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師范大學書法文化研究院副院長,陜西省中國畫研究院副院長,陜西省美術博物館學術委員會委員,陜西國畫院特聘畫家,陜西省美術家協(xié)會理論委員會委員,南京藝術學院美術學博士。 劉星論藝三題 劉星 一 我認為學國畫,首先重要的是認識和門徑,其次才是技術。認識正確了,門徑對了,學起來就會事半功倍,為以后的發(fā)展打下一個良好的基礎。如果認識錯了,門徑指向歪門邪道,那么任你多么辛苦地勤勞一生,其結果都是無益的。所以我想,我們搞中國畫的研究與創(chuàng)作,首先就得強調中國畫的文化屬性和藝術特性。 中國文化起源于夏商時代的卜筮文化傳統(tǒng),崇神性而象惟虛。經(jīng)春秋戰(zhàn)國時代“敬鬼神而遠之”(孔子《論語·雍也》)的社會思想革命,諸子學說興起,傳統(tǒng)的鬼神卜筮思想逐漸被“天”“道”“意”“象”哲學思維所取代;藝術活動遂進入哲學化思維的時代,從對“庖丁解?!?、“解衣盤礴”等關乎藝理與藝術創(chuàng)造心理學基本命題的思考,到圍繞“言不盡意,圣人立象以盡意”的玄學討論,以“原道”、“宗經(jīng)”、“征圣”為基本經(jīng)脈的中國畫藝術思想逐漸被確立了起來。于是有了顧愷之的“玄賞”、“神屬冥?!?、“得一之想”和宗炳的“含道映物”、“澄懷觀道”、“質有而趣靈”理論??梢哉f,顧愷之、宗炳畫論中提出的這些基本命題,道出了中國畫的基本靈魂。到了唐代,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中提出了“書畫同體”的論斷,又進一步奠定了文人畫的“書畫同源”理論,從而在藝術方法上,指明了中國畫筆墨理論的一個最為根本的問題。這些問題合在一起,遂演化出了后世“重學養(yǎng)”、“重人品”、“重書法修養(yǎng)”、“重外師造化”、“重筆墨質有而趣靈”的中國畫藝術精神和審美原則。這些思想,雖然確立于兩千多年來的中國畫歷史流變,但仍然是指導我們今天中國畫創(chuàng)作和發(fā)展的思想和靈魂。之所以這樣,我認為它是與中國學術傳統(tǒng)“重原道”的思想相關的?!暗馈笔鞘裁茨??它是超時空的,是超然于萬物之上的。所以它跨越時代,跨越古今,縱然興起于古代,卻仍然對當代中國畫創(chuàng)作具有指導意義。明乎此,我們便理解了中國畫的藝術精神;知道了中國畫的藝術精神,那我們畫起中國畫來,就會守護住中國畫的文化屬性和筆墨特征,國畫就會有國畫的味道和民族特性,發(fā)展也就不會偏離中國畫的軌道,當代中國畫發(fā)展存在的許多問題也就不會發(fā)生…… 然而,一百多年來的“新文化運動”和半個多世紀以來的教育改革,已經(jīng)使得當代的中國人失去了與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基本聯(lián)系,失去了對中國畫藝術精神的基本理解,“以西革中”已不再是徐悲鴻、劉海粟時代的“取西法之長以補國畫之短”的“中西結合”態(tài)度,而是成了從思想到外殼都幾乎被完全西化了的“當代中國畫”——這,已經(jīng)成為當代中國畫發(fā)展所呈現(xiàn)出來的一個非常令人擔憂的嚴峻問題!凡是對民族文化存亡和發(fā)展存有一點點擔當?shù)漠嫾?,都無不意識到這個問題。 二 北宋繪畫的主要成是院體工筆畫,北宋繪畫何以在中國美術史上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除了朝廷組件畫院、面向全國招聘高水平畫家這些個因素外,宋代理學這一時代學術思潮對它的影響也是非常巨大的。理學的精神,一言以蔽之,就是超越了魏晉清談時期虛無的論道方式,把求真論道的方法落實到對具體的“道體”——即“理”、“氣”、“心”等概念的探求上來,進而討論這些概念與道之間的關系,形成“濂”、“閩”、“關”、“洛”這四大學派,而在這四大學派中,尤以“洛學”最受官方重視和推崇,影響最大。這,就是為什么后世把宋代的道學稱之為“理學”的緣故。影響到繪畫界,就是畫家對自己筆下表現(xiàn)對象之客觀物理結構的細心研究和探求,進而,通過細心的筆墨表現(xiàn)把這種觀察和理解表現(xiàn)出來——這就是北宋繪畫的精神。 但是在北宋時期關中有點例外,當時程朱的理學雖然影響巨大,而關中卻推崇的是張載的氣化之學。因為關中文化自古崇尚剛烈、大氣而樸厚的一種精神,所以像范寬這樣的畫家,他的《溪山行旅》首先給人的是一種蒼茫大氣的感受,其次,人們才會注意到這位畫家對畫理畫法的追求也是一絲不茍的。可惜就像張載的學說“走不出潼關”一樣,范寬當年的影響也是“沒有走出潼關”的,正如郭熙父子在《林泉高致》中說:“關陜之士,惟摹范寬?!笨善婀值氖牵@兩人后世在全國的影響都非常之大。我認為,這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因為,同樣的情形,現(xiàn)在也是這樣! 在我平時的繪畫創(chuàng)作中,我是非常重視寫生的。作為花鳥畫家,我尤其重視白描寫生。因為白描是研究表現(xiàn)對象的客觀物理結構和情態(tài)變化最能達到深入地步的一種方法。經(jīng)過長期的寫生訓練,對表現(xiàn)對象達到了然于胸的深刻認識,如庖丁解牛之后再去畫寫意畫,那么,所要“寫”的東西就不會空洞,所要表達的“意”也會是有根據(jù)的意。作為關中人,我自然喜歡和重視大氣磅礴的筆墨表現(xiàn),因為“氣”是生命力的表現(xiàn),郁郁勃勃的“氣”,象征著世間旺盛的生命力。所以,我的寫意花鳥畫在一般人看來都是“氣很足”。不過,這“郁勃之氣”必須和“魯莽之氣”區(qū)別開來,我們所追求的“郁勃之氣”,是“郁郁乎文哉”的“郁勃文氣”,是一種郁勃大氣的“書卷之氣”,把握好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我追求的是文人畫的精神和品質,也只有文人畫才能代表中國繪畫的最高成就。 所以,“郁勃的文氣”和“精致入微的畫理畫法”是我繪畫的兩個基本點。在此基礎上,我當然要追求表現(xiàn)對象生動感人的“神”和筆墨意境了…… 三 “骨氣”作為書畫的品評標準之一,在晉唐時代就已經(jīng)非常流行。品評繪畫時,“骨”一般指繪畫形象的結構、筆法及筆力。而“氣”呢?則是指繪畫作品通過形象和筆墨所傳達出來的神情、氣韻和氣質。比如說南朝劉義慶在其《世說新語·品藻》中評阮思曠之字:“骨氣不及右軍,簡秀不如真長?!碧茝垙┻h在其《歷代名畫記·論畫六法》中論古之畫:“或能移其形似而尚其骨氣……夫像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須全其骨氣,骨氣形似,皆本于立意而歸乎用筆?!蔽覀兘裉鞛楹沃靥帷肮菤狻边@一話題?尤其是第十二屆全國美展所引發(fā)出來的全國畫壇及理論界對中國畫現(xiàn)狀及問題的嚴重關切,使我們覺得重提“骨氣”這一話題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和學術意義。 “骨氣”標準對于繪畫的意義,張彥遠在其著作中已經(jīng)闡發(fā)得很清楚了。然而,當代中國畫創(chuàng)作的現(xiàn)實問題是,畫家一方面受西方古典學院派美術教育思想和方法影響,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報以極度的輕蔑和割裂之情;而另一方面,傳統(tǒng)文化基因強大的遺傳力量又偏偏引導人們沿用傳統(tǒng)的中國畫評價標準來看待國畫。于是,當代中國畫壇就出現(xiàn)了驢頭不對馬嘴的尷尬。所以,這次第十二屆全國美展所存在的問題,使有識之士驚呼已經(jīng)到了影響中國畫存亡的嚴重程度了! 而驚呼和抱怨是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而美術類雜志的職責和任務,就是根據(jù)自己的學術判斷,對當代中國畫壇嚴重關切的問題作出回應。 劉星國畫作品欣賞:
劉星書畫簡說 楊吉平 (山西師范大學書畫研究所教授,著名書畫評論家) 書法是中國藝術的核心,是中國哲學的藝術闡釋。不理解中國書法藝術,談中國所有藝術都是盲人談天。而現(xiàn)實社會中就有一大批這樣的“藝術家”,包括一批“大師”。已去的如吳冠中先生,這位先生是中國藝術的藝盲,卻被人瞎捧得暈頭轉向,實則至死不解何為中國藝術,何為中國繪畫,這是中國藝術家的最大悲哀!活著的如黃永玉先生,好象是個讀書人,卻偏偏對書法沒有興趣,最終畫出來的畫不知道是粉彩還是油畫還是國畫的“騾子”風格,竟成為賣價極高的繪畫大忽悠。我們整個民族對書法的認識可能已經(jīng)到了幾乎無知的程度了吧,所以最終捧紅了類似這兩位先生的藝盲大師。 劉星先生是學繪畫的,但他卻偏偏篤好書法藝術,他是懂得中國藝術的,懂得中國畫的。這很要緊,也很要命。許多人畫了一輩子國畫,至死不是書法家,也就至死不懂得中國畫,一輩子是門外漢,并且不知道自己是門外漢,是永遠的可憐蟲。而劉星懂得書法藝術,所以他就懂得中國畫的真諦。這從劉星所拜老師也可以看得出來,在大師級藝術家中,他與方濟眾、衛(wèi)俊秀先生過從最多,受益也最多。方濟眾先生雖然不以書法名世,但篆、隸、楷、行、草均能,行書有畫家的活潑而又富金石氣息,這對他的國畫筆墨的錘煉和影響是深刻的。而方先生恰與衛(wèi)俊秀先生過從甚密,其惺惺相惜的前提恰是對中國藝術的共同理解。劉星的藝術,無論是繪畫還是書法均受到兩位先生的影響,最起碼的,在追求上他們給了劉星諸多的啟迪。 劉星的書法涉獵廣泛,各體都能,而以行書、楷書與隸書為佳。他有顏體的底子,行書便不失顏體之厚重,得傅山之精神(傅山亦學顏)。近年又旁參陸儼少大師的書法,字形搖曳,章法天成;加上劉星本身又是位讀書人,書卷氣濃郁,韻味很足;我所期待的,他筆下的線條若能再實在一些,則更為可觀。其隸書生澀之中不乏靈動之氣,虛靜靈妙,亦有可觀。篆書雖不多寫,然落筆渾厚,亦為難能。 我與劉星兄相知多年,常常相見于長安城中,也常常于其南郊的蝸居中品茗談藝。劉星的勤奮與博涉多優(yōu)一直令我欽佩。他在理論研究、書法創(chuàng)作、國畫創(chuàng)作諸多方面均有成就,因而他的交往也就較為廣泛,這是成就一位藝術家很重要的因素。劉星兄見識不凡,取法亦高,原因在此。但私下以為,劉星兄現(xiàn)在應該是由博返約的時候了。比如是側重于繪畫還是側重于書法,繪畫側重于花鳥還是人物?書法也應主攻一體。因為劉星兄過于聰明,故其學什么皆易入手,然也容易見異思遷。如果他能解得白石老人“一技幾成家,三思難下筆”一聯(lián)的深意,守其心志,發(fā)奮努力,或為書法大家,或為繪畫大家則無疑矣! 劉星書法作品欣賞:
“以筆攝形”與“以畫入書” ——對
陜西師范大學歷來有著藝術與人文交融的傳統(tǒng),在老一輩著名學者中,兼善書法者不在少數(shù),如先秦史研究專家斯維至,史地學家史念海,歷史文獻學家黃永年,唐代文學史專家霍松林,魯迅研究學者衛(wèi)俊秀,等等。學問而外,他們博學余暇,游手于斯,其書法以獨有的“書卷氣”而被越來越多的人所認可,如衛(wèi)俊秀還躋身當代書法大家的行列,為業(yè)內廣為推崇,有人甚至把他和于右任、林散之、王遂常等并稱為“二十世紀草書四大家”。學藝兼修的傳統(tǒng)在師大新一代學人身上仍薪火相傳,蔚為燎原的是,書學已分孽為一種新的學科增長點。這些學人中,有的側重書學研究,有的兼擅書藝創(chuàng)作,其中 劉星出生于西安市臨潼區(qū),在他成長過程中,三秦的地域文明給他心理打上文化的烙印。在陜師大本科四年學習中,他雖學理科,卻心儀人文,為此,他課余時間經(jīng)常出入校內外學林名宿之門庭,向他們問學求藝。大學時期對書法的基本訓練為他日后專門從事書法創(chuàng)作打下了良好基礎。在老先生們提擕和鼓勵下,他書藝大進,畢業(yè)后索性棄理從藝,先后兩度考取南北美術學院的研究生,選擇了他所鐘愛的藝術。由于他筆墨悟性好,在南北美院的氛圍中,他不自覺地又喜好上了國畫,此后,中國書畫,一直成為他創(chuàng)作雙翼,陜師大再次成為他藝術創(chuàng)作的福地。 如果說師大老一代學人兼善書法,對書法態(tài)度是“游于藝”的話,那么,劉星則更多地表現(xiàn)為書畫兼善而“本乎藝”,“博涉多優(yōu)”不僅是老一代學人的堅守,同時也是他所在師大美術學院很多人共同的特點。史學家兼書家劉念先在其書跋中這樣評價劉星本人:“博習篆隸行草,鐘愛山水花卉,寄情律絕小詞,游藝篆刻治印,志專工勤,趣多識卓,……非一般之士所能及也?!笨梢哉f,相較一般書家而言,他的書法能兼善諸體,洋溢著濃厚的人文書卷之氣;而相較一般畫家而言,他又能以書入畫,筆墨線條更具文人畫的意趣。 劉星書法面目多以行草書見長,其篆隸亦時出新意,書與畫的結合更相得益彰。這種跨度很大的書體結構最初并非為了追求博涉多優(yōu)。早年初臨褚體楷書,在稍具規(guī)模后發(fā)現(xiàn),空靈中少釅然之味,于是從隸書中尋求靈丹;后來學習草書后,又自覺筆底浮滑難以古厚,復從三代鐘鼎中尋求解脫,這樣,由博返約,諸體畛域也得以消解。在 當代行草創(chuàng)作,受展覽機制牽掣,更強調視覺張力,筆法與形體約分化為二途:專形體者,分解字形,積其點畫,字中無筆;而惟筆法者,一味鼓努為力,以炫技為能,筆中無字,如此筆勢與形勢各朝向險絕一路狂奔。或正是這點來看劉星之行草書,尚能恪守傳統(tǒng)中正之道。在字形體擺布上,雖然他也習慣以欹側取態(tài),變化求出人意料,但筆形上為此可能造成的散漫析離,他有辦法通過氣息調節(jié),最終以節(jié)奏調和,使之神合自然,遠離丑怪愚頑,筆勢形勢因書寫節(jié)奏而變得熨貼。所以,他對毛筆的節(jié)奏的掌控能力較很多人要強。他起筆果敢,收筆欲緊,在頓挫之中時,不忘時時提筆裹筋,破筆亦圓。他的線條節(jié)奏多呈“起承轉合”,發(fā)力點多在第三節(jié)收筆處。他善用長鋒羊毫,行筆較慢,筆法內斂,提筆處亦有內勁。宋代米芾所言筆法之道:“得筆則雖細如髭發(fā)圓,不得筆,則雖粗如椽亦扁”,劉書近之。 劉星不僅善書畫,而且善鑒賞。他眼力極高,任何作品高下優(yōu)劣,都難逃他的法眼。如今社會上很多名家,從他專業(yè)角度看,不少是浪得虛名。而對于名不見經(jīng)傳的書家,他又能慧眼識珠。師大斯維至老先生書法最早就是由他發(fā)現(xiàn)并被推介向社會的。斯先生過去連師大很多人亦很少關注他的書法,可在他眼里,老先生字天真爛漫,他才配得上當代的真正書法大家呢。 明代董其昌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立成鄄鄂。”中國畫提倡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劉星也深深懂得書法更是“通三才之品會,備萬物之情狀”之理。他好游歷,山水風云際會,偶然會從書法線條流淌出來。他喜交友,南北書畫家?guī)熡训墓P墨也在不經(jīng)意間轉換為自己的血肉。劉星的創(chuàng)作富才情,其成功的作品,總會讓人過目難忘,感覺得與真正的大家,或當雁行。如何從“數(shù)種意”中進一步提取風格上的一致性,進以達到圓融之境,也許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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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百了無恨 > 《現(xiàn)當代名家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