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愛情并非只有甜如蜜，也有苦中樂。不是所有的我愛你，都會伴著美好和祝福，有些愛情，雖然看起來卑微，可又那么堅(jiān)強(qiáng)和純粹，任誰也比不了。愛情這東西，的確是隨著時間變化。七十年代，父母做主，兩家覺得差不多，就可以結(jié)婚了。

根本不需要兩個年輕人碰面，但磕磕絆絆的也都過了一輩子。

八十年代，改革開放，自由戀愛。轟轟烈烈的愛情也就多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己選的人，好與不好都得自己擔(dān)著，跟父母沒什么關(guān)系。離婚率也就增長了，但也還好，聚散都是因?yàn)閻矍椤?/p>

到了我們這一輩兒，80后，摸了保守的尾巴，進(jìn)了新時代的大門。骨子里透著那么一點(diǎn)兒羞澀和膽兒大。

明知道什么不對，非要試試，即便受傷了也自己忍著。說自己年輕，還有機(jī)會。

我們的愛情也是，談得來就談，談不了就分。反正一片大森林，歪脖樹還不有的是，沒人再想一棵樹吊死。

這是我們這代人特有的優(yōu)點(diǎn)，不問過往，只看余生。也是缺點(diǎn)，我們不再長情，好像“我愛你”這三個字，跟誰說都可以。

從前特別值錢的一句話，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敢信了。

我見過許多對兒情侶，有甜蜜的，有恩愛的，還有秀恩愛秀甜蜜的。我沒興趣探究他們是否相愛，也沒功夫去感受他們的感情，反正最后他們都分了。

可生活里不能只有悲觀，也必須有希望，愛情也是。

每當(dāng)有朋友跟我訴苦感情不順，工作壓力，我總能想到他們，那對兒小情侶，曾經(jīng)在北京拼了命的相愛。

生活在北京的上班族，對路邊的早餐攤肯定不陌生，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早餐對付一口，晚上再開始犒勞自己。

我也不例外，就是那幾年的時光，認(rèn)識了尚楠和于寧。

尚楠和于寧是一對兒情侶，在我樓下做早晨攤，但他們只做一樣食物，煎餅果子，感覺比別的人家都好吃，更衛(wèi)生。

對于我這個北方人來說，起初剛來北京的時候，對煎餅果子這類食物，并不感冒。只是時間久了，看別人吃，自己也想嘗嘗，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北京擁堵的交通，決定了每個人早上必定是行色匆匆，順便在路邊買個早餐確實(shí)方便了許多。

因?yàn)榫驮谖壹业臉窍?，平時也沒有特別注意，只是在幾次時間很趕的情況下，光顧了幾次，起初沒什么太大的印象，就是覺得兩個人都很年輕。

男孩二十多歲，女孩則應(yīng)該更小，和這座城市里所有的打工者一樣，卑微的生活在最底層。可后來想想，對于北京這樣一座城市，誰又不是后來者，誰又不是卑微者呢？

我們都一樣，只是站的位置不同而已，卻也平添了幾分感慨。因?yàn)樘貏e的留意，每次買早餐的時候都會跟他聊上幾句，女孩只是笑著，從未跟我說過話，男孩很健談，每次都很熱情的。

“哥，今天起的真早啊，老樣子，煎餅一個，加個蛋唄？”

“哥，你拿好，路上小心?！?/p>

“哥，今兒天涼，多穿衣服沒？”

對于這座冷漠大于溫暖的城市，每天的問候竟然來自一個早餐攤，確實(shí)讓人感覺窩心，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真的注意他們了。

2.

因?yàn)橹挥性绯繒r候他們才出來，晚上下班又見不到，整整一年，都是匆匆而過，寥寥數(shù)語。

我不知道是因?yàn)槲业男乃伎b密，還是因?yàn)樗麑φl都這樣，至少我在心里把他們當(dāng)成這座城市里一份溫暖的存在。

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也會膩，但為了照顧倆人的生意，每天還是雷打不動的買上一份。

自己不吃，帶到公司，誰沒吃或者忘了買早餐，正好送人，雖不是什么大禮，但那段日子也確實(shí)收獲了不少人緣。

真正了解尚楠和于寧的生活，是一次很偶然的晚上。夏日的悶熱加上空調(diào)又壞掉，我在樓下遛彎。

恍惚中看見街對面的燒烤攤有兩個人影特別眼熟，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是尚楠和于寧，我很詫異。

“你們怎么在這里？不是晚上不出攤么？”

“呀，是哥啊，這么巧，快看看想吃啥，老弟給你烤?！?/p>

尚楠熱情的招呼我，于寧那姑娘仍然只是看著我微笑，我說不急，我就坐一會兒，抽根煙，你忙你的。

看著于寧安靜的坐在那兒，尚楠滿頭大汗的忙活，突然覺得，自己其實(shí)是羨慕他們的，至少身邊有個人，至少還能說說話。

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抽了半包煙了，尚楠也忙完了，拿著一把肉串拎著啤酒，坐在了我對面。

“哥，咱倆認(rèn)識這么長時間了，還沒好好嘮嘮嗑呢，今天咱喝點(diǎn)?！?/p>

“行，喝點(diǎn)?！?/p>

我跟尚楠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我注意到尚楠身后的于寧，還是呆呆的坐著，偶爾望向這里，又不說話。

我試探著問了一下“弟妹，好像不愛說話啊?！?/p>

尚楠沒接話，看不出生氣還是怎么，連喝了兩杯酒，跟我要了根煙。

“哥，我覺得你是個好人，至少在北京這地兒，你應(yīng)該算是個好人?！?/p>

“為什么？我長的面善啊？”

“不是，自從你在我這兒買早餐，你就沒斷過，有好幾次我知道你都吃膩煎餅果子了，但你還是買了?！?/p>

“額，你怎么知道我吃膩了?！?/p>

“你有幾次買完后，又拐進(jìn)商店，買了面包，我知道你是想照顧我生意，我心里都知道，哥，你為啥這樣？”

“沒什么，都是離家在外的人，能照顧就照顧唄?！?/p>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么我媳婦從來不跟你說話？”

“嗯，可能是不好意思唄?！?/p>

“并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3.

“于寧以前是特別開朗的一個姑娘，家里條件又好，我們是在一個招聘會上認(rèn)識的，她那天拿了很多東西，跑的又快，掉了一地的文件。

我上去幫她撿起來，她跟我說謝謝，結(jié)束后一起吃的飯，彼此覺得又很有緣分，留了聯(lián)系方式，就這么認(rèn)識的?！?/p>

“哥，你不知道，于寧是一個特別有才華的姑娘。”

尚楠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么一句話，我沒太明白他意思，他也沒多說，繼續(xù)講著。

“認(rèn)識之后，每天就是發(fā)信息，打電話。時間長了倆人的心就近了，在那年的情人節(jié)，我就跟于寧表白了。

慶幸的是她接受我了，就這樣，我倆就在一起了?！?/p>

“是不是特別平淡？跟所有情侶一樣，相識到相戀，簡直普通的不得了，自以為是最幸福那對兒，和所有人都一樣。”

我點(diǎn)點(diǎn)頭。

“后來想想，要是真的就這么平淡下去也挺好?？煽偸鞘屡c愿違呢，于寧的父母并不希望我們在一起。甚至可以說是極力反對，因?yàn)槲壹业臈l件不是特別好，給不了她家要的條件。”

“可我愛她啊，這條件不夠嗎？我也知道，愛能值幾個錢，對于她家來說，當(dāng)然不夠?！?/p>

“于寧的父母早就離婚了，于寧是跟母親一起過，她爸每個月給她生活費(fèi)，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日常所用。母親就希望她能找個條件好點(diǎn)兒的，徹底擺脫她爸的施舍。畢竟一個因?yàn)樾∪x婚的家庭，情感上總是極端了些。”

“那于寧，到底怎么回事？“我又忍不住的問了一句?！?/p>

“唉，或許當(dāng)初沒有我，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p>

尚楠猛喝了一口酒，我猜得出來，事情不是那么簡單，但也不好多問，只能等著尚楠自己說出來。

“前年，她父母逼著我們分手，我心疼她，偷著走了。誰知道這傻丫頭出來找我啊，打了個出租車，直奔火車站，在路上被拉水泥的大車撞了，司機(jī)當(dāng)場死了，于寧撿回條命?！?/p>

“但頭部受傷，智力也就十幾歲孩子那樣，話也說不清楚，頭后面十幾厘米的傷疤... .... ”

“你知道嗎？哥，于寧跳舞特別好，英語也好，在學(xué)校那會兒還是系里的主持人，可你看看她現(xiàn)在，除了我，誰都不認(rèn)識了?！?/p>

“兄弟，對不起，我沒想到這樣... ... ”

我當(dāng)時特別尷尬，要知道是這樣，我就不問了。

“沒事哥，都過去了，說出來也好點(diǎn)了。我就覺得上輩子吧，我跟我家于寧肯定沒在一起過，不然這輩子她不會這么拼命的跟我好。”

“話又說回來了，好的時候，她父母不讓我們在一起，如今于寧這樣了，親爹親媽都不管了，你看我這手，是當(dāng)初她爸拿刀砍的。”

我這才注意尚楠的手腕處，有一條很深的疤，左手呈蜷縮狀。

“左手算是廢了，除了基本的拿放，什么都干不了，里面的筋斷了，當(dāng)時沒覺得怎么樣，后來也沒辦法了?！?/p>

“我覺得這就是報應(yīng)吧，當(dāng)初我一意孤行的走了，撇下她。才會出這樣的事，要是當(dāng)初我沒走，我再堅(jiān)持堅(jiān)持，或許結(jié)局就不一樣了?！?/p>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我問。

“我父母年紀(jì)大了，管不了我，于寧的父母估計這輩子都不想要她這個累贅了，但我得要，他是我媳婦?！?/p>

不知道為什么，我聽過那么多兄弟哥們叫自己女朋友為媳婦，可唯獨(dú)尚楠那句媳婦，讓我鼻子發(fā)酸。

我說“兄弟，以后有什么事，你盡管說，雖說我不是什么達(dá)官貴人，但好歹也是一個能交心的朋友，你倆這么難，有難處一定說?！?/p>

“哥，我倆不難，有你這句話，老弟心里就夠了。所有人都看我倆是下等人，好像只配做早餐，還要躲著城管跑?？芍挥心惆盐耶?dāng)朋友，愿意跟我說話?！?/p>

“哥，于寧的人生，本不該是這樣的?！?/p>

“是啊，或許吧。”

4.

那個晚上，我跟尚楠聊了整整一夜，十二點(diǎn)多的時候我讓尚楠把于寧送到我家休息，我倆繼續(xù)喝酒。

記不清說了什么，只記得喝了許多許多的酒，就連樓上的居民都開始罵街說我倆擾民，我印象最深的是尚楠說的一段話。

“我除了于寧，就什么都沒有了，于寧除了我，也什么都沒有了。你知道這是什么感覺嗎？特別踏實(shí)，當(dāng)兩個人只有對方的時候，就是相依為命，為了對方的命，相依活著?！?/p>

尚楠說完這些話，就獨(dú)自哭了起來，是那種嚎啕大哭，我知道，這些年他跟于寧吃了不少苦，也遭了不少罪，今天可能是他第一次說這么多話，我除了拍著他肩膀，陪他喝酒，什么都做不了。

后來我跟尚楠說，我租的房子還有一間空著，本來打算接父母過來的，但父母住不慣又走了?？罩彩强罩愀趯幘桶徇^來吧，房租不用付，就是每天給我做一個煎餅果子就成了。

尚楠死活不來，沒辦法，我只能說你要不來，以后再也不來買了，這朋友就不交了。他爭不過我，只能妥協(xié)。

我?guī)蜕虚峒业臅r候才發(fā)現(xiàn)，尚楠和于寧是怎樣優(yōu)秀的人。箱子里堆滿了各種證書，英語六級，專業(yè)一等獎，論文比賽第一名，芭蕾舞冠軍，長跑亞軍.....

如果說于寧的不幸，注定要這樣一輩子，那尚楠的人生完全可以重新開始，我問過他，為什么不去找個工作。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尚楠只是笑笑說“那樣，我放心不下她。她得有人照顧，我誰也不放心，怎么樣都是一輩子，這輩子如此，我自己選的?！?/p>

因?yàn)樯虚陀趯幍牡絹恚緛砝淝宓募乙灿辛巳藲?。晚上下班早的時候，就跟尚楠和于寧一起去樓下忙活，我負(fù)責(zé)穿肉串，尚楠負(fù)責(zé)烤，而于寧負(fù)責(zé)坐在那里看著我們。

同事偶爾也會過來我這里坐坐，每次看見我這樣，他們都很費(fèi)解，我也從不解釋。因?yàn)閯e人的痛苦，并不是你的談資。

早晨的時候，尚楠仍然做早餐，晚上做燒烤。他說想多攢點(diǎn)錢，給于寧看病，聽說北京有家醫(yī)院有更好的治療方法，所以才選擇來北京，想盡快賺錢，哪怕起早貪黑的忙著。

我突然有些羨慕尚楠了，他有愛情，有目標(biāo)，有一個可以為之奮斗的人。而我們這些人的愛情，卻仍然停留在某件兒衣服的價錢，去哪里旅游，今天應(yīng)該看什么電影，吃什么飯的程度。這不是愛情，只是玩伴。

倒不是沒有愛情，也不是愛情變少了，只是我們活的都太安逸了，安逸的連愛情都不珍惜了。

5.

到了春天，于寧的頭發(fā)也長了許多，頭后面的疤也基本看不見了。我叫來公司的女同事，帶著于寧去美容院做做保養(yǎng)。畢竟風(fēng)吹日曬這么久了，再年輕的姑娘也受不了。

下午人不是特別多的時候，女同事帶著于寧回來了。于寧和尚楠的事，我只跟她說了。她把于寧帶回來，交到尚楠的手里后，轉(zhuǎn)身就哭了，眼淚嘩嘩的流。

經(jīng)過我身邊的時候說，”多好的姑娘，怎么就這樣了。“

我還沒來得及看于寧，只見尚楠拉著于寧的手，先是笑著說我媳婦真好看，比誰都好看。然后就跪在地上抱著于寧的腿哭。

于寧始終微笑著看尚楠，用手慢慢的摸著尚楠的頭，溫柔又憐惜。

那時候我才真切的看清于寧是一個怎樣的姑娘，齊肩的長發(fā)，白皙的臉龐，一雙大眼睛格外明亮。就站在哪兒笑著，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可就是因?yàn)槿绱?，才讓人更心疼?/p>

單單從那雙眼睛里，仿佛就能看得見曾經(jīng)那個優(yōu)秀的于寧。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把尚楠拉過來，交給他一張卡。

“尚楠，我來北京時間不長，一點(diǎn)兒積蓄，你先拿著，算我借你的。給于寧看病要緊，不能再耽擱了?！?/p>

“哥...... ”

什么都別說，于寧這輩子不能就這樣了。

“嗯，我明白?！?/p>

錢并不多，也僅僅是三萬塊錢，但對于尚楠來說剛好夠，因?yàn)樵谝淮文硞€夜晚起夜的時候，我偶然聽見尚楠跟于寧在自言自語。

“媳婦啊，還差三萬塊錢，就夠手術(shù)費(fèi)了，別急，很快的?！?/p>

朋友當(dāng)初曾說我，你不怕他們是騙子嗎？我說怕，好歹也是三萬塊錢呢，但又不怕，哪個騙子會用幾年的時間賣早餐賣燒烤呢？于寧那么美好的姑娘，若是真沒有病，倒也值得了。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他倆是騙子啊。

一個月后于寧很順利的接受了手術(shù)，手術(shù)很成功。雖然一直昏迷，但醫(yī)生說一定會醒過來。

我跟尚楠仍然每天晚上出攤賣燒烤，輪流去陪護(hù)，那段日子真是度日如年，沒人知道結(jié)果如何，或許就這樣醒不過來了，也或許醒了，還和以前一樣。

那時候，尚楠每天能抽掉幾包煙，我知道他擔(dān)心的是什么。如果手術(shù)成功也不過是恢復(fù)的比以前好一點(diǎn)，如果不成功，還不如以前的日子?？梢郧爸辽儆趯庍€能陪著他。

我沒辦法過多的安慰他，只能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6.

假如說世間真的有奇跡，我相信那天就是我唯一見證過的。

尚楠那天很早的就收攤了，跟我說去醫(yī)院吧，我想她了。我還逗他，不過剛分開幾個小時而已。

尚楠到醫(yī)院的時候，于寧仍然昏迷，和每天一樣，各項(xiàng)讀數(shù)都正常。尚楠搬了凳子坐在于寧的旁邊，我靠在門口一邊。聽著尚楠的自言自語，他每天都那樣，他說她聽得見。

“媳婦啊，今天我不想賺錢，我就想見你。你知道你都多久沒對我笑了嗎？整整兩個月了，雖然以前你從不說話，可你還能跟我笑。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我害怕再也看不到你跟我笑了，怎么辦??？”

“媳婦你醒醒吧，我?guī)慊丶遥僖膊怀鰯偭?，咱倆結(jié)婚?！?/p>

“我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你了，你若不在，我還能和誰相依為命？”

就在這時，于寧的手動了一下，眼睛慢慢的睜開了，尋找著聲音。當(dāng)看見尚楠的臉時，眼淚順著眼角流向了耳邊，像決堤了一樣。

微微的張開嘴，想要說什么，尚楠立刻把耳朵湊過去，我在后面真切的看到，尚楠的身體是抖的，手攥著床邊，青筋暴起。

許久，尚楠慢慢的坐下，小聲的哭泣，我沒有多問，想轉(zhuǎn)身出去。尚楠走過來，拉住我跟我說。

“哥，于寧剛才對我說，尚楠，我好想你。”

我這眼淚，也止不住了。等這一天太難了，不管是尚楠還是于寧，還能有這一天，太不容易了。

我沒多呆，把時間都留給他們，出了醫(yī)院，我點(diǎn)了根煙?？粗@北京城都覺得可愛了，路上的人們也好像顯得不那么陌生了。

我一路笑著走回家，十幾站的路程，竟未覺得累。

生活，還是他媽的很美好呢。

晚上我和尚楠喝的酩酊大醉，說了很多掏心窩子的話，尚楠說要離開北京了，帶著于寧回老家，不管父母接受不接受，他都不會再讓于寧跟他漂泊在外了。我說也好，至少以后安穩(wěn)了，不用這么辛苦了。

兩個月后于寧出院，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哥.....謝....謝.....你?！?/p>

我猜得出來，這是尚楠教的，因?yàn)楝F(xiàn)在對于她來說，說話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說謝謝弟妹，很高興認(rèn)識你。

她好像并不認(rèn)識我，而是對旁邊司機(jī)大哥說的謝謝。但我還是高興，畢竟一切都開始好了起來。

一個星期之后，我送他們上車，尚楠摟著我的肩膀說。

“哥，沒有你，不會有于寧的今天，我不知道該怎么謝你?！?/p>

“自己兄弟，說這個見外了。”

“哥，以后早晨上班你咋辦？”

“老樣子唄，煎餅果子加豆?jié){?！?/p>

“那......這個應(yīng)該夠你喝幾年的了?！?/p>

尚楠塞在我手里一個東西，就跑上車了，沒等我追上去，火車就開了，我打開一看才知道，是當(dāng)初我給他的那張卡。很久之后，我用到那張卡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還給我的不是三萬，而是六萬。

我不知道這六萬塊錢，他是怎么弄到的，但我相信，他一定是竭盡所能了，他不喜歡欠著人，他說過，這輩子就欠于寧一個人。

7.

尚楠和于寧離開北京后，很久都沒有他們的消息，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起初我也想聯(lián)系他們，后來想想，或許是他們想忘記北京這一段生活吧，這一段太苦的日子。

走在北京的街頭，仍然會看見許多早餐攤，有夫妻的，有帶著孩子的，有各種各樣的人，卻再也看不見他們，我把所有相遇的陌生人都會當(dāng)作他們。

我實(shí)在太想念陪我喝酒的尚楠，和那個總是微笑的于寧姑娘了。

我仍然會每天早晨固定的去買煎餅果子和豆?jié){，雖然味道變了，但不影響我填飽肚子，就像這里每天都發(fā)生著什么，也結(jié)束著什么。

很幸運(yùn)的在那個時候，遇見了平凡的他們，平凡到卑微在人群里不會被發(fā)現(xiàn)，在我最不相信愛情的時候，是他們教會我什么叫相依為命，什么是愛情，什么是一生一諾。

特別理解他們，所以忍住了打擾他們的念頭，可有一天，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jìn)來，當(dāng)時正在開會，我掛斷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又回?fù)苓^去，接電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尚楠，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哥，我要結(jié)婚了，你來不?！?/p>

聽著尚楠電話那邊人群的嬉笑打鬧，想象著一屋子人的喜悅。我站在二十層的陽臺上，看著夜晚的北京，腦子里回閃著那些與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從此相信了那句話，”堅(jiān)持，一切都會變好，愛情也是?！?/p>

因?yàn)閯倓偟某錾?，尚楠那邊又急著問了好幾遍?/p>

“哥，我要結(jié)婚了，你來不？”

我笑著說，雖然尚楠看不見我的表情。

“今晚最后一班飛機(jī)，記得來接我。”

——摘自 《我有故事，你有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