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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顧以諾 （按：一直想補充一次上次“每周一會”對鴛鴦的總結，以諾姑娘這篇差不多了） 《紅樓夢》開篇“然閨閣中本自歷歷有人”，然而所謂女子的終身，多半還是倚靠丈夫。玫瑰花兒又紅又香，會扎手，為了是個女兒身，才自精明志自高如探春，也只好發(fā)狠“若我是個男人，便早出去了”。一生的念想，只好記掛在夫君身上。便是扎十針也不知道噯喲一聲的二木頭，遇見了中山狼，回家也要哭訴“我不信我的命就這樣不好”，從來不會反抗掙扎，這一回也知道了，是最后的機會了，想來當日閨閣之中，也曾經(jīng)做著少女的幻夢，愿得一位好郎君。難得一位“從未把兒女私情略縈心上”的史湘云，卻是最早定下終身，第一次出場就“聽說你前兒大喜了”，還是一位“才貌仙郎”衛(wèi)若蘭。 紅塵之中，“橫豎一輩子不嫁人就完了”的，只有她，金鴛鴦。 鴛鴦未必是看不起那些做小老婆的女兒，寶玉摩挲著她的脖子“其白膩不在襲人之下”，纏著她要吃嘴上的胭脂，鴛鴦一抬頭只是叫襲人，“你跟了他一輩子，還是這么著”，襲人進來也是一副妾室的口吻。顯然，鴛鴦對寶玉與襲人的關系知道得很明確，口氣里明白慣了的。大家族里再常有不過的事情，她作為家生女兒不會不知道。鳳姐和她打趣“你可知你璉二爺愛上了你，要和老太太討你做小老婆呢”，她的反應也只是“這也是作奶奶說出來的話”，拿腥手去抹鳳姐一臉。自然，這樣的打趣只是打趣，可見此時鴛鴦并沒有一顆誓死不做小老婆的心，不然也由不得大伙兒這般取笑。鴛鴦完全有著做小老婆的出路，當著老太太的面賭咒“橫豎一輩子不嫁人就完了”，末了老太太還是對鳳丫頭說“你帶了去，給璉兒放在屋里”，可見老太太對鴛鴦，確實有給哪位少爺收作房里人的打算。 對著平兒襲人這些從小就要好的姐妹，鴛鴦的話且細細拆來讀。
歸根到底，鴛鴦并不是不愿做小老婆，只是絕不愿意嫁給賈赦。平兒見了她取笑“新姨娘來了”單單是指大老爺要收鴛鴦做房里人，把方才鳳姐過去回來所有的形景言詞始末原由告訴與他，這是明白告訴鴛鴦大老爺大太太是怎么算計她了。平兒襲人也不往做小老婆一事上評價，只說大老爺好色，二人出的主意也沒排斥做小老婆，只是躲著大老爺罷了。歸根結底，鴛鴦不是不肯做小老婆，只是不愿做賈赦的小老婆。 可賈赦偏偏瞧中了她。賈赦是看中了她容貌性情，邢夫人或許還瞧上了她經(jīng)營著的老太太的家當。瞧金文翔夫婦的嘴臉，也是一味討好老爺太太，并不顧惜這個妹子。仗著自家女兒做了小老婆就橫行霸道，這是鴛鴦的猜想，可金文翔夫婦心里未必不存著這個想頭，興興頭頭來園子里找鴛鴦說這是“好話”，是“天大的喜事”，想必也想著借這個妹子做了姨娘，家里自然也受些好處。 賈赦為了幾把扇子尚且弄得人坑家敗業(yè)，為了個房里人，自然更有些手段。鴛鴦自然知道賈赦素來的為人，也明白哥哥嫂子是要把自己推進火坑，為今之計，只有求老太太，在眾人面前表明心志，才好讓大老爺有個忌憚。
這一段表白心志的話可謂斷絕了后路，可是若是不斷絕后路，怎么逃得掉火坑？ 然而我常常想，倘若大老爺沒有看上她，她的人生走向，又是如何？ 若是大老爺沒看上她，鴛鴦的一生，也就如此平淡的過下去。年底共有八個二十五歲的單身小廝應該娶妻成房，等里面有該放的丫頭們好求指配。鴛鴦已經(jīng)到了年歲，是該放出去嫁人了?！暗谝粋€鴛鴦發(fā)誓不去”，當日言之鑿鑿說“橫豎一輩子不嫁人就完了”，到底青春年少，要出去，也是常情。只是既然出了這個門，不復是老太太房里的人，失了老太太庇佑，她是大老爺看上的人，誰敢娶她？便是敢娶，大老爺知道了，少不得尋個由頭處置了，好來強占了她。若是沒有大老爺要娶她做小老婆這回事，鴛鴦到了年紀也就出去嫁人，即便老太太離不了鴛鴦，多留她幾年在身邊，賈家到底是和氣人家，不說為了主子便耽誤女孩子一輩子前程的，終歸還會放她去嫁人。想來老太太之疼鴛鴦，必定還要好好兒擇個人家，不能像彩云似的給了只會吃酒賭錢的旺兒之子。 可是沒有如果。 她不愿意嫁給賈赦，索性一輩子不嫁人。鴛鴦大約是白羊座吧，潑出一盆水，干脆連盆也不要。突然明白她和司棋，一個一輩子不愿嫁人，一個做出偷情幽會之事，這樣兩個人卻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她們都是如此烈性的女子，追求自由的路上，這一去，絕不后悔，再不回頭。 “精讀紅樓”系列有聲版已經(jīng)推出，歡迎各位紅迷朋友收聽，音頻鏈接如下 ： 第六回：鳳姐的大將風度（作者：洞燭 播音 警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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