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可謂是中國一種特殊的文化寶庫。樹碑立傳，自古以來已成慣例。中國歷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皇帝武則天，生前唯我獨尊，治國安邦，死后在她的碑上卻一個字都沒有留下，耐人尋味。

探訪乾陵無字碑

位于陜西的乾陵，埋葬著唐高宗李治（628一683）與女皇武則天（624一705）。它是中國歷代帝王陵園中唯一的一座夫婦兩帝合葬墓，也是唐和周兩個王朝皇帝的合葬墓。在陵園內(nèi)城南面朱雀門外司馬道的西側(cè)，樹立著頌揚高宗文治武功的“功德碑”——“述圣記碑”，在東側(cè)與它比肩而立著一座碑，這便是著名的武則天的“無字碑”。它由一塊完整的巨石雕成，通高7.53米、寬2.1米、厚1.49米，總重量98.84噸。碑頭刻有8條互相纏繞的螭龍，東、西兩側(cè)各刻有冉冉騰飛的“升龍圖”，龍的身軀矯健，神態(tài)飄逸若仙。陽面有一幅獅馬圖，獅子昂首怒目，威嚴(yán)挺立；馬則屈蹄俯首，悠游就食。整座碑高大雄渾，雕刻精細(xì)，處處體現(xiàn)著皇帝的威嚴(yán)。如今人們可以看到，碑的陽面和陰面均刻有文字，既然如此，它又為什么叫“無字碑”呢？

據(jù)這里的地方志記載，這座碑本來就沒有刻一字，到了宋金元時期，碑上才有了筆力險峻、字體俱備的題刻。所以它被稱為“無字碑”。無字碑上的題刻共有42段文字（碑陽31段、碑陰11段），這些文字起于宋朝，終于明朝，卻沒有唐代刻上去的。最早的一段文字刻于宋徽宗崇寧二年（1103），刻在碑的陰面；最晚的一段文字刻于明崇禎六年（1633）?？套值娜舜蠖际钱?dāng)時身居要職的朝廷命官。這些碑刻前后歷時530年，大都是寫實之作，分記事、抒懷和記游三大類。

武則天是中國歷史上曠古未有的一位女皇，對于她的傳奇故事，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都有濃墨重彩的刻畫描述，可是為什么唯獨她自己陵墓前的這座本應(yīng)用來“記功德”的石碑上卻如此惜字如金呢？

“罪孽深重”的女皇

有人認(rèn)為，武則天自知罪孽重大，不寫碑文正是她內(nèi)心不安的寫照。那么，武則天究竟犯下了哪些過錯，連她自己也不敢言說呢？

武則天幼年進宮，被唐太宗封為才人。那時起，她就受到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李治的喜愛。太宗去世后，她進了尼姑庵削發(fā)為尼。沒過多久，高宗李治便把她接回了宮里，封為昭儀。后宮中盡管風(fēng)光無限，花團錦簇，但暗地里充滿了爭斗。高宗盡管對她恩寵有加，但游移不定的情感又讓她深深地感到君王恩愛的脆弱易斷。強烈進取的性格和內(nèi)心的不安全感，使武則天產(chǎn)生了奪后的想法，她要為自己爭取正室的名分，為兒子爭取嫡子的地位。

幾年后，武則天終于利用王皇后和蕭淑妃之間的斗爭，先后除掉了這兩位娘娘。這場斗爭是殘酷的，但卻為武則天贏得了新皇后的地位。

后來，武則天還在全國范圍內(nèi)培植黨羽，組建自己的情報網(wǎng)，大開告密之風(fēng)。她利用酷吏政治和濫刑除掉了政敵和異己，也造成了人心的恐慌。唐中宗嗣圣元年（684），李治去世，中宗李哲繼位，但卻由武后臨朝稱制。從此開始了武則天真正獨斷朝綱的時代，史稱“則天朝”。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她囚禁了皇帝，逼殺廢太子李賢，繼而追尊武氏先人，改革各種名號，她的做法引起了當(dāng)時社會的巨大震動，也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甚至引發(fā)了叛亂。于是，她用恐怖政策打壓支持李唐的士族勢力，最后把李唐皇室的近支子孫幾乎一網(wǎng)打盡。此外，在其當(dāng)政期間，曾失掉了安西四鎮(zhèn)，危害了國家統(tǒng)一。

鑒于以上種種情由，武則天感到無法為自己立傳，還是不寫碑文為好，而只能以“無字碑”來為后世定基調(diào)。

大周皇帝

唐天授元年（690），發(fā)生了三次萬民請愿的事情，人民請求武則天即皇帝位。就連唐睿宗李旦也上表勸進，請求武則天登基稱帝。于是武則天改國號為大周，成了中國歷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皇帝。

登基之后的武則天，在政治上開始施行破格用人的科舉制度，提高了進士科的地位，充分發(fā)揮了制舉的作用并開創(chuàng)了武舉，對中國科舉制的發(fā)展做出了杰出的貢獻。通過這種制度，朝廷打擊了豪門士族，發(fā)現(xiàn)并籠絡(luò)了大量人才，為推動社會發(fā)展起到了巨大作用。她獎勵農(nóng)桑、興修水利、減輕搖役并整頓均田制，使社會經(jīng)濟不斷發(fā)展，民戶數(shù)不斷增長。她加強國家邊防，改善與邊境各族的關(guān)系?？傊?，武則天是一個富有政治才干和理想的人，她在統(tǒng)治期間做過許多符合民眾利益的事，穩(wěn)固和發(fā)展了“貞觀之治”，把歷史推進一大步，并對后來的“開元之治”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

作為一個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武則天前后參與和掌握最高權(quán)力達五十年之久。而她對自己建立的大周朝，以及自己所擁有的前代所未有的女皇帝身份想必也是十分自豪。她在皇帝位15年，卻先后13次更改年號，其中一些不乏好大喜功的味道，比如“天冊萬歲”、“萬歲登封”、“萬歲通天”等。此外，武則天即位后，曾于延載元年（694）耗巨資鑄造“大周萬國頌德天樞”，上面刻著自己的功德和頌周貶唐的話；征圣元年（695），她又下令鑄九州銅鼎和十二生肖，置于通天宮。所以有人認(rèn)為，武則天之所以立“無字碑”，是在夸耀自己的德高望重和功高德大是不能用文字表達的。

武周的覆滅

武則天晚年，寵信男寵，尤其是張昌宗、張易之兄弟，深受她的喜愛。可他們二人仗著武則天的寵信不僅為所欲為，還干預(yù)朝政，致使朝局混亂，君臣關(guān)系緊張。

在這種情況下，有人策劃通過宮廷政變，處死二張兄弟，同時也讓武則天提前退位。于是，神龍元年（705）正月，趁82歲的武則天病重之際，宰相張柬之、右羽林大將軍李多祚等人突率羽林軍五百余人，沖入玄武門，殺張易之、張昌宗。迫使則天皇帝傳位于中宗。改年號為“神龍”。二月，復(fù)國號為唐。這場政變史稱“神龍政變”。隨后，武則天遜位給自己的兒子李顯，結(jié)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大周政權(quán)結(jié)束了。

叱咤政壇半個世紀(jì)的武則天退出了政治舞臺，唐中宗李顯即位。李顯，原名李哲，是武則天的第三子。他本是在高宗駕崩之后就繼位了的，可是只做了兩個月的皇帝，就被武則天廢為廬陵王，貶出長安，先后被軟禁于均州（今湖北省均縣）、房州（今湖北省房縣）長達14年。這期間，他與妃子韋氏相依為命，嘗盡了人世的艱難。唐武周圣歷二年（699），武則天召李顯回長安，重新立為太子，直到神龍政變爆發(fā)，他才重新登基。那么，這位曾經(jīng)飽經(jīng)風(fēng)霜、受盡苦難的中宗會怎么對待已經(jīng)退位的母親呢？

武則天雖然已經(jīng)不是皇帝了，但她對李顯依然有著相當(dāng)?shù)耐亓?。所以，?dāng)李顯登基之后，依然讓武則天享受著皇帝的待遇，對武則天的家族也很尊重，并給武家人加官晉爵。

神龍元年（705）十一月，82歲的武則天病死在東都洛陽上陽宮的仙居殿，死前遺詔：“去帝號，稱則天大圣皇后”。神龍二年（706）五月，中宗安排武則天與高宗合葬在了乾陵。

高宗的“述圣記碑”上長達8000余字的碑文是武則天撰，中宗李顯書寫的。另一塊碑自然是武則天預(yù)先為自己準(zhǔn)備的“功德碑”。今天人們?nèi)绻屑?xì)觀察“無字碑”，就會在它的陽面看見3000多個4.5厘米見方的細(xì)線刻格子。有些線刻格子雖經(jīng)1300多年風(fēng)雨剝蝕至今仍比較清晰，可見，當(dāng)初是擬好了碑文的、大約有3000余字?？墒?，唐中宗李顯為什么不把碑文刻上去呢？如果刻了，該怎樣為武則天歌功頌德呢？不妨揣測一下中宗當(dāng)時的心情：如果按母親遺詔，稱“則天大圣皇后”，武則天又明明做過16年的“大周”皇帝；如果刻上“大周天冊金輪圣神皇帝”，作為李唐子孫，感情上有些不情愿。而且，武則天對自己以及李氏家族的濫施暴行，中宗李顯早已懷恨在心，他的心中已“無言”相對已撰寫好的碑文。所以有人推側(cè)，中宗左右為難的結(jié)果是干脆“一字不銘”。

武則天有可以肯定的地方，也有應(yīng)該否定的地方。也許武則天知道后人對自己的一生會有褒貶不一的評價，碑文寫好寫壞都是難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留下一塊無字碑將自己的功過留待后人評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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