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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敏 秋天說來就來了。 所有下霜的十月清晨，陽光照耀得特別明亮，環(huán)金雞湖晨跑時，樹林里傳來的畫眉的叫聲十分清脆悠揚，那是一長加兩短的清脆鳴叫。透過樹林射下來幾縷明亮光線，光線里有很多細(xì)細(xì)的塵埃在飛舞，幾線蛛絲也被照得閃閃發(fā)光。但蘇州的秋天，給我最深的印象是什么？那就是香味。每到秋天，蘇州滿城的桂花香，真的令人沉醉。 第一次知道桂花，又名木樨，是在留園。從探春的“清風(fēng)池館”出發(fā)，走過“涵碧山房”，這里是欣賞荷花的好地方。然后訪秋，順著長廊漸次升高，在陣陣清風(fēng)里，沒有坐進(jìn)“聞木樨香軒”，就聞到桂花的香氣了。從“聞木樨香軒”往高處望去，是用來賞雪的“可亭”，碰巧遇到銀桂飄落，也是可以以花代雪。繞水一周，等于穿過了一年中的四個季節(jié)。遙遙相對的“聞木樨香軒”和“清風(fēng)池館”，一個春天，一個秋天，前人就用這些具體的建筑傳承給我們東方的時間觀。 桂花仙子，就像低調(diào)內(nèi)斂的蘇州園林一樣，不張揚，不爭寵，但自有內(nèi)在的芬芳。 今年中秋，夜宿穹窿山，都晚上了，坐在寬大的陽臺上看渾圓碩大的月亮，突然有香氣襲來。月色如水，俯瞰山野樹林，眺望遠(yuǎn)處太湖水，都籠罩在朦朧的月光中間，正是古人詩中的意境：“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腦子里閃出了一個詞：桂花！抬頭再望月亮?xí)r，心里就有了吳剛，有了吳剛被罰在月宮中砍伐那一株永遠(yuǎn)不倒的桂樹的神話。還有楊萬里寫桂樹的詩：“不是人間種，移從月中來。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 現(xiàn)在，原先廣寒宮中凝結(jié)的一點冷香，來到溫暖的人間，被熱氣熏蒸，被風(fēng)吹送散，彌漫開來，充滿世界。 晨起，我看到離屋子不遠(yuǎn)的地方，站著一棵桂花樹，醇厚的綠葉間，撒落金栗點點。暗香浮動，靜水流深。它也總要開到秋末，把秋天完美地送走，才默默退隱江湖。在這桂香里坐會兒，人生的那些追逐忙亂，都變得無足輕重。 終于等來了露白風(fēng)清。 這時節(jié)，大自然的面孔最是紛繁，一方面現(xiàn)出它的薄涼滄桑，一方面又端出它的豐饒美艷?！澳w三春桃與李，桂花成實向秋榮。”——是寫桂花的?！皩殬淞种斜逃駴觯镲L(fēng)又送木樨黃。摘來金栗枝枝艷，插上烏云朵朵香?！薄€是寫桂花的。 這幾天，天一黑，我就出門。 我要聞香去，桂花的香。 聞香，白天自然也可以，但我以為，不夠味。白天的喧囂和蕪雜太多，人與植物，都有些心猿意馬。到了夜晚卻完全不一樣。夜幕一經(jīng)四合，再多的斑斕和熱鬧，也都迅速消融、沉淀下去，桂花的氣息，浮游上來，純粹、潔凈、甜蜜、心無旁騖。 比方說現(xiàn)在，走在桂花公園里，夜色拌調(diào)，再蘸上夜風(fēng)幾縷，蟲鳴幾聲，秋露幾滴，香，便越發(fā)的濃情蜜意起來，勾人魂。這是秋天烹飪的一道大餐，“彈壓西風(fēng)擅眾芳，十分秋色為伊忙”，偌大一個天地，都在噴著香，吐著甜。這幾天，夜色中散步的人明顯多了起來，人影綽綽。人們在花香鋪滿的小徑上，來來回回地走，語聲喁喁，攪動的花香，一波一波地流淌。我想，他們定也和我一樣，聞著香，有些貪戀。 桂花，是天堂蘇州的市花，也是百姓常植的庭園花。蘇州是狀元之鄉(xiāng)，考上狀元的別稱是什么？蟾宮折桂。因此，不論庭園大小，蘇州人家均喜栽植桂花樹。 “寸心原不大，容得許多香?！薄@就是桂花的好品德?；ㄆ啡缤似罚瑢捜?，大度，熱情，善良，這些加在桂花身上，都配得。一朵小花，卻能香透一座城市，這也是蘇州的城市味道。如同古城蘇州，因其崇文睿智，開放包容，四面八方的人來了，也留下來了。中青年海歸在園區(qū)聚集創(chuàng)業(yè)，白發(fā)老人到吳中真山秀水間怡度晚年。 想想這些日子的桂花香，我就滿心歡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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