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阿芙拉 我離開斯里蘭卡科倫坡那天,在前往機場的路上,一群斯里蘭卡的吉祥鳥——烏鴉伴隨著凄厲的叫聲從四面八方飛過,街旁傳來唱誦的聲音,一時間我并沒有分清那是佛堂的僧侶念經還是清真寺的禮拜,堵在下班的車流里,我們的車里放的是一首陳升的歌,這是中國雇主專門刻錄給蘭卡司機的華語精選。 斯里蘭卡是佛教國度,又因為葡萄牙、荷蘭的侵入和英國統(tǒng)治,以及印度的影響而成為世界上文化最多元的地區(qū)之一。這些年中國企業(yè)承擔起重大工程的建設工作,光是中字頭的企業(yè)在斯里蘭卡就有數十家,并且旅游業(yè)的興起帶動了專門面向中國人的寶石販賣,使得原本就有英語、泰米爾語和僧伽羅語三種文字的街頭多了許多中文招牌。 第一次抵達科倫坡,看見機場進城的路邊立著中斯兩國領導人握手的大幅照片,那時還是2014年,來年新總統(tǒng)上臺,那幅照片就撤掉了。但微妙的變化并未影響帶著一張中國面孔的你從市中心的Odel商場一出門,就被簇擁上來的TuTu車司機拉到寶石店。
Odel是科倫坡最大的本土時尚品牌,商場里兼營紗麗、茶葉和腰果等蘭卡招牌產品,因此每次前往科倫坡,我?guī)缀醵家贠del耗一下午,反復試一套我舍不得買的紗麗,挑揀自己想要的東西,商場里還有一家日料店,人滿為患。 科倫坡的中國菜和日本料理水平都出人意料的高,西餐也做得十分認真。城里有家著名的賭場,本國人禁入,西方人和中國人特別多。賭場對面的巷子里有家好吃的中國烤肉館,不時會供應哈爾濱紅腸,我和同事曾在那里胡吃海喝,聊著在國內燈紅酒綠的生活。賭場不遠處則有一家中文KTV,燈光朦朧里甚至可以點一個姑娘,那一片還有一家菜市,出售湖南臘肉和云南馬老表過橋米線。 盡管如此,中國的顏色,只是印度洋上這顆多彩淚珠里閃爍的一種而已。 斯里蘭卡有大量基督徒,去年圣誕在即,我和朋友打TuTu車來往于科倫坡各處,沿海一片歐式酒店門前的花園里已經掛起了彩燈和星星,在Kingsbury高層喝酒,耳畔是貓王的Blue Christmas,有一天散步到獨立廣場附近,迎接節(jié)日的彩燈下,兩排赤腳少女齊聲唱著誦歌。
我見過維多利亞公園的長椅前落花灑在情侶腳邊,世貿中心外面,高大的駿馬載著騎兵經過,錫蘭銀行大樓里,各色紗麗搖曳,圣誕打折季,Odel的禮品區(qū)排著長隊等待包裝禮物,還有白衣婦人坐在石象前沖我微笑。那個圣誕前后,我在科倫坡半月,總是這樣被豐富美好的東西包圍。 不過,最美妙的體驗還是第一次經過Galle Face酒店,那里為慶祝總統(tǒng)誕辰搭建了露天舞臺,我們背向舞臺而行時,現場樂隊敲打起來,印巴風情的樂聲穿過舞臺下販賣小食的攤點,蓋過印度洋的浪,侵入耳底。在那里分食一份烤雞翅,看小孩子嬉戲,最后一抹晚霞在無名的音樂中完全沉入海里。
這便是我所念念不忘的科倫坡,英倫外殼之下,咖喱味兒的紗麗和黑頭紗都在芒果樹間縹緲。生活與自然,西方與東方,貧窮與富貴在這座小島上并無區(qū)分,美麗的少女雙手一合十,一切差異都在她的酒窩里蕩漾開了。
后來,預感到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到科倫坡工作,我用最后的下午買了明信片在市中心古老的郵局寄走,又包了一輛TuTu,讓他帶我到路過多次的印度教神廟看一看。司機為了多賺點錢,先帶我在一座佛教寺廟看傳統(tǒng)婚禮,又帶我到印度教神廟前照相,形態(tài)各異的神像站在高聳的神廟外墻上,俯瞰著科倫坡一片巨大的貧民區(qū)。 那天收拾完行囊,慢慢從住所往外走,躲過打板球的孩子們,依依惜別小巷和巷口的廟,烏鴉依然如當初那樣停在高大的佛像肩頭。每次匆匆而過,每次感動于眼前之景,斯里蘭卡的這種祥鳥都在場,我卻因為它在中國文化里的不祥而覺得離別多了一絲酸楚。 烏鴉不關心我的告別,呼嘯著從頭頂掠過,飛向它們熟悉的每個路牌和建筑。公司在當地雇的司機老頭把我送到機場,車里的歌已經播到《喜歡你》,老頭揮揮手,對我說“See you next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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