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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莫買金,多買江東紙,江東紙白如春云”——宋 王令。
詩中提到的江東紙，即為“江左名區(qū)，宣之望邑”——安徽涇縣所產(chǎn)宣紙。名譽天下的宣紙，不止白如春云，亦要向白云深處尋。
國營宣紙廠原料基地 涇縣烏溪
陳文華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宣城涇縣，山水清淑，甲于東南。當(dāng)?shù)厝俗詻r“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莊園”，有“九嶺十八坑”之說。在涇縣層巒疊嶂的溪山間，散逸著諸多宣紙作坊，2015鏡頭里的中國·騰龍行-探尋“非遺”之路第二站所要拜訪的國營宣紙廠， 為其中執(zhí)牛耳者。該廠生產(chǎn)的紅星牌宣紙，馳名中外，代表當(dāng)代宣紙的最高工藝水準(zhǔn)。
涇縣查濟風(fēng)光 胡寧作品
騰龍 28-300mm F/3.5-6.3
“佳境宜緩棹，清暉能留客” 涇縣風(fēng)光
王峻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春日拂曉，一眾騰龍影友驅(qū)車前往宣紙廠所在地烏溪。初出縣城，道旁的良田美池桑竹之屬尚能歷歷在目，隨著山路盤曲，薄云濃霧漸次升起，水汽氤氳中唯覺翠色橫流。穿過幾片幽篁，眼前別有一番洞天，卵石鋪就的山丘綿延如蒼茫大漠，映襯得遠處云山，空靈飄渺。原來，說話間就到了國營宣紙廠的草料基地。
國營宣紙廠原料基地 涇縣烏溪
尹建生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國營宣紙廠原料基地 涇縣烏溪
王超英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卵石山上晾曬著涇縣土產(chǎn)的沙田稻草，遠看如金沙瀉地；近看如排兵列陣的黃金甲隊。俄而，一片云霧掩來，萬象消弭于無形。在這山色迷離，云煙萬態(tài)中，我無意中窺得天機：宣紙賦予墨色的濃淡干濕白，原是其生命深處的印記。
國營宣紙廠原料基地 涇縣烏溪
李宏生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靈山秀水的滋養(yǎng)，注定了宣紙不會出落成俗物凡品。宣紙如一位山中高士，友林泉而侶煙霞，吐納日月精華，吸取天地靈氣，潛心清修數(shù)載，方成大器。它不僅中國傳統(tǒng)筆墨藝術(shù)的載體，也是知音，它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涇川三百里 宣紙壽千年
這一切可以從唐代說起。
盛唐氣象中的小小涇縣，迎來了兩件美好的事情。首當(dāng)其沖的，是詩仙李白他老人家的大駕光臨。“涇川三百里，佳境千萬曲”，此間的江湖秀色和淳樸民風(fēng)，打動得詩人 “客行無歇時”，在桃花潭、水西山、落星潭等地吟詩吟不停，一曲情深意重的《贈汪倫》更成為千古絕唱。
涇縣山溪圖
胡寧作品 騰龍 28-300mm F/3.5-6.3
夾在黃山、九華兩山余脈中間的涇川，一直好山好水好寂寞?，F(xiàn)在不同了，詩仙就像一注催化劑，激發(fā)出涇川自古積蘊的文氣，眼下的涇川，腹有詩書氣自華，境界一拔高，靈感自然來。原本散落在“九嶺十八坑”，不堪大用的青檀、苦竹、楊桃藤……，在因緣際會中走到一起，于是，宣紙呱呱墜地。
粉墻黛瓦 青山隱隱
胡寧作品 騰龍 28-300mm F/3.5-6.3
這樣的描述也許太過主觀，但是宣紙之于涇川，就是一個瓜熟蒂落自然孕育生產(chǎn)的結(jié)果，離了這方山水，這方風(fēng)物人情，就出不來這等好紙。從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中，我們能看到關(guān)于宣紙的最早記載，“江東地潤無塵，人多精藝。好事家宜置宣紙百幅，用法蠟之，以備摹寫?！薄缎绿茣乩碇尽分幸噍d“宣州貢紙”。這位制紙業(yè)中的新生兒，低調(diào)又奢華。
一人一紙，使得原本名不見經(jīng)傳的涇縣，以娉婷之姿步入了中國文化的大視野。
完美背后，總是暗藏缺憾。這種以青檀皮為原料制成的紙，因來自宣城郡轄區(qū)，又主要在宣城集散，世人便以宣紙名之，涇縣人幾多惆悵！宣城自古詩人地，敬亭山、謝脁樓，城內(nèi)磅礴的文氣直沖斗牛，多一個紙的冠名，對宣城，是錦上添花，添朵小花。這個冠名權(quán)，名正言順，應(yīng)歸于涇縣。
涇縣查濟
王峻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幸而，明代人就認(rèn)這個理兒，他們直呼宣紙為“涇縣紙”。而當(dāng)下，國家也對宣紙實行原產(chǎn)地保護，將它明確定義為“利用產(chǎn)自安徽涇縣及周邊地區(qū)的沙田稻草和青檀皮，在涇縣范圍內(nèi)，用涇縣特有的山泉水以及傳統(tǒng)工藝精制而成?！睕芸h人應(yīng)感慰懷。
涇縣查濟
王峻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甫一面世的宣紙，或已形神兼?zhèn)?，但還沒有達到后世驚艷絕倫的高度。它與絹帛及各色紙箋一起見證盛唐文運。當(dāng)時的古徽州、江浙、江西一代造紙業(yè)都很興盛，“作坊數(shù)萬家,終聞舂臼聲”。唐代《國史補》記載了這種紙業(yè)的繁榮：“紙之妙者，則越之剡藤、苔箋，蜀之麻面、屑骨、金花、長麻、魚子、十色箋，揚之六合箋?！贝蠹矣∠笾形乃嚪妒愕摹把{”，估計是不耐保存，落選了。
濕漉漉的宣紙
沈輝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到了重文輕武的趙宋朝，宣紙的美譽度穩(wěn)步上升，詩人紛紛不吝溢美之詞。梅堯臣夸它“滑如春水密如繭”，王令更直接向大媽們喊話，有錢莫買金，江東紙可囤！這時節(jié)，宣紙與筆墨，始激蕩出絢麗火花。米芾父子借助宣紙“墨韻萬變”的特性，反復(fù)皴染積墨，寫出山水變化之態(tài)。至元代，山水四大家崛起，將中國畫的意境推向高峰，宣紙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流傳至今的宋元宣紙書畫作品，不僅意趣生動，更充分向世人展示了宣紙“壽逾千年，抗老化，防蟲蛀”的優(yōu)良特性。
宣紙工藝中的撈紙竹簾
陳松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宣紙真正巔峰的到來，是在明清。明朝宣德年間，出現(xiàn)了由皇室監(jiān)制的貢箋陳清款宣紙。這款宣紙，明末方以智有記載：“宣德陳清款，白楮皮厚，可揭三四張，聲和而有穰。其桑皮者牙色，礬光者可書。今則棉推興國、涇縣?！?有清一代，朝廷所用“榜紙”、“奏本用紙”均鎖定宣紙，風(fēng)行的水墨寫意畫，也大量依托宣紙為媒材。剛需之下，涇縣宣紙產(chǎn)量開始井噴。清人趙廷揮描繪當(dāng)時涇縣山溪的造紙盛況：“山里人家底事忙，紛紛運石迭新墻，沿溪紙碓無停息，一片舂聲撼夕陽?！?nbsp;
涇縣山溪
王峻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此時宣紙工藝也達到爐火純青的境地，上等宣紙“薄似蟬羽白似雪，抖似細綢不聞聲”，這描述甚是精當(dāng)。清人鄒炳泰說：“宣紙至薄能堅，至厚能膩，箋色古光，文藻精細。有貢箋、有棉料，式如榜紙，大小方幅……薛濤蜀箋、高麗箋、新安仿宋藏金箋、松江潭箋，皆非近制所及?！敝敝两袢?，來勢洶洶的高麗紙，美濃紙，依然無法在品質(zhì)上與宣紙比肩。
紙碓無停歇
楊凱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通俗小說《紅樓夢》中，曹雪芹借薛寶釵之口，夸贊“那雪浪紙，寫字，畫寫意畫兒，或是會山水的畫南宗山水，托墨，禁得皴染?！彼蒲┤缋耍涞牟皇莿e個，正是宣紙?！敖民迦荆心?，道出了宣紙的天賦異稟。其“水墨暈章”特性，教筆墨分出枯濕濃淡之變，能夠“狀難狀之景，達難達之情”，從而得到“畫外之旨，法外之趣”，將中國畫的美學(xué)意境推向一個新的高度。傅抱石一語中的：“幾百年中國畫樣式的形成，多少被它（宣紙）支配了。”
那皮、那草、那人
前塵往事，消逝如煙。一輪金烏破云而出，照亮了眼前的遍地“黃金”。地上攤曬的，是經(jīng)過兩次蒸煮后的涇縣優(yōu)質(zhì)沙田長稈秈稻草。這種稻草比一般的稻草纖維性更強、不易腐爛、容易自然漂白，是宣紙制作中不可替代的原料。
攤曬的草料 涇縣烏溪
房志國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沙田稻草成為宣紙原料，其實是明朝以后的事兒。它的加入原是為了節(jié)約成本，沒想到反而讓宣紙的潤墨性更加凸顯。從清代開始，宣紙有了 “特凈”、“凈皮”、“棉料”之分，其主要的區(qū)別，就在于檀皮與草料的配比。
晾草工人 涇縣烏溪
胡寧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如果你是一位書畫初學(xué)者，躊躇著不知該如何挑選宣紙，宣紙店老板多半會告訴你，棉料適合書法，凈皮書畫皆宜，特凈最耐皴染，畫畫最好。其實吧，你們都想多了，初學(xué)者誰會用宣紙，個中因由，看完全篇你就秒懂。
工人碼稻草 涇縣烏溪
胡寧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草料山下的倉庫里，沙田稻草堆積如山。這些稻草從收割到制成燎草，最少需要18個月的周期。收割來的稻草，自然風(fēng)干后拌入石灰，漚濕后蒸煮兩回，再由工人挑到山坡上晾曬。因為嚴(yán)格遵循古法，工人們的工作環(huán)境可以用簡陋、原始來形容。草料倉里到處灰撲撲，煙騰騰，工人們一個個都成了小粉人。騰龍影友們就著煙塵記錄下工人們忙碌的身影。騰龍 28-300mm F/3.5-6.3這支鏡頭，極好地從蕪雜背景中勾勒凸顯人物，而騰龍 SP 15-30mm F/2.8和騰龍SP 24-70 F/2.8這兩只大光圈鏡頭，在昏暗環(huán)境中無往而不利。大廣角將環(huán)境交代得氣勢十足，略帶畸變的人物特寫，則充滿視覺沖擊力；若以人文視角拍攝，則可以得到深沉動人的寫實效果。
堿水中蒸煮草料 涇縣烏溪
陳文華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稻草堆 涇縣烏溪
尹建生作品 騰龍SP 24-70 F/2.8
工人與稻草
朱銳作品 騰龍 28-300mm F/3.5-6.3
工人群像
胡寧作品 騰龍 28-300mm F/3.5-6.3
現(xiàn)場有件事讓我特別揪心。我提醒一位年輕工人戴上口罩，他竟?jié)M不在乎地說，這灰干凈，不傷人。也許是涇縣空氣太好，他沒有經(jīng)受過霾的切身之痛，對塵霾的危害缺乏足夠的認(rèn)識。我連解釋帶恫嚇，他也無動于衷，幸而，他的同伴們也在一旁幫腔，最終將他說的面紅耳赤，或許下次上崗，他會記得戴上口罩吧。
宣紙制作中，比稻草更為重要的一種原料，是青檀皮。有這樣一則傳說：蔡倫死后，弟子孔丹想造出一種潔白的紙為老師畫像，以示緬懷。一日他行至涇縣，無意中看見一株橫臥清溪之上的青檀，被流水沖刷的樹皮并未完全腐爛，絲絲縷縷的纖維順?biāo)稹？椎ご笙?，取之造紙，反?fù)試驗后終于造出一種質(zhì)地絕妙的紙，即為宣紙。
青檀樹
劉楠作品 騰龍SP 24-70 F/2.8
青檀樹
劉楠作品 騰龍SP 24-70 F/2.8
傳說未必可信，但它道破天機——沒有青檀皮就沒有宣紙。遍布于涇縣山嶺溪壑邊的青檀，屬榆科，是中國特有的單種屬。它的樹皮纖維細密、質(zhì)厚均勻、成漿率高，易提煉。涇縣青檀似乎注定為宣紙而生，它特別耐砍——砍掉一根枝椏，周匝會發(fā)出更多枝椏。一棵青檀，每休養(yǎng)三年可重復(fù)砍伐一次，給人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之感。實際上，隨著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改變，涇縣的野生青檀數(shù)量逐漸減少，百齡以上的老青檀幾乎消失殆盡。地方政府采取人工造林加以繁殖保護，也許為時未晚。
涇縣山林
王峻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宣紙制造技藝代表性傳承人邢春榮（右）為活動題詞
劉楠作品 騰龍SP 24-70 F/2.8
國家級宣紙制造技藝代表性傳承人、宣紙集團總工程師邢春榮說：“宣紙的制作工藝近乎透明，日本人，韓國人經(jīng)常過來參觀，但是他們回國以后，用相似的原料，相同的工藝，造出來的紙怎么也達不到宣紙的高度。宣紙離不開涇縣的溪水、青檀、稻草，土壤、氣候……，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所有條件綜合起來，造就了涇縣宣紙。”?
“水火相濟”的古法工藝
離草料山不遠的中國宣紙文化園，是國營宣紙廠的宣紙原生態(tài)展現(xiàn)基地。這里依然沿用明清時期的純手工制紙工藝。參觀者可以在此感受并體驗“古法宣紙”的工藝流程。宣紙的工序大致可分為18道，細分起來，據(jù)說多達108道。
在原料基地完成晾曬的稻草和檀皮，此刻被稱為“燎草、燎皮”，經(jīng)過流水洗滌后，它們被送到揀料房進行挑選。工人們埋首在小山狀的皮草前，逐一剔除雜質(zhì)。這工作枯燥而勞神，但是宣紙“白如春云，滑如春水”的優(yōu)良特性，正是靠這些瑣碎的細節(jié)得以保證。
工人揀選皮草料
陳文華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揀選完成的皮草料，按照一定的配比，由臼草工人放到木槌下夯實，反復(fù)捶打成一層薄薄的紙膜?！耙黄┞暫断﹃枴保@個“撼”字用得太傳神。碓房里的舂聲振聾發(fā)聵，工人必須頭戴耳塞方可工作。轉(zhuǎn)念一想，古代的碓坊工人，并沒有任何保護措施，豈非只能任由聽力受損。每一張宣紙皆來之不易。
碓皮
房志國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槌打成型的燎皮，又有了一個新的名稱——碓皮。眼下輪到磨刀霍霍的切皮師傅上場了。手起刀落，三角形狀的碓皮碎片便紛紛落下。這種切法也是有講究的，它使得檀皮纖維長短不一，從而符合造紙的要求。
切皮
王峻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切皮
朱銳作品 騰龍SP 24-70 F/2.8
碓好切好的皮草料，裝在布袋漂洗，再次濾掉雜質(zhì)、灰塵，最終只剩下潔白的紙漿。工人們往紙漿中加入楊桃藤汁等植物膠質(zhì)，然后以腳踏料，使紙漿變得勻凈粘稠。
紙漿池
陳文華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踏料后的紙漿還需要進行配比，這是一道保密工序，謝絕參觀。接下來的撈紙環(huán)節(jié)，看似輕松，卻十分考驗工匠的技巧。紙的好與壞，全看這一撈，宋應(yīng)星在《天工開物》中這樣描述撈紙場景：“凡抄紙簾……厚薄由人手法，輕蕩則薄，重蕩則厚?！背Ｒ姷乃某?、六尺單宣，只需兩位熟練工人，輕輕一抄，反腕一扣，濕漉漉的宣紙便脫簾而出。而一些特制的大尺寸宣紙，則需要多位工人配合，場面十分壯觀，難度很高。
特別值得一提，紙簾的原料就地取材于涇縣所產(chǎn)的一種苦竹，其紋理直，骨節(jié)長，質(zhì)地疏松，易于剖成竹篾。紙簾編織方式的不同，造就了宣紙的一些特色品種，如羅紋、龜紋、單絲路、雙絲路以及水印紙。
竹簾編織
楊凱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文化園內(nèi)專門辟有一個紙簾展示廳，四壁陳列的紙簾中，有一張是李可染“師牛堂”紙的專用紙簾。據(jù)說李可染曾特意到宣紙廠拜謝工人，給他們行三鞠躬的大禮，這是一則佳話。大師的風(fēng)度令人傾倒，而這些宣紙工人們也的確當(dāng)?shù)闷鸫髱煹木瞎Y。
撈出來之后的宣紙撂成一堆，濕漉漉，嫩嘟嘟，像塊大豆腐。但這塊“豆腐”其實是一沓 “千張”——宣紙從水中撈起來的一瞬間，已在空氣中凝結(jié)定型，不會相互粘連。
撈出的宣紙
房志國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這些“豆腐千張”，稍加控水后，就可以轉(zhuǎn)入焙房烘干。焙房里的溫度常年保持在攝氏六七十度。溽暑盛夏，工人們在此間揮汗如雨。有人說宣紙是“水火相濟，日月光華”的產(chǎn)物，站在宣紙工人的角度，這句話真是說到了心坎上。
檢紙
李祖堅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經(jīng)過烘烤的宣紙，還得經(jīng)過裁剪、承重、檢查、蓋章才能走出這個工廠。市場上出售的每一刀紅星宣紙，都會在封皮上標(biāo)注出廠日期和檢驗員工號，如果有問題，消費者可以進行源頭追溯和問責(zé)。
涇縣風(fēng)光
朱銳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從原料基地到文化園，我對宣紙的感知，漸由李青蓮式的浪漫轉(zhuǎn)為杜工部式的沉郁。宣紙的“質(zhì)本高潔”，不僅來自溪山風(fēng)月的滋養(yǎng)，更來自工人汗水的悉心澆灌。所以，古人都曉得“敬惜字紙”，既敬重斯文，也敬重勞作之苦。
宣紙的傳承
談錢很俗，但是從價錢就能充分感知宣紙的傳承不易。
你心目中，一刀宣紙價值幾何？我想多數(shù)國人會以為百來塊錢滿夠。滿大街的書畫用品店里，堆山積海，又不稀罕。
國營宣紙廠 宣紙陳列室
王峻作品 騰龍 SP 15-30mm F/2.8
現(xiàn)代造紙工業(yè)的發(fā)達，已經(jīng)讓人們不懂得區(qū)分名目眾多的書畫用紙。比如浙江富陽的紙多是毛樹紙、廣西多安的紙多是龍須紙，這些紙雖然也是書畫用紙，但并不能稱之為宣紙，也遠不能媲美宣紙。
在參觀過古法宣紙的制作工藝之后，我平靜地接受了一刀宣紙將近兩千元的價格，一張宣紙要經(jīng)過兩三年的漫長歷練才能成型，每一道工序都飽含宣紙工人沉甸甸的汗水與心意，它本身就是一種臻至完美的藝術(shù)品，它的空與白，給人太多的遐想空間。
尚未烘干的宣紙
沈輝作品 騰龍 SP 90mm F/2.8
在這樣的定價之下，宣紙工人的付出與所得依然難成正比。宣紙傳承人邢春榮對“騰龍行-探尋非遺之路”的影友們表示，工人的流失與后繼乏力，是宣紙傳承中面臨的最大難題。
聽完這番話，我默默刷卡買下了一刀宣紙，作為對宣紙工人辛勤勞作的回應(yīng)。雖然我不擅筆墨，但是這潔白的紙擺在那里，筆墨意趣如在眼前。我要和這溫潤的紙，一起在光陰里褪卻火氣，沉默蘊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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