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一下,如果梭羅再世,他還能夠在離康科德兩英里的瓦爾登湖畔,獨自隱居兩年,懷揣情懷,寫下《瓦爾登湖》嗎?
答案很可能令梭羅沮喪。因為機智的網(wǎng)友說了,古人那套“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的觀點早過時了,真正的超隱者應該是隱于網(wǎng)。
這不,連“最具情懷”的想去看看世界的心理學老師顧少強也未能幸免這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宿命”?!笆澜缒敲创?,我想去看看”的辭職信被朋友圈刷屏也就算了;再退一步,你去看世界,我有板有眼地分析下為何看世界的不是我,也不算過分。但是,當最具情懷的“看世界”遭遇最具好奇心的“網(wǎng)友”,“情懷”也算是毀了。
辭職信甫一爆紅,擋不住各式文藝青年、前文藝青年、有情懷者、假裝有情懷者的借信抒情與感懷。抒情一過,“理性的好奇”也就來了:你這樣毅然決然的辭職,是不是討厭教師這個職業(yè)?抑或難道是跟學校關系不好,負氣出走?甚至還有追問是不是受不了現(xiàn)在的教育體制?各種追問云云,倒也是符合久經(jīng)網(wǎng)場、有事必疑的“網(wǎng)友”的職業(yè)習慣。
但這一次,網(wǎng)友的追問似乎顯得是先入為主和多余了。人家不只一次耐心回應,“選擇離開,是因為想要體驗一下另一種生活”,只想安靜地在路上。嗯,其實辭職信不早說明了嘛,只是因為“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磥恚勒兆约簝?nèi)心做一次任性的辭職還真的需要勇氣。所以,想效仿顧少強來一次有情懷的辭職的小伙伴們得想好了,你要保證自己能夠忍受這樣的拷問:你是不是受公司或者領導欺負了?還是遇到什么糟心事想不開?
從辭職信爆紅于朋友圈開始,分析完辭職原因的網(wǎng)友與媒體又開始進一步想象與追問:你要到哪去看世界?不得不佩服神通廣大的網(wǎng)友與鍥而不舍的記者小伙伴,去看世界的顧少強最新的行動軌跡已被曝光并登上頭條:辭職后第一站去了成都,“現(xiàn)在找了個僻靜些的地方,不想被打擾?!?/P>
世人如此關心顧少強如何去、到哪去看世界,我想至少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借此學學別人怎樣看世界,然后也幻想有一天自己能來個有情懷地“故地重游”。這就像文藝青年對大理、鳳凰的情節(jié)一樣,去看的不是風景,而是“刷情懷”。嗯,一個朝向遠方的心總是要有的,萬一去了呢。但問題來了,你不說是去看世界嗎?連個國門都沒跨出去也算?太讓人失望了。
還有一種,就是從別人的看世界中尋找自我安慰。如果別人去的地方自己恰巧也去過,就不禁豁然開朗,原來我也是蠻有情懷的,還比你先去,怎樣?如果自己沒去過,但從別人的經(jīng)歷中會發(fā)現(xiàn),那地方其實也沒啥特別的嘛,所謂情懷,不過爾爾。不過,我想說的是,情懷這東西,似乎只與心靈和態(tài)度有關,就像有的人打飛的去倫敦只是為了喂鴿子,思考人生,有的人則是揣著卡直奔奢侈品店抄底,然后不忘在店門前展示一下不拘小節(jié)的“泡面情節(jié)”,這還真是情懷有別啊。
據(jù)說顧少強現(xiàn)在每天手機連充電都忙不贏,媒體窮追不放的電話詢問,商家、旅行社、景區(qū)的源源不斷的代言邀請和贊助請求——好端端的只想安靜的看看世界,變成了被別人看風景,有情懷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變成了“世界那么吵,我想去躲躲”。所以現(xiàn)在我更擔心的是,哪一天顧少強在看世界的路上累了,重新回到朝九晚五的“凡人”生活中來時,會不會有人大感失望:你騙了我的情懷?
電影《楚門的世界》中,楚門在明白自己處于無孔不在的“鏡頭”之下后,逃到了海上。但卻發(fā)現(xiàn),面前的大海和天空同樣也是那個巨大攝影棚的一部分。現(xiàn)在看來,顧少強的遭遇不過是對電影情節(jié)在現(xiàn)實重現(xiàn)。真是,“人生而自由,又無往不在他人眼光之中”。
好奇害死貓。就讓顧少強安靜的“在路上”吧。對于每個不能懷揣情懷去看世界之人而言,尊重他人不被打擾地看世界的權(quán)利,也是在為自己攢情懷。這個情懷稀缺的世界,也能因此多一點可愛吧。
4月24日《燕趙都市報》專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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