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富可敵國的南洋華僑,一百年前,把巨額資金投入祖國。在山東煙臺,他要建立一個屬于中國的葡萄酒王國。 1891年,在中國北方的一個沿海小城,釬錘叮當,人歡馬叫。大清政府從德國購進的五門克虜伯大炮已悄然運抵此處,他們要修建一座巨大的炮臺來捍衛(wèi)疆土,保家衛(wèi)國。 一年以后,在相隔1000余米的海岸線上,另一項更加浩大的工程也緊鑼密鼓地破土動工了。在現代人眼里,這項工程頗似一把"手槍"。這項工程的建造,有著同樣的一個目的,也是"救國",他要完成大清國不能完成的任務。 1858年,大清帝國江山永固的版圖在世界列強的堅船利炮下分崩離析,清政府被迫簽訂了不平等的《天津條約》和《北京條約》,開放了沿海11處通商口岸,而煙臺這座僅有2萬人的小城,也身在其中。經歷了30余年的開埠歲月,十九世紀九十年代的煙臺已經是另一幅模樣,大街上走著高鼻梁的外國人、海岸上停著耀武揚威的外國戰(zhàn)艦。 這座工程并非一座軍事工程,而是一座龐大的地下酒窖。它深入地下達7米,占地2600多平方米, 八個巨大的拱洞交錯連環(huán),猶如一個歐洲中世紀的古堡迷宮。 在地窖的深處我們發(fā)現了三個巨大的酒桶,工作人員告訴我們這就是地窖的“鎮(zhèn)窖之寶”,每一個酒桶能容納15噸的葡萄酒,號稱亞洲桶王。據說,如果一個人每天喝一斤酒的話,那么他需要80年才能喝完這一桶酒。 就是這樣的一個酒窖,在當時的條件下,用去了整整11年的時間,花費了建造者300萬兩白銀。 300萬兩白銀的巨額投資,遠非一位普通商人或政界人士的能力所及。那么誰愿意花費這價值三艘戰(zhàn)艦的白銀建造這樣一座酒窖,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令很多人感到匪夷所思。 張弼士,廣東大埔人,父親是道光年間的秀才,由于家境貧寒,他只隨父親讀過三年的書。18歲時,家鄉(xiāng)遭受了一場洪澇災害,由于生活所迫,他只好應征做了志愿勞工,只身遠走南洋。 在高樓大廈中間的這座庭院,是張弼士當年在馬來西亞的一處故居。墻壁因涂成了藍色,當地人習慣稱它為"藍屋",如今,它已經是馬來西亞一處頗具歷史文化價值的建筑。 張弼士天資聰穎,又肯吃苦,在馬來西亞三年便小有積蓄,從此進入礦產、種植、銀行業(yè)等領域,經過30余年的苦心經營,他竟然成為了擁有資產8000萬兩白銀的南洋華僑首富。 張弼士在南洋鼎盛時期,他的資產達到了8000萬兩白銀,可以這樣講,相當于清政府某一時期一年的國庫收入,富可敵國。 1892年,51歲的張弼士,從南洋回到祖國,將巨資300萬兩白銀投入煙臺開辦公司,取名"張裕","裕"字即是希望富裕昌盛之意。建造這座酒窖就是他在祖國發(fā)展的第一步。 當時的中國正處于帝國列強的瓜分蠶食之中,清王朝軟弱無能,百姓倍受洋人欺壓。富國強民成為當時許多中國人的夢想。 張弼士回國后經過考察,決定成立一家葡萄酒公司,但是在當時的中國,很多人都無法理解。 其實真正讓張弼士做出投資決定的,是一次到煙臺的實地考察。1891年,張弼士收到煙臺東海關監(jiān)督盛宣懷的邀請,到煙臺辦理礦產、鐵路事宜。順便,他對這里的土壤、水文狀況進行了考察。 張弼士認為,煙臺地區(qū)和盛產葡萄酒的法國波爾多緯度相同,氣候也極其相似,隨后將土壤樣本寄往法國、意大利,后來,經過這兩個國家的專家研究認定,這里是葡萄生長的天然良園。 葡萄酒的說法是"七分葡萄,三分釀造",優(yōu)質的葡萄是釀造華貴醇美的葡萄酒之關鍵所在。 1871年的時候呢,張弼士先生,在參加一次外交酒會的過程當中,碰到了一位法國的外交官,而這位外交官,恰恰就是八國聯(lián)軍入侵中國(的時候),他來到過煙臺。他發(fā)現煙臺這個地方,山葡萄非常多,而且呢,他又從家鄉(xiāng)帶過來的一些小型的釀酒設備做出來的酒,味道還是可以的。 在建造酒窖的同時,張弼士也曾嘗試用這種葡萄試制葡萄酒,但試驗的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這里有滿山遍野的野生葡萄,但這些野生葡萄根本無法釀造出上等的葡萄美酒。 尋找優(yōu)良的葡萄品種,成為張弼士當時的首要任務。 那里能夠找到適合大規(guī)模釀酒的葡萄,張弼士又遇到那些困難. 沒有理想的釀酒原料,并沒有擋住立志要實業(yè)救國的張弼士。在遍查分析各國優(yōu)質的葡萄產區(qū)后,他做出了一個橫跨歐亞兩洲的設想。如果說是張騫在歷史上第一次從西域引進了食用葡萄,那么在兩千年之后, 就是張弼士第二次大規(guī)模地引進了能釀造紅酒的葡萄, 而這一次卻是通過波濤洶涌的海上絲綢之路。 1897年,64萬株,120多個品種的葡萄,承載著特殊的使命,從奧地利裝運出發(fā),駛向了一個東方人為它們精心設計的第二故鄉(xiāng)。浩浩蕩蕩的船隊歷時半年,風塵仆仆地抵達煙臺,然而,意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栽種不久的葡萄,出現大面積的死亡。 而另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也隨之而來,構筑地窖的鋼筋受海水腐蝕斷裂,地窖出現了滲漏、塌陷! 失敗和挫折,籠罩著誕生不久的張裕公司,是放棄還是繼續(xù)?已近不惑之年的張弼士,如何走出這風雨飄繞的困境? 酒窖必須低于海平面一米,同時保證距離海邊不能超過100米 。但修建這樣一個酒窖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困難重重??拷_叄菀自斐珊K臐B漏,而要保證低于海平面一米,就必須挖到地下七米的深度。經過多次的嘗試和失敗后,他決定將鋼架結構的西法建造和中國的青磚土建法結合運用,最終解決了酒窖滲漏塌陷的問題 但是,葡萄的大面積死亡問題得不到解決,仍然無法進行大規(guī)模的生產,而煙臺山上的野生葡萄,這個時候終于派上了用場。 歐洲葡萄因為沒有在煙臺種過,跟個小孩一樣,它沒有產生抗性,一到新的環(huán)境條件下,它就容易得病,容易得蟲的危害,所以就采用了當地的嫁接,用當地的葡萄枝條作為砧木來嫁接,嫁接之后,形成對葡萄從蟲害到凍害的抗性,使得葡萄能夠正常的生長。 葡萄種植問題解決了, 1500畝優(yōu)良的葡萄為張裕公司的工業(yè)化生產創(chuàng)造了條件,但釀造高質量的葡萄酒還需要有一個科學的釀酒方法, 西方的葡萄酒釀造歷史悠久,而且早就有工業(yè)化釀酒的現成經驗,張弼士從歐洲引進了整套的工業(yè)化釀造設備后,還必須尋找到一位優(yōu)秀的釀酒師。 釀酒師是釀酒藝術的靈魂,。他們掌管著葡萄美酒釀造藝術的密碼,依靠舌尖和鼻子的敏感與特有的天賦,在色香味中精雕細琢。那么,誰能夠幫助張弼士在這個白酒的國度釀制出第一杯芬芳佳釀? 公司的創(chuàng)辦初期呀,對酒師的引進非常嚴格,那么發(fā)生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叫“三聘酒師”。那么第一次聘的酒師,由于在到中國的途中,走到上海,牙病 感染,就去逝了。那么第二位呢,遇到了一位像中國的,南郭先生這樣的濫竽充數的,一個荷蘭人,那么最后也沒有成功 。 一次一次的翹首期盼,一次又一次的失落和無奈,已經六十多歲的張弼士仍然在默默地等待。一天,從張裕公司門前經過的人們,突然發(fā)現在大門上升起一面外國國旗。這面飄揚的外國國旗讓所有的過往者迷惑不解,難道,酒廠已經易旗換主,拱手相讓給外國人了? 巴保,一位奧匈帝國駐煙臺的領事官,執(zhí)有奧匈帝國頒發(fā)的釀酒證書。出于對釀酒的愛好和對張弼士的尊敬,巴保和象征自己身份的大旗,竟然從煙臺山上的領事館,來到近在咫尺的張裕公司。他一邊釀酒一邊辦理外交,開始了他在張裕長達18年的釀酒歷史。 張弼士知道,巴保出身于釀酒世家,對釀酒事業(yè)一絲不茍,精益求精,因此,張弼士希望他能夠將他豐富的創(chuàng)造力在張裕公司發(fā)揮的淋漓盡致,把西方釀制美酒的密碼與東方這片古老的土壤珠聯(lián)璧合,釀造出屬于中國的葡萄美酒。 張裕公司生產的大量美酒將要上市,張弼士還必須做出最后努力,請繼續(xù)收看走遍中國系列節(jié)目,走進煙臺之張裕往事。 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一桶又一桶的美酒充填起這龐大的地下宮殿。 高挑的石拱地下,齊整的木桶如同列隊的士兵順著墻面延展排開。 看著眼前的場景,張弼士內心感到抑制不住的興奮。他覺得,自己實業(yè)救國的夢想,即將變成現實。 而在此時,他還要做幾件必須要做的事情。在當時清政府的官僚作風之下,申辦一個手續(xù)必須要得到朝廷的點頭許可。在他的多方斡旋下,當時的北洋新政領導人李鴻章終于為公司親自批示,“準予專利15年,凡在奉天直隸山東三省地方,無論華洋商民,不準在十五年限內,另有他人仿造,以免篡奪",這應該算是清政府批準的最早專利。 接下來,張弼士決定打通政治勢力最強的環(huán)節(jié)。在慈禧太后召見時,他奉上一筆厚厚的晉見禮--白銀30萬兩,一舉轟動紫禁城。張弼士同時上書千言,提出抵制洋貨,以商戰(zhàn)收回利權等十二條建議,清廷采納了他的建議,并賞給他頭品頂戴,太仆寺正卿職。張弼士從此成為官商一體的紅頂商人。這些努力沒有白費,在政治勢力的庇護下,張弼士完成了他葡萄酒上市前的主要準備工作。一個桶王的容量是15噸,加上其余的200多個小桶,公司當時的產量已經達到200多噸。在封閉的舊中國,這些美酒的去向,成為張弼士下一步要面對的問題。 雖然,中國有著兩千年的酒文化。但是,直到今天,葡萄酒在普通百姓的生活中,依然游歷于陌生的邊緣。在政治紛爭、兵荒馬亂的晚清時期,這么多的葡萄酒對中國人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市場。 實際上,張弼士的目的也并非從中國人的口袋里賺錢,而是將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喜歡喝葡萄酒的外國人身上。 開埠30余年的煙臺,已是中西方摻雜交融的世界,洋文、洋人遍布這里的大街小巷。據《芝罘區(qū)志》統(tǒng)計, 1911年前后,這里每100個居民中就有兩個外國人。這些外來者把這里當作自己的世外桃源,踢足球、玩保齡,全然一副主人的模樣。但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張弼士銷售計劃中的一部分。 就在張裕公司生產的葡萄酒銷往世界各國的同時,清王朝已經搖搖欲墜,以孫中山為首的革命者也在通過革命的手段試圖改變中國的命運。就在辛亥革命的前夕,1910年,張弼士向孫中山捐資30萬兩白銀。 辛亥革命勝利后,孫中山進京路過煙臺。在參觀張裕公司后,品重禮泉的嘉勉之詞就永遠留在了這里。這即是感謝張弼士當年的慷慨捐助,也是他們"實業(yè)興邦"的共鳴。 實業(yè)可以興邦。中國人生產的葡萄酒能夠走向世界,一直是張弼士有生之年的最大宿怨。 1915年,美國舊金山花團簇擁、鼓樂喧天。巴拿馬萬國博覽會正式開幕,74歲的張弼士作以中國代表團團長的身份帶團參會,張裕葡萄酒一舉奪得4項金獎。在慶功宴上,白發(fā)蒼蒼的張弼士有感而言:"唐人是了不起的,只要發(fā)憤圖強,祖國的產品都要成為世界名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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