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聵臺 衛(wèi)靈公和南子生的兒子叫蒯聵(kuǎi kuì),已經(jīng)立為了世子。 公元前496年秋,齊景公和宋景公在衛(wèi)國的洮地會晤,研究救援范氏的問題。就在這時候,衛(wèi)國發(fā)生了驅(qū)逐太子的事件。 且說這太子蒯聵秉了靈公之命,趕往洮地(在今 山東曹州),按照禮節(jié)向景公敬獻了斂盂(濮陽縣西南)之地,齊景公非常高興,并對太子蒯聵說了不少夸獎衛(wèi)侯的好話,蒯聵也唯唯諾諾曲意應(yīng)付,最后,齊、衛(wèi)、宋三方皆大歡喜。完事后,蒯聵回國,路過宋國郊野時,聽到宋人在野地里唱歌:“既定爾婁豬,盍歸我艾豭(JIA)?”婁豬,母豬,用來比喻南子;艾豭,漂亮的公豬,是指公子朝。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既然已經(jīng)滿足了你們家的母豬,為什么還不放我們年輕漂亮的公豬回來?這南子的名聲本來就不太好,太子蒯聵聽了這話羞憤異常,心中十分惱怒,就對家臣戲陽速說:“回國后你隨我上朝晉見少君,看我的眼色行事,我回頭看你時,你便上去殺了她!”戲陽速點頭應(yīng)諾。 回國后,蒯聵就帶著戲陽速前去朝見夫人南子,蒯聵頻頻回頭示意,連續(xù)向戲陽速使了三次眼色,暗示戲陽速趕快動手,但戲陽速卻沒有行動。南子見兩人神色異常,也瞧出了端倪,發(fā)覺事情有點兒不對勁,就狂奔而出,邊跑邊喊:“太子殺我!太子殺我!”衛(wèi)靈公聽到了南子的呼叫,就趕緊過來拉著南子的手,兩人一同奔跑到宮中的高臺上自衛(wèi)躲避。蒯聵見事情敗露,就慌忙逃走,出奔國外。起初,他投奔到了宋國,后來又轉(zhuǎn)而投往晉國,依附于晉大夫趙鞅,寄住于趙簡子處。太子大逆不道,衛(wèi)靈公非常震怒,蒯聵出奔后,他就在國內(nèi)大肆清理太子的黨羽,大夫公孟彄出奔鄭國避難,后來又從鄭國投奔到齊國。 蒯聵謀殺南子沒有成功,就對人到處宣揚說:“是戲陽速害了我?!睉蜿査俾牭教舆@樣說,也到處對人表白道:“是太子禍害了我。太子無道,命令我殺他的母親,我如果不答應(yīng),他就會殺了我。假如我殺了夫人,他就會加罪于我,治我的罪,所以我就只答應(yīng)而不去做。我是以道義做信用而行事的,我沒有什么過錯?!敝髌蛢扇舜蛄艘粓鲎煺坦偎?。 公元前493年4月,衛(wèi)靈公病死,享國42年。衛(wèi)靈公居位時間比較長,居位期間,國內(nèi)沒有發(fā)生很大的動蕩。衛(wèi)靈公死后,夫人南子想立公子郢(YING)為太子,她對大臣們說:“公子郢為太子,此君所命也?!惫盂切l(wèi)靈公的庶子,他卻推辭說:“吾日夜伴君側(cè),未聞此命也?!?/div> 當(dāng)初,靈公去帝丘郊外游玩,公子郢曾為他駕車。靈公對公子郢說過:“余無太子,欲立汝為太子。”公子郢聽靈公這樣說,沉默不語,沒有答應(yīng)。沒過幾天,靈公又對公子郢說了這番話,并征詢他的意見。公子郢對他說:“郢母賤,不足以辱社稷,請改卜他子。君夫人在堂,諸大夫在下,宜商之?!惫盂偃妻o,衛(wèi)人就擁立了太子蒯聵的兒子公子輒(ZHE)為國君,是為衛(wèi)出公,衛(wèi)國的第28任國君。衛(wèi)人十分厭惡宋人公子朝,衛(wèi)靈公死后,衛(wèi)國諸大夫就想收拾他,公子朝聽到這個消息,也不及告別夫人南子,就連夜逃回了宋國。 衛(wèi)靈公死亡的消息傳到了晉國,衛(wèi)太子蒯聵就向晉大夫趙鞅提出要回國即位,趙鞅答應(yīng)了蒯聵的要求。這年六月,趙鞅率兵護送蒯聵歸國。衛(wèi)出公聽到消息后,就出兵攔截攻打蒯聵。蒯聵不能入國都帝丘,就轉(zhuǎn)而奔向戚邑,渡黃河時迷失了方向。這時候魯國的陽虎依附于趙鞅,正好也在護送的隊伍里,陽虎說:“右河而南,必至矣?!本褪钦f渡過黃河順著東岸往南走,必定能到戚邑,這說明戚邑就在當(dāng)時的黃河岸邊。一行人來到了戚邑附近,趙鞅讓蒯聵摘下帽子,用白布裹住頭,又命陽虎等十余人穿著白布孝衣,詐稱奉了朝廷之命迎接太子回國,騙開了戚邑城門,一行人進入了戚邑。一呆就是13年。他在等待時機。時機終于到了—— 復(fù)國 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衛(wèi)國相府前突然來了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車上坐著兩位貴婦人,一個身材高大,但卻并不苗條,一個粗短胖,臃腫不堪,俱都穿綾著緞,環(huán)佩叮當(dāng),寬大的頭巾蓋住了整個面龐。車后跟著五個赳赳武士,大約是兩位貴婦人的侍衛(wèi)。馬車趕得飛快,直抵相府大門。孔悝的門衛(wèi)欒寧喝問道:“喂,你們是干什么的?” 駕車的回答說:“太夫人之內(nèi)親,前來看望太夫人?!?/div> 欒寧打開府門,馬車急馳而入。 原來車上坐的并不是“太夫人之內(nèi)親”,而是兩個偽裝的男子漢。粗短胖的是太子蒯瞆,高大粗壯的是渾良夫。他們白天就已來到了帝丘,隱匿在相府的菜園里,趁夜深人靜,以夜色做掩護,偽裝混進了相府。在這個故事中,牽扯到一個地名——戚城。因為濮陽市有一個公園——戚邑,而且還說戚邑就是孔悝城,形成了謬誤,所以有必要在這里澄清一下。 尋找戚城 戚城是我市現(xiàn)有歷史最久遠(yuǎn)、也是最有文物價值的古代城邑。公元前625年到公元前531年間,各國諸侯為弭兵、尊周等重大事件,共進行過9次會盟,各國諸侯均全部出席。而這么重大的會議,有7次是在戚城召開的,僅此一事便足見戚城在當(dāng)時的顯赫地位。 作為歷史名城,戚城究竟毀于何時,史籍上目前還未找到確切記載?;蛟S隨著衛(wèi)國的滅亡,秦嬴政統(tǒng)一天下,戚城結(jié)束了它的歷史使命,由盛而衰,由衰而崩塌、消失也未可知。我市建市之后,出于對濮陽歷史遺跡的繼承與保護的考慮,重修了戚城,并定名為“戚邑”,成為我市最大的以文化古跡為主要內(nèi)容的參觀游覽勝地。然而,在戚邑之中,也就是在戚城的西南角處卻真有一座土砌的城垣遺址。當(dāng)時修建戚城時,有人認(rèn)為這座城垣遺址就是戚城,從而定下了重修戚邑的位置坐標(biāo)。那么戚城與目前這座古城遺址是否是一碼兒事呢? 我們知道,戚城公園內(nèi)的這座城垣名叫“孔悝城”,早在1963年省政府就考察并確定為省級文物,在城垣前還立了“孔悝城遺址”的碑。對于這座城是孔悝城這一點,至今未有任何爭議。 然而,孔悝城為何又變成了戚城呢?這是一些文物考古工作者的失誤造成的。我市文物古跡的權(quán)威出版物《濮陽古今談》一書中,首將兩座城混為一談,在《已圮(Pǐ毀壞)的東周北方重鎮(zhèn)—戚城遺址》一文中這樣寫道:“戚城,即春秋時期衛(wèi)國的主要城邑——戚,也稱孔悝城,是衛(wèi)國權(quán)臣孫昭子的封邑?!闭腔凇捌荩卜Q孔悝城”這一結(jié)論,戚城與孔悝城便變成一城,并且把戚城修建在了孔悝城遺址上。 一、史料能告訴我們些什么 要闡明這個問題,我們必須先弄清一個發(fā)生在當(dāng)時衛(wèi)國的重要歷史事件。 衛(wèi)靈公的獨生子蒯聵本來就與南子不和,而只好逃離衛(wèi)國。公元前493年,衛(wèi)靈公死,蒯聵(先前已被立為太子)的兒子輒繼位當(dāng)了衛(wèi)國國君,因其父逃亡在外,因而稱衛(wèi)出公。 蒯聵聽說兒子繼了位,大為惱怒,便在晉國大將護送下,趁黑夜悄悄潛回了衛(wèi)國,并在戚城藏身達(dá)13年之久。公元前479年,蒯聵圖謀復(fù)位。 蒯聵有個姐姐叫孔姬,生有一子叫孔悝,當(dāng)時孔悝就是現(xiàn)任衛(wèi)國國君的宰相??准д煞蛟缡?,便與自己英俊的男仆渾良夫私通。蒯聵便抓住這一點來賄賂渾良夫,說如果幫他復(fù)位,便讓他做高官,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娶孔姬為妻。于是渾良夫便將蒯聵扮成女人混入了孔悝城。在孔姬的協(xié)助下,他們挾持了孔悝,并強迫他盟誓,共同推翻衛(wèi)出公,幫助蒯聵復(fù)位。子路就是在這一政變中“結(jié)纓而死”的。 這就充分證明 戚城不是孔悝城 孔悝是衛(wèi)出公(輒)的寵臣,而孔悝的封邑、住地即孔悝城。 蒯聵最終奪取政權(quán)的手段,是孔悝蒯聵和渾良夫乘黑夜?jié)撊肟足Τ牵瑨冻至丝足Χ檬值?。因此,戚城與孔悝城絕不可能是一城。如果兩城本是一城的話,那就是說,蒯聵在孔悝家里隱藏達(dá)13年,而孔悝卻全然不知,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們還可以用《濮陽古今談》一書中對該事件的記載為依據(jù),說明將孔悝城與戚城混為一談的謬誤。書中這樣寫道:“晉國為了挑撥衛(wèi)國王室內(nèi)部的矛盾,又將蒯聵?biāo)突匦l(wèi)國。蒯聵隱藏在戚地長達(dá)十三年之久,其藏身之所在蒯聵臺?!?/div> 在書中的同一頁上,又這樣寫道:“至公元前459年(這是一處錯誤,應(yīng)為公元前479年),他和他姐姐率五個甲士乘夜?jié)撊肫莩?,欲劫持自己的外甥、衛(wèi)出公的大臣孔悝……” 你看,隱藏地是戚城,發(fā)動政變時又說“乘夜?jié)撊肫莩恰保芴幈泔@而易見。 而這兩篇文章,恰恰就成為營造戚邑(戚城公園)的“歷史依據(jù)”。 三、各種舊志對兩城的記載 ?。ㄒ唬洞呵铩范蓬A(yù)注:戚,衛(wèi)邑,在頓丘衛(wèi)縣西。 ?。ǘ端?jīng)注》:戚,衛(wèi)之河上邑。 (三)《括地志》:故戚城在澶水縣東三十里。 ?。ㄋ模跺居钣洝罚骸阱ぶ荼笔铩?/div> ?。ㄎ澹睹鹘y(tǒng)志》:……在開州北七里。 (六)? 再尋戚城 目前,戚城公園中確實存在一個面積為1.5平方公里的舊城,這個舊城到底是戚城還是孔悝城呢?如果是孔悝城,那么戚城就有待于我們?nèi)ブ匦掳l(fā)現(xiàn)和尋找。如果它是戚城,那么在何時、因何原因變成了孔悝城呢?按我的初步研究,認(rèn)為這個城不是戚城,而是孔悝城。那么,為什么別人會把孔悝城誤認(rèn)為是戚城呢?我們還要鉆進古籍中去尋找答案。 《水經(jīng)注》是我國最古老、最具權(quán)威性的中國水系地理書籍。該書不僅對中國的大小河流的發(fā)源地、流向、流域、終止地都進行了詳盡描述,而且對各流域內(nèi)的重要文化古跡均進行了考證與記載。書中就有對我們濮陽古戚城的描述:在“戚南河北岸,有古城,戚邑也”。 《水經(jīng)注》的作者酈道元是一位嚴(yán)肅的地理學(xué)家、人文學(xué)者,也是一個旅游探險家。許多大河山川他都親自前往作過實地考察,沿河流域的文化古跡也大多經(jīng)過他的考證。然而,對戚城古跡酈道元卻是作了“道聽途說”式的記載。書中的那段文字轉(zhuǎn)述于晉代學(xué)者杜預(yù)的文章。杜預(yù)是著名的《左傳》注解學(xué)家。在他對《左傳》的注疏中曾對“戚”這個重要的城市作過“在戚南河之北岸,有古城,戚邑也”的注解,而酈道元就將其錄入了自己的著作之中。這是一個只有南北坐標(biāo),而無東西坐標(biāo)的方位圖,因此,就造成了后人無法確切知道戚城位置的重要原因。但是,這其中也使我們了解到,戚城早在酈道元成書的后魏(約公元570年)時期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甚至連遺址也蕩然無存,否則酈道元就不會去從別人的文章中去摘抄那一兩句話來描述這座古城。中原地帶沒有險要地勢,濮陽又是重要的南北通衢,以旅行家身份,酈道元是會親自來考察一下此城的。 自酈道元之后,戚城從人們的視野中一下子消失了近1000年。到了明朝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直隸(現(xiàn)河北?。┲笓]使認(rèn)定現(xiàn)在的“子路墳”就是當(dāng)年埋葬子路的地方,便在此地修廟立碑,并廣植松柏,從而使這里成為開州勝景之一。時間過了80余年,到了明朝萬歷年間(約1590年),子路冢被再次擴建修葺,濮陽籍的大學(xué)者、一代明臣董漢儒受托寫了一篇《重修先賢仲子墓祠記》,在這篇文章中,為了確定子路墳的位置,董漢儒再次提出了戚城的所在地。他說,據(jù)舊志記載,子路墳一共有三座,一座在清豐縣,一座在長垣縣,而另一座則在開州(濮陽)的戚城東門外。這樣,戚城與子路墳的所在位置就成了一個互相印證的連帶關(guān)系。然而,這里的問題是,子路墳的確切位置到底在不在這里?即使在這里,說它在戚城東門外是否有真實可信的依據(jù)? 我們先來看一下子路墳的修葺經(jīng)過。據(jù)董漢儒自己說:“吾開有仲子墓,舊無祠宇。正德丁卯……嘉靖、萬歷間……相繼修葺?!币簿褪钦f,子路墳原來并沒有廟宇、石碑等紀(jì)念物,有的僅僅是一個大土堆。到了明朝正德二年(1507年)才為子路墳增設(shè)了一些紀(jì)念物。而接下來,根據(jù)舊志記載,子路墳共有三座,哪座是真,哪座是假,沒有人能說得清。據(jù)董漢儒判斷,濮陽是子路結(jié)纓而死之地,想必是真子路墳。同時,整個事件發(fā)生在戚城,而戚城附近確有這么大的墳塋,想必就是子路的墳塋。所以,這一切都是推斷、猜想,并非準(zhǔn)確無誤的歷史事實。 ?。保梗叮赌?,如火如荼的“文革”席卷濮陽。破“四舊”的紅衛(wèi)兵沒有忘記子路墳,他們推倒碑石,敲爛石羊、石馬,將子路墳挖開了一個大洞。結(jié)果,所謂的子路墳只是一個大土堆而已,里邊并沒有什么遺物,甚至連傳說中的衣冠冢也不是。這說明董漢儒的判斷是錯誤的。既然子路墳的位置不可確定,那么,以子路墳為坐標(biāo)來判斷戚城的位置當(dāng)然就更是錯誤的了。 董漢儒是濮陽籍最著名的大學(xué)者,他確定了子路墳位置,并認(rèn)定子路墳在戚城東門外,顯然就成為后世對這兩處古跡的位置的權(quán)威定論。 然而,在舊志中,也有不同于董漢儒觀點的?!堕_州志》中就記載說:“戚城在州比、王合里,距州七里?!边@個記載約比董漢儒寫的《重修先賢仲子墓祠記》早50余年。主持修撰這本《開州志》的也是濮陽籍學(xué)者,他叫王崇慶。 這里說的“戚城在州比”這個“比”字我疑為是“北”字之誤。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么戚城的南北坐標(biāo)應(yīng)在濮陽縣北城墻以北3.5公里處,而東西坐標(biāo)則在“王合里”。目前,胡村鄉(xiāng)以“王合”為名的村子有4個之多,而在明朝時的“王合”是指哪一個呢?這仍然是一個難解之謎。當(dāng)然,比也可以講得通,是比鄰的意思,那就更加模糊了。 但,倒是《濮陽古今談》中有個說法,給我們提供了參考依據(jù):“蒯聵隱藏在戚地長達(dá)十三年之久,其藏身之所在蒯聵臺。”那么蒯聵臺遺址就在盟東小區(qū)園內(nèi),如果此說法屬實,那么戚城就應(yīng)當(dāng)在盟東小區(qū)的位置了。 接下來,我們還是繼續(xù)講蒯瞆奪權(quán)的故事 衛(wèi)靈公的大女兒,蒯瞆的姐姐嫁給孔圉(YU衛(wèi)國大夫,謚號孔文子,孔子的學(xué)生子貢問孔子,孔圉為什么能稱為“文”呢?孔子回答說:“敏而好學(xué),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nbsp; )為妻,人稱孔姬,生子名孔悝(孔叔),世襲父職,嗣為丞相,事衛(wèi)出公,執(zhí)掌國政??资霞矣幸恍〕?,名叫渾良夫,此人長得身材高大,儀表超群??奏鏊篮?,孔姬便與渾良夫私通。近年來,孔姬常派渾良夫偷偷到戚邑去會見蒯瞆,姊弟里外勾結(jié),想奪取政權(quán)。一次,蒯瞆對渾良夫說:“你能使我復(fù)國為君,我封你為大夫,服冕(大夫服)乘軒(大夫車),三犯死罪準(zhǔn)特赦,決無食言!” 渾良夫怕蒯瞆口說無憑,要他立文書為證。蒯瞆復(fù)國心切,欣然應(yīng)允。 孔姬雖愿迎弟弟復(fù)國為君,但畢竟是女流之輩,真要行事,卻又害怕起來。渾良夫官迷心竅,再三相逼說:“衛(wèi)君是蒯瞆之子,孔悝是你的兒子,以母命迎舅氏復(fù)國,悝豈敢不從?只要你肯做主,派我往迎蒯瞆,如何辦理,我自有辦法?!?/div> 孔姬十分為難,流著眼淚說:“輒乃妾之內(nèi)侄,蒯瞆系妾之胞弟,一家人何必自相殘殺呢?” 渾良夫說:“在你誠然無關(guān)緊要,在我卻關(guān)系重大。我迎蒯瞆復(fù)國,便可封爵賜邑。我倆既結(jié)同床共枕之好,休戚與共,這個要求,你總該答應(yīng)吧?” 孔姬看看渾良夫那魁偉的身材,漂亮的臉蛋,瀟灑的風(fēng)度,回想起他的許多甜情蜜意,溫存體愛,幾年來自己從渾良夫那兒得到的精神和肉體上的享受,便流著淚答應(yīng)了。 渾良夫選取了幾件考究的女裝與首飾,匆匆告別了孔姬,往戚邑去了。接著就演出了這場溫車夜進相府的惡作劇。 蒯瞆與渾良夫混進孔宅,脫去偽裝,徑直進內(nèi)室去拜見孔姬,姐弟相見,垂淚不止…… 渾良夫說:“成則為君,敗則亡命,眼下豈是垂淚抒情之時!敢問太夫人,孔丞相現(xiàn)在何處?” 孔姬說:“國家大事,俱在吾兒掌握之中。悝現(xiàn)在宮中議事,待他歸來,用兵威要劫,事必有成,但不得傷吾兒一根毫毛!” 蒯瞆唯唯稱是,忙命石乞、孟黡二將埋伏兵甲,專候孔悝(KUI)歸來。 原來孔悝早知他的母親與渾良夫私通,并欲迎蒯瞆復(fù)國為君,因而密派心腹女傭暗察孔姬的行動。近來渾良夫頻繁到戚邑去,孔悝已得到了密報,因而今夜進宮與出公商議對策。可是,孔悝萬萬沒有料到事變竟會來得這樣快,這樣突然,等深夜帶醉歸來時,母親竟在廳堂里截住他問道:“悝兒,父母兩族,誰為至親?” 孔悝回答說:“父則伯叔,母則舅氏,此皆直系血親?!?/div> 孔姬說:“汝既知舅氏為母至親,為何不招吾弟復(fù)國為君呢?” 孔悝坦然地回答說:“廢子立孫,此乃先君遺命。兒既位列卿相,何敢違反呢?” 孔悝說完,急呼肚子疼痛難忍,忙令傭人攙扶著到廁所大便去了。 原來,孔悝從母親的話語中已經(jīng)看出了端倪,而孔這廁所中設(shè)有暗道機關(guān),孔悝欲借大便之機逃遁??墒?,渾良夫既為孔宅小臣,又是孔姬面首,豈會不知這機密?孔姬為防不測,早已將這廁所內(nèi)的機要告訴了渾良夫,以保萬無一失。渾良夫忙向蒯瞆使了個眼色,做了個廁所內(nèi)有暗道可以逃遁的手勢。蒯瞆會意,即刻命石乞、孟黡到廁所內(nèi)劫持孔悝。 孔悝剛進廁所,還未來得及啟動機關(guān),石、孟二人便如狼似虎般地沖了進來,大吼道:“太子相召,還不快快前去拜見!”說著一邊一個,扭著孔悝的胳膊,架出了廁所,來到正廳的高臺之上。臺上正中坐著蒯瞆,面向正南,儼然以國君自居。蒯瞆的右邊是孔姬,左邊是渾良夫。 孔姬厲聲喝道:“母舅在此,為何不拜?” 孔悝只好跪倒拜見蒯瞆。蒯瞆急忙站起身來,彎腰將孔悝扶起,讓他在自己的右邊坐下。 孔姬說:“國家原屬舅氏,只為欲雪奇恥大辱未成而被迫出奔,早為天下人所共諒。舅氏的親生子輒,為永遠(yuǎn)竊取國柄,竟拒絕父親歸國復(fù)位,實屬大逆不道!我與舅氏乃同胞姐弟,豈能坐視不管,故迎舅氏復(fù)國,悝兒既為百官之長,一言可以定國,若能擁戴舅氏復(fù)國,堪稱忠孝兩全的楷模?!?/div> “兒實不敢從命?!笨足詻Q地說,“孔悝受靈公遺詔,只知衛(wèi)國有出公,不知自己有舅氏。” 渾良夫一揮手,石乞和孟黡不聲不響地離去,轉(zhuǎn)瞬間將一頭捆綁著嘴的公豬抬了進來,扔到孔悝面前,那公豬發(fā)出沉悶的呻吟。 渾良夫“嘿嘿”地冷笑兩聲,拔出寶劍,對準(zhǔn)公豬的脖子輕輕一拉,那公豬便鮮血淋漓了,殷紅的血跡涂在他那閃著寒光的寶劍鋒刃上。渾良夫?qū)⒀鹊膶殑εe到孔悝面前晃了晃說:“只要丞相答應(yīng)訂盟,奴才一劍下去,以此公豬之血為證,否則……” 否則怎樣,渾良夫沒有說,這是不言而喻的。 孔姬一邊逼迫孔悝訂盟,一邊派石乞統(tǒng)帥家甲夜襲公宮。 衛(wèi)出公待孔悝走后,醉醺醺地鉆入羅帷,倒頭便睡。突然,一個內(nèi)侍闖入寢宮,報告有亂兵圍宮。出公急命左右召孔悝。內(nèi)侍說:“為亂者正是孔氏家卒,口稱奉太子命來捉拿逆子?!?/div> 衛(wèi)出公如聞晴天霹靂,酒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自知大勢已去,無力抵御,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于是急命心腹內(nèi)侍收拾珠寶細(xì)軟,裝載了滿滿兩車,攜帶眷屬,趁夜色開后門逃出都城,奔魯國去了。 群臣不愿依附蒯瞆的,紛紛四處逃散,子路的同窗高柴也逃出了都城。 這一夜,子路出城辦事沒有回來,料理完公務(wù),已是午夜時分,正待脫衣就寢,突然欒寧派人送信來。子路得知蒯瞆帶人夜襲孔宅,劫持了孔悝,知道這蓄謀日久的父子爭奪君位的流血政變開始了,便不顧一切地命御人駕車,飛奔回城。那馬四蹄騰空,快如流星,遍身淋濕,但子路仍嫌太慢,一把將御人推下車去,自己執(zhí)轡掌鞭,恨不能瞬息奔回相府,救丞相脫險。 高柴出了城門,直向西奔,他要去告訴子路,城里發(fā)生了政變,需暫避一時,不要歸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和滾動的車輪聲由遠(yuǎn)而近,從那高速的頻率中,高柴判斷來者定是子路。他放慢了腳步,來到大路中央,準(zhǔn)備擋駕。大路盡頭出現(xiàn)了一個黑點,這黑點漸漸擴大,擴大,轉(zhuǎn)瞬之間撲面而來。 子路 子路時做孔悝的邑宰,蒯聵之亂時正在城外,接消息進城,正遇孔子另一弟子高柴出奔。 高柴告訴子路:“城門已閉。” 子路曰:“那我也要去?!?/div> 高柴子路:“算了,別自找麻煩?!?/div> 子路曰:“食君之祿,分君之難?!?/div> 高柴潔身自好,既侍奉出公輒,必然不會反顏侍奉太子蒯聵;子路既做孔悝的家臣,必然會為孔悝而死,不會偷生害義。 孔子聽說衛(wèi)國動亂,曰:“嗟乎!柴也其來乎?由也其死矣?!笨芍^知弟子深矣。 晨曦中,子路站在車轅上,拼命地?fù)]鞭抽打那轅馬。高柴看清來者正是子路,便伸出雙手,攔住了馬頭。子路一心急于趕路,沒認(rèn)出攔路的竟是高柴,暴怒道:“何人狗膽包天,竟敢無故攔駕!” “子路兄莫非急糊涂了不成,竟連柴也認(rèn)不出來了。”高柴埋怨說。 子路一個高跳下馬車,緊緊地抓住高柴的雙手,急火火地說:“原來是子羔弟,由確是急懵了??煺f說,城里情況若何?” 高柴言簡意賅地介紹了政變的經(jīng)過。子路問:“出公現(xiàn)在何處?” “昨夜逃出都城,聽說已奔魯國去了?!?/div> “丞相情況怎樣?” “已被蒯瞆劫持,正在逼迫歃血訂盟,岌岌可危矣!” “快隨我同車回城,救丞相,挽殘局!……”子路說著就要上車。 高柴一把拽住他說:“柴正為攔阻子路兄進城而來。國君出逃,丞相被劫,群臣四散,守城將士雖也劍拔弩張,卻不知為誰而戰(zhàn)。此時進城,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何言救丞相,挽殘局!” 子路憤憤地說:“夫子常教導(dǎo)我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丞相一向待我等不薄,如今正處水火之中,我等豈能坐視不救!” 高柴說:“父子爭權(quán),猶兩狗相斗,我等何必卷入漩渦,自蹈死地呢?” “原來如此!”子路將高柴推了一個趔趄,跳上馬車,用鞭桿指指高柴說:“怕死鬼,逃命去吧!”說著,挽鞭打了一個脆響,馬車直奔都城而去。 城中內(nèi)亂,日上三竿仍城門緊閉,子路來到城下,高聲呼喊:“快開城門!”并拼命地用一粗大的圓木去撞那城門,無奈城門太厚,連撞三次都無濟于事。恰在這時,公孫疾奉蒯瞆的命令率五十輛兵車出城追趕衛(wèi)出公,子路趁機入城。為了方便起見,他舍棄車騎,獨身一人提劍奔上前去。守門的軍卒正要攔阻,被子路飛腳踢倒。 進了城,子路徑奔相府而來,守衛(wèi)相府大門的家臣公孫敢好心勸阻,他卻奚落人家說:“汝,公孫敢,謀利而避害者;吾,孔門弟子仲由,君子食人之祿,必除其患,豈能見義而無為也!” 公孫敢羞紅了臉,低垂了頭。子路昂首闊步地進了相府孔宅,直撲正廳高臺之下,大吼一聲:“丞相休得驚慌,仲由歸來也!”這吼聲震得檁棟顫抖,塵灰下落。 高臺上,孔姬、渾良夫與五六員猛將把孔悝圍在核心,逼他訂盟,旁邊躺著一頭流血的、呻吟的公豬。子路本想跳上臺去廝殺,救出孔悝,可是,這樣以來,孔悝的安全就難保了,因此,必須將蒯瞆引下臺來斬殺。 孔姬素知子路驍勇,石乞、孟黡恐不是他的對手,真的廝殺起來,吉兇難卜,便開口勸道:“此系孔宅家務(wù),請將軍不必干預(yù),以免招惹禍端。” “好一個淫婦!”子路罵道,”“孔大夫尸骨未寒,你就與家臣私通,如今又與逆子狼狽為奸,欲竊取政權(quán),有何臉面與我說話!還有渾良夫,你這個衣冠禽獸,身為家臣,奸主之婦,凌主之子,真乃死有余辜,快快走下臺來,由用寶劍成全你們這對骯臟的姻緣!” 蒯瞆插言說:“子路既為俊杰,就該識時務(wù)才是。只要將軍肯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必將封為卿相。” 子路罵道:“好一個殺母的逆子,請下來與我決一死戰(zhàn),倘若由敗于你的手下,便第一個拜倒稱臣,奉你為君。” 臺上臺下就這樣僵持著,臺下的不肯上去,臺上的不敢下來。 孔姬與渾良夫早已聲名狼藉,為眾人所唾棄。平日里大家敢怒而不敢言,如今孔宅上下,無不佩服子路仗義勇為的英雄氣概,紛紛跑進廳堂來吶喊助威。子路一聲令下,剎那間,眾人抱來了一堆堆柴草,將高臺圍住,點起火來。頓時,火焰繚繞,濃煙滾滾,眼看高臺上的一切就要化為灰燼。 蒯瞆與孔姬見就要葬身火海,狗急跳墻,命孟黡等三名武士手持長矛、畫戟、大刀跳下臺來與子路廝斗。子路力戰(zhàn)三敵,左突右擋,勇力不亞當(dāng)年,戰(zhàn)了三十多個會合,一直占上風(fēng),處主動??墒?,猛虎難抵一群狼,子路畢竟是年過花甲的人了,又以寶劍敵對方的長武器,很不得力,因此,漸漸的力不能支,招式紊亂,最后竟至于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了。突然,臺上的孔悝斷喝一聲:“子路當(dāng)心身后!” 說時遲,那時快,子路只聽“噌”的一聲,孟黡的大刀自上而下劈來。子路聞聲,急忙蹲下身去,帽子跌落在地,左臂斷裂,血流如注?!?/div> 子路彈身而起,伸手制止住了敵方同時殺來的三件明晃晃的兵器:“慢!孔夫子教導(dǎo)說,君子死不免冠,待由將冠戴好再殺不遲!” 子路的話音不高,但卻字字千鈞,三員敵將被鎮(zhèn)懾得倒退了幾步。子路躬身彎腰,將帽子撿起,彈去上邊的泥土和塵灰,端端正正地戴在頭上。帽帶已斷,他不慌不忙地,泰然自若地將帽帶結(jié)好,又正了正??上а矍皼]有鏡子,不然的話,他準(zhǔn)會對著鏡子照一照。 這一舉動使得臺上臺下的人都呆愣了。 此時的子路像個出嫁上轎的姑娘,在悉心地梳妝打扮,待一切修飾就緒之后,他出其不意地?fù)]劍自刎了…… 子路倒下去了,他安詳?shù)靥稍谘蠢?,臉上掛著永恒的微笑?/div> 蒯瞆與武士們一同跳下臺來,臺上臺下合作一處,將子路亂刀剁成肉醬…… 正在這時,衛(wèi)使者求見,他向孔子深施一禮說:“寡君新立,敬慕夫子,敢獻奇味?!闭f著,拱手將一個陶罐交給了孔子。 孔子接罐在手,打開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原來里邊裝的是一罐肉醬??鬃犹闇I交流地說:“莫非是吾弟子仲由之肉嗎?” 衛(wèi)使者驚異地問道:“夫子何以知之?” 孔子泣不成聲地說:“非此,衛(wèi)君必不獻諸我也?!?/div> 孔子眼含熱淚將陶罐重新封蓋好,命弟子在顏回的墓旁掘一新的墓穴,擇吉日安葬,像安葬棺槨一樣隆重。孔子在弟子們攙扶下,磕磕絆絆地來到墓地,捶胸頓足,淚流不止地說:“丘嘗恐由不得好死,今果然也!……”說著一頭栽倒在墓穴旁。 蒯聵之亂的結(jié)局更是可笑:輒乖乖的退位,莊公蒯聵即位。良夫滿以為自己就娶了伯姬氏,做了國舅,又有莊公親口許諾的免子三死——紫衣、袒裘、帶劍。卻不曾想蒯聵怎可能將姐姐真嫁與一“豎”,且是參與自己謀亂,能讓他回想起自己不光彩過去的人呢?于是,當(dāng)良夫真的得意洋洋的“紫衣狐裘,不釋劍而食”的時候,牽殺之便是必然的了。這時登上大寶的莊公蒯聵又忍不住發(fā)了發(fā)狠。 莊公剛一即位,就想起了當(dāng)初自己出奔在外的時候,朝中大臣不將他的兒子廢掉,接自己做國君,于是就想發(fā)狠,把不擁戴自己的大臣統(tǒng)統(tǒng)殺掉,弄到大臣聯(lián)合欲反才罷手;剛過了三年,一日酒足飯飽,登樓遠(yuǎn)眺,一不小心看到城外戎人的州邑,于是渾身不舒服,忘記了當(dāng)初是趙簡子支持自己即位的,口無遮攔,便又發(fā)狠:“戎虜何為是?”(戎人為晉趙保護)。戎人恐懼,簡子發(fā)怒,起兵攻衛(wèi),莊公再度出奔。莊公兩度失去王位,連他自己恐怕都不明白圖的是什么吧。 左傳記載衛(wèi)莊公故事結(jié)局,言晉師退后,莊公回衛(wèi),登城(莊公的愛好就是飯后站在城墻上四處窺望)“見戎州己氏之妻發(fā)美,髡之以為夫人娰”,又不甘寂寞,“欲翦戎州,兼逐石圃”,真等石圃反攻的時候,膽子又小,跳墻逃跑還折了腿,結(jié)果反喪命與己氏之手。真真可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