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風(fēng)靡一時的現(xiàn)代詩歌

2015年1月26日

    導(dǎo)語：在文學(xué)普遍不景氣的今天，詩歌也并非悄無聲息，它依然會時不時地被人拿出來炒作一陣。還是會有許多甘于寂寞的詩人，不在乎別人奇怪的目光，默默操練著這門心靈的手藝?？v觀中國現(xiàn)代詩發(fā)展的一百年間，詩人們?yōu)橹袊姼枇粝铝舜罅績?yōu)秀作品，有的還曾風(fēng)靡一時。下面這幾首詩便是其中一部分傳播度最廣的。對于讀者，它們或許早已耳熟能詳。就讓我們重溫這些經(jīng)典詩歌，感受現(xiàn)代詩的獨特魅力吧：

徐志摩（1897年1月15日—1931年11月19日）

　　1、《再別康橋》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陽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艷影，

　　在我的心頭蕩漾。

　　軟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搖；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條水草!

　　那榆蔭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間，

　　沉淀著彩虹似的夢。

　　尋夢？撐一支長篙，

　　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滿載一船星輝，

　　在星輝斑斕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云彩。

　　此詩寫于1928年11月6日，初載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第10號，署名徐志摩?？禈?，即英國著名的劍橋大學(xué)所在地。1920年10月—1922年8月，詩人曾游學(xué)于此?？禈驎r期是徐志摩一生的轉(zhuǎn)折點。詩人在《猛虎集·序文》中曾經(jīng)自陳道：在24歲以前，他對于詩的興味遠(yuǎn)不如對于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正是康河的水，開啟了詩人的心靈，喚醒了久蟄在他心中的詩人的天命。因此他后來曾滿懷深情地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SPAN>

　　1928年詩人故地重游。11月6日在歸途的南海上，他吟成了這首傳世之作。這首詩最初刊登在1928年12月10日《新月》月刊第1卷10號上，后收入《猛虎集》?？梢哉f“康橋情節(jié)”貫穿在徐志摩一生的詩文中，而《再別康橋》無疑是其中最有名的一篇。

　　此詩作于徐志摩第三次歐游的歸國途中。時間是1928年11月6日，地點是中國上海。7月底的一個夏天，他在英國哲學(xué)家羅素家中逗留一夜之后，事先誰也沒有通知，一個人悄悄來到康橋找他的英國朋友。遺憾的是他的英國朋友一個也不在，只有他熟悉的康橋在默默等待他，一幕幕過去的生活圖景，又重新在他的眼前展現(xiàn)……由于他當(dāng)時時間比較緊急，又趕著要去會見另一個英國朋友，故未把這次感情活動記錄下來。直到他乘船離開馬賽的歸國途中，面對洶涌的大海和遼闊的天空，才展紙執(zhí)筆，記下了這次重返康橋的切身感受。

　　不過當(dāng)時的徐志摩留下的是英文版的《再別康橋》，當(dāng)時是一位不知名的中國人翻譯過來的。

2、《我愛這土地》（艾青）

　　假如我是一只鳥，

　　我也應(yīng)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fēng)雨所打擊著的土地，

　　這永遠(yuǎn)洶涌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fēng)，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里面。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七日

　　《我愛這土地》寫于1938年11月17日，發(fā)表于同年12月桂林出版的《十日文萃》。1938年10月，武漢失守，日本侵略者的鐵蹄猖狂地踐踏中國大地。作者和當(dāng)時文藝界許多人士一同撤出武漢，匯集于桂林。作者滿懷對祖國的摯愛和對侵略者的仇恨便寫下了這首詩。

　3、《有的人》（臧克家）

　　——紀(jì)念魯迅逝世十三周年有感

　　有的人活著，

　　他已經(jīng)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還活著。

　　有的人，

　　騎在人民頭上：“呵，我多偉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給人民當(dāng)牛馬。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

　　有的人，

　　情愿做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

　　有的人，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著為了多數(shù)人更好地活。

　　騎在人民頭上的，

　　人民把他摔垮；

　　給人民作牛馬的，

　　人民永遠(yuǎn)記住他！

　　把名字刻入石頭的，

　　名字比尸首爛得更早；

　　只要春風(fēng)吹到的地方，

　　到處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場可以看到；

　　他活著為了多數(shù)人更好地活的人，

　　群眾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

　　1949年全國解放后，臧克家由香港回到北京。10月19日，是魯迅先生逝世13周年紀(jì)念日，全國各地第一次公開地隆重紀(jì)念這位偉大的文學(xué)家、思想家和革命家。臧克家親自參加了首都的紀(jì)念活動，目睹了人民群眾紀(jì)念魯迅的盛況，并瞻仰了魯迅在北京的故居，看到了魯迅先生在文章中提到過的“棗樹”“老虎尾巴”等，他深切追憶魯迅先生為人民鞠躬盡瘁的一生，睹物思人，百感交集，于1949年11月1日寫了《有的人》這首短詩，抒發(fā)了自己對紀(jì)念魯迅先生所引起的無限感慨以及對人生意義的深刻思考。這首詩熱情地歌頌了魯迅先生甘愿“俯下身子給人民當(dāng)牛馬”“情愿作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的偉大精神，有力的鞭撻了“騎在人民頭上”“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深刻的揭露了為人民服務(wù)的人在人民中永存，與人民為敵的人必滅亡的道理。

4、《鄉(xiāng)愁》（余光中）

　　小時候，

　　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

　　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后，

　　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

　　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后來啊，

　　鄉(xiāng)愁是一方矮矮的墳?zāi)梗?/SPAN>

　　我在外頭，母親在里頭。

　　而現(xiàn)在，

　　鄉(xiāng)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

　　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1971年，20多年沒有回過大陸的余光中思鄉(xiāng)情切，在臺北廈門街的舊居內(nèi)賦詩一首。寫完后，詩人熱淚盈眶，沉吟良久。這，就是后來被海外游子不斷傳唱的《鄉(xiāng)愁》。

5、《相信未來》（食指）

　　當(dāng)蜘蛛網(wǎng)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

　　當(dāng)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zhí)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當(dāng)我的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

　　當(dāng)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

　　我依然固執(zhí)地用凝露的枯藤

　　在凄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邊的排浪，

　　我要用手撐那托住太陽的大海，

　　我搖曳著曙光那枝溫暖漂亮的筆桿，

　　用孩子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

　　我之所以堅定地相信未來，

　　是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她有撥開歷史風(fēng)塵的睫毛，

　　她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們對于我們腐爛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悵，失敗的痛苦，

　　是寄予感動的熱淚，深切的同情，

　　還是給以輕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諷。

　　我堅信人們對于我們的脊骨，

　　那無數(shù)次的探索、迷途、失敗和成功，

　　一定會給予熱情、客觀、公正的評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評定。

　　朋友，堅定地相信未來吧，

　　相信不屈不撓的努力，

　　相信戰(zhàn)勝死亡的年輕，

　　相信未來，相信生命。

　　《相信未來》是食指的代表作品之一，寫于1968年，在陰云密布的時代，它給人們心靈上投下了一道希望之光。當(dāng)時詩人20歲，他用樸實平易的文字，將冷靜的思考與熾熱的感情融入字里行間。

　　1968年正值“文化大革命”處于狂熱的巔峰時期，詩人在經(jīng)歷了初期的盲動，被政治浪濤沖向農(nóng)村“廣闊天地”之后，對這場政治運動已有了一些較為清醒的看法，特別是對“文革”中個人命運的遭遇有了切身的感受，曾經(jīng)有過的熱烈、單純的理想遭到了狂風(fēng)暴雨的沖刷，內(nèi)心充滿了失落、迷茫和悲哀，但他又不甘于輕易地放棄理想和希望，于是，希望與絕望的劇烈沖突，經(jīng)由他的筆流淌出來。

6、《回答》（北島）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看吧，在那鍍金的天空中，

　　飄滿了死者彎曲的倒影。

　　冰川紀(jì)過去了，

　　為什么到處都是冰凌？

　　好望角發(fā)現(xiàn)了，

　　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競？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

　　只帶著紙、繩索和身影，

　　為了在審判前，

　　宣讀那些被判決的聲音。

　　告訴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zhàn)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藍(lán)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聲，

　　我不相信夢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無報應(yīng)。

　　如果海洋注定要決堤，

　　就讓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陸地注定要上升，

　　就讓人類重新選擇生存的峰頂。

　　新的轉(zhuǎn)機和閃閃星斗，

　　正在綴滿沒有遮攔的天空。

　　那是五千年的象形文字，

　　那是未來人們凝視的眼睛。

　　《回答》作于1976年清明前后，初刊于《今天》創(chuàng)刊號（1978年12月23日），后作為第一首公開發(fā)表的朦朧詩，刊載于《詩刊》1979年第3期。這首詩是北島早期的詩歌，是北島最著名的詩作。此時的詩人還在地下進行著神圣的詩歌創(chuàng)作，和一些與他有共同理想的朋友們一起自費編輯出版詩刊《今天》，這首詩是詩人的成名作和代表作，也是那一時期詩歌的代表作。

　　詩題取名《回答》，要“回答”就要有回答的起因、回答的對象。詩人的回答對象很明顯，就是那沉悶的社會現(xiàn)實，那充滿悸謬的十年浩劫——“文化大革命”。

　　中國內(nèi)亂的十年（1966——1976），給了北島太多的感觸，而他的朦朧詩就是在這樣一個時代中，試圖給自己的靈魂有一個負(fù)責(zé)的交代?！痘卮稹氛宫F(xiàn)了北島一代的知識青年對殘酷現(xiàn)實的強烈不滿而發(fā)出的振聾發(fā)聵的吶喊——“告訴你吧，世界，我—不—相—信！”

7、《一代人》（顧城）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這首只有兩行的小詩，1980年在《星星》第3期發(fā)表后震動了整個詩壇，不管是對朦朧詩抱肯定或是抱否定態(tài)度的人，對這首詩卻是一致的稱贊。

　　“文革”是顧城寫下這首詩的背景，盡管事實上那場政治運動早已淡化了，但是在當(dāng)時絕大多數(shù)人的腦海里，“文革”依然是一個現(xiàn)在進行時，這種狀態(tài)一直維持到80年代前期。所以“黑夜”這兩個字給予那個時代的人們帶來的就是直觀的現(xiàn)實感，沒有人會在把“黑夜”轉(zhuǎn)化為“文革”或“紅色恐怖”這個過程中產(chǎn)生障礙，這就使得顧城的詩在當(dāng)時更多的被當(dāng)成一種政治宣言來解讀。

海子（1964-1989）

　　8、《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海子）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游世界

　　從明天起，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愿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愿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1989年1月13日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是海子的抒情名篇，寫于一九八九年一月十三日，兩個月后，海子在山海關(guān)附近臥軌自殺。據(jù)海子少數(shù)的幾個朋友說，海子的生活很沉悶，除了寫詩讀書，寫大學(xué)論文以外他沒有做過別的事，每星期他會開一個廣播聽，他的房間里沒有任何娛樂設(shè)施，他不跳舞，也不參加任何連誼活動，28歲也沒有女朋友，就只有幾個朋友，也很少說話，海子臥軌，可能和海子患有抑郁癥有關(guān)。

　　也許，正是從這首詩中，我們得以窺見詩人最后的生存思考。這個用心靈歌唱著的詩人，一直都在渴望傾聽遠(yuǎn)離塵囂的美麗回音，他與世俗的生活相隔遙遠(yuǎn)，甚而一生都在企圖擺脫塵世的羈絆與牽累。20世紀(jì)80年代特殊的精神氛圍，海子是一個與之密切相關(guān)的文化象征，代表了某種價值理念和精神原型：以超越現(xiàn)實的沖動和努力，審視個體生命的終極價值，質(zhì)疑生存的本質(zhì)和存在的理由為核心的激進的文化姿態(tài)和先鋒意識。

　　荒謬的是，這句“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如今卻成為了房地產(chǎn)商最常用的廣告語之一。

　9、《我微笑著走向生活》（汪國真）

　　我微笑著走向生活，

　　無論生活以什么方式回敬我。

　　報我以平坦嗎？

　　我是一條歡樂奔流的小河。

　　報我以崎嶇嗎？

　　我是一座大山莊嚴(yán)地思索！

　　報我以幸福嗎？

　　我是一只凌空飛翔的燕子。

　　報我以不幸嗎？

　　我是一根勁竹經(jīng)得起千擊萬磨！

　　生活里不能沒有笑聲，

　　沒有笑聲的世界該是多么寂寞。

　　什么也改變不了我對生活的熱愛，

　　我微笑著走向火熱的生活！

　　這是汪國真第一首比較有影響的詩，發(fā)表于湖南《年輕人》雜志1984年第10期，《青年博覽》、《青年文摘》先后轉(zhuǎn)載。最初看到汪國真詩的文學(xué)編輯們，對他的普遍評價是不晦澀，不故弄玄虛，不生僻難解，可以說是完全區(qū)別于在此之前流行一時的朦朧詩派。但當(dāng)時沒有人料到，他能在詩壇掀起一股強勁的風(fēng)潮。

　　帶著幾分優(yōu)雅與帥氣的青年詩人汪國真，在1990年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詩集《年輕的潮》。他用輕松、簡單的筆調(diào)，在1990年代替了海子在1989年那陰郁的氣質(zhì)。這似乎也在表明，人們在有意無意地拋卻深沉的意識形態(tài)的思考，開始關(guān)注怎樣發(fā)財致富、如何享受人生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