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 少年的時候,我沒有念過多少古詩,不像現(xiàn)在的孩子,會說話就開始背兒歌一樣地背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在文革時期,這些似乎都被稱之為“封、資、修”,直到初二至高一,我看到家里書箱底下藏著一本發(fā)了黃的《唐詩三百首》,處于極度閱讀饑渴的我立即被吸引住了,一種驚艷的感悟深深地震動了年輕的心,感嘆人間還有這樣美麗絕倫的藝術,我們的山川草木竟有如此華美精致的描繪,我們的精神世界有如此美麗的情愫,我們的漢語竟能排列變幻出如此美妙的詞語組合,雖然有一些句子似懂非懂,但我還是著了迷似的閱讀、背誦。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是萬象更新、萬物復蘇,青年人都意氣風發(fā)充滿激情的時代,我在操場邊上,在行走的路上,揣著唐詩宋詞卡片,不停地默誦、體味,曾經一度感覺自己已經回到了那個遙遠的時代,那里有盛唐的華美豪邁,也有宋代的精致多情,所有對生命的愛,對生命的哀傷,對生命的喜悅,都在這里找到了安放,這里既有“直掛云帆濟滄?!保钟小百思t倚翠”、“淺斟低唱”。 當我們面對唐詩,就會覺得十分迷人,唐代詩人背靠著一個大唐盛世,華夏大地到處都響著他們放達的腳步聲,唐詩里描寫的世界正是我們最缺乏的經驗。青少年時代,舊的影響正在慢慢退去,處處都在吹來新風,但我們仍被困在一個極小的圈子里,而唐詩里描寫的世界正好是我們最缺乏的經驗,在最不敢出走的時候讀出走的詩,在最沒有孤獨可能的時候讀孤獨的詩?;叵肫饋?,在我們的青少年時代,頭發(fā)稍長一點,褲腿寬一點就要被叫出去訓很久,上大學談戀愛有被開除的危險,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完全沒有唐詩的背景,可能因此唐詩才變成了那個時候最大的安慰,那時我時而覺得自己心中有一個唐詩的世界,是可以出走的,可以孤獨的,可以流浪的。在宋詞里面,人們的情感那么精致,男女之間的思念那么動情,似乎到處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到處都是“寸寸柔腸,盈盈粉淚”……在高考的巨大壓力和生產隊當勞動力的嚴酷現(xiàn)實面前,情竇初開卻不敢談戀愛,終于在宋詞里面找到了“風、花、雪、月”,在最沒有可能談戀愛的時代,“風花雪月”其實是生命里最容易引發(fā)詩意的東西,在宋詞的世界里,幻想著遠方那個不知姓名模糊面貌的女孩子“待我長發(fā)及腰時……” 二 正當生性敏感的我沉浸在詩詞的世界里,似乎穿越了時代,一會兒“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一會又“自在飛花輕似夢,天邊絲雨細如愁”,被當了一輩子校長又頗有書底子的父親嚴厲地批評了一頓,強行地把我從盛唐的華美兩宋的優(yōu)雅中拽回了現(xiàn)實,我一邊在筆記本上用大字寫上“苦痛產生智慧,追求創(chuàng)造精神”,一邊又不愿意吃苦扎實地學習。生性敏感應該是一個學習藝術的素質,但基本功的練習卻又是艱苦而枯燥的,我又回到了素描教室,又回到了書桌上,不問春夏秋冬,不管白天黑夜,練就了一手過硬的功夫,而當我想用這些藝術語言去抒發(fā)情感時,卻發(fā)現(xiàn)我已經沒有那澎湃的激情了,長達三十余年的艱辛跋涉,少年時代背誦的東西已經忘懷,有一些甚至已經忘得干干凈凈了,但是也許在某個月圓之夜,在某一個角落,忽然一個句子會跑出來,以前似懂非懂的東西,可能在某個秋天面對著楓葉,忽然懂了其中的含義,那些句子是從不同地方出來的,儲存在我們心里的零散,破碎的小片段,在生命的某些經驗中會突然活過來,被脫口而出,契合了生命在剎那間的狀態(tài)跟經驗。于是我知道了詩的強大生命力,我知道少年時代實際上是不理解詩的,詩如果不能同生命對話,就真的是味同嚼蠟。 三 一不留心,青少年時代便從我的生命中過去了,同時過去的,還有那個背誦詩的時代。我開始工作,忙碌煩惱紛至沓來,我們有了更多的心事,更復雜的焦慮,更深沉的憂傷,時至今日,在現(xiàn)代生活中,詩詞對我們來說究竟是一種必需品還是奢飾品?我曾經一度疑惑,面對著落花流水,殘山剩水,有必要那么呼天搶地嗎?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讀到了林語堂先生關于詩詞的一段話:“它時而訴諸浪漫主義,使人們超然在這個辛苦勞作和單調無聊的世界上,獲得一種感情的升華;時而又訴諸人們的悲傷、屈從、克制等情感,通過悲愁的藝術反照過來凈化人的心靈。它教會人們靜聽雨打芭蕉的聲音,欣賞村舍炊煙裊裊升起并與流連與山腰的晚霞融為一體的景色;它教會人們對鄉(xiāng)間小路上朵朵雪白的百合要親切、要溫柔;它使人們在杜鵑的啼唱中體會到思念游子之情;它教人們用一種憐愛之心對待采茶女和采桑女,被幽禁被遺棄的戀人……?!币虼耍矣忠庾R到:只要我們相信詩意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也許可以過得詩意盎然。 今天,相比古人來說,我們的物質生活更繁盛了,個人的眼界更開闊了,我們可以在飛機上,看到李白都看不到的天高水闊,雖然我們不是詩人,可總會在人生的某個時刻,忽然間詩情上涌?!霸娬?,天地之心”,其實,詩意一直都在,只不過我們的忙碌把它遮蔽了,詩意隨時都會醒來,你不要盼它,它就會回來,它會變成你生命的一部分,躲在角落里,但在它醒來的時候,我們要準備一顆“詩心”來迎接它。 四 前面說過,盡管青少年時代背誦的詩詞大都忘記了,三十多年來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我實在無法將它們同詩情畫意聯(lián)系起來,但是每每晚飯散步時,我還是愿意多看一眼頭頂上的那一輪明月,立即就會想起“皎皎空中孤月輪”的句子,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我相信好的詩不是專業(yè)研究的對象,好的詩是活在口邊的。李太白問“晴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彼谔瞥O碌倪@只酒杯,被蘇東坡在宋朝遙遙接起:“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蔽覀兊墓湃?,無窮的追問,寄托著無限的情懷。有時候在明月之下,我們會有一種奇妙的感受,一方面感到生命的迷茫,另一方面,我們在迷茫中也感到了心靈的陶醉。終于,在今年的元宵節(jié),我望著天空中的明月發(fā)呆,拂去嫦娥的婀娜,樹影的婆娑,每個生命都有自己的一輪明月,喚醒了久藏在心底的詩情,我似乎都忘記了我青少年時曾讀過那么多詩,遂決定創(chuàng)作一組表達詩詞意境的山水畫,再由老同學著名書法家董志強書寫,第二天立即投入了工作。豪情萬丈過后,又是艱苦細致的勞動,我絕對不想說我又沉浸在美好的詩境中,創(chuàng)作美好的詩情畫意,一直是美好的享受,天底下沒有這么便宜的事情!有時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不是指身體上的勞累,這僅僅是一小部分,而是要把優(yōu)美的詩句變成形象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它真是沒有在酒后對著明月詠詩那么瀟灑,中途有幾次想停下來終止這項工作,但是我做事情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過,咬咬牙還是堅持下來了,六七個月的勞動,今天終于完成了最后一幅,望著厚厚的畫稿,我都沒有勇氣打開再看一遍。老實說,完成了這么一個類似工程的創(chuàng)作,現(xiàn)在,我心中竟然一點詩意也沒有了,甚至畫過了的那些詩句也記不起來,夾著一枝香煙走上陽臺,望著夜空發(fā)呆,出版社的編輯老師們知道我的創(chuàng)作計劃就十分關注,希望早些出版上架發(fā)行,回到畫室先寫了這篇序言,算是整個工作的收尾,如果這組書畫合璧的作品能給大家?guī)硇┰S的美感,那我就萬幸了。 王煥波 2015年8月22日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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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志強,別署嶺上中人,號墨云齋。1962年生。山東文登人?,F(xiàn)為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山東省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威海市書法家協(xié)會理事、威海市美術家協(xié)會副主席、文登書畫院院長、國家二級美術師。 ![]()
王煥波,1962年生于山東文登天福山。1982年畢業(yè)于萊陽師范美術專業(yè),后分別畢業(yè)于山東師范大學美術系本科,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賈又福山水畫工作室碩士研究生課程班,中央美術學院賈又福工作室高級研修班。崇尚李可染先生“廢畫三千”的苦學精神,多年來筆耕不輟,尤其重視深入生活,于深山野壑中畫了無數(shù)水墨寫生,走上了一條專誠而嚴謹?shù)膶W習道路,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個性特征和藝術風貌。 作品多次參加各級展覽并獲獎,分別在法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及中國臺灣、蘇州中國美協(xié)展覽中心、山東威海舉辦個展或聯(lián)展。出版?zhèn)€人專集十二本,2009年在中國美術館參加“賈又福從藝50周年回顧展暨優(yōu)秀學生作品展”。 現(xiàn)為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生院賈又福山水畫工作室訪問學者、北京大學賈又福山水畫研究會理事、中國歷史博物館客座教授、威海昆崳書畫院院長、威海市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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