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里尋他千百度”

                                          ——“燈謎”定義淺探

    茂業(yè)先生在《燈下亂彈》（見《中華謎藝》05年10月第4期）說：“侵淫謎壇二十余年，雖然作謎無數(shù)，但還一直是誠惶誠恐，生怕創(chuàng)作的燈謎被先生罵，被后生笑?！热缬谐蝗毡蝗俗I為：有的人作了一輩子的謎，卻不知謎為何物，還不胸悶死。”讀了此段話，我也誠惶誠恐了一陣子。是呀，雖然發(fā)表謎作萬余，編、著謎書十四、五冊，真要問起燈謎為何物來，還真會抓瞎呢！從謎近二十年，謎書、視野所限，要給“燈謎”下個準確的定義，還真不容易！

    著名民俗學家鐘敬文為“澄海謎鄉(xiāng)”題詞道：“燈謎是一種傳統(tǒng)文化，是可貴的民族智慧的表現(xiàn)?！眲㈠a誠在《中國當代燈謎藝術家大辭典·序》中說：“燈謎是一種篇幅短小的文學形式，是謎語家族中的獨立一支?！笨聡椤侨侍?、金甌在《中國燈謎知識·燈謎的定義與作用》中則說：“燈謎是富有我國民族風格的文字聯(lián)想游戲。所謂游戲，就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玩物適情、自我行樂的活動?！蓖跤郎?、王鎖林、章品《教你猜燈謎》中是這樣說的：“燈謎就是通過對漢字進行拼拆組裝，以狀象形或偷梁換柱改變字義等手法，巧設迷陣，讓人猜射的文字游戲?！瓱糁i是……一種捉迷藏的文字游戲?！秉S樹基說：“燈謎是微型文學，這是謎界的普遍看法?！辟M之雄于《中華燈謎鑒賞·序言》說出了當前對燈謎認知的實際：“燈謎屬文藝作品、民間文學，還是體育項目、智力游戲，眾說紛紜……”

    不必再列舉了。應該說，不管上述哪種說法，都一定程度上從某個角度幫助人們提高了對燈謎的認識。但是，“燈謎”是什么，是否都說清楚了呢？筆者認為，沒有。到底“燈謎”是什么，很有深入探討的必要。如上所述，有說是“文化”的，有說是“文學”的，有說是“文藝”的，更多的說是“文字游戲”！究竟燈謎區(qū)別于其他事物的本質(zhì)屬性是什么，換言之，燈謎是何概念，該如何給燈謎下一個準確的定義？這是每個從謎者不可回避的問題。因為，它涉及燈謎概念的準確定位問題。只有這個問題解決了，科學準確的定義才能為燈謎學的形成打下堅實的基礎，否則，哪怕失之毫厘，燈謎理論的確立與當今燈謎實踐將失之千里！上述引出的各種說法，“燈謎”是什么，應指的燈謎客體本身，可是，有的指的卻是燈謎的猜射活動，有的把燈謎與燈謎猜射活動攪在一起，有的則是從制謎角度說。這就造成了某種程度的混亂。

    還是從當前燈謎實踐談起吧。且看以下謎作：

    ①以研討為幌子，而謀取其錢財（打四字新詞語）招商引資

    ②婊（打地名）白瓦

    ③提倡干部年輕化（打成語）大難當頭

    ④心系寶島兩岸直通（打法律詞語）怠工

    毋庸多例舉，應該說，如上述一類謎作在當今謎報刊中并非少數(sh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如此底面不投讓人情感上怎么也接受不了的謎作呢？更可笑的是，其中有的居然上了“佳謎”榜。究其原因，正如有的人公然說的那樣：燈謎嗎，文字游戲而已，何必當真！這，正原于“燈謎文字游戲”說！因為“游戲”，充其量一種娛樂活動而已，自樂，隨意，是其主要目的；有趣，成為主要追求；其他的，可以忽視甚至不管。上述四則謎作，扣合準確而有趣，但作者難道不知“底面不投”是謎病嗎？明知有病而又公諸于眾，甚至評佳，不難推知，這是“文字游戲”在作祟。舒放在《中華謎藝》05年6月第3期《燈謎創(chuàng)作思想淺談》中批評了謎①后說得好：“雖然燈謎是小物件，但創(chuàng)作出來并鉛印或懸掛出來，看的人多了，猜射的人多了，就有了大的影響。也許有人會說燈謎是文字游戲，不必求全責備，權當博得一笑罷了。但是，我們切不可忘記燈謎‘謎面成句’的規(guī)則，既是句，便成文，一句話講了出來，必定帶有思想性。我們并不反對那些風趣幽默的純文學化的‘笑話’存在，但涉及到時事、政治等方面的謎面，特別是謎面與謎底因會意而聯(lián)系到一起去猜的燈謎，就必須注意其思想性，認真考慮后方可動筆?！辈⒄f：“燈謎雖然是以娛樂性為主要表現(xiàn)的文藝游戲活動，因謎面或謎底具有強烈的文學、藝術特點，人們于是習慣將之納入藝術作品的范疇。……我們注意燈謎的創(chuàng)作思想，關注燈謎作品的思想性，是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不可缺少與忽視的?！?/p>

    不錯，燈謎是有“文字游戲”的特點，但僅僅視燈謎為“文字游戲”就十分有害；就是“文字游戲”，我們也必須認真對待，嚴謹治謎，否則，也會受到“游戲規(guī)則”的懲罰。更何況，燈謎的社會功能是客觀存在的，是有目共睹的，我們怎能把燈謎簡單地僅僅當成“有趣”的“游戲”而已！舒放所說，盡管其中有可商榷之處，但，“不可缺少與忽視燈謎的創(chuàng)作思想，關注燈謎作品的思想性”是完全正確的。因此，我們在認知燈謎時，或者說，在給“燈謎”下定義時，切勿把其思想性給忽略了，相反，應給予高度重視。（當然，這“高度重視”不能與人為拔高燈謎的宣傳教育作用同日而語。）

    燈謎演變的歷史長河告訴我們，燈謎（文義謎）是從謎語派生出來的，且在當前成了謎壇的主流。除了形式、用語、入謎方法等不同外，燈謎區(qū)別于謎語的主要特征就在于“別解”。何為“別解”？即謎底（有時也有謎面的）的字（或詞）不按其原義解釋而以該字（或詞）的其他義項來解釋。蔡芳在《燈謎與別解》中說：“‘別解’的含義是‘用別的（即另一種）意義來解釋。相對于正解和直解而言。別解的本質(zhì)就是故意曲解?！辈⒄f：“‘別解’是‘回互其辭’的重要手段。”“善于運用‘別解’手段能使謎作五光十色、變化多端，謎趣也往往伴隨著‘別解’而來。掌握了‘別解’這個法寶來猜謎解謎（制謎——筆者），許多變幻莫測的謎題便能迎刃而解。從這個觀點來看，‘別解’又是打開謎宮之門的金鑰匙?！北R志文、裔勝東、方炳良合編的《中華燈謎教程》集中了多年來燈謎理論研究與實踐成果，認為“別解”是燈謎的“核心”與“靈魂”。筆者認為是十分正確的。雖說“別解方成謎”還在深入探討之中，但只有別解的燈謎才具有謎趣這點是大家認同的。任勇“趣是謎的靈魂、謎的核心，也是燈謎魅力之所在”說出了包括燈謎在內(nèi)的謎語的共同特性。吳仁泰“趣味生則神韻出，神韻出則佳謎始成”更道出了別解——謎趣——佳謎的密切關系。既然如此，燈謎別解是其區(qū)別于謎語乃至其他事物的本質(zhì)屬性，也是使燈謎步入高質(zhì)量殿堂的康莊大道，我們?yōu)槭裁床辉跒椤盁糁i”下定義時給予恰切而明確的揭示呢？當然這里有個問題須解決，即沒有別解卻也是燈謎的作品怎么辦呢？我想，可否將這一類謎作歸入謎語范疇，因為這樣，既承認它符合“回互其辭，使昏迷也”的謎的要求，給它謎語的一席之地，又使之區(qū)別于別解的燈謎，同時使“燈謎必別解”給人以純粹而明確的指向。這樣是否更有利于對燈謎的理論探討與實踐呢？

    正如開頭提及的，燈謎究竟屬“文學”、“文化”還是“文藝”呢？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辭條“文化”：①人類在社會歷史發(fā)展過程中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zhì)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特指精神財富，如文學、藝術、教育、科學等。②考古學用語，指同一個歷史時期的不依分布地點為轉(zhuǎn)移的遺跡、遺物的綜合體。同樣的工具、用具，同樣的制造技術等，是同一種文化的特征，如仰韶文化、龍山文化。③指運用文字的能力及一般知識。依據(jù)這三個義項，顯然，燈謎可歸屬但未免太籠統(tǒng)，不利于對燈謎內(nèi)涵與外延的準確把握。再看何為“文藝”？“文學和藝術的總稱，有時特指文學或表演藝術。”燈謎歸于“藝術”，顯然籠統(tǒng)而不貼切。什么是“文學”？“以語言文字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社會生活斗爭的藝術，包括戲劇、詩歌、小說，散文等?！睙糁i也以語言文字為工具，這點倒是吻合；燈謎中典故謎、象形法入謎，有些謎作謎面富有詩情畫意等，倒也符合“形象化”特點，但是誰都知道，獨字（詞）的謎面之謎作、有的外文謎作、阿拉伯字為謎面的謎作等等，也就是說，還有許多謎作無法與形象化掛上鉤，可是它也是燈謎呀，我們總不能為燈謎下一個把這部分謎作排除在外的定義吧？！因此，將燈謎歸屬“文學”顯然是不妥的。因為它無法囊括或者說涵蓋所有的謎作！

   《中華謎語大辭典》“燈謎”辭條：“以文字的三要素形、音、義為基礎，利用一字多義、多字同義，一字多音、多字同音和字形的增損離合等特點構成底面回互其辭，供人猜射者為之燈謎。亦稱文義謎?！狈奖荚凇稄埰鹉系臒糁i創(chuàng)作和實踐探索燈謎創(chuàng)作優(yōu)化藝術》一文說得更具體些：“燈謎（文義謎）謎作，是燈謎作品依據(jù)漢字形、音、義的特性，借助燈謎法門，把謎面、謎底維妙地融合成一個有機整體（謎目是對謎底射域的限制性說明，謎格是對謎底變化的補充說明）的一種獨特的思維活動?！鄙鲜龆呔劶盁糁i與漢字的特殊關系，這完全是必要的。因為作為文義謎的燈謎，是不能須臾離開漢字的，就是一些花色謎，也是一樣。漢字，除獨字布面外，經(jīng)組合后就成了語言，謎人運用語言制成謎面，就成了言語。謎人依據(jù)燈謎特殊結構與形式，以別解制成一條有謎面、謎目、謎底的統(tǒng)一體謎作，就是言語的運用。根據(jù)謎人不同的各方面素養(yǎng)，就制出了各自藝術水平不同的謎作。這時，燈謎就成了一種語言藝術，它與相聲等語言藝術所不同的是其特殊的別解與謎面、謎目的表現(xiàn)形式寫（或極少場合的說）出來供人們猜射，爾后才亮出謎底。當猜中之后，猜者會因謎作藝術水平的高下產(chǎn)生不同的愉悅，形成某種快感。很明顯，燈謎這時不僅僅是文字游戲而已，不同程度藝術水平的謎作，客觀上均會給人思想上、情感上、知識上、智慧上、審美上等各方面以啟迪、以傳染、以享受、以快樂。

    話說到這里，似乎對燈謎的概念明朗化了，可以下個定義了。但如何下定義才準確、科學，不妨看看《現(xiàn)代漢語詞典》對“定義”的要求：“對于一種事物的本質(zhì)特征或一個概念的內(nèi)涵和外延的確切而簡要的說明?！备鶕?jù)下定義的這些要求，限于筆者筆力，對于“燈謎”的定義，是否可以這樣表述：燈謎是運用漢字的特性進行別解的一種供人猜射的語言藝術。

    筆者以為，如此定義的表述，首先把燈謎定格在“語言藝術”上，這是燈謎發(fā)展到今天的必然結果，也是21世紀燈謎要發(fā)展的必然需求。燈謎必須掙脫“文字游戲”的束縛，往語言藝術方向發(fā)展才有錦繡前程。它同時激勵有志于燈謎事業(yè)發(fā)展的謎人勵精圖治，有利于領導上對燈謎利于精神文明建設且能為精神文明發(fā)展做貢獻的認識與支持。這并非有意拔高。燈謎，它本來就是一種語言藝術，只是我們先前認識不深而沒有形成共識。莊榮坤在《文學藝術與燈謎藝術》（載于《虎嘯》05、9、1總第47期）斬釘截鐵地說：“燈謎是語言藝術，這是不爭的事實?！边z憾的是我們不少謎人還遠遠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其次，如此給燈謎下定義，“運用漢字特性進行別解”，既表明燈謎與漢字息息相關，又把要經(jīng)過謎人巧用別解以提高燈謎這一語言藝術水平的艱巨任務擺在謎人面前。這廣闊的藝術制作空間，給謎作者提供了施展才智的用武之地，指出了努力的方向。同時，把燈謎的本質(zhì)屬性——別解，明確不過地擺在謎作者眼前，既揭示了燈謎區(qū)別于謎語以及其他語言藝術的本質(zhì)屬性，又使謎作者下意識地在“別解”的相關方面狠下功夫，打好基礎。就猜者而言，也才能夠抓住破解燈謎的“別解”這一關鍵，促使平日多掌握漢字義項等相關知識?！斑\用漢字特性進行別解”，其“進行”就制謎者而言，就須依據(jù)燈謎規(guī)律進行探索、創(chuàng)新，運用周密思維進行藝術優(yōu)化，其間包括嫻熟運用燈謎法門，科學建構等；就猜者而言，就須知識積淀，熟悉破解方法與竅門，培養(yǎng)高強的思維能力等。再次，既然定義的中心詞是“語言藝術”，必然有個運用語言的言語問題。燈謎這謎面成句，按謎目指向猜出的謎底而組成的不可分離的統(tǒng)一體，思想、情感等都以燈謎這特殊形式為載體，熔入其中，傳達于外，其客觀的傳播、宣傳、教育作用就不是可看可不看的問題，而是有了一條完整的燈謎公諸于眾，就有其不以人們主觀意志為轉(zhuǎn)移的社會功能存在。如此，謎人們也就不至于僅僅把燈謎視為“文字游戲”自我作樂而已，就會自覺地去以優(yōu)質(zhì)的作品影響人，以健康的情感感染人，以先進的思想教育人，以積極的態(tài)度激勵人，以內(nèi)在的力量推動人，以高尚的人格引領人。

    鑒于近20年的燈謎學習、實踐與感悟，也吸取了同仁對于燈謎研究的精華，應用了全國謎師友探索燈謎理論與實踐的成果，對于何謂“燈謎”，我以淺陋的思考與見解談了以上這些。我深知，就憑我對燈謎的膚淺認識，盡管“眾里尋他千百度”，但要給燈謎下個準確、科學的定義，肯定是要捉襟見肘的，片面與謬誤是難免的。我欣慰于對燈謎的進一步認識，但仍惴惴不安，渴望“燈謎”定義能有個科學、準確的決斷。恰逢寧夏文聯(lián)、銀川市文聯(lián)、中華謎委會聯(lián)袂舉辦中華燈謎藝術高層論壇活動，筆者不揣冒昧與淺陋拋出拙文，旨在引發(fā)對“燈謎”定義的深入研討。如果拙文謬誤能得到大家的指正，就非常高興了。

                         （文中所引謎例，僅為了說明問題，恕無標明出處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