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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怡軒楹聯(lián)剩話卷一 故事 應(yīng)制 廟祀 廨宇 ○故事 包曉村上舍祖同云：許姓為粵東望族，現(xiàn)任浙省方伯星臺先生應(yīng)鑅，閥閱傳家，簪纓紹美，其任蘇臬也，為光緒十年，于十一月為文孫完娶，銜牌甚多，除吏部右侍郎、戶部左侍郎、江蘇按察使、浙江布政使及方伯歷任官階不計外，另有五代同堂、七代同居，壬辰、庚戊、王子、癸丑伯侄兄弟翰林，己酉、庚戌、壬子、癸丑兄弟叔侄鄉(xiāng)會聯(lián)科，嘉慶己卯、光緒己卯父子周甲同科，己酉、戊午、辛酉、丁卯、庚午、己卯兄弟叔侄五屆同科，癸卯、己酉、戊午、辛酉、甲子、丁卯、庚午、己卯十兄弟登科，己酉、甲子、丁卯、庚午、己卯七子登科，己卯、甲子、癸卯、丁卯、己酉、庚午、戊午、乙亥、辛酉、丙子父子登科，同治丁卯、光緒己卯同懷兄弟登科，又有伯侄按察使等牌十余對，皆極一時之盛，因述及方伯己卯兄弟同科，家廟聯(lián)云：“歷子丑辰未戌亥，十六科鼎望蟬聯(lián)，酉歲再疊雙，午歲又疊雙，卯歲三疊雙，雙雙喜報金花帖；合父子叔侄弟兄，廿余載聲華鵲起，同封榮四代，同堂逢五代，同居剛七代，代代名登玉筍班?！庇旨覐R聯(lián)云：“軺乘四輔，節(jié)擁雙江，兄弟建鴻猷，喜膺五代嘉祥，何止一門三進士；嗣邁六賢，孫逾八俊，曾元承燕翼，渥荷九重恩寵，又看十子七登科?！庇梢恢潦?，用數(shù)目字巧妙之至?？频谌绱酥?，不特粵省罕逢，亦海內(nèi)罕匹，足為熙朝佳話。特詳述之，以志盛事云。此本宜入佳話，然亦一大故事，爰首列之以冠全集。吉祥文字，觀者莫不興起焉。 桐城張文端公予告歸里，其子文和公已入相。公置別業(yè)，署聯(lián)于門曰：“綠水青山，任老夫逍遙歲月；紫扉黃閣，看吾兒黼黻升平。”至今傳為美談。《兩般秋雨盦隨筆》及《熙朝新語》、《楹聯(lián)叢話》皆載之?？贾稘M漢名臣傳》，則文端薨時，公尚歷官左庶子，其后十年方入相。是聯(lián)也，好事者為之也。 六合徐彝舟太守鼒，文筆凌厲，學(xué)問淵博，多著作，《小腆紀年》，其最著也。楹聯(lián)余技耳，亦俊拔可喜。團練時，偶宿離城二十里之僧舍，僧款之厚。次早遄行，僧以箋索聯(lián)，倚裝付之云：“正關(guān)心軍務(wù)倉皇，幾點疏鐘，此地離城二十里；喜到眼秋光明凈，一杯濁酒，昨宵知己兩三人。”送林子經(jīng)賡文漸逵云：“公侯獎譽，宗族交推，能撐持亂后鄉(xiāng)閭，如君幾個；樵子烹茶，村童進酒。得消受閑中風(fēng)月，待我重來?！?/div> 吾鄉(xiāng)張桂山先生啟圖，嘉慶戊辰舉人，庚辰進士，任長洲、常熟兩邑廣文。士林景仰，文行堪師。湯敦甫相國贈以聯(lián)云：“經(jīng)訓(xùn)傳家，姑蘇姑熟；文章華國，戊辰庚辰。”相國一代偉人，乃小道可觀，巧不傷雅，亦堪傳世，殆形上形下一以貫之歟。 嘉慶辛未大考，歙縣洪賓華修撰四等第一，錢唐戚蓉臺編修一等第四，二人乃同年。先是，京師有句云：“三月十八，八月十三，圣祖祖孫雙萬壽?！睙o有能對者。至是，或為之對曰：“一等第四，四等第一，編修修撰兩同年?！惫ちο?，固于金湯。 隱士萬斛泉，湖北興國州人。生平以朱子小學(xué)《近思錄》為宗，尤精研《大學(xué)衍義》。與其徒結(jié)茅山中，讀書講道，不求仕進。賊至，正襟危坐，弦誦不輟，賊皆引退。中丞胡文忠公入告：奉旨賞七品頂戴，其徒宋、鄒二人賞八品頂戴。此咸豐丁巳年事。大吏贈聯(lián)云：“絳帳一時培后輩；黃貼三舍避先生?！贝瞬菀半y副之盛名，亦國家非常之曠典也。 道光壬寅，夷船入長江，破鎮(zhèn)城，揚屬洶懼，醵金十二萬兩賄夷，得免。吾鄉(xiāng)顏柳橋崇禮，實為使者，凡三往，乃得成。蓋顏之為人，有膽有口才，非他人所及也。其壽也，茅松門森贈以聯(lián)云：“具菩薩心，有圣賢學(xué)，兼豪俠風(fēng)，及身擁十萬金錢，到今日仍然赤手；拯黎元爭，靖妖孽氛，排國家難，卻敵抵三千鐵弩，笑凌煙少此丹忱?！鳖侂m不足當(dāng)之，而此聯(lián)卻豪宕可喜。 先大夫于嘉慶丙子科鄉(xiāng)試，額滿見遺，遂棄舉子業(yè)，以幕游四方，足跡未到者，陜甘滇黔耳。雖到處，逢迎有主人，然辛苦實甚。五十八歲，自粵東歸，尚擬赴江西饒州太守之約。伯兄得殿撰，乃尼行。后三年，伯兄視學(xué)粵西，復(fù)往就養(yǎng)，歸，始息轍焉。嘗自為聯(lián)，顏于寓齋曰：“有才不用今老矣；無媒自薦誰識之。”濮栩生丈以懸針篆書之。及六十壽辰，蜨庵師贈聯(lián)曰：“分雅良辰，近重九日壽辰九月朔；承歡有子，為第一人?！?/div> 先太淑人以二月十一日生，六十壽辰，值伯兄粵西學(xué)使任滿，入都請假，三月歸里稱觴，邑人稱盛事焉。楹聯(lián)有云：“春酒稱觴，百花獻壽；宮袍舞彩，四牡還朝?！睘橄堵官e祁齡作。余多不及。其中究推陳蓮史方伯繼昌為首作云：“鼎甲宮袍花甲酒；皇華羽斾白華詩?！焙喞ㄌ没?，不愧三元手筆。 余戚尹某，工楹聯(lián)，寫作敏捷，日數(shù)十副不疲。館于六合張大令義臣署，冬日凜冽，圍爐聚飲，閽人白曰：某巡檢稟辭到任。張曰：“此人極風(fēng)雅，君為我書聯(lián)送之。一須切其人，二須勉以政體，三要得上司送行口氣?！卞岷敉ツ骷垺Ｒ驯痪?，信筆直書曰：“詩酒琴書，及時行樂；恭寬敏惠，臨別贈言?！睌S筆大笑，連舉數(shù)觥以自賀。張與眾友拜服不已。尹歸，述于余，猶勃勃有生氣焉。余曰：“五者不可偏廢，而君獨遺信，豈信之不足為政耶，抑其人風(fēng)雅可以不信治民耶？”尹大笑不能答。 江陰縣城門額曰“忠義之邦”，字如斗大，不署名。江口為君山，山半為梅花書院。上有樓，名“一層樓”。山頂為無梁殿，登高一望，山高城卑，想見守者之難。殿聯(lián)云：“列嶂俯孤城，每為登臨思往事；大江流浩氣，始知鐘毓有英才?！倍綄W(xué)使者姚文田書。 鎮(zhèn)城失陷，文生某降賊，黃馬褂。黃風(fēng)帽，顧盼偉如。破瓜州、儀徵皆與焉。吾鄉(xiāng)北固山巔，有多景樓，代賊為聯(lián)云：“且把第一江山，從新整頓；愿與億兆黎庶，共樂升平?！甭?wù)咔旋X。金陵圍，急逃出，被官軍所獲，獻于帥。帥久聞其名，立命斬之。某曰：“愿薙發(fā)而死?！睅浽唬骸霸坪危俊蹦吃唬骸按税l(fā)，賊發(fā)也，不能見先人于地下?！睅浶Χ手?。既薙，帥怒漸平，問之曰：“汝代賊為某聯(lián)乎？”曰：“然。”曰：“何無心肝若此？”某曰：“所謂戲玩之也。吾輩書生，陷賊不能殺賊，口誅筆伐，某之責(zé)也。公不見且字乎？且者，言其不久也?！睅浶Χ屩?。既歸，同學(xué)人鳴于學(xué)師，欲為報劣學(xué)。師曰：“劣不足蔽辜，而劣跡又無據(jù)，不如其已也。”遂獲保首領(lǐng)，以功名終。 劉文正公夫人九十一壽辰，阮文達公聯(lián)載《叢話》中，又《續(xù)話》載吳山尊學(xué)士為朱文正制聯(lián)云：“夫作宰相，子作宰相，佇見文孫成宰相，古今一品太夫人，能有幾個；天許長生，帝許長生，更聞多士祝長生，富貴百年曰壽考，請增十齡?！彼撇蝗缙陬U之渾。 少時讀書于袁宅，齋中懸一聯(lián)云：“鐵肩擔(dān)道羲；辣手著文章?！奔尉改暝?，鐵崖楊繼盛。書法蒼老之至，而贗本無疑，以鐵崖非椒山號也。然作偽者不取他人號，而獨取人所共知之鐵崖老人，似無此理。轉(zhuǎn)疑椒山公亦字鐵崖，而他處不傳此聯(lián)，或為真跡也。然歟？否歟？ 昔于翁文端公第中，見某相國所贈聯(lián)云：“東海南濱，選士造士；三天六館，經(jīng)師人師?！鄙w翁方以祭酒直上書房，而嘗視學(xué)廣東、福建者也。同見者皆稱善。然選士造士分屬兩省乎？經(jīng)師人師分屬兩地乎？抑皆籠統(tǒng)言之乎？兩難之局也。同人皆笑，無以應(yīng)。 翁藥房先生同書，幼時夢人贈楹聯(lián)云：“芳草有情皆礙馬；春城無處不飛花。”眾謂此登科之兆也。繪圖索題，得詩盈帙。道光庚子，果入詞垣，揚歷中外。咸豐末，巡撫安徽，以軍務(wù)逮詔獄，幾不測。同治初，發(fā)陜甘軍營效力，以疾終于花馬池，乃知贈聯(lián)之兆，在此不在彼。 趙晝?nèi)壬蕰x，耽于音律，不失累黍。年八十余，每發(fā)音，曼若游絲，聞?wù)咭蔀槎伺?。五十壽辰，為六月二十九日，以長子是年亦三十壽，為八月二十九日，乃遂改就稱觴焉。自為聯(lián)云：“今日始知非，每為笙歌荒筆墨；平生難附熱，聊將桂醑代荷觴?！逼渫侥常瑸槌Ｖ萁坦?，寄聯(lián)云：“蓿味寄蘭陵，夫子停驂欣莞爾；萊衣娛桂月，嘉賓式燕醉陶然?！?/div> 德化萬藕舲先生青藜，以清才碩德官大宗伯，后輩頗有同平章登揆席者，先生仍故官。光緒丙子冬，七十壽辰；后五日，乃寶佩蘅相國鋆七十壽。先生贈聯(lián)云：“歷事四朝公作相；先生五日我為兄?！币饪芍?。 戊辰以計偕入都，寇踞獻縣，繞道天津。其時警信沓至，風(fēng)鶴驚人。各處團練局露刃盤查，人家升屋瞭望。至青縣，宿逆旅。主人乃練長也，河目?？冢普?，藉以破悶。門有聯(lián)字如斗大，其自書也，曰：“百年代謝誰非客；四海升平即是家。” 諸生某，工圍棋，狀貌肥腯，項后有瘤，飲啖無厭，每酒醉飯飽，瘤灼灼有光。嘗游山，與友會飲，既醉，臥于山石上。四人扛之，弗能舉，聽之。醒后，覺身下有物，起視之，則大赤蛇被壓死。能為五言詩，七言非所習(xí)。欲覓館，而人不敢請，畏其啖也。晚年列名于軍功籍中，得六品銜?；蛸浺月?lián)云：“六品耀頭街，紙上談兵，卻趁圍棋來報捷；五言夸手筆，腹中有笥，果然食肉也兼人?！?/div> 徐州閻金門維城，余同官也。戊寅夏院試，同寓淮城。凈屋與乩壇鄰，室如斗大，甚僻靜。閻預(yù)為聯(lián)云：“斗室徜徉忘地窄；肩墻憑眺得天多?！敝猎⒓磻抑?。蓋閻于租寓時占牙牌數(shù)，其謁云：“道逢高士引，仙境在巖阿?！笔且灾?。余曰：“事果有前定乎？”閻曰：“有之。憶昔侍先祖豆村公樹，由大挑歷任直隸清苑縣，升冀州牧。一日，政余午倦，夢游閬苑，荷亭上有聯(lián)懸柱云：'秧針剌水融無跡；蒲釗披風(fēng)脆有聲?！窍模瑘A明園引見，宛如夢景。事之前定，信而有徵矣?！?/div> 吾省學(xué)政辛、申二公，場規(guī)最嚴。士有怨之者，為聯(lián)曰：“辛從益非徒無益；申起賢豈曰能賢?！薄鹩帜衬?，有部郎之子，以夤緣得府首。或為聯(lián)云：“大膽包天，納粟郎中，敢將批首買；欺心刮地，選錢太守，不怕老毛知?！鄙w其時學(xué)使為毛公式郇，素風(fēng)厲可怕也。對可謂工矣。 某翁家素封而為怨府，年七十九稱觴，俗所謂慶九者也。門口有大樹一株，數(shù)百年物，與鄰共有之。鄰人欲售其半于翁，翁弗允。鄰遂鋸其半。是日，賀客如云，頗不雅觀。晚，客散，大門失其一，遂弗克寐。翁有四子，其一遠客他方，未及歸。祝人為之聯(lián)曰：“樹去半邊翁慶九；門留一片子余三。” 余以丁卯四月赴安東教諭任，署事者為江寧周還之葆濂。六月，余赴省送科，周以事羈安東。余差竣歸安，則周于九月以疾赴淮就醫(yī)，卒于中途。諸寅友買棺，草草成殮，付其子以歸。周臨去時，懸一聯(lián)于書院講堂，事后觀之，乃讖語也。其聯(lián)云：“將南轍之旋，嘆草草一官，整頓難求三月治；遵東海而處，愿濟濟多士，栽培莫負百年人?！?/div> 泰州陳研鄉(xiāng)比部文田，博學(xué)能文，而官階濡滯，在京寓口袋胡同，藏宋板書極多。辛未年，自撰春聯(lián)云：“口袋胡同藏書三萬卷；頭銜刑部補缺一千年?！?/div> 徽州洪斗槎茂才，寓居?xùn)|臺，述者忘其名，才士也。書其楹曰：“三不如人棋曲酒；一生誤我畫書詩?！卑涟恫慌贾庖缬阼糯髷?shù)奇，無以為生，不得已托身市廛。戊寅春，縣官巡夜呵問，幾受敲撲。世無昌黎，何可以閬仙自恃哉。 宜春宇學(xué)使振按臨鎮(zhèn)江府，丹陽童生正場首題鼉蛟，詩題三百維群，得群字。是日有交白卷者，吾邑人作上聯(lián)嘲之曰：“三百維群，窘得鼉蛟交白卷?！睂⒋司鋵戀N學(xué)轅外索對。前一日，吾邑有兄弟二人，因懷挾犯規(guī)，交提調(diào)懲辦，多費乃已。至是，陽邑人對成，寫貼轅外云：“一雙扶出，累他父母費青銅。”對語尖刻，令人難受。然實由吾邑諸君之招侮也，于人何尤。 林文忠公聯(lián)語，余技之余也，然為之亦雅切不茍。其為吳補之光密聯(lián)云：“仲山甫為西京袞職；晁無咎乃北宋詞宗?！彼麩o可切，猶切其字。京官蔣姓，住香爐營三條胡同，索寫聯(lián)句，公書曰：“庭外朗邀三徑月；門前清對一爐香?！毕狄园险Z云：“上聯(lián)已落擎，窘不能對，不得已，以住址塞責(zé)?！被蛞姸υ唬骸肮侣?lián)用蔣門神，何嘗不切姓乎？”公以目攝之而止。此數(shù)聯(lián)《叢》、《續(xù)話》皆不載。 某學(xué)究館于鄉(xiāng)村，冬日，其徒請示聯(lián)語，呵凍凝思，遂書“口呵凍筆唇沾墨”七字，徒弗能對，師亦不能對，因郁郁死。室遂不安，無敢居者。偶有過客宿此，半夜鬼至，以聯(lián)索對。客構(gòu)思良久，無以應(yīng)。鬼堅請不肯釋，而燈已將滅，以手挑之，忽曰：“有之矣：'手剔殘燈指帶油?！惫泶笮θィ抑兴彀?。 某橋梓同中戊子鄉(xiāng)榜，有為聯(lián)語者云：“父戊子，子戊子，父子戊子。”一時無以對。復(fù)有某師弟同官戶部，乃得對曰：“師司徒，徒司徒，師徒司徒?！?/div> 山陽毛孝廉松齡，六旬自壽時方得子，其聯(lián)云：“陽月生辰，我已如嶺上梅花，那能及公門桃李時為廣文；耆年得子，人道是海中仙果，差堪慰晚景桑榆?！?/div> 朱朵山殿撰昌頤，七夕于朱文公祠攜妓乞巧。其時，林文忠公以遣戍過籍，半月遽行，亦以七夕到杭，于西湖暫駐一夕，荷戈就道。杭人為聯(lián)曰：“朱殿撰攜妓拜雙星，風(fēng)流道學(xué)；林制軍辭家剛半月，兒女英雄?！?/div> 吾鄉(xiāng)丁濂甫光祿紹周，癸酉年由四川主試接放浙江學(xué)政，過焦山，留聯(lián)曰：“適從云水窟中來，山色可人，兩袖猶沾巫峽雨；欲向海天深處住，郵程催我，扁舟又趁浙江潮?！?/div> 韓叔起比部弼元，學(xué)問淹博，孤標(biāo)絕俗，與之久交不渝。年四十，棄官歸主揚州講席，著有《翠巖室詩鈔》。趙季梅贈以聯(lián)曰：“參天松柏老巖壑；蓋代文章教子孫。”薛慰農(nóng)觀察時雨贈以壽聯(lián)云：“同譜歷十七科，強仕辭官，江上鷗波如有約；奉觴獻千萬壽，課孫教子，弧南星彩正交輝?！苯阅苄て渖?。 山陽丁儉卿先生晏，經(jīng)營桑梓，百廢具舉，凡修工皆題以聯(lián)，今略敘于左。城西五云堂側(cè)有停云館聯(lián)云：“窗開城堞青如黛；簾卷池波碧似云。”城北文通寺聯(lián)云：“女墻帆影排云去；佛殿鐘聲度水來?！庇殖俏髑锼筝琊^聯(lián)云：“月朗云開，容我百觥邀客飲；波平風(fēng)靜，有人一棹聽漁歌。” 淮郡古跡尚多，有黃道周一聯(lián)云：“虎尾春冰安樂法；馬蹄秋水妙明心。”字極豪放，云是乩筆。余又嘗見一聯(lián)曰：“馬蹄秋水行文訣；虎尾春冰見道心?！闭Z意略同，不知孰先孰后。 《水東日記》云：宣德正統(tǒng)間名臣，稱三楊先生，以文貞為西楊，文敏為東楊。蓋初以姓名，亦略因居第以別之。文貞固出江西，而文定郡望每書南郡，因以南楊號文定。初，京師印賣春帖者有曰：“雨露有恩沾萬物；乾坤無處不三陽?！焙檬抡咚煲詾橛萌龡钪纭?/div> 丁卯舉于鄉(xiāng)，陳六舟太史彝寄聯(lián)以賀云：“蓬山譽并大蘇重；杏苑芳偕小阮探?！敝^鴻軒侄慎儒也。余曰：“敗矣。鴻軒現(xiàn)丁內(nèi)艱，何人可偕乎？”戊辰會試，果報罷。后遂不赴公車，鴻軒侄亦迄今未售。 《黃九煙先生周星集》云：仆命薄數(shù)奇，雖幸竊科名將三十年，未嘗一日離貧賤。然賦性孤介，恥以饑寒累人，故生平有三不：謂不稱貸，不貰物，不醵錢作會也。以是窮年郁郁多愁，然亦自有一樂：每至歲除之夕，世人皆轟轟攘攘，索逋償負，逼桚欲死，而仆獨于于徐徐，掉臂而行，開口而笑。一歲之中，三百五十九日皆不如人，惟有此一日可以驕人。因戲拈數(shù)語：“人不負我，我不負人，三十夜果然快活?！痹瓱o意于屬對也。一日，有友強仆對之，仆乃對曰：“吏若無民，民若無吏，初一朝真是升平?！毕壬唢L(fēng)亮節(jié)，自足千古。即以此聯(lián)論，亦是快人快語。 吾鄉(xiāng)趙玉山，于兵燹后創(chuàng)修大佛殿、千秋橋，鄉(xiāng)人稱之。是年七十壽，其族霎濤孝廉增為聯(lián)祝之曰：“佛宇賴維持，壽同無量；官橋通利濟，德并千秋?！钡珨嵤?，而祝壽已備。又壽某夫婦六十云：“橋?qū)η?，欣夫婦齊眉，都登甲紀；閣鄰斗酒，羨兒孫繞膝，同進庚觚?！鄙w住千秋橋、斗酒閣之間也。語亦妙。吾邑廣文王芑泉先生懸聯(lián)明倫堂云：“莫恃才高，此身既列宮墻，當(dāng)循矩矱；敢言官冷，凡事有關(guān)名教，便要維持。”乃趙云濤作。 有明楊文定公門桃符云：“黎庶但教無菜色；官居何必用桃符。”宰相心胸可見，且用桃符而云不用桃符，語意亦妙。 汪瘦吟學(xué)博宗泰嗜酒，終日不離杯杓。其五十壽也，王明經(jīng)琛贈以聯(lián)云：“太白須醉三萬六個日；伯玉已知四十九年非?！?/div> 《申報》云：京師內(nèi)人近撰一聯(lián)，巧不可階，囑即列報質(zhì)世，其聯(lián)云：“五科殿撰，偕五行金木水火土戊辰洪鈞、辛未梁耀樞、甲戌陸潤庠、丙子曹鴻勛、丁丑王仁堪；四川封爵，凡四等公侯伯子男公岳鐘琪、侯楊遇春、伯許世亨、子鮑超、男楊遇春?！睏罟诩螒c十八年得男爵，后特旨追封侯爵。各省無備五等封者，惟蜀有之。 《申報》云：盂蘭會醮壇楹聯(lián)苦無佳妙者，而肇慶郡邑更難著筆。蓋肇慶風(fēng)俗，三教圣人并列也。梁云門先生秉鐸其地，門弟子以聯(lián)請先生，詢悉其由，不肯作。弟子固請，且曰：“得佳聯(lián)以為開導(dǎo)，亦大妙事。”先生允之，援筆立就。題宣圣壇云：“廁吾儒于三教中，無可無不可；躋宣圣于二氏內(nèi)，其然豈其然。”總壇前云：“說空去，說虛去，三綱五常如何可去；乘牛來，乘鹿來，一車兩馬胡為乎來?！币娬邍@服。 金眉生都轉(zhuǎn)安清自壽聯(lián)云：“絳蠟證同心，思量經(jīng)過名山，別來舊雨；青衫余熱淚，消受畫中愛寵，夢里通侯?！倍嫁D(zhuǎn)才華經(jīng)濟，未竟其用，故言之婉切如此。 仁和鄒蓉閣少尉鏞，幼有神童之目，入泮后，屢薦不售，援例得補長洲典史缺，誠士之不遇者。嘗自署一聯(lián)于署齋云：“十年席帽藍衫客；一個芝麻綠豆官?！笨上肫滹L(fēng)致。 包曉村云：勒少仲中丞長公子，字元俠，負才不羈。學(xué)使者洪文卿鈞，拔取詩古第一，正案亦第一。適逢選拔年，將以此席待之，乃以詩古覆試，時見卷評雖華，仍非知己，草草完卷，將擬返棹，不赴一等覆試。學(xué)使者命教官促之，仍不至。其在蘇也，眷名妓張少卿，贈一聯(lián)云：“把酒高歌，逞年少疏狂，除卻蛾眉寧俯首；浮生如夢，愿芳卿珍重，莫從燕頷覓封侯?！鄙w時有金陵大腹賈捐道銜，揮金如土，亦與妓密托于續(xù)弦，以重聘娶之。未及一月，偕至金陵。姊妹行方慶其得所，不圖室中人固在也，毀其衣飾，屏之侍女之列，即向之海誓山盟者不敢為左右袒，且托言家貧，常致其衣飾于質(zhì)庫。及半年，空空如也，將謀鬻之平康。其假母聞之，仍醵其舊交所贈，以原價贖之，而風(fēng)致已大減。論之者謂元俠一聯(lián)有先見之明焉。又聞四川某大令需次江蘇，眷少卿甚摯，后以赴任江北，臨行置酒為別，醉后草書一聯(lián)贈之曰：“少不如人，且藉他酒祓清愁，花消英氣二句乃元人詞；卿須憐我，休再唱陽關(guān)三疊，河滿一聲?！鼻蹲譄o痕，文尤雅秀，美人名士，可以無愧。 臨桂倪氏鴻《桐陰清話》曰：沙三者，蘇州人，嘗以端陽觀競渡，一日內(nèi)手散萬金，人呼為沙三標(biāo)子。家以中落，僅余五百金。復(fù)于中秋廣招僧道為盂蘭盆，大施口食，糝米為團，雜以胡麻，筐承車載，填塞道路，四方乞丐聞風(fēng)奔赴，以數(shù)萬計。高結(jié)香龕，顏曰“麻團勝會”。自撰楹帖云：“三標(biāo)子現(xiàn)身說法；大老官及早回頭?！笔庐?，五百金告罄。以衣質(zhì)青蚨一串為生計資，日持歌板，市麻團于里巷，向其購者歌一曲以侑食焉。未幾死。事雖不足傳，不可謂非宇宙間一奇人也。 畫師朱野云，遨游京國，傾倒一時，與聾定庵舍人自珍稱莫逆。龔以清狂著名，朱贈聯(lián)曰：“田蚡罵坐非關(guān)酒；江敩移床那算狂?！饼彶灰詾殁瑁瑧抑T廳事。徐垣生太史語人曰：“入門觀聯(lián)，便知是定庵家矣?！?/div> “天恩春浩蕩；文治日光華。”乃憲廟御筆賜桐城相國者。自《叢話》載之，士庶人家弗敢用矣。因思“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露深”，人家所常用。然以“皇帝”二字分署于門，豈理也哉？似更不可用。 余外家蔣氏，其先巡撫云南。御筆賜詩，額于廳事，故名御書堂。楹聯(lián)云：“宸翰煥龍章，如對天顏咫尺近；詒謀承燕翼，敢忘世德淵源殊。”莊重有體。兵燹后，宅尚無恙，而御書不可復(fù)瞻矣。 某翁四月八日壽辰，或贈以聯(lián)云：“椿樹敷榮，后天不去；蓮花證果，與佛同生?！?/div> 某大令工心計，陳書大員，添設(shè)捐卡。人為聯(lián)曰：“一道捐，六道卡，十道條陳，商賈聞之皆裹足；七品官，四品街，二品封典，祖宗嚇得亂翻身?！?/div> 院試時，各邑生童齊集郡城，恒以聯(lián)語寫帖學(xué)轅外索對。有一聯(lián)云：“蒲長蓮溪，君子手提三尺劍?！蹦彻珜υ唬骸疤ι蓮?，大夫身著一戎衣?！笨芍^工巧。“三尺劍”對“一戎衣”，杜詩有之。此聯(lián)亦自有出處。 趙云濤避寇他鄉(xiāng)，感懷為聯(lián)云：“歸與歸與將安往；已而已而今何時。”心緒可知矣。又一聯(lián)云：“劫逢水火刀兵，億萬生靈，無邊罪孽；避到東西南北，大千世界，一種凄涼。” 吾鄉(xiāng)茅三峰、趙晝?nèi)壬拔嵊掩w問漁克恭皆工于楹聯(lián)，每一落筆，人爭傳寫。吾甥高廉甫長生鈔之成帙，余索之來，則三人筆墨不可復(fù)辨，所贈何人亦不可知，但分壽、挽兩門，乃依其例書之，以志吾鄉(xiāng)掌故。如壽鄒某，為山西太守，致仕后，居于揚州。茅壽以聯(lián)曰：“君原黍谷神仙，羨組解黃堂，來看揚州明月；我是華陽弟子，愿樽攜紅友，同尋瓊島梅花?！眽弁裟吃疲骸疤端程一ǎ瑦畚仪樯钋С?；靈山采修術(shù)，祝君壽比三峰?！庇致?lián)云：“天祿富君家，愿攜湖蟹江鱸，共圖歡醉其人開魚行；地仙推老輩，欣值嶺梅籬菊，同賦遨游?！薄坝H誼托葭莩，自慚馬齒徒加，十年以長；賢勞篤桑梓，能使鴻?quán)坏盟f戶皆春?！薄俺鋈鏁?，知己有當(dāng)朝宰相；歸田多樂事，養(yǎng)真稱閉戶神仙。”“印記鴻泥，把酒話揚州明月；籌添鶴算，嬉春尋瓊島梅花?！薄梆B(yǎng)性樂仙居，有門外江光、樓頭月色；介眉斟臘酒，正梅邊雪霽、柳上春歸?！?/div> 《桐陰清話》曰：嘗見塾門一聯(lián)曰：“怠慢先生，天誅地滅；誤人子弟，男盜女娼?！辈恢獮楹稳耸止P。后閱《池上草堂筆記》，乃知為年大將軍所作。竊謂此聯(lián)句，大屬鄙俚。且上一語，延師者言之可也；下一語，非延師者所當(dāng)言也。言之，是以市儈之法待先生，此亦年不學(xué)無術(shù)之一端耳。 《水東日記》云：臨安錢子予先生宰，元末老儒，高廟禮徵之。公退，微吟曰：“四鼓冬冬起著衣，午門朝見尚嫌遲。何時得遂田園樂，睡到人間飯熟時。”察者以聞，遂遣歸，以國子博士致仕。自書門帖曰：“一門三致仕；兩國五封侯?！鄙w武肅王后裔。 永樂時，吳江孝子吳璋，年十一而孤，母陸氏，以節(jié)自守。時詔選天下孀婦之貞者給事內(nèi)廷，而陸以例行。宣德年，陸隨親王至廣東韶州。璋既壯，棄家訪母，至韶，聞母又隨王移節(jié)饒州，復(fù)奔饒，日行沙礫中，足盡裂，又傷于蛇，臥野寺廊下。有道人自言姓焦，撫之曰：“為母忘軀，是真鐵漢?！比∷幏笾?。啖以餅，頓忘饑渴。至饒，求見王，不得。賃一室居，書“思親”二字，旁為聯(lián)云：“萬里尋親，歷百艱而無悔；一朝見母，誓九死以何辭。”后卒得見王，奉母歸。 汪梅村孝廉，白門名家子，于學(xué)無所不通，尤長于《水經(jīng)注》學(xué)。同治甲子，金陵克復(fù)，何子貞太史過訪之，見一門署聯(lián)曰：“傭保雜作；閭井浮湛。”笑曰：“此必梅村家也。”扣門果然。 漳州人建書院于某寺廢址，掘獲一碑，朱子所撰，雖于佛氏不無寬論，而究以逃墨歸儒為望。書院落成，適左侯相追粵匪余黨，凱旋過此，題一聯(lián)云：“經(jīng)始自何年，果然逃墨歸儒，天使梵王納土；籌邊曾此地，大好修文偃武，我從瘴海班師。”可稱杰作。 《梁溪漫志》曰：前人記“崔度崔公度；王韶王子韶”以為的對。紹興中，馮侍郎楫、羅侍御汝楫在朝，或戲為語云：“侍郎侍御楫汝楫?！睙o能對者。時范檢正同、陳檢詳振同皆為二府掾?qū)?。徐敦濟康續(xù)云：“檢正檢詳同振同?！睍r以為天生此對。又曰：有士人，嘗以非辜至訟庭，守不直之。士人憤懣，大聲稱屈。守怒曰：“若為士，乃敢爾！為我屬對，不能，且得罪。”乃唱曰：“投水屈原真是屈。”士人應(yīng)聲曰：“殺人曾子又何曾?！笔卦唬骸拔峋涠?，乃汝句尾是曾音層字，汝之不學(xué)明矣，何所逃罪？”士人笑曰：“此乃使君不學(xué)耳，按屈姓，流俗皆如字呼，而屈乃地名，屈到屈原皆九勿切，使君宜研究?！笔貞M謝，遣之。愚按，二事皆可喜，且屈原之屈，誤讀者世多不知，特志之。 杭大宗《榕城詩話》曰：李光坡茂夫，安溪相國介弟，隱居不仕，潛心經(jīng)學(xué)，著《三禮述注》。仁廟賜聯(lián)曰：“道通月窟天根里；人在清泉白石間?！闭\榮遇也?！?/div> ○應(yīng)制 國朝宮殿門聯(lián)，撰自翰林，進由工部，每至封印后，工部堂官率屬敬謹懸掛，新春開印后，收而謹藏之，歲以為常。乾隆癸未、甲申間，多系曹來殷太史仁虎恭撰。今其集中所存，如皇極左門云：“九重敷斂范陳箕，曼羨蕃釐共錫；萬國會歸光戴斗，蕩平軌路同遵?！庇议T云：“洛籌福紀慶洪延，象葉居中建五；乾策祥符徵順敘，功侔則大函三?！睌快T云：“輝駢寶券晉云閶，推策純常集嘏；慶衍瑤籌嬴澥屋，闡珍舄奕流褆?！弊箝T云：“重霄日月燭升恒，景運祥開久照；八表山川徵樂壽，昌期福集新韶?！庇议T云：“化成熙皞驗風(fēng)從，治媲春孳夏育；祥迓熾昌昭德致，符呈乾絡(luò)坤堆。”錫慶門云：“億萬齡錫羨延洪，保定自天孔固；三千界重熙洊洽，祥和與物同春?！弊箝T云：“三壺景象駐恒春，扣砌環(huán)迎戩福；六幕光華徵復(fù)旦，彤宸茂集繁祺?！庇议T云：“珠囊晷緯迓庥徵，福界垣昭太乙；玉燭年華彰瑞應(yīng)，昌期化溥由庚?！庇氨陂T云：“川岳獻珍符，絪緼闡瑞；日星昭景貺，糾縵呈華；玉琯奏諴和，氣調(diào)九宇；瑤樞徵廣運，衡正三階?！辈枭欧吭疲骸暗脷庀壬q長應(yīng)月；呈祥翠箑并迎風(fēng)?！薄拔迳朴⒆绦悴?，千秋露實熟蟠桃?！薄罢柯赌视井Y；光風(fēng)布煦應(yīng)瑤筩。”“液酌衢尊同介景；音調(diào)嶰管遍覃禧。”凡此數(shù)百言，置之盛唐詩中，皆絕妙好辭也。升平故事，足為翰林程式。右載王蘭泉侍郎昶《蒲褐山房詩話》中?！秴苍挕肺词?，故錄之。 朝鮮使臣入都祝嘏，獻一聯(lián)曰：“河清適際千年一；嵩壽齊呼萬歲三?！惫诿崽没剩灀P得體，孰謂蕞爾國無才乎？ 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后五旬萬壽，時光緒十年十月初十日也，天色晴朗，燈月交輝，各處對聯(lián)，爭妍斗勝。京師有人寄來三聯(lián)云：“帝德滿乾坤，聽華祝嵩呼，共拜女中堯舜；圣慈綿歲月，正梅開桃熟，如瞻天上神仙?！庇衷疲骸氨『ｍ灮牐f國衣冠齊祝嘏；寰區(qū)瞻婺耀，九天雨露共沾恩?！庇衷疲骸敖痃R千秋，天上星辰原不老；瑤池萬歲，人間河岳媲長生。”語皆典重，相傳為某太史作。 ○廟祀 郯城十里鋪，有傾蓋亭，乃孔子遇子華子，命子路贈以束帛處。門口二碑，一篆書“傾蓋亭”三字，明萬歷某年建；一重修碑，康熙某年建。亭凡十余級，一望荒僻，毫無意味。有聯(lián)云：“圣賢蘭臭合；宇宙草亭留。”亭屢經(jīng)捻匪來往而獲無恙，圣靈呵護，非偶然也。而此聯(lián)殊不見佳。 金陵湘中忠義祠，專祀楚中死王事者，正殿額云：“氣塞兩間”。聯(lián)云：“江淮河漢，浪駭濤驚，八千里掃蕩驅(qū)除，公等能當(dāng)天下事；矢石戈矛，血飛肉薄，十六年流離辛苦，國殤終是楚人多?！贝蠊P淋漓，九原感泣，不必求工于字句間矣。祠東園中有聯(lián)云：“把酒縱談三代事；推窗好納六朝山?！苯耘砩袝覃嵶鳌！鹩譄o錫惠山昭忠祠聯(lián)云：“圣代即今多雨露；故鄉(xiāng)無此好湖山?！币鄿惒纯上?。 宏光時，朱公大典以漕運總督駐兵淮安，于南城外三里建龍光閣，以壯文筆。公殉難，閣圯。道光間，邑紳丁柘翁、何濯翁以修城之余建之。閣凡三層，規(guī)模壯麗，前殿祀朱公像，旁懸丁柘翁聯(lián)云：“毓德淮南，桂樹叢中培士氣；誓師江左，梅花嶺上配忠魂?！?/div> 吾鄉(xiāng)都天廟，臨漕河，屢著靈異。某年，糧艘以水小弗獲濟，中丞禱于廟，而潮忽至，奏聞加封。號神為張睢陽巡，弗知其據(jù)何典也。廟有蜨庵師聯(lián)云：“帳前義激南雷，忠忱懋著；門外帆迎西日，利濟攸資?！?/div> 揚州史公祠聯(lián)，以吾鄉(xiāng)嚴太史保庸為最，近者如張爾藎云：“數(shù)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庇忠釋O杰云：“殘局泣孤臣，讀奏草終篇，猶見行間含血淚；溯源同一派，幸梅花無恙，又從亂后拜忠靈?！?/div> 阜寧縣，古廟灣場也。城外有三宮殿，又名三元宮。神龕聯(lián)云：“海中夜渡指迷津，顯神通，呼客隨舟，為引一帆投岸腹；山左商求延世澤，賜奇夢，度人回籍，曾教千里結(jié)珠胎。”又楹聯(lián)曰：“淮上廟灣靈驗，兩宵來顯夢；山東寧海應(yīng)期。十月果生男?！备ソ庖病Ｔ冎T土人，乃云：“某年，有山東賈客，寓廟多年，每日禱于神，以中年無子，求神佑歸，以延似續(xù)。一日者，夢有人攜赴海舟，風(fēng)濤眩耳，須臾到家，門庭如故。入門，見家人無恙，亦甚喜。與婦一宿，晨起，便有人來促之回舟。匆匆出，其母持其所遺帶送岸側(cè)，則在舟中矣。其母持帶歸。舟遽開行，風(fēng)濤更厲。入廟，見己尸臥于床，驚而忽寤。廟中人云：'已死二日矣，心熱未殮耳?！笕?，事畢歸家，見婦弄兒，戲尤之，婦曰：'此君之子也，獨忘三年前歸來一宿而去乎？’某猶未信。其母持帶以示之，乃知為神佑。復(fù)攜子至廟酬謝。后其子長大，猶每歲至廟進香，嗣家道漸裕，建三元宮于其鄉(xiāng)，始勿來?！逼湔f詭異不經(jīng)，然二聯(lián)確鑿言之，或非無故。若夫建廟時，欲定燒屋脊窯頂，頂高六尺，惟某店有之。醵錢往市，店人云：“爾廟中有三人齊至，定買已久，其錢已交清矣。”則雖眾人言同，而無實在可據(jù)，宜置勿論。 山陽關(guān)忠節(jié)公祠，佳聯(lián)甚伙，其尤者二聯(lián)。一云：“六載固金湯，問何人忽壞長城，孤注竟教躬盡瘁；雙忠同坎壈，聞異類亦欽偉節(jié)，歸魂相見面如生。”為林文忠公作。一云：“攖絕島烽煙，萬里波濤流碧血；享崇祠俎豆，九霄日月照丹心。”為某茂才作。 陸春江元鼎，為山陽令，時文昌閣成，獻聯(lián)曰：“開宇宙文明天下，光輝分紫極；勸世人孝友階前，咫尺有朱衣?！闭Z意不脫不黏，是才人吐屬。 京師淮安會館，在麻線胡同，門聯(lián)云：“地鐘國士山川秀；春滿皇都雨露深?！眱?nèi)有關(guān)帝祠，聯(lián)云：“圣裔到今有忠節(jié)；人文自古重春秋?！标P(guān)忠節(jié)公天培，為淮人也。二聯(lián)皆工切，為郡人秦文伯觀察煥所作。 包曉村云：節(jié)孝坊對，罕出色者，大率千手雷同，凡守節(jié)者皆可通用。余友某，道出通州屬之石港鎮(zhèn)，見叢樹中巨坊，刻一聯(lián)曰：“守節(jié)時甫十六歲；建坊日已八十年。”樸實老橫，必名手所為。惜車過匆匆，未能詳閱作者姓氏。 淮城漂母祠，聞舊有聯(lián)云：“世間不少奇男子；天下從無此婦人。”上句為明莊烈帝送秦良玉作，下句不知出處。近王玉航明經(jīng)有集句聯(lián)云：“古廟臨祠墓；行人說故侯?！蔽嵊讯∈寰訅酆阌新?lián)云：“蕭追滕薦功猶后；項廢劉興識最先?！焙巫迂憳O賞之。 鎮(zhèn)江西門外有廣東會館，中祀關(guān)帝，聯(lián)云：“乃武乃文，至德與尼山合撰；以享以祀，湛恩被粵海同人?！闭Z句大方。然武廟對聯(lián)，非庸筆所能稱，古今來對聯(lián)陳陳相因，讀之生厭。有屠戶送一聯(lián)，語太不經(jīng)，而生氣勃勃，頗足解穢，云：“一片心大哥三弟；兩件事曹操孫權(quán)?！?/div> 安東城隍廟聯(lián)云：“我有子弟，我有田疇，金水土谷惟修，天工其代；無敢馳驅(qū)，無敢戲豫，聰明正直而壹，日鑒在茲?！敝h事張振鐄立，組織經(jīng)語，天衣無縫。后至泰州城隍廟，有王子勤觀察庸勛一聯(lián)云：“城上樹啼烏，鐘漏漸稀天欲晚；隍中蕉覆鹿，訟爭未了夢初醒?！鼻丁俺勤颉弊?，而語意超脫，懲戒意有神無跡，當(dāng)為城隍廟聯(lián)壓卷。又阜寧城隍廟戲臺聯(lián)云：“天堂有善必嘉，富貴功名，為斯人注定生庚，豈待覓蓬萊方丈；地府無邪不罰，盲聾喑啞，看此日描成樣子，何須說劍樹刀山?！眲t語意粘滯，又不如張作之穩(wěn)矣。 趙小樓先生克宜，天才俊逸，著有《角山樓詩賦鈔》行世。家素封，刻《蘇詩及類腋補》。偶題露筋祠聯(lián)云：“欲把此心證湖水；忍將清恨訴蓮花?！闭Z意清新，可想其風(fēng)致。 廣州九曜坊華佗廟，有楹聯(lián)云：“愧當(dāng)代以醫(yī)名，未能與奸雄破腹穿胸，把他心腸改換；慨沉疴非藥療，愿各從平日修身積善，默邀神鬼扶持?！毕鄠鳛樵拦P。 元真子祠，舊有一聯(lián)云：“泛鏡水千塍，歸來餐菰米莼羹，地真仙境；聽棹歌一曲，隨處有荻花楓葉，我亦漁人?！睘t灑可喜。惜作者姓名無從考證。 何子貞太史，以使閩過西安爛柯山，謁陳恪勤公祠，題楹聯(lián)云：“大鳥三生，半世勛名為令始；飛虹十丈，當(dāng)年詩酒看山來?！闭Z意兀岸，迥不猶人。 曾靖毅公貞干，戰(zhàn)功懋著，安慶地方立有專祠。文正公過之，題聯(lián)曰：“英名百戰(zhàn)竟成空，淚眼看河山，憐予季保此人民，拓此疆土；慧業(yè)幾生磨不盡，癡心說因果，愿來世仍為哲弟，并為勛臣。”可謂聲淚俱下。 南宋時，岳王駐兵泰州，以御金人，筑壘甚高。士人因而筑之，名岳王墩，或竟稱泰山，以志景仰。登高以望，全城在目，煙樹空蒙，誠勝跡也。山下有勺水，因名西湖。門口前殿為藥王像。因岳及藥，必工于說文者為之。長舌夫婦亦遂跪于藥王殿下。楹聯(lián)甚多，無足觀者，僅志其一聯(lián)，曰：“天留宋朝壘；人說岳家軍?！币蛩荚劳鯊R聯(lián)可傳者，如：“百戰(zhàn)妙一心運用；兩言決千古太平?！薄白有⒊贾?，決戰(zhàn)乃成三字獄；君猜相忌，偏安還賴十年功。”錢伯瑜中丞題聯(lián)云：“萬里壞長城，太息北征將士；中原支半壁，傷心南渡君臣?！庇型踔釋O，名鎮(zhèn)南者，為浙江運使時，修葺祠宇，題聯(lián)云：“天章表臣節(jié)，想當(dāng)年竭力致身，萬古精誠光日月；祖訓(xùn)衍家傳，愿奕葉承先啟后，千秋俎豆炳湖山?！苯跃呖蓚鳌帍R聯(lián)云：“凜凜生氣；悠悠蒼天。”語尤簡括。 財神廟聯(lián)云：“德者本也，財者末也；大而化之，神而明之?！薄疣l(xiāng)村上地廟聯(lián)云：“人人敬我一方二老；個個賜他五福三多?！庇衷疲骸拔嵬恋匾?；人恒敬之?！苯先思矣型恋貜R嵌庭壁中，匾為“如在”，聯(lián)曰：“厚德戴物；安土敦仁?！?/div> 金陵方正學(xué)祠有聯(lián)云：“管仲不為，十族乃成真召忽；成王安在，一言直折假周公?！闭Z意兀傲不群?！鹩址骄岸簦兄T生過此，題聯(lián)新穎，不拾牙慧，誦之開發(fā)神智。其聯(lián)云：“恭喜兩先生，有幸升天，割忠臣舌，剝孝子皮，快活死矣；清貧一介士，無錢致祭，秉春秋筆，灑英雄淚，嗚呼哀哉?！?/div> 粵東海幢寺內(nèi)有觀音像，其像有須，祈嗣者多驗。德文莊公撫粵時，往求子，生英煦齋相國和。后相國弟官粵東時，相國寄題楹聯(lián)云：“佳氣海天遙，憶當(dāng)年兆協(xié)?；。绾缮翊却鼓?；政聲山斗在，念此日蔭承蘭锜，敢忘忠藎紹清芬?！苯翊寺?lián)猶懸殿壁。 蜀中諸葛丞相祠，聯(lián)句最多，稚切者不數(shù)見。有友人見有三聯(lián)云：“日月同懸出師表；風(fēng)云常護定軍山。”“興亡天定三分局；今古人思五丈原?！薄耙阎於ㄈ侄?；猶竭人謀六出師。”語皆精卓可傳。侯東洲大令紹瀛工為楹聯(lián)，而未多見，僅志其金陵駐馬庵諸葛武侯祠聯(lián)云：“駐馬看江山，早安排八陣雄圖，三分鼎祚；臥龍上霄漢，空景仰宗臣遺像，丞相祠堂?！蔽徉l(xiāng)趙季梅廣文彥修金陵武侯祠聯(lián)曰：“山圍故國，潮打空城，在昔吳宮已禾黍；隔葉黃鸝，映階碧草，至今丞相有祠堂。”其人其地，乃確切不移。 淮城二帝祠內(nèi)魁星閣一聯(lián)云：“以斗量才，問何人能當(dāng)一石；如金惜墨，看此日橫掃千軍?！?/div> 《桐陰清話》曰：蔡春帆太史罷官歸里，道光己酉正月三日，招集里中舊游，文酒竟日，客去登樓，無疾而逝。說者謂其前年題呂仙祠楹聯(lián)云：“因果證殊難，看殘棋局光陰，試問轉(zhuǎn)瞬重來，幾見種桃道士；黃粱炊漸熟，閱遍枕頭世界，樂得飽餐一頓，做成食飯神仙。”竟成語讖。余謂聯(lián)語誠佳，特惜黃粱入夢之盧生是開元間人，純陽乃咸通進士，上下相去百余年，安得授之枕頭哉！蓋邯鄲所遇，別一呂翁也，然傳偽久矣。愚按，此種幻說，本無可據(jù)，無容深辯。 道光壬辰，少宗伯程春海恩澤典試粵東，度庾嶺，暑雨淋漓，因憩于張文獻公祠，徘徊庭宇，遍讀聯(lián)句，鮮當(dāng)意者，偶得“相公風(fēng)度想梅花”句，然艱于屬對。天明，坐筍輿至紅梅驛，忽笑曰：“何不以本地風(fēng)光對之！”急還祠，索山僧筆研，大書云：“王道蕩平通嶺表；相公風(fēng)度想梅花?！鄙炖沼陟舯冢^者莫不嘆其裁對之工。愚按，此聯(lián)亦尋常語，且不甚對，而其事甚韻，姑存于此。 金陵龍王廟，向在江寧府北，毀于兵火。光緒十年威毅伯曾沅甫宮保國荃來督兩江時，天久不雨，有司請設(shè)壇致祭于郡廟，宮?？辉唬骸笆菫踝阏颜\敬?！蔽显h典史蘇慶生有炯于龍王廟舊址鳩工庀材，不日工成。宮保親諧行香，時亢晴日久，行禮之際，甘霖立沛，萬民共睹，歡聲雷動。宮保獻廟聯(lián)云：“與士民同薦馨香，百谷及時沾雨澤；到今日重修廟貌，鐘山依舊作龍蟠?！庇至悍讲鼗吐?lián)云；“擅噓云作雨功能，神本靈通，荷頻年祈禱龍壇，江鄉(xiāng)大熟；極騰天潛淵變化，秩經(jīng)崇禮，愿指日掃除蛟穴，海國安瀾。” ○廨宇 明倫堂聯(lián)多格言，少按切地方者，惟江南淮安府學(xué)聯(lián)云：“馬上文，胯下武，枚里韓亭，彪炳經(jīng)綸事業(yè)；石邊孝徐積，海底忠陸秀夫，徐廬陸墓，維持名教綱常?！卑辞械胤秸Z尤卓煉，下不署名，未知何人手筆。 己未科江南鄉(xiāng)試，借浙舉行，貢院門聯(lián)，阮文達作，猶及見之。江南貢院至公堂聯(lián)云：“矮屋策高文，九天升，九淵沉，九轉(zhuǎn)丹凝，多士出身，在此九月九日辛卯以九月鄉(xiāng)試；秋闈感春夢，三藝競，三場竟，三條燭燼，一官回首，于今三十三年?！睘槌套媛遄Z載《叢話》。然似不如旁一聯(lián)云：“矮屋萬余人，燈殘漏靜，聽食葉蠶聲，風(fēng)雨經(jīng)營，宛如昨日；大江兩省士，霞蔚云蒸，看摶霄鵬翼，文章黼黻，定勝前賢?！庇痔嵴{(diào)堂云：“誰是謫仙才，丹桂一枝秋八月；我猶見獵喜，白蓮千朵夜三更?！闭Z皆清俊可喜，惜不記作者姓氏。兵燹后，舊聯(lián)多佚，故錄而志之。 山陽縣周大令峘，以孝廉作宰，縣門懸一聯(lián)云：“辭若無情休妄訴；忿如可忍莫輕來。”以經(jīng)對史，慈愛之情溢于言表。 淮城育嬰堂楹聯(lián)極多，惟丁儉卿先生聯(lián)云：“眼前皆赤子；頭上有青天?！碧蒙现T聯(lián)，以此為冠。 廣東會館之在鎮(zhèn)江者，廳聯(lián)云：“此地結(jié)鷗盟，萍水遭逢，航海偕來珠?？停还枢l(xiāng)傳鵲報，梅花消息，江南不隔嶺南春。”又云：“山色挹南徐，盡銷磨客子光陰，且倒清樽浮竹葉；鄉(xiāng)心寄東粵，倘問訊故園消息，好尋驛使探梅花?！闭Z意清新工切，未知何人手筆。 徐州府堂有聯(lián)云：“法西漢時二千石；生東坡后七百年?！鼻謇蠠o敵。 公廨對聯(lián)，多陳陳語。徐道官廨有聯(lián)云：“為政戒貪，貪利貪，貪名亦貪，勿騖聲華忘政本；養(yǎng)廉宜儉，儉己儉，儉人非儉，須從寬大勵廉隅?！闭Z甚切至，但苦做不到耳。 某邑風(fēng)氣習(xí)歌舞，士商子弟傅粉登場，了不為怪。聯(lián)數(shù)十人名“子弟班”，意氣揚揚，甚自得也。余戚尹某館于令署，值令得孫，演此劇，眾客畢集，曰：“戲臺無匾對，不壯觀。”僉以屬尹。尹素工此，援筆直書匾曰“鳴琴而治”，聯(lián)曰：“喜報丁男，延年益壽；班聯(lián)子弟，蹈德詠仁?！闭Z意尚屬得體。 周文之大令宰常熟，自撰堂聯(lián)曰：“五日風(fēng)，十日雨，歲乃常熟；九年耕，三年蓄，民其來蘇?！闭Z意工巧之至。○袁又村任寶山、高橋二尹，集句為聯(lián)云：“翦取吳淞半江水；即是河陽一縣花?！币鄰?fù)工雅可誦。 友人信云：淮安府考棚有楹聯(lián)曰：“黃河水滾滾而來，文應(yīng)若是；韓信兵多多益善，士亦如之。”余在淮送考二十年，初未見此聯(lián)，想迷失久矣，安得好事者補書以懸之。 曾文正督兩江時，官廳聯(lián)為文正公自撰自書，云：“雖圣賢亦有過差，愿諸君讜論忠言，常攻吾短；凡堂屬略同師弟，使僚友名成行立，乃稱我心。”大堂檐聯(lián)云：“廣平經(jīng)濟，新建功勛，望重三臺，宿學(xué)共知尊北斗；吏部文章，敬輿奏議，集成一品，瓣香誰不奉南豐?！碧脙?nèi)柱聯(lián)云：“堂下走孫吳，金鉞誅梟，威靖提封無伏莽；軍中重韓范，玉符鎮(zhèn)鱷，化敷寰海不揚波?！闭Z極堂皇，不知為何人所作。 侯東洲大令封翁康田先生，由恭城學(xué)官升直隸衡水縣令，有政聲，所為對聯(lián)甚多，東洲僅志其恭城學(xué)署云：“有教無類，教亦多術(shù)矣；以文會友，文不在茲乎?！焙馑h大堂云：“我敢云德被桃城，止憑此一點良心，好對有情百姓；爾原望安居蔀屋，也要存幾分畏志，毋忘約法三章?！闭兛梢韵胍姟?/div> 金陵兩廣會館聯(lián)云：“宦跡寄三生，看吾道南來，大江東去；鄉(xiāng)心聯(lián)百粵，記穗城春滿，桂嶺秋高?！蹦撕顤|洲大令作。 蘇州試院向在昆山，兵燹后，移建于府城雙塔寺旁。馮林一中允桂芬公，稟請永在府城考試，大吏入告，得旨俞允。李相為聯(lián)于大堂云：“文學(xué)景前賢，樂淑禮陶，烝我髦士；科名甲諸郡，江襟湖帶，宅此奧區(qū)。”“二堂云：“登泰山望閶門若練，左江右湖，引文心都入梅花香雪；作秀才以天下為懷，先憂后樂，愿多士無忘齏粥家風(fēng)?！睍r郡伯為薛公書常，亦為聯(lián)云：“文教開言，子曰學(xué)，道曰愛人，愿諸生毋忘所本；鄉(xiāng)賢式范，公為師，儒為宰輔，從此地先植厥基?！闭Z亦細切，并志之。 余姚阮晉朋別駕本焱，楹聯(lián)才氣勝，需次吾省。甲申春，府委代理阜寧縣。五日，京兆耳左侯以勘河至阜，一見契合。遽飭司札署，其先委署阜寧而未至者，調(diào)署他缺以避之，誠奇遇也。抵任后，風(fēng)裁嚴峻，百廢俱舉。其門聯(lián)、堂聯(lián)皆自為之，讀之可見其為人矣。大門額云“門墻高峻”，聯(lián)云：“控湖河海，奧區(qū)三百里井疆，古亦公侯宜自重；凜紳士民，仰望十萬家煙戶，官稱父母敢懷慚?！倍T額云“重門洞開”，聯(lián)云：“風(fēng)骨九秋鷹，東里惠因為政猛；冰心三尺鯉，西門清不受民欺?！贝筇妙~云“雷令風(fēng)行”，聯(lián)云：“赫赫明明，防潰何當(dāng)心止水；堂堂正正，揮毫猶帶氣如霜?！?/div> 蒙古柏雨田中丞貴，由知縣累官至巡撫。自撰一聯(lián)懸于廣東撫署曰：“枚令計十年，坐斯堂，始愿何嘗及此；絲綸蒙兩代，奉厥職，立心惟矢無欺?！闭Z雖笨，而卻是以實道實。 黃溥《閑中今古錄》云：宣德初，先祖在南昌題聯(lián)曰：“學(xué)冠西江，列郡仰詩書之府；道宗東魯，四方推文獻之邦?！狈讲瞎姸堫}藩司大門，先祖以“堂堂藩府，襟三江而帶五湖；濟濟官僚，順?biāo)臅r以宣八政”呈，公即命刻之，迄今不易。 吳中正誼書院向試制藝，兵燹后，仍建于滄浪亭畔，兼試經(jīng)古。合肥相國制一聯(lián)懸講堂云：“經(jīng)義治事分齋，有此邦掌故；性道文章一脈，愿多士躬行?！贝_切地方，不可移易。 淮安府試院柵外，列屋數(shù)十間，平日賃人為市，考時讓出，為考入應(yīng)名棲息之地。屆時，屋中列長凳，以點名牌燈標(biāo)其數(shù)?？颊甙此∶麛?shù)，坐以待應(yīng)名。各縣紳董，各管名數(shù)。將點時，按牌呼名送入，既蔽風(fēng)雨，又免擁擠，法至良也，名曰“牌燈公所”。其資為六縣公捐房租所入，以供各費。中有聯(lián)曰：“片刻即天明，此處何容久坐；一聲從地起，諸君自有前程?！贝_切情景。 自怡軒楹聯(lián)剩話卷二 勝跡 格言 佳話 ○勝跡 禁城西苑外，金鰲玉蝀旁，團城內(nèi)承光殿地基高聳，上徹云表。庭中白皮松十?dāng)?shù)株，墨玉甕亦在焉。軒窗八面，橫臨三海，斜挹西山，極雄秀之致。文廟萬幾之暇，常此游幸，撰聯(lián)云：“九陌紅塵飛不到；十洲清氣晚來多?！庇P作擘窠書，每字約方尺四五寸，遒勁沉厚，追蹤圣祖。聞此聯(lián)制成，文廟已巡幸木蘭矣。 番禺許賓衢觀察，筑樓于珠江之濱，顏曰“袖?！?，取東坡“袖中有東?！币?，復(fù)室連楹，極其壯麗，一時莫能抗焉。自撰楹帖云：“石角東西花月夜；潮頭上下海天秋。”按，“袖海樓”可與“襟江閣”作對。閣在三水縣。 《桐陰清話》曰：快風(fēng)閣在廣州北門外，四面虛敞，所見無非邱壟，上有楹帖云：“引我舒懷山遠近；催人行樂冢高低?！辈恢稳耸止P，余每嘆其超妙。后閱《傳家寶集》，始知為暢州石天基成金所撰。彼蓋書其成句也，然景色恰合。 漢軍王兆鸞者，慕養(yǎng)生之術(shù)，于山下自墾場圃，畜魚蒔蔬以為樂，不出柴關(guān)者近二十年。其門聯(lián)云：“曉煙貼地鷗盈浦；空水沿籬韭一畦?！碧杖蛔缘弥乓缬谘员?。其圃櫻桃最多，兵燹之后蕩為焦土矣。 永勝寺在廣州東門外，地極幽秀，荷香荔熟，名士多集此作消夏會。住持僧名潁勤，既工吟詠，尤精篆法，嘗自書門聯(lián)云：“永和風(fēng)日宜吾輩；勝地園林得大觀。”嵌字極為工妙。 西湖佳聯(lián)極多，苦不記憶，惟湖光最勝處有一高樓，乃人家后門，上有額曰“一瓢居”，聯(lián)曰：“夕陽無限好；高度不勝寒。”尚能憶之。后檢《叢話》，通州河樓俯瞰運河，程玉樵廉訪德潤聯(lián)云：“高處不勝寒，溯沙鳥風(fēng)帆，七十二沽丁字水；夕陽無限好，對燕云薊樹，百千萬疊米家山。”乃知此聯(lián)亦有所本。嚴問樵太史題焦山夕陽樓亦是此聯(lián)，不知孰先孰后矣。 吾郡南郊，山嶺重疊，招隱寺居眾山中，霜華既降，紅黃葉滿，山谷如錦繡。大門口聯(lián)曰：“花雨悄飛三徑濕；松風(fēng)時送六朝秋?！比挥嗑肯悠渌拿娼陨剑v目不遠，惟寺后為昭明太子讀書臺，凡數(shù)百級。臺上有殿，祀太子像，以李善配，則高出云表，望長江如線。殿聯(lián)云：“此地留人，小山叢桂；登高以望，荒林遠江。”為應(yīng)地山讓作，書法蒼古可玩。余曰：上聯(lián)用淮南事也，下聯(lián)似空泛，同人皆曰。然后數(shù)年閱《京口山水志》，乃知出李德裕《招隱寺記》也。前人下筆，無一字無來歷，我輩儉腹人，徒貽笑大方。 京師陶然亭，前有積潦，蘆花間之，似江南風(fēng)景，游人遂麕集焉。有額曰“風(fēng)景學(xué)潘”，蓋謂面城。聯(lián)曰：“三秋細雨愁楓葉；一夜扁舟宿葦花?！蔽┤敾ǘ智蓄}，余十二字皆贅。款署某貝子。此聯(lián)傳誦者甚眾，故識之。 興化縣文正書院中有古香堂，堂南一亭，亭前古梅一株挺立，無枝葉。相傳為范文正公手植，然亦無可據(jù)。堂有聯(lián)云：“后來卻占談經(jīng)地；始事無忘種樹人?！闭Z尚活致。 興化縣拱極臺，樓上有聯(lián)云：“常倚樓臺瞻北闕；每逢煙雨憶西湖。”乃前令俞雅蘋撰。俞，山陰人。又臺畔水亭聯(lián)云；“六七月間無暑氣；二三更后有漁歌?！憋L(fēng)景恰合，未知何人手筆，或曰乃成句。 余侄寄書來云：京師廣德樓戲園聯(lián)云：“大千秋色在眉頭，看遍翠暖珠香，重游贍部；五萬春華如夢里，記得丁歌甲舞，曾睡昆侖?！毕虏皇鹈！秴苍挕反髦趹c寧園，而有數(shù)字不同。梁云詞意在可解不可解之間，或以為仙筆也。前在都時，揚州士大夫以為其鄉(xiāng)先達某公所作，然某公生值承平，所謂“重游瞻部”、“夢里春華”皆不切當(dāng)。詢諸某君，乃吳梅村祭酒作也。蓋在本朝出山入都時作，故不署名。秾艷之中，無限凄楚，今昔之感，見于言表。其鄉(xiāng)人至今傳誦，情景均合，諒不謬也。乃知千古佳構(gòu)，湮沒于流傳之口，大率類此，不可不辨。 吳中滄浪亭，蘇舜欽遺址，毀于兵燹。同治年克復(fù)后，籌款建復(fù)，而拓其規(guī)制，祠宇臺榭，水石花木，無不運以巧思，各楹聯(lián)亦然。山門榜曰“五百名賢祠”。入門向西三小間，榜曰“藕花水榭”。聯(lián)曰：“短艇得魚撐月去；小軒臨水為花開?！苯灾胸堊忧嗌袝f作。出小榭向南，一帶曲廊，廊中嵌壁，有石刻仁廟御筆，聯(lián)云：“膏雨足時農(nóng)戶喜；縣花明處長官清?！蹦速n巡撫吳存禮之聯(lián)也。向南前行，則廳事三間，壁上滿嵌石像，即五百名賢，首泰伯，下至國朝官于斯者。湯文正公、陸清獻公皆與焉。正面有陸清獻公一聯(lián)云：“樂備禮明賢圣業(yè)；水流山靜知仁心?！比屎土顓侵儆⒑懵?lián)云：“千百年名世同堂，俎豆馨香，因果不從羅漢證；廿四史先賢合傳，文章事業(yè)，英靈端自讓王開?！蓖忾転閼?yīng)敏齋方伯寶時聯(lián)云：“百代集冠裳，鑠古炳今，總不外綱常名教；三吳崇俎豆，維風(fēng)勵俗，豈徒在科第文章?！毕蛭鳛榘自柒?，供送子觀音，長白恩竹樵方伯錫聯(lián)云：“水曲接仙源，紅分千朵蓮花，看雉堞回環(huán)，定有慈云依北郭；塵凡通佛地，翠罩四圍柏蔭，愿麟兒誕育，頻聞清梵答南禪?！弊笥冶е?lián)云：“勝地接名祠，朗月澄川，問誰與現(xiàn)前指點；普門垂象教，仙根善果，還須從萬寸胚胎?！钡詈蠖U堂有恩方伯聯(lián)云：“梵宇挹清芬，繞郭花開紅綽約；禪堂生遠籟，隔墻竹戛旱玲瓏?！庇趾鬄槊鞯捞?，高敞宏闊，為全園主屋。張振軒中丞樹聲聯(lián)云：“白石契名賢，伴具區(qū)煙水，林屋云巒，獨向塵寰留勝跡；簿書逢暇日，便解帶觀耘，停車問俗，豈徒觴詠事清游?！庇滞踔胸﹦P泰聯(lián)云：“六境晝圖中，此地尚分今月照；十年烽火后，名山重仰大云垂滄浪亭本名大云庵，詳歸子慕亭記?！眻@北有面水軒，杜小舫廉訪文瀾聯(lián)云：“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焙槲那鋵W(xué)士鈞聯(lián)云：“徙倚水云鄉(xiāng)，拜長史新祠，猶為羈臣留勝跡；品題風(fēng)月價，吟廬陵舊什，恍聞孺子發(fā)清歌?！睌?shù)聯(lián)皆俊逸可誦。 揚州平山堂聯(lián)，伊墨卿太守為最，次則茝林中丞“高視兩三州”聯(lián)，亦屬伉爽可喜。兵燹后，懸聯(lián)極多，今略存數(shù)則。方子箴都轉(zhuǎn)浚頤云：“大明寺里拓坤輿，望重廬陵，賴刁周鄭趙史吳，踵事增華，遂令江上浮嵐，長留真賞；豐祟區(qū)邊推壯覯，雄吞邗水，有毛魏金汪宗尹，鴻篇巨制，敢道劫余畚筑，足抗前賢。”又：“人溯文忠到文簡；山從江北望江南。”薛慰農(nóng)觀察時雨云：“遺構(gòu)溯歐陽，公為文章道德之宗，侑客傳花，也自徜徉風(fēng)月；名區(qū)冠淮海，我從豐樂醉翁而至，攜琴載鶴，更教曠覽江山?！闭Z意雄壯，雅與地合。徐都轉(zhuǎn)文達云：“銜遠山，吞長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送夕陽，迎素月，處春夏之交，草木際天?！卑显疲骸按嗽狸枠情郝?lián)也。昔人有移書金陵四松庵壁間者，謂兩地風(fēng)景絕似，咸賞其工妙。此間風(fēng)帆沙鳥，云煙開斂，所謂占勝蜀岡，一目千里，誠淮東第一觀也。岳陽，余不曾往游，以視金陵四松庵，殆奄有其勝焉。落成后，山僧以聯(lián)請，爰書此聯(lián)以應(yīng)之?！庇挚z云作、方浚頤書云：“野鶴閑云，喜勝地重游，紅葉依然留客??；孤鴻落日，倚晴空長嘯，青山如欲過江來?！庇謴堉胸渎曉疲骸芭既槐瞥汕Ч?；無數(shù)江山送六朝?！?/div> 濟南大明湖，為古歷亭址，自漁洋題唱后，游屐更多，山色四圍，湖光十里，是好境界。官山左者，大抵風(fēng)塵鞅掌，不暇紹漁洋風(fēng)致。吾友揚州姚鶴巢觀察光鼐，本以縣令居蜀數(shù)載，蜀山水甲天下，滿載胸中歸，需次山左，更愜素愿，作《游大明湖記》示余。余雖不能至，心向往之。今更以湖上對聯(lián)寄贈，足徵胸襟高曠，異于俗吏，且惓懷故人之無已也，亟錄之。如古歷亭云：“李北海亦豪哉，杯酒相邀，頓教歷下此亭，千古入詩人吐屬；杜少陵已往矣，湖山如昨，試問濟南過客，有誰繼名士風(fēng)流?！饼徱讏D“當(dāng)歌仍封青荷渚；作記回思白雪樓?！焙谓B基“云藍水碧之間，看楊柳樓臺，荷花世界；樹綠山青而外，認圣賢桑梓，齊魯封疆?！笔捙喙忤F公祠云：“晴雨皆宜，詩愛賡吟蘇學(xué)士；湖山生色，天教供養(yǎng)鐵尚書?！睏顟c琛“有許多勝跡名區(qū)，指九點齊煙，千尋岱色；領(lǐng)無限詩情畫意，在綠楊深處，紅藕花中?！编嵦m“碧皴秋色，紅抹夕陽，畫本偶然傳歷下；花里鳴鷗，松閃領(lǐng)鶴，夢痕誰與話滄浪?！背缍鳌昂盟蒙?，于擾攘塵寰，別開生面；宜晴宜雨，到團圞月夜，尤有會心?！倍◇w勤“大節(jié)凜東藩，伏版嬰城，功昭齊魯；崇祠留北渚，英風(fēng)烈日，氣蓋湖山?！痹G爾經(jīng)額“一盞寒泉薦秋菊；三更畫船穿藕花?！辫F保“撥不轉(zhuǎn)一片寒鑌，看汗簡輝煌，四百載至今如昨；留得住滿腔熱血，任形骸齏粉，萬千劫雖死猶生?！奔獞c 兵燹后，重修黃鶴樓，告成之日，適某公自異鄉(xiāng)解組歸，撰一聯(lián)云：“我從千里而還，看江上梅花，已開到紅羊劫盡；誰云一去不返，聽樓頭玉笛，正吹將黃鶴歸來?！?/div> 金陵莫愁湖聯(lián)，備載《叢話》，膾炙人口。兵燹后，重葺亭臺，猶是結(jié)構(gòu)全非，而聯(lián)亦非舊有，云：“湖本無愁，笑南朝迭起群雄，不及佳人獨步；棋何能勝，為北道誤投一子，頓教此局全輸?！庇衷疲骸皹侵猩杏杏⑿巯?；湖上空懷兒女情?！庇衷疲骸巴跽呶灏倌?，湖山具有英雄氣；春光二三月，鶯花合是美人魂?！庇衷疲骸敖畺|流，淘盡了千古英雄兒女；石城西峙，依舊是六朝煙雨樓臺。”又云：“六代鶯花，并作王侯清凈地；一湖煙兩，蕩開兒女古今愁?！苯晕从浖白髡呙?。惟李小湖大理聯(lián)琇一聯(lián)云：“湖水山光同一色；英雄兒女各千秋?！庇趾蟿倨鍢?，為曾文正公重葺，皖桐汪翰仙州別駕集范文正公《岳陽樓記》、蘇文忠公《前赤壁賦》合作一聯(lián)云：“登斯樓也，其喜洋洋，把酒臨風(fēng)忘寵辱；望美人兮，余懷渺渺，挾仙抱月侶漁樵?！闭Z既切合，且不略文正公身份，作者姓字猶未湮，亟識之。 吾鄉(xiāng)北固山巔，修埂一線，上凌絕巘，下臨大江，絕頂為凌云亭，支以四石柱，廣僅方丈。亭下石帆矗立，波濤洶涌，登者弗敢移足。楊蜨庵師聯(lián)其柱曰：“客心洗流水；蕩胸生層云。”趙子舟觀察楫聯(lián)曰：“此身不覺出飛鳥；垂手還堪釣巨鰲。”前峰為多景樓，即石帆樓，前人所謂“準海南來第一樓”也，光景絕勝，佳聯(lián)甚伙。僅記阮文達公一聯(lián)云：“巴蜀西來，潮頭幾許；金焦北固，鼎足三分?！庇众w子舟聯(lián)云：“攬勝一登樓，岸闊潮平，金焦兩點；攜樽憑吊古，論詩讀畫，蘇米千秋。”皆與樓相稱。兵燹后，樓毀，聯(lián)皆不存。今樓已重建，后來者競為新聯(lián)，亦錄數(shù)則于左。如羅耦廉志讓云：“樓亦臨江，終古與此山兀立；石如解語，片帆從何處飛來?！标惤鸩ㄔ疲骸笆鞣珯{，千古長風(fēng)吹不去；樓臨淮海，二分明月送將來?！编u寶僡云：“我輩復(fù)登臨，舊業(yè)已隨征戰(zhàn)盡；大江流日夜，天風(fēng)常送海濤來?！庇帜吃疲骸扒锷晕鱽恚t樹青山都入畫；大江環(huán)北固，撫今追昔一登樓?！彪m不及前聯(lián)，而語意多豪宕可喜。山下為寶晉書院，即米公海岳庵故址，門對金焦，江光如掌，講堂額曰“海岳江天”，大門聯(lián)云：“兩點金焦，到山者不如望；一庵海岳，懷古猶見其人?！薄秴苍挕吩疲罕惫逃行?，正對金焦，聯(lián)語如此，言之不詳也。余弱冠，在院應(yīng)課，文畢，與諸同人至江邊酒樓小酌，步夕陽而歸，光景猶在目中，故憶之。 聯(lián)有不佳而已，古者當(dāng)存之，以備參考。江右萬梅皋先生廷蘭《紀年草》云：乾隆五年入泮，送入書院時，署南昌縣令商司馬懸長聯(lián)于滕王閣。余與同院諸友賭，過目一遍，錯一字者罰。余一字不偽，至今猶記憶也。其聯(lián)曰：“期會交錯，說不盡繁華代謝，游其地者，追尋舊園蛺蝶，令節(jié)茱萸，古往今來，留此嵯峨，名藩藉才子方傳，豈隨魯館秦樓，彈指間化作寒蕪蔓草；江山文藻，大都是瑰麗爭奇，登斯樓也，但見吳楚檣帆，粵甌貢賦，左縈右繞，對彼蒼茫，幽抱與勝情交結(jié)，能使羈人遠宦，凝眸處平添戀闕懷鄉(xiāng)?！?/div> 泰州光孝寺，規(guī)模宏敞，方丈法成一聯(lián)曰；“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切莫放年華虛度；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可曉得腳步存神。”雖未脫語錄習(xí)氣，而爽快可喜。 何子貞太史筑雪堂，自署楹聯(lián)云：“雪壁寫東坡，大好江山，天許此堂占盡；春樽開北海，一庭風(fēng)月，我如孤鶴飛來?！闭Z意瀟灑，想見其人風(fēng)致。 南清河楊慧生屯司馬，權(quán)篆岳州，登岳陽樓，見楹聯(lián)甚伙，欲題一聯(lián)，無下筆處。廟祝堅請走筆，成一聯(lián)云：“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峰從何處飛來，星移物換；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我欲乘風(fēng)歸去，水遠天長?！?/div> 徽商程姓，建柳衣園。梁聞山巘有聯(lián)云：“于半村半郭之間；有一詠一觴之趣?！睂懽骶慵?，今懸于淮郡南門外龍光閣之聚星堂。馬矩卿上舍希云于龍光閣初成題聯(lián)云：“水闊龍吟滄海月；樓高光射斗牛星?！?/div> 徐州曾仰皆太守廣照蒞任，重建燕子樓，既落成，銅山令袁君海觀獻聯(lián)云：“此地他年頌遺愛；后來太守更風(fēng)流。”跋云：“樓為唐時關(guān)盼盼所居，香山、東坡太守相繼題詠，今樓已圮。曾太守仰皆葺而新之，邀諸同人，各輟以聯(lián)，其勝跡遺徽，永垂不朽。爰集蘇詩二語，述太守建樓之意，并識同人之頌禱焉。”聯(lián)跋皆工。相傳為吳少篯刺史代作。胡佐卿廣文壬源聯(lián)云：“畫棟久消沉，問何時燕子歸來，只空嗟名士青衫，美人黃土；瓊樓新結(jié)構(gòu)，為絕代蛾眉生色，又重睹香山月旦，坡老風(fēng)流。”程與九廣文席齡聯(lián)云：“歌韻擅風(fēng)流，縱仆射多情，難得青樓拚一死；芳心嗟寂寞，賴香山絕唱，頓教紅粉艷千秋?！备吡ι捐I下邳，目睹其勝，為聯(lián)云：“血淚灑鸞箋，七字清吟酬白傅；香魂依燕幕，千秋遺跡并黃樓。” 阮文達公《定香亭筆談》有對聯(lián)數(shù)則，可備掌故。如云：歲寒崖在孤山俞公祠后，石壁間橫刻正書“歲寒厓”三字，徑一尺四寸，下刻“郭令公歷中書二十四考；廣成子居崆峒萬八千年?！彪`書二行分列，字徑七寸?！段骱斡[志》皆以為東坡手筆。隸書尤古勁，然無名款可考。 番禺沙灣司坑頭鄉(xiāng)有老松一株，古干參天，濃蔭蔽日，相傳為六朝時陜將軍元德手植，許小琴少尹文琛嘗往拜之。好事者建拜松亭，中有楹聯(lián)云：“四角亭開臨止水；六朝人去剩孤松。”今不知此松無恙否？ 焦山楹聯(lián)，頗有佳者。兵燹后?？嗖挥洃?，姑錄所見。大門口云：“長江此天塹；中國有圣人?！绷尉]作。飯?zhí)迷疲骸罢f現(xiàn)成話，須知當(dāng)局者迷；吃無錢飯，宜思來處不易?！蹦成?。枕江閣云：“商舶夜飛江月白；天門日射海濤紅?！迸碛覃嵶??！芭陌遽绺瑁蠼瓥|去；舉杯邀友，待明月西來?！痹S乃釗作?！疤靿q演樓船，憶瓜州星火，京口烽煙，曾向叢林聽鼓角；海門資鎖鑰，幸鰈伏鶼馴，蛟潛虬隱，好攜杯酒對江山?！蓖涿?。 金陵名園，隨園稱最，其聯(lián)備載《叢話》。兵燹后，廖氏綸葺愚園，水木明瑟，大可流覽。聯(lián)多可存，游者舉以告余，選錄以志勝概。課耕草堂云：“一簾疏雨瓢兒菜；滿架秋風(fēng)扁豆花。”吳恒。水竹居云：“水檻結(jié)鷗盟，云影天光相蕩漾；巖扉留鶴寺，神仙官府最逍遙?！鼻暹h堂云：“入座有情千古月；當(dāng)窗無恙六朝山?！蹦阎プ鳌！暗亟踊ù?，欄檻留春，瀟灑林泉新畫稿；我來梅子雨，翠樽消夏，清涼世界小神仙。”劉銘傳作。無隱精舍，檻外猿鶴鸚鵡臨荷池，旁有桂山，有聯(lián)云：“室靜木樨香，客至參禪，檻外鳶魚通旨趣；林深風(fēng)露潔，賦成招隱，云中雞犬亦神仙?！毖r雨作。有荷花池，寬約一畝，以船作方亭式，望之如一亭，在荷花深處，以鉤系之，挽之即至，推之仍在。水中央亭聯(lián)云：“荷花香世界；明月小樓臺?！碧┲萃踝訉嵄客琶?，游愚園，不通姓名，而主人陰識之，遽留飲，壺觴之下，伸紙索聯(lián)，王大書一聯(lián)云：“仿愚谷以命名，不琢不雕，此地得江山之助；繼隨園而下筑，一觴一詠，其人與詩酒為緣?！敝魅苏湎踔?。 茶酒館聯(lián)，舉無足觀，而亦自有佳者。某處茶館止三間，而甚精雅，有聯(lián)云：“東頭西頭陸家廨；蟹眼魚眼蘇公詩?！蹦宋H庵師作。江口酒樓聯(lián)云：“不覺春風(fēng)吹酒醒；笑看江水拍天流。”集句極渾成。湖北德安府，城內(nèi)有太白酒樓，黃州司教授克蒸題聯(lián)云：“得詩酒琴書之樂；從瀟湘云夢而來。”門下士丁來福書之。余于己未年飲于西湖五柳居，見其聯(lián)云：“清風(fēng)明月本無價；飲酒食肉自得仙?！眲t聯(lián)與地稱，非可泛用。吾鄉(xiāng)江口有高樓，賣茶酒，名第一樓，有聯(lián)云：“酒后高歌，聽一時鐵板銅琶，唱大江東去；茶邊清話，問幾許星軺露冕，從淮海南來?！闭Z意豪邁可喜。巧園茶館云：“味擅易牙，能使人巧；動占食指，無逾我園。”亦覺工巧。 西湖大佛寺沁雪泉聯(lián)曰：“沃雪貯寒泉，一片清虛，照徹大千世界；開山成寶相，十分圓滿，想見丈六金身?！卑鼤源逶唬何骱w來峰前，有冷泉亭，為蘇公判事盧，舊有聯(lián)云：“泉自幾時冷起；峰從何處飛來。”蓋董文敏手筆也。吾鄉(xiāng)趙紹庭中翰曾望嘗游其地，擬改舊聯(lián)云：“泉自冷時冷起；峰從飛處飛來?！笨芍^辨才無礙。近閱俞蔭甫太史樾所著《右臺仙館筆記》，知伊女公子亦嘗改此聯(lián)句，與趙君所改，一字無訛，可謂奇事。又天臺范掄選游此，題聯(lián)云：“滌熱腸，泉是冷好；衛(wèi)凈土，峰特飛來?！比?lián)可稱鼎峙。 薛慰農(nóng)太守藤花館聯(lián)云：“此地足幽棲，看白發(fā)傳杯，紅腔選韻；俗情難再起，正漁樵作侶，猿鳥同游?！?/div> 徐州云龍山，高入云霄，全城在望。吳子梅世熊嘗侍父于山讀書，后觀察徐地，為聯(lián)懸于書院曰：“舊地戀湖山，憶昔年教凜趨庭，黃卷青燈留道味；講堂羅棫樸，愿此日才成華國，南金東箭煥人文?！倍U堂云：“淡飯三餐，問甚么榮枯得失；白云一片，歷多少春夏秋冬。”盡用本色語，亦自可誦。 黃樓之聯(lián)甚多，類敘于此?？な貞褜幦~運云：“風(fēng)雨昔憑臨，憶當(dāng)年把酒聯(lián)吟，公與子由偕宴樂；河山新藻繪，值此日登高作賦，我思王鞏共追陪?！标柡津E謨云：“遙看千頃沙平，算玉局歌殘，銀河秋凈；迎得一鉤月到，任閑云歸去，放鶴飛來?！笔Y自拔云：“黃水遷流樓獨在；先生歸去我重來。”震澤嚴家鏸云：“劫換紅羊，依舊檐楹增壯麗；基同黃鶴，重臨軒檻溯風(fēng)流?！蹦县S劉庠云：“靜夜羽長閑，曾看百步洪頭，輕帆過鳥；層霄軒檻豁，笑指黃茅岡上，亂石如羊。”黔西劉德銘云：“看渾河九曲奔來，渺莽成空，剩有斯樓垂勝跡；悵學(xué)士千秋歸去，風(fēng)流未泯，猶余此日拜詩人?！狈娇疲骸按祦矶痰褲M城秋，恍疑畫舸乘云，羽衣眺月；瀉盡長河千尺水，贏得青藤似繡，翠嶂如環(huán)?！焙髽芹?，曾仰皆太守新之，落成為聯(lián)云：“羽衣莫步，鐵笛空磨，殘雪印留鴻，勿孤負黃樓煙月；泗水無聲，長山不語，斜陽嘶去馬，最難忘赤帝風(fēng)云?！闭Z句豪邁，與燕子樓聯(lián)一副筆墨。 曾文正公挽聯(lián)備載《榮哀錄》，不必贅敘。惟莫愁湖有文正小像，旁懸薛慰農(nóng)題聯(lián)云：“出西州門迤邐而來，看桑麻遍野，桃李成蹊，億萬姓重睹升平，遺愛難忘，白叟黃童齊下淚；與中山王后先相望，欣湖水波安，石城烽靜，五百年允符運會，大名并著，袞衣赤舄更圖形?！鼻槲南嗌暪獠⒚?，錄中未載，故紀之。 南清河吳稼軒比部昆田居于鄉(xiāng)，構(gòu)一小園，花木環(huán)蒔，古樹參天。魯仲實蕡題一聯(lián)云：“花嬌紅滴露；樹老綠棲云?！鳖H得其景。吳出京時，祁相國集杜句為聯(lián)贈別云：“舊好何由展；新詩日又多?！币鄳覉@中。 包曉村云：海陵近海，蕞爾地耳。粵寇據(jù)揚州，邗上諸商均集于此，遂有小揚州之稱。眾商于城北買地一區(qū)，竹石點綴，額之曰“小香巖”，祀齊管仲，且為燕集議公所?；驗槁?lián)曰：“夢醒揚州，藉三分水竹仙源，重邀明月；春回海上，有一帶煙蘿古寺，相對斜陽?！憋L(fēng)流灑脫，非俗手所為。 通州金蘭室，煙館也，屋宇精雅，陳設(shè)齊整，庭中種梅竹，室有聯(lián)曰：“幾生修得到；一日不可無?！闭Z意微妙可思。后檢《叢話》，乃一僧送某人新婚聯(lián)也，尤覺微妙可思矣。且是語自僧出之，妙而更妙。 南海張南山先生雄屏，宦情素淡，年未五十，引疾歸田，令嗣小蓬司馬就煙雨寺旁筑聽松園，為著書之所。張自為楹聯(lián)云：“為詞客，為宰官，為老漁，卅載風(fēng)塵，閱幾多人海波濤，才得小園成退步；愛詩書，愛花木，愛絲竹，四圍溪水，喜就近佛門煙雨，且營閑地養(yǎng)余年?！毙卮我臅纾梢韵胍姟?/div> 曾文正公題江西吳城望湖亭云：“五夜樓船，曾上孤亭聽鼓角；一尊濁酒，重來此地看湖山?！?/div> 滄浪亭僧名月潭，詩格清超，不染塵俗，嘗為金陵妙相庵聯(lián)云：“四百八蕭寺繁華，都付與無邊煙雨；三十六洞天縹緲，且于此小憩林泉。”中有小亭，祀死王事者。僧為聯(lián)云：“萬劫不磨一片石；孤亭重見六朝山。”語意落落不群，如其詩。 ○格言 湯敦甫相國金釗，書聯(lián)多以格言。有某太史者，愛其書而畏其迂，以八言聯(lián)多格言，七言則罕見，乃以七言箋求書，及得書展視，曰：“持其志無暴其氣；敏于事而慎于言?！?/div> 金壇虞氏祠堂聯(lián)云：“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宗廟之事，玉帛云乎哉。”下聯(lián)殊支湊，不如某書院講堂聯(lián)云：“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鞭D(zhuǎn)為老干無枝。 避亂時，躑躅窮鄉(xiāng)，入一小祠堂，乃范姓也。有聯(lián)曰：“唐宋兩朝丞相第；公孫五世太師家?！睍ㄉn古可愛，然五世太師，實無可考。鄉(xiāng)愚之欺人歟，抑我輩儉腹而不能遍舉歟？又祠聯(lián)曰：“衍祖宗一脈真?zhèn)?，曰忠曰孝；指子孫兩條正路，惟讀惟耕?！薄秴苍挕份d之。此亦必需先人有忠孝事跡光耀史冊方可用，否則誣其祖矣。 “人情歷盡秋云厚；世路經(jīng)多蜀道平。”慨乎其言之。余囑汪瘦吟宗泰書之，懸座右。及見某友齋中懸一聯(lián)云：“無求始覺人情厚；不校方知世路寬。”乃爽然若失矣。 “苦心未必天終負；辣手須防人不堪?！饼埱f先生句，已不朽矣?！鸾钟腥俗宦?lián)云：“求其生不得則無憾；勿以善之小而不為?！蓖┼l(xiāng)馮柯堂中丞鈐，歷官楚皖，有惠政。撫皖時，于后圃植梅及蔬菜，自題亭額曰“菜根香”。聯(lián)曰：“為恤民艱看菜色；欲知宦況問梅花?！标惵蛊汗俳淌?，督修文廟，聯(lián)其居室云：“事可問心休避怨；功難藉手敢辭勞。”周廷縵撰湖北武昌府聯(lián)云：“十城表率，九郡先驅(qū)，億萬姓屬目相看，刑賞惟求孚眾志；廿載司曹，一麾出守，二千石仔肩孔鉅，清勤不敢負家聲。”徐阮鄰保字題甘肅鹽茶同知署云：“回民漢民，多是子民，我最愛民無異視；禮法刑法，無非國法，爾須畏法莫輕來。”仁和費辛橋丙章題義塾聯(lián)云：“莫謂孤寒，多是讀書真種子；欲成事業(yè)，須從伏案下工夫?！庇衷S齏生聯(lián)云：“雖非千萬間，居然廣廈；為語二三子，慎厥初基。”錢唐陳云伯宰江都，自署楹聯(lián)云：“勤補拙，儉養(yǎng)廉，更無暇饋問逢迎，來往賓朋須諒我；讓化爭，誠去偽，敬以告父兄耆老，教誨子弟各成人?！贝私怨鸶裱裕幌悠涓?。 曾文正公督兵安慶，軍事旁午，猶寄聯(lián)于兩弟以示箴儆，好整以暇，宜其戰(zhàn)必克也。即以聯(lián)論，亦可傳述百世。其一云：“僚以養(yǎng)廉，譽洽鄉(xiāng)黨；直而能忍，慶流子孫?！逼湟辉疲骸叭胄⒊鲋?，光大門第；視師取友，教育子孫?！?/div> 《桐陰清話》曰：漢軍朱經(jīng)畬大令霺，官楚十余年，不名一錢，卒以貧死。同僚佽助，始得返柩。其齋自署一聯(lián)曰：“才能濟變何須位；學(xué)不宜民枉有官?！庇肿早澯≌略弧盀闀r文誤”。嗟呼！今天下民牧，求其為時文誤者蓋亦鮮矣。 南海徐佩韋大令臺英，為子授室時，自撰一聯(lián)云：“女無不愛，媳無不憎，愿世上翁姑，推三分愛女之情以愛媳；妻易于順，親易于逆，望汝曹人子，減半點順妻之心以順親?！鄙w慨乎其言之。 虔州黃稚坪學(xué)博一桂，耽奇好古，挾青鳥術(shù)以游粵東。阮文達公督廣，重修省志，與校仇之役，稍出其著述以示人，大抵漢宋騎墻之說，有意回護五子者也。晚年學(xué)業(yè)大進，大書楹聯(lián)曰：“讀史漸知心學(xué)誤；蒞官益覺理儒疏?！苯嵦脤W(xué)博亟稱之，謂非閱歷世事，不能作此精語。 ○佳話 吾鄉(xiāng)鄒公眉觀察錫純，以御史授河南河北道，旋授江南淮揚道，請回避，弗許。周芰衫太史恩綬贈聯(lián)云：“瓠子秋風(fēng)勞使者；梅花明月屬詩人?！蓖聦偾蹇∧藸?。伯兄館其家，原聯(lián)已失，鄒誦此聯(lián)，囑兄補書之。 張與蔡，表弟兄也。張八十，蔡七十。是年，張子入翰林，蔡孫得鄉(xiāng)薦。蔡七十壽，張贈以聯(lián)云：“中表賦鸰原，少同學(xué)，長同庠，杯酒論文，素日親如兄弟；佳音開虎榜，君壽稀，余壽耋，泥金聞捷，老年樂有子孫?！笨芍^興會。 楊蜨庵夫子，才名藉甚，著有《蜨庵賦鈔》、《京口山水志》、《蜨庵詩鈔》，已行世，未刻之稿尚多。舊書收藏甚富，夷亂后，盡失之，復(fù)裒集數(shù)萬卷。門下士多取科第以去，先生終困場屋。年當(dāng)六十，其子雁湖仆少、鵠山觀察已各取科第，服官于都。趙晝?nèi)蕰x贈聯(lián)云：“妙筆配江山，古潤多才，屈指宜推名第一；諸郎盡麟鳳，陽春舞采，介眉剛度月初三正月初四日壽辰?！壁w子舟贈聯(lián)云：“著作等身，文章壽世；兒孫繞膝，科第承歡。” 潘文恭公拜東閣大學(xué)士，是年賜壽，撰壽聯(lián)者甚伙，以何子貞太史紹基集杜一聯(lián)為最云：“東閣官梅動詩興；南極老人應(yīng)壽昌。”公子星齋侍郎曾瑩善填詞，有“桃花紅煞釣人居”句，子貞太史極賞之，為撰“云氣白迷樵子徑”句書聯(lián)覓贈，然上句究遜，故知自古有好句單傳者，固不能強對也。 北固山僧八十壽，或贈以聯(lián)云：“住持第一江山，問長老幾生慧福；游遍大千世界，知壽星即是如來?！闭Z甚工切。 孫琴西方伯衣言，升江寧藩司任，適曾文正公總督直隸，瀕行，贈孫聯(lián)云：“大筆高文海內(nèi)外；公來我去天東南。”蓋孫在詞林，嘗奉詔諭外國也。孫語人曰：“如此賅括老到，誠大手筆，若有意摹之，走且僵矣?！?/div> 吾鄉(xiāng)嚴問樵太史保庸，訪同年浙藩徐公宗干，時風(fēng)雪正厲，閽人見其衣裳藍縷，輕之，詰問不已。嚴大書一聯(lián)于刺云：“千里而來，徐孺子可能下榻；一寒至此，嚴先生尚未披裘?！贝倘耄旒钡瑰锍?。 袁端敏公歿后，郭太夫人九旬賜壽，文誠公遍請撰聯(lián)，皆不愜意，以端敏先逝，難于著筆也。時曾文正督兩江，馳送一聯(lián)云：“子作勛臣，孫多國士；帝褒純嘏，天錫遐齡。”莊重不佻，群相嘆服。 許珊林觀察梿，署淮安府，六月中旬六旬壽誕，嚴問樵壽以聯(lián)云：“樂琴瑟之和，更諸郎盛比燕山許五子，早有奇芬霏桂樹長君久登賢書；契金石者壽精篆學(xué)，況太守清同淮水，故教生日傍蓮花?！?/div> 上元溫侍郎葆深，道光壬午翰林，重赴鹿鳴，恩榮累加頭品頂戴、太子少保。僑寓袁江，年八十余矣?；蝽炓月?lián)云：“天下翰林都后輩；朝中宰相半門生?！碑?dāng)時寶鋆、左宗棠、李鴻藻三相國皆門下也?？煞Q盛事。 合肥李太夫人福壽均全，八十壽辰，聯(lián)語甚伙。友人傅一聯(lián)云：“起居八座，亦多壽，亦多男，先百花生日，祝慈蔭長春，鳳舞鸞歌，遍浙水東西，洞庭南北；文昌六星，有上相，有上將，擬萬石家聲，佐熙朝景運，玉昆金友，比荀龍減二，賈虎增三?！惫诿崽没?，不減諸城劉聯(lián)語手筆。 包曉村云：光緒壬午，湖北鄉(xiāng)試例以撫軍監(jiān)臨。吳中潘偉如中丞霨撰一聯(lián)，懸于至公堂云：“巡檢作巡撫；監(jiān)生做監(jiān)臨?！鄙w中丞才學(xué)俱優(yōu)，習(xí)舉子業(yè)，以某科不第，遂由俊秀捐巡檢，分發(fā)試用，上游器之，屢荷超擢。以歧黃術(shù)聞于上，安車徵召，進藥有效，洊升開府。此聯(lián)詼諧入妙，好在出自己手也?；蛘?，謂“監(jiān)”字有兩聲，“巡”字無兩聲，不如“監(jiān)臨打監(jiān)軍”，惟一音也。其見太拘，非通人之論。 光緒丁丑，伯兄七十壽。九月，諸猶子稱觴于泰州邸第。聯(lián)語甚多，記其尤者。劉小松觀察傅祺云：“醉來萸菊香中，初扶玉杖；歸自蓬萊頂上，早飫金丹?！眹雷由钤疲骸拔宏I沐恩波，志不在溫飽；吳陵娛老境，望之如神仙?！备鹚菩⒘疀V云：“直講古經(jīng)師，況通籍四朝，懸車七秩；大魁今國老，又紹庭三杰，繩武八元?！?/div> 錢唐陳云伯大令文述，幼有神童之目。阮文達公督學(xué)浙省，奇其才，以家藏楊妹子所畫便面真跡令其題詠，陳以七古冠軍。公又以家藏日本刀命題，亦極豪邁，擊節(jié)嘆賞。江都名士張老姜镠，按切兩事，贈以聯(lián)云：“兒女情深團扇詠；英雄本色寶刀歌?！睆埓教匾噘浺月?lián)云：“讀五千卷，答八十函；下二百簽，奏一萬字?！庇脭?shù)目字典故為聯(lián)，格局極新。然非有陳之才，不足以語此。 香山黃壽廷先生增慶，生于乾隆庚午。至道光庚戌，錢唐許信臣乃釗督學(xué)粵東，始入學(xué)。咸豐辛亥，欽賜舉人。壬子會試，授國子監(jiān)司業(yè)，時年已百三歲。某太史贈以楹帖云：“四朝身歷升平日；百歲人呼矍鑠翁?！变醭巳鹨病?/div> 粵東科甲狀元、探花，二百年來，各得二人，惟無榜眼，俗謂廣東未曾開眼。道光庚戌，番禺許叔文其光以第二人及第，泥金到門，其家署一聯(lián)云：“蕊榜新開眼；金鰲亞狀頭?！闭Z雖無奇，亦足以破謠諺。辛未狀元梁耀樞，亦廣東人，則狀元不止有二矣。 南海馮潛齋太史成修，乾隆乙卯重宴鹿鳴，年九十四。自撰楹聯(lián)云：“逾弱冠登科，有何難哉，不過逢場作戲；到百齡重宴，亦云幸矣，何妨舞彩為歡?！闭Z不矜張，有雅人深致。 張南山先生，九月三十日生日，咸豐丁巳，重游泮水，年七十八，精神甚健。門下士李紫黼學(xué)博獻一聯(lián)云：“詩稱三子，學(xué)績?nèi)?，望重三城，福懋三多，壽祝三秋，愿松柯益健，菊?jié)彌堅，文囿詞場陪杖履；身歷四朝，名高四海，官尊四品，科連四世，堂開四代，況夫婦齊眉，兒孫晉爵，國恩家慶樂林泉?！甭?lián)語甚工，可稱盛事云。 《桐陰清話》曰：穆相國彰阿，與宣廟同庚，除夕生日，僚屬獻聯(lián)，大抵頌揚泛語。惟桂星垣觀察獻一聯(lián)曰：“一德贊襄，帝庇元臣同壽考；四時調(diào)燮，天生上相在春前。”公見而喜曰：“畢竟才人吐屬，與眾不同。” 粵東馮展云先生譽驥，釋褐歸娶，陳蘭甫學(xué)博贈以聯(lián)曰：“蓮炬移歸，艷傳梅嶺；蘭閨靜對，閑話蓬山。”清新可誦。因思同年袁心谷善，以翰林給假歸娶，不知可有好聯(lián)句似此者否？ 瑞芝生相國常，賀姊八十壽云：“裙釵隊里無才女；姊妹班中有福人”語質(zhì)而味厚。 番禺許氏，科名之盛，已載篇首。光緒十年冬，許星臺方伯應(yīng)鑅及何夫人六旬，有四雙壽，俞蔭甫太史樾為聯(lián)壽之曰：“奇偶合陰陽，算一男二女，相間而生，得十有八人，每歲必添丁，其仕蘭夢分占，復(fù)弄四回璋瓦；富貴亦壽考，從六旬初度，遞推而上，到百又廿載，大年再周甲，長此華堂聚順，坐看七代云礽。”原跋云：方伯自言其夫人于十七歲舉長男，喜逢五代同堂，七代同居。后連舉一女，又得一男，又連舉一女。一男二女，相間而生，得男女人，女十二人。有如夫人者二人，得男女各四人。共得男十人，女十六人。又贈聯(lián)云：“聚兒孫內(nèi)外，得八十四人，登堂同拜生辰，從古汾陽無此盛；合夫婦倡隨，成百廿余歲，轉(zhuǎn)瞬再周花甲，如今吳會是初筵?！痹显疲悍讲c夫人同庚，膝前子女、孫男女、曾孫男女、外孫子女共八十四人。 余同案友包子月廣文桂生之長子，于中秋完姻，其受業(yè)師茅伯雄明經(jīng)邦彥賀以聯(lián)云：“金屋香濃金粟綻；玉堂光滿玉輪高?！钡淝锌上病；蛑^“高”字不如“圓”字，然“滿”字已切中秋，不廳重出，且“圓”字音啞，“高”字較響，伯雄有聲黌序，名下固無虛士。 俞蔭甫太史，以詩古文詞名海內(nèi)。歲己巳，合肥李太夫人七十生辰，長公筱泉制軍，方撫兩浙，次少荃相國，以大學(xué)士肅毅伯督兩湖。題二聯(lián)奉壽，分致兩署。其獻相國者云：“華下版輿來，自皖而兩浙，而三吳，而瀟湘，洞庭數(shù)千里，瞻拜慈云，鳳鳥舞，鸞鳥歌，頌無量壽佛；床頭朝笏滿，有子為宰相，為節(jié)度，為觀察，轉(zhuǎn)運五百年，特鐘間氣，玉策賢，金策圣，為中興名臣?！眽凵佘跸鄧迨疲骸耙詺q之正，以月之令，春酒一樽，為相公壽；治內(nèi)用文，治外用武，長城萬里，殿天子邦?！庇謮厶K州方伯恩公竹樵六月十一日五十生日云：“白香山五十四官蘇州，早見詩篇滿吳郡；范純?nèi)柿轮匈n生日，行看制草出坡公?！本旁率?，歸安沈仲復(fù)觀察秉成五十生辰時，由常鎮(zhèn)道調(diào)蘇松太道，尚未蒞任，贈一聯(lián)云：“以玉堂客，作金山主人，旌節(jié)將移，且為第一泉小住；歌鶴南飛，和大江東去，茱萸未老，好補重九日清游。”均工切可誦。 自怡軒楹聯(lián)剩話卷三 挽詞 集句 ○挽詞 挽聯(lián)須切定本人，且須切我與其人之情地，方能出色。若某挽弟聯(lián)云：“老眼增悲，夢寐猶呼予季；壯心未遂，顯揚尚望諸孤?！蓖炫?lián)云：“知之乎？爾母爾夫為爾幾乎哭死；已焉哉！我生我育教我怎不心傷。”語雖沉痛，然他人亦可借用。某友于悼亡后，挽友之妻云：“中饋近空虛，縱碧落尋蹤，可恨已無重見日；異鄉(xiāng)增感慨，看黃門抱痛，不堪同賦悼亡詩。”可謂清切。 先外祖以名諸生習(xí)申韓術(shù)，晚年得肝疾，宛轉(zhuǎn)床褥，數(shù)年方卒。疾亟，自挽云：“幾載沉疴，恨軀殼空留，備嘗痛楚；半生浪跡，悔詩書高閣，未遂磨礲?！绷钣嗖钟诓￠角皶?。 伯兄再入都，以學(xué)士直上書房，正擬告歸，聞先太淑人訃，倉皇歸。宋雪帆侍郎晉贈聯(lián)云：“鰲山再到，正座升七寶，學(xué)侍三天，恩重難歸，檢匣戀深慈母線；鸞誥方新，嘆陟屺云遙，樹蘐霜肅，痛膺靡恃，得書淚漬棘人衣。”蓋紀實也。挽聯(lián)甚多，時先大夫在堂，少仰慰之筆，惟薛太守湘時為吾郡教授，聯(lián)云：“百歲失良儔，知少慰哀弦，福壽已齊孫晉國；三天懷令子，悵遄征素韡，論思誰繼董江都?！迸曰手軟?，才人之筆。趙晝?nèi)嘤新?lián)云：“鸞御忽飛升，憶鄰卜金沙避寇同居金壇，儀范久欽鐘郝；鰲峰夸獨步，羨階森玉樹，科名足配江山?！眲t冠冕堂皇之作也。舅氏利庵公聯(lián)云：“老母逾八旬，料得泉臺難瞑目；佳兒隔千里，來思雨雪最傷心。”時先外祖母尚在堂也，乃蜨庵師代作。 堂叔佩蘭公，輕財好義，見義必為。道光年間，建宗祠，凡族中及親友求者無弗應(yīng)。某年，家屋歲修，寄居祠屋，遽嬰疾卒，年五十二。鄉(xiāng)人皆悼惜，非徒鄰舂不相也。先伯父步蟾公挽以聯(lián)云：“憶祠宇功成，群推為尊祖敬宗不愧；嘆家門祚薄，從此少敦視睦族之人?！?/div> 堂叔佩紳公，豪飲好客。其子誦芬，與余同受業(yè)于蜨庵夫子，力學(xué)能文，年二十余卒。蜨庵夫子甚惜之。不數(shù)年，佩紳公卒。蜨庵師挽以聯(lián)云：“哲嗣記從游，玉樹先摧，曾與西河同灑淚；老成又長往，金樽遽掩，難尋北海共論心?！?/div> 堂兄某，與余同筆研幾十年，屢困童試，卒未售，潦倒中年，家無儋石，病中自挽云：“回思往事傷心，枉學(xué)了幾十年詩文字賦；巴到今朝撒手，尚剩著兩三月柴米油鹽?！笨砂б病Ｈ皇悄瓴⑽此?，及見其子入學(xué)，能以館谷養(yǎng)親，然后死，亦少可慰矣。 第五侄慎佑，以二十三歲卒，有遣腹孤。侄婦趙氏，撫孤備極辛苦。其孤年十七，侄婦又卒，年四十耳。其胞弟趙紹庭中翰寄聯(lián)挽之云：“瘧魔方退，痼疾翻增，醫(yī)藥直無靈，棄二老，棄遺孤，頓教遠道哀音，飛來歲暮；夫婿早亡，椿蘐并謝，泉臺從此去，賦歸寧，賦偕老，不道人生樂事，反在幽冥?！闭Z極沉痛，惟老字復(fù)用，而皆不可易，或傳誦之誤歟？ 李次生明府守誠，宰六合縣，與溫北屏觀察守城數(shù)年，備嘗艱苦。后圍急，以血書求救。江北欽差大臣德興阿擁兵過城下，弗救。李、吳留之，弗應(yīng)。城陷，李死之。或挽以聯(lián)云：“伏莽未殲公有恨；賀蘭猶在彼何心?！?/div> 某與一僧善，出游歸，僧已死，為聯(lián)挽之曰：“三偈傳心戒定慧；一聲彈指去來今。” 鄒公眉觀察，服官刑部，吏不敢欺。兩任河道，年五十解組。歸家素封，力行善事，于士林尤加意。歲終，以米票錢票分托友人，于陋巷中陰送之。其卒也，人皆失聲。唐伯英秀鐘挽以聯(lián)云：“參秋官以議辟，本夏禹以治河，學(xué)力既充，自有經(jīng)倫光宇宙；煦冬日于窮檐，被春風(fēng)于寒畯，仙蹤遽返，試聽悲泣遍江淮。” 胡文忠公薨，曾文正公作挽聯(lián)云：“逋寇在吳中，是先帝與藎臣臨終遺恨；薦賢滿天下，愿后人補我公未盡功名?！闭撜咧^能道出文忠公心事，然非文正不足以道此。 海陵某，少時鼓刀以屠，有心計，致富，遂棄其業(yè)，以冠帶遨游官紳間。官紳以其富，樂就之。及卒，吊客盈門，鼓吹聲自晝達夜。邑有老名士，素不與往來，至是，忽送以挽聯(lián)云：“此去便應(yīng)成佛果；他時何忍過君門?！蹦持哟笙玻瑧抑T聽事，或告之曰：“此用君家故事也。”急撤之，已傳播萬口矣。 吾鄉(xiāng)趙給諫佩湘，幼孤，奉母教。及督學(xué)四川，母未就養(yǎng)，卒于家。陶文毅公，趙會試所得士也，獻挽聯(lián)曰：“懿行表瀧岡，太夫人恭儉慈仁，知六一公其來有自；訃音傳劍閣，真孝子哀痛迫切，隔八千里傷如之何?！?/div> 吾鄉(xiāng)劉笠農(nóng)茂才邦寯，有姊適某氏。某落拓不顧家，劉養(yǎng)其家十余年。及某客死，劉挽以聯(lián)云：“明知一死，無異久客不歸，其奈旅況凄涼，未識何人親含殮；倘到九原，得與先慈相見，為道藐躬健在，忍教衰姊受饑寒?！?/div> 吾鄉(xiāng)陳公卒，江西袁君銑挽聯(lián)云：“遇合有神，憶從燕趙風(fēng)塵，與君握手；別來如昨，遙想金焦煙水，為我吞聲?！?/div> 吾鄉(xiāng)謝簡庵明府連堃卒，其時次子養(yǎng)吾明府需次陜西。茅莊甫廣文本鐘挽聯(lián)云：“梓里頌完人，劇憐耆舊凋零，魯?shù)铎`光今已矣；蘭陔皆國器，惟恨山川修阻，關(guān)門令尹最難堪?！?/div> 吾鄉(xiāng)李逸齋觀察文安，于九月初十日卒于揚州。嚴子深廣文浚挽聯(lián)云：“待舉火不止千家，悲歌蒿里；賦登高才過一日，夢斷蕪城。” 友人吳某，有文名，年三十余卒，母老子幼，家無儋石，其戚某挽之云：“疾痛怕親知，病骨難支猶慰母；文章憎命達，天心自古不憐才。”后數(shù)年，降乩于壇，自云為“金山水府通判”，字跡如生時。 高母閔氏卒，或挽以聯(lián)云：“母出孝哉門，四德淑身，人言無所聞；兒生柴也后，三年泣血，君子以為難?！彪m嫌生硬，然亦有別趣。 某廣文，年三十余死，老母在堂，其同寅某挽之云：“黌舍足怡情，頓教白發(fā)堂前，垂老秋風(fēng)成慟哭；名場原累我，同在黃粱枕上，如君春夢太無聊。” 諸生某，善讀書，過目不忘，潦倒以死。將死，謂家人曰：“某經(jīng)中某語，記憶不真，檢閱既真，乃可死也?！奔胰藱z以進，乃死。又曰：“我死后，勿以酒肴祭，惟將已讀之書陳于幾案，我歸來尚可讀也?！币蜃詾橥炻?lián)云：”一朝大去天亡我；四季歸來鬼讀書。” 嚴子深廣文寓居泰州，年七十，老母年九十，稱觴之日，傳為盛事。伯兄壽以聯(lián)云：“九秩母當(dāng)懸?guī)溔?；七旬兒是舞衣年?！泵髂?，嚴卒，母尚在堂。乃子在東臺鹽場，相去四百余里，未親含殮。先是，劉鹿蘋孝廉用賓尊人曜西先生之卒也，老母亦九十余歲。至是，鹿蘋挽嚴云：“九十齡老母何依，屬纊難忘，先子與君同抱憾；四百里歸程太晚，蓋棺莫見，賢郎較我更傷心?！?/div> 有結(jié)為兄弟者，共八人，故者六人矣。其一人又故，存者挽之云：“座中止有二人，悲君又去；地下若逢諸友，說我就來。”可謂直截痛快。 有弟兄四人，其一某死，某之子，新孝廉也。三人共挽之云：“如此傷心，荊樹止存三本在；差堪瞑目，桂林先見一枝開?！闭Z意倜儻，相傳為吾友林某代作。 《申報》云：故江督沈文肅公之喪，三省寅僚挽言駢集。桐城甘愚亭大令挽以聯(lián)云：“慕公可謂賢哉，陸嘉定雖曰罷歸，無怨言，猶感知己；武侯從今逝矣，廖長沙誰能起用，常痛哭，恐為廢人?！鄙w甘君前于崇明任內(nèi)因公被劾，故上聯(lián)引慕天顏劾陸清獻事，下聯(lián)用《三國志·廖立傳》語也。愚按，聯(lián)語工切蘊藉，惟甘而可以清獻自況乎哉？殊欠酌。 何太守金壽，以翰林直南齋，擅三絕，屢上諫書，天下傳誦。為揚州太守，卒于任。黃學(xué)使體芳按臨過揚，挽以聯(lián)云：“清慎勤萬口同碑，祗今宦橐蕭然，剩有西臺留諫草；詩書畫一朝絕筆，令我征帆過此，何堪東閣吊官梅。”吐屬風(fēng)雅，才人之筆。 某挽未親迎之妻一聯(lián)云：“彼何人，我何人，無端六禮相傳，惹出今朝煩惱；存未見，歿未見，倘或三生有幸，重諧來世因緣。”情致纏綿中絕無語弊，此境殊不易到。 南清河吳稼軒比部昆田，老成碩望，主講清淮海州書院，歷有年所。壬午冬，卒于清河書院，人皆惜之，士大夫贈聯(lián)以挽者甚伙。余居安東，與清河接壤，托人鈔來，擇其尤者志之。如溫宮保葆深云：“耆會仰高風(fēng)，老友惟君稱矍鑠；講堂空落月，后生從此失儀型?！笨仔⒘褜u云：“祖庭舊雨，逮事先生，薄植感恩培，重過西州哀涕隕；師席春風(fēng)，最憐小子，斷藤驚夢讖，千秋北斗大名垂。”程明經(jīng)人鵠云：“獎勵荷師恩，何堪華屋山邱，悲深馬帳；氋氈乖世好，回憶春風(fēng)杖履，愧負羊公?！蓖遢d勛云：“齒德重儒林，山斗聲名，河汾講授；心知托宗袞，緒風(fēng)凄冷，郎宿銷沉?！逼湫龊裉Ｊ黎翟疲骸八莅肷汲鲈耘啵瑤熼T雪厚，甥館冰清，恩重難酬，北斗泰山身并倚；與諸郎同深哀痛，書局塵封，講帷燈暗，魂招不返，西風(fēng)淮水淚長流?！焙酝郊嫘?，受知最深，故言之沉痛如此。 捻寇至清江浦，沈問秋司馬罵賊死。于漢卿大令初不識之，而與其侄善。于時去官，而依于沈之侄也，為聯(lián)挽之曰：“公死定神靈，祗傳來罵賊數(shù)言，幾輩寒心，仿佛大聲猶在耳；我生甘廢棄，恨未能識君一面，滿腔熱血，追隨小阮為招魂。” 山陽范琴舫茂才光璧，績學(xué)士也，精卜筮，有日記，秘不示人。年三十余，歿于阜寧陳家洋館中。后家人檢日記，數(shù)日前，有額及聯(lián)書于冊，殆自挽也。額云“命竟如斯”。聯(lián)云：“數(shù)十年卦筮童蒙，到死方休，這便是寒酸究竟；三百里魂歸故土，我生已矣，怎禁得兒女悲傷。”嗚呼！亦可哀已。 挽聯(lián)最難堂皇壯麗。沈飴原總憲岐太翁，年九旬余逝。贈聯(lián)極多，惟嚴太史保庸聯(lián)云：“五世同堂，祖孫曾科第聯(lián)綿，已四列賢書，三游泮水；百齡偕老，生死葬哀榮盡禮，有七旬孝子，一品名臣?！币粫r文人，為之俯首。 毛秋伯，以進士作令湖南，罷官后，主講淮城奎文書院近三十余年。故后，許珊林挽以聯(lián)云：“花縣著清聲，沅水猶傅賢令尹；葩經(jīng)敷舊學(xué)，淮陰悵失古先生?！迸曰手軟眩鼰o剩義。 茅三峰、趙晝?nèi)?、趙問漁所為挽聯(lián)云：“待先生草榻常留，敢云俗眼知公，最幸甘余年午夜論心，交深異地；命哲嗣蒲帆遠掛，詎料熱腸為我，反教四百里子規(guī)泣血，慟絕終天?！薄斑z訓(xùn)在詩書，撫手澤常存，教子無忘木本；歸泉拜父母，問家園近況，道兒猶在全沙?！薄皯n樂與共，晨夕相依，無一事意見參差，賴汝勤勷家政；內(nèi)行克敦，人言無間，未半日幽明永隔，教余慘對諸孤?！薄罢撐膶殨x，話舊金臺，結(jié)契廿余年，愧我徒增馬齒；藝苑蜚聲，彤庭拔萃，明經(jīng)十?dāng)?shù)載，嘆君竟老鳣堂?！薄氨３囹炂判?，常護嬰兒同濟鮒；還丹徵道骨，忽隨老子共騎牛?！薄吧粔K痛余生，大故方膺，我淚已枯難哭友；荊枝驚頓隕，片時遽逝，此才不壽欲疑天?！薄疤m譜訂同心，感頻年藥石相規(guī)，豈獨文章教我；菊觴嗟永訣，痛此日人琴俱杳，何堪風(fēng)雨思君。”“偶病即沉疴，慟臥榻彌留，猶寄音書來慰我；同胞悲永訣，痛驚濤阻隔，未親含殮倍傷心。”“下筆足千秋，班賦陶詩歐記；撫棺同一哭，椿庭棣館蘭階?！薄案∶缰x，視死如歸，憶平時把酒論心，詎料戲言成讖語；吾姊先亡，諸孤靡恃，痛此日回家忍淚，苦將兇耗隱高堂?！薄搬t(yī)學(xué)紹家聲，羨采藥云山，憑君妙手；哀音來旅館，聽落梅風(fēng)雨，令我酸心?！薄懊髟驴蛽P州，憶畫舫龍飛，曾話壺觴頻醉我；愁云覆招隱，聽綠陰鸝囀，即攜柑酒不逢君?！薄皾谰咂判模瑖@年來弱質(zhì)難支，力疾猶為行道計；吞聲揩淚眼，驚旅邸哀音忽至，傷情未見蓋棺時?！薄笆肿惚径嗲?，記昔時同客京華，綠酒紅燈，廿年一夢；死生原有數(shù)，痛此日羈魂滇水，凄風(fēng)冷月，萬里孤棺?！薄耙阅讣鎺?，機影書聲，五夜辛勤貽荻畫；非仙即佛，藥爐經(jīng)卷，一生清白證蓮花?！薄白岳⒎秋盍?，記當(dāng)年研北論文，衡品山妻工月旦；無慚為梁孟偶，嘆此日嶺南作宦，悼亡潘令隔天涯?！薄鞍潞啥鳂s，紫誥揚芳，采藻勤勷賢太守；恤嫠感慈惠，素彩繡像，焚香齊拜女菩提。”“冬至死生分，想青瑣兒郎，血沾杜宇；天寒風(fēng)雪緊，念白頭夫子，淚灑梅花?！薄皢柸瓴。M室共十人，飲藥獨無靈，看孩稚牽衣，料難瞑目；送兒試，趣裝曾幾日，招魂竟何處，縱功名報捷，倍覺傷心?！庇嗅t(yī)者卒，茅三峰有目疾，未往吊，挽以聯(lián)曰：“濟世千金心最熱；哭君一痛眼幾枯?！笨拜浤匙鋾r，邑中江湖泛漲為災(zāi)，挽以句曰：“身是地行仙，呼得眾山皆響；魂歸華海表，愁看一水無邊?！泵┤遄酝煸疲骸昂问律嘘P(guān)心，最難拋滿架圖書，一庭花木；而今方撒手，好去尋未游山水，先逝親朋。”胸次高曠，可以想見。 劉頌芬先生懷祖，弱冠得選拔，年六十始登賢書，著有《制藝》五十篇行世。其卒也，同榜楊子安履泰挽之云：“驥尾昔相從，二千里策馬歸來，紅杏日邊成往跡；驪珠原不滅，五十篇雕龍傳遍，青藜閣下著先型。” 吾鄉(xiāng)郭繡谷茂才，飲啖最健，圍棋稱國手。其卒也，茅松門先生森挽之云：“橘叟智謀精，縱神算先機，也要到華陽轉(zhuǎn)劫；蓉城煙火少，恐錦心繡口，不甘赴蓬島餐霞。”語意極雋。 江蘇吳中丞元炳太夫人，于五月初四日卒于任所，獻聯(lián)者甚伙，同年陳鈞堂大令康祺為壓卷。其時，匯遇慈安皇太后喪百日期內(nèi)。其聯(lián)曰：“一德君臣，同悲愛日；三吳士女，為罷端陽?！?/div> 道光庚子五月，雷雨大作，鎮(zhèn)江諸山多崩裂。北固南麓書院后樓，即海岳樓也，為崩石大樹壓圮。時山長徐舍人玉立，方假寐樓下，猝被壓死。郡守黃冕屬幕賓汪廷儒挽以聯(lián)云：“搔首問蒼穹，覽第一江山，六代衣冠都夢幻；驚心趨絳帳，看三千弟子，滿天風(fēng)雨助悲思。”院中人士哀其死，思其勤教，為立木主，朔望奠之。舍人，揚州人?？伎滴蹰g有周生者，讀書焦山，死于崩石，亦揚州人。名山有靈，何阨揚州人之甚也。右出《江鄉(xiāng)雜識》，采入《新刻丹徒縣志》中，錄之以志吾鄉(xiāng)故實。 泰州饑，吾鄉(xiāng)包某捐資以賑，未及，竟以勞死。泰州葉君挽以聯(lián)云：“我未受恩，也愿同拋知己淚；天如勸善，何妨稍假此君年?！?/div> 趙云濤哭次女聯(lián)云：“檢生前針線衣裳，我腸斷矣；撇堂上翁姑父母，汝心安乎?！彪m無深意而真摯。挽孫女云：“泣血更椎心，噫吾老矣；生離成死別，曰有慟乎。”挽蜨庵師云：“子侄列門墻，時雨春風(fēng)，幸我叼陪經(jīng)四載；兒孫皆顯達，雕龍吐鳳，知君含笑入重泉?！眲t皆沉摯。云濤有《飲淥軒楹聯(lián)》行世，茲錄其尤雅者。 隨州喻云巖廣文，司鐸谷城，深于經(jīng)術(shù)，卒于官。其友某挽以聯(lián)云：“欲追舊夢已依稀，與君上下襄江，短別十年，長別千古；不為交情方痛哭，數(shù)我生平老友，經(jīng)師易得，人師難求?！鼻橐姾蹀o，想見喻君品望。 溫壯勇公紹原，字北坪，堅守六合，城破，閤家殉難，僚屬皆死之?；騻饔型旃宦?lián)云：“不請兵，不請餉，不請功，以一旅義師，御四圍強寇，鐵錚錚好男子；或死忠，或死孝，或死節(jié)，舉全家骨肉，殉滿縣生靈，風(fēng)慘慘有余哀?！笨勺饕黄伊x傳讀。 《申報》云：聯(lián)句之長者，滇南大觀樓一百余字。今湘陰徐海宗茂才挽楚妓湘云，其聯(lián)多至二百五十字。亟登之，以質(zhì)賞音。其聯(lián)云：“試問十九年磨折，卻苦誰來？如蠟自煎，如蠶自縛，沒奈何羅網(wǎng)頻加，曾語予云：君固憐薄命者，忍不一援手耶？嗚呼！亦足悲矣，憶昔芙蓉露下，楊柳風(fēng)前，舌妙吳歈，腰輕楚舞，每值酡顏之醉，常勞玉腕之扶，廣寒無此游，會真無此遇，天臺無此緣，縱教善病工愁，憐渠憔悴，尚恁地談心永夜，數(shù)盡雞籌，怎能忘裊裊婷婷，齊齊整整；不圖兩三月歡娛，竟拋儂去！問魚常杳，問雁常空，料不定琵琶別抱，然為卿計，爾豈昧夙根者，而肯再辱身也？若是，殆其死乎，至今豆蔻香消，蘼蕪路斷，門猶崔認，樓已秦封，難招紅粉之魂，枉墮青衫之淚，少君弗能禱，精衛(wèi)弗能填，女媧弗能補，但愿降神入夢，輿我周旋，更大家稽首慈云，乞還鴛牒，或有個夫夫婦婦，世世生生?！?/div> 甘太史守先，惑伶人寶珠，抑郁而死。友人挽額云“珠斗光韜”。聯(lián)云：“是天上謫仙人，偶現(xiàn)曇花，那堪憶絕代風(fēng)流，連番星使；乃玉皇香案吏，還歸正果，何必戀浮生富貴，逝水年華?！贝胝Z蘊藉，不露形跡。 唐炳由翰林改官桃源縣令，歿后，有挽之者曰：“天上謫仙，此去依然參桂籍；人間隱吏，今來何處坊桃源?！比私苑Q其雅切。 安東嵇佩之先生，以拔萃應(yīng)鄉(xiāng)試十六次，屢薦不售，歿時，徐耐堂孝廉挽之云：“天上無文，為白玉一篇，嘔出心肝煩李賀；人間何事，向丹霄萬里，叫開閶闔哭劉蕡。”八百孤寒誦之，不下淚者鮮矣。 吳某喪妻，止遺一女。次年，吳亦卒。岳翁挽之云：“昔日幸乘龍，心傷一現(xiàn)曇花，圓缺已隨天上月；今朝悲化鶴，腸斷半簾秋雨，凄涼空對掌中珠?！逼溆讶四?，適接家信，胞兄遇賊，閤門殉難，而吳適卒，乃挽吳云：“我亦有兄，二千里噩耗傳來，痛父子祖孫，各完亮節(jié)；君胡不壽，四十日壎篪甫葉，感生離死別，同抱傷懷?！鄙w吳兄新自京師來，甫四十日而吳卒，故云。 安東張某，就醫(yī)淮上，于旅館中遇朱姓，接談甚契，遂延朱為西席。后朱至張家，三日而張卒，朱挽之云：“見我便傾心，想當(dāng)時驛館論交，折柬訂為童子傳；與君剛覿面，痛此日華堂永別，受餐空嘆主人賢?！鼻蹇杖缭?，對聯(lián)中極好境界。 安東石芾南孝廉壽棠挽內(nèi)云：“望子成立，望孫成立，宿愿難酬，泉壤也應(yīng)含涕淚；事姑未終，事夫未終，真心不死，夢魂依舊繞庭闈?！闭Z語真摯，想見荀粲神傷。 吾鄉(xiāng)戴澗鄰槃，以孝廉服官于浙，由知縣洊升觀察，有政聲。其卒也，韓叔起挽之云：“兩浙東西，二千石循聲卓著；大江南北，四十年同譜無多?！笨芍^清切不浮。 又，吾鄉(xiāng)蔡云峰嵩年，卒于袁州太守任。趙季梅挽之云：“秋賦忝齊年，猶憶公車同北道；春風(fēng)勤布化，空留德政在西江?！闭Z意與韓作略似。 有人于逆旅遇一諸生，議論甚洽，遂延至家，為童子師。適館授餐，甚相得也。惟其人習(xí)莊老，言小有不合耳。后某卒，此生挽以聯(lián)云：“知己如君，千里論文交已固；達人似我，一時聞訃淚偏多?！闭Z甚切至。 吾鄉(xiāng)方氏母，以守貞至百歲，其嗣子請于朝，得旌建坊，有司表其宅曰：“欽旌貞壽之門?！焙笕曜洌型熘咴疲骸暗墼粴J哉，百年為壽；母也天只，五世同堂?！逼溲再|(zhì)而不文，而莫之與京矣。 曾文正挽胡文忠公太夫人云：“武昌居天下上游，看郎君新整乾坤，縱橫掃蕩三千里；陶母為女中人杰，痛仙馭永辭江漢，感激悲歌百萬家?！遍煷髴磧杉嬷?。又挽賀母謝氏云：“柳絮因風(fēng)，閫內(nèi)先芬堪繼武；麻衣如雪，階前后嗣總能文?！蓖旌笗r年九十三歲云：“元女大姬，祖德溯二千徐載；周姜京室，帝夢同九十三齡?！蓖旖鲙娃k劉公云：“五載共兵戈，地下知心王壯武；萬年歆俎豆，沙場歸骨馬文淵?！蓖炖钣乱悴m(xù)宜云：“我悲難弟，公哭難兄，舊事說三河，真成萬古傷心地；身病在家，心憂在國，彌留當(dāng)十月，正是兩淮平寇時?！蓖鞂O文節(jié)銘恩云：“以文來，以節(jié)歸，毅魄常留兩江上下；因孝黜，因忠死，苦心可質(zhì)百世鬼神?！蓖煸隧兹疲骸皩倮k寄箴言，勸我勉為范宣子；蓋棺有定論，何人更議李臨淮?！蓖齑魑墓?jié)熙云：“舉世稱畫師，無人識為血性男子；上界足官府，知君仍作供奉神仙?！蓖祚R端敏新貽云：“范希文先天下而憂，曾無片時暇豫；來君叔為何人所賊，足令百世悲哀?！蓖熳笄嗍枯x春云：“使青士有年，欲安天下今誰屬；憂蒼生成病，未定江南死不歸?！蓖煲着R莊太守良干云：“鄧禹少從戎，壯懷欲吸西江水；終軍雖遇害，毅魄猶殲?zāi)显酵??！蓖炝枳蠋t孝廉玉成云：“曰歸曰歸指故鄉(xiāng)，豈期露宿風(fēng)餐，便為異域招魂客；有弟有弟今詩伯，從此孤兒寡婦，付與天涯急難人?！蓖靹⒄矌r殿撰繹太夫人云：“七州團練使，八座太夫人，愛日忽頹，鄉(xiāng)里榮哀天下羨；哲嗣名狀元，曾孫新進士，文星環(huán)繞，高堂福壽古來稀?！蓖禳S子壽太史夫人云：“得夫子為文學(xué)侍從之臣，雖死何憾；觀人言于父母昆弟無間，其賢可知?！蓖炝_壯節(jié)公自杭歸葬宿松，時黑龍江騎兵方到，文正率兵往迎，贈聯(lián)云：“孤軍絕外援，差同許遠城中事；萬馬迎忠骨，新自岳王墳上來?！?/div> 吾鄉(xiāng)趙生壽保，年二十余，以微疾卒，臨危時，求仙方，用筆頭數(shù)枚為藥，弗瘳。其師傅周霖廣文遇昌為聯(lián)挽之云：“幸傳薪已度金針，何期瓊榜未登，好學(xué)偏教成短命；聞求藥猶吞彩筆，豈是玉樓再造，修文必欲試長才。”沉摯清新，兼擅其勝。 徐彝舟太守，挽聯(lián)尤佳，僅記二副。挽琦侯善云：“漢家丞相，唐代名公，只此報國一心，感動六軍皆雨泣；萬里封侯，八州作督，詎意出師兩載，倉皇五夜竟星沉?！蓖焱k團練之以立夏日死者云：“壯歲逞良才，聽粵西笳鼓聲聲，曾團練三千義士；晚年歸凈域，傷研北琴書寂寂，恰送完九十春光?！?/div> 阮晉朋挽曾滿帥聯(lián)云：“有難兄豈無難弟，溯當(dāng)年一門赴敵，剛成垂就之勛，將星隕矣，哭部曲以同聲，至今江水長流，淘不盡英雄遺恨，存為柱國，歿作神明，緯武更經(jīng)文，史筆千秋光列傳；首立德其次立功，痛爾時半壁連營，未底中興之盛，宦跡蕭然，登高臺兮憑吊，何處天花亂落，再來聽法苑清談，土仰宗師，民歌父母，感恩并知己，心香一瓣奉先生?！蓖旌７炙拘旃馕淘疲骸肮偕礁＃反蠓驀鵂柾?，居然嚴父兼師，騎鶴甫來游，三月煙花重回首三月由揚州就養(yǎng)；緯武經(jīng)文，蘇長公孫又生子新得重孫，正擬邠民稱壽，椎牛致祭，百年風(fēng)木太驚心?！蓖祛帍V文尹公高佑云：“立身在夷惠間，用不盡其才，空傳梓里英名，蓿盤宦跡；覿面有關(guān)河阻，悲來疑是夢，猶記彈棋賭勝，縱酒稱雄。”挽序庭兄云：“浙江潮三日不來，戚里盡吞聲，矧余圖報未遑，為辱多應(yīng)慚鶴舞；揚州月二分無賴住揚州，寒閨傷永訣新納寵，愿此嗣孫焉托，孔懷何忍賦鸰原?！苯杂袣鈩荩豢删幸岳K尺。 吾鄉(xiāng)任蘭洲先生承敬，居縣學(xué)旁。某年，其子入學(xué)，而任旋卒。伯兄挽之云：“風(fēng)冷釣臺，重歸仙籍；宅依黌舍，遞發(fā)書香。” 唐鶴九挽曾季帥云：“秀才肩半壁東南，方期一戰(zhàn)功成，挽回劫運；當(dāng)世號滿門忠義，豈料三河痛定，又隕臺星?！奔編浽谲?，勞瘁甚于常人，恤典之優(yōu)，良無愧色。此聯(lián)見《曾文正家書》。 甲申重九，宮保張振軒樹聲薨于粵東，《申報》所載挽聯(lián)甚伙，錄其尤者。張之洞云：“代公慚武庫之才，峴首哀思，片石人懷羊太傅；報國示據(jù)鞍可用，壺頭瘴癘，明珠天監(jiān)馬將軍?！迸碛覃嵲疲骸皶r事正艱難，方期共掃狼煙，百粵河山堅壁壘；軍民深愛戴，詎料長辭羊石，滿城風(fēng)雨送旌旗?！蹦呶奈翟疲骸皬娜重愃?，作宦珠江，十七年蹤跡相親，自慚奉職才疏，片牘反貽知己累；辨謗無書，出師有表，三四月形神交瘁，此際蓋棺論定，九重應(yīng)鑒藎臣心。”龔易圖云：“云撼大星沉，民思遺愛，軍感舊恩，馬伏波功竟壺頭，興謗無端生薏苡；風(fēng)澄南海靜，公定成規(guī)，我懷知己，羊太傅碑留峴首，登高何處奠茱萸?！比痂霸疲骸颁撬痫L(fēng)云，仰當(dāng)年帕首鞾刀，威震兩洋，汝潁信多生豪杰；禺山動星斗，痛此日壺頭壁壘，愛留百粵，伏波猶未盡勛名?！笔捝卦疲骸皵?shù)載寄帡幪，備承置腹推心，三生石上精神契；中流資砥柱，何意鞠躬盡瘁，五丈原頭星宿寒?！笔Y澤春云：“力疾甚艱難，慷慨誓師，大海波瀾神并壯；推誠率僚屬，感恩知己，滿城風(fēng)雨涕交零?！狈揭疲骸熬疟葜鼗I防，外患方殷，瞑目難忘天下事；兩番臨節(jié)鉞，大星忽隕，鞠躬未盡老臣心?！庇啻髣僭疲骸肮γ氂星?，安危環(huán)海資元老；朝野都為一哭，風(fēng)雨珠江落大星。”李文田云：“獨慚傾蓋論交，當(dāng)時辱采虛聲，謬以鄒陽為上客；太息酬恩何地，此日周行戰(zhàn)壘，終憐諸葛是奇才?！比~衍蘭云：“帷幄舊勛名，獅海投鞭，壁壘屹成山岳勢；招搖斂光采，鳳廬歸旐，巖疆愁聽鼓鼙聲?！标愖谫┰疲骸帮L(fēng)誼最難忘，念先人忝荷下交，薦牘仰鴻文，盛節(jié)允堪追北海；勛名應(yīng)不朽，嘆此日遽歸上界，干城留虎旅，雄師長與鎮(zhèn)南邦?！?/div> 蘇州顧衡芷少尹遠成妻沈氏卒，傷痛弗勝，作悼亡詩十首，哀艷動人。徐鐵孫觀察挽以聯(lián)云：“美玉褫顏，明珠晦色；寶瑟永謝，瑤臺頓傾?！鄙w集選句也。周仲墀太史見之，謂徐曰：“聯(lián)語誠佳，惜碩腹龐顏者不相稱耳。”蓋沈偉軀巨趾，才與貌違故也。 常熟蔣伯生大令因培，語喜詼諧，罷官后，至粵東就蔣礪堂相國之召。相國偶語蔣氏宗派，答曰：“蓬門不敢妄附華胄。相公乃《水滸傳》中蔣門神苗裔，余乃《金瓶梅》中蔣竹山之后嗣也?！毕鄧笮?，不以為忤。后相國總制三吳，以譴責(zé)歿于山左道中，客散賓逃，無人吊唁。大令內(nèi)不能平，為聯(lián)以吊之曰：“門前但有青蠅吊；冢上行看大鳥來?！闭Z雖激烈，而情形恰合。 嘉慶時，某公巡撫粵東。廣州有洋商某，素?zé)o行。歿后，其子賂所親，為之呈請從祀鄉(xiāng)賢。某公遽以入告，輿論嘩然。劉三山孝廉刻《草茅坐論》一書，起而攻之，劉訟得伸，而干吏議以褫革。劉沒之日，王笠舫大令挽以楹帖云：“草茅坐論成千古；文采風(fēng)流少一人?！辈蛔骷ち艺Z。 濰縣陳刺史，佚其名，官全州知州。咸豐丙辰，土寇破城，陳死之。事平，柩回里，道出韶州，守斯土者為其弟覺民應(yīng)聘，設(shè)祭于城西光孝寺。汪美生代郡中僚屬撰挽聯(lián)云：“先軫此歸元，料晉絳英靈，颯爽弓刀能殺賊；常山悲喋血，仗平原家祭，蒼涼旌翣與招魂。”語意悲壯激昂，可吐英雄之氣。 咸豐乙卯，徐鐵孫觀察拒賊嚴州。六月，戰(zhàn)于漁亭，官軍潰，觀察死之。樊昆吾上舍哭而贊之曰：“嗟汝鐵，一何烈！提孤軍，捍全浙。師可潰，鼓不絕；援可亡，戰(zhàn)不輟。手斫渠魁寶刀折，漁亭痛灑晶晶血。壯哉先生真是鐵！”聞?wù)吣黄铺闉槲俊?fù)作一聯(lián)挽之云：“自傷白首亡知己；我為蒼生哭此人?！币嘈劢苡猩鷼狻?/div> 包子丹次子曉村上舍，娶吾鄉(xiāng)嚴子良廣文浚女。戊辰春，曉村患病甚篤，幾不起。嚴氏割臂，和藥以進，乃得生，而曉村不知。后數(shù)年，仆婦漏言，事方著。未幾，嚴氏即因此病歿。親族視殮，具見瘢痕。郡中紳士具公稟上大府，吁求奏請旌表，余亦列名。己卯三月奉旨：“包嚴氏，準其旌表，禮部知道。欽此。”天語褒嘉，光及泉壤。曉村又以故實繪為圖，求名流題詠。蓋曉村意不能忘，久而不逾也。嘗記其挽聯(lián)云：“十余年結(jié)發(fā)情深，共苦同甘，為我彌留曾割臂；卅一歲委身仙逝，風(fēng)凄月澹，與兒痛哭最傷心?！眴韬簦∫嗫杀?。 吾友李君策勛，英才卓犖，年二十一卒。余同案友陳鐵峰壬齡挽之云：“畏友夙推君，羨早歲馳名，仕路騰驤應(yīng)有日；才人偏不壽，縱遺書可讀，藐孤成立是何年?！崩钪幽岁愔?，宜乎言之沉痛也。其子年弱冠果中式，而亦早卒，天之相待何其酷乎！ 吾友趙薇亦克柔挽女云：“母疾汝方憂，豈知母愈汝亡，一紙訃音馳遠道；我來爾甫娩，詎料我留爾去，兩行老淚灑空幃?！闭Z意沉痛，令人不忍卒讀。 吾鄉(xiāng)張庚民先生敩設(shè)教四十年，門下士半取科第以去。先生以明經(jīng)老，而耆年碩德，士林矜式。其子鏡湖工郃振金入翰林，先生乃卒。鄒公眉挽之云：“交誼感忘年，況兩世從游，幸出大賢門下；文章垂不朽，更一經(jīng)裕后，已讀中秘書來?！闭Z句自然，不假雕飾。 吾鄉(xiāng)厚懷陳公，乃鐵峰曾祖，乾隆年間與千叟宴。歿后，有揚州人同赴千叟宴者，為聯(lián)挽之云：“年過八旬，憶京華同侍，鳩筇天上，叨陪千叟宴；路通一水，悵瑤島先回，鶴駕云中，定列眾仙班?！?/div> 吾鄉(xiāng)蔣桂巖與茅醴波孝廉本泉相友善。蔣之卒也，茅為聯(lián)挽之曰：“未了事猶多，君到九原難瞑目；才歸人遽杳，我過三徑倍傷心?！?/div> 真定王某挽妻云：“頓唱離鸞一曲，看依然藎篋翻空，枉相期富貴團圞，十四年來成幻夢；何妨跨鶴同歸，只難舍萱幃健在，但招挈伶仃兒女，二千里外哭秋墳?！庇制渲?，素奉佛，居母喪，以三月暮卒，王挽之以聯(lián)云：“癡心猶作往生觀，便證到蓮邦，已是人間慘別，況恒存疢疾，若有隱憂，從今玉樹長埋，賭墅更難支半局；轉(zhuǎn)瞬竟成終古恨，任歌殘楚些，莫招地下吟魂，剩屺岵新哀，孀孤孑影，畢竟曇花空現(xiàn)，沾襟累我哭余春?！倍?lián)悱惻纏綿，亦工亦雅，不愧才人手筆。 有人喪子，媳有遺腹未生，為聯(lián)挽子云：“生汝已四十年，詎料傷心先哭汝；抱孫作萬一想，可能遺腹竟生孫。”語句慘絕，令人不堪卒讀。 光緒十年，江蘇學(xué)使黃公體芳創(chuàng)立南菁書院于江陰，專課經(jīng)古文辭。大江南北，英才赴試者云集。其時，主講者為云間張嘯山先生文虎，先生博學(xué)多才，著述極富。光緒十一年春，遽歸道山，多士失所景仰，獻挽聯(lián)者甚伙。今錄其尤者，如上海葛士浚云：“瓣香在蘇長公，寡欲多聞，相國當(dāng)年一知己；易簀同薛夫子，儒林文苑，名山此日兩傳人。”蓋其時金陵山長薛慰農(nóng)觀察時雨亦捐館。“薛夫子”用來入妙，可謂巧合。于鬯云：“從早歲東西奔走，才賦歸來，又撇了故鄉(xiāng)子弟；合大江南北菁英，一時低首，也算得滿目兒孫?！鄙w先生得子晚，沒時尚未抱孫也。張尚純云：“公真當(dāng)代師儒，不僅梓桑沾化雨；我本私淑弟子，竊隨桃李哭春風(fēng)?！鄙蛳辇堅疲骸坝H先生十余載道范；失吾郡二百年經(jīng)師。”何長治云：“虛靜天隨與可；著述年少亭林。”觀此數(shù)聯(lián)，先生為人可想見云。 上虞許齏生正綬，以進士歷湖、嚴二府教授，著有《重桂堂集》行世，其《外集》則皆對聯(lián)。如挽楊層山云：“君為今人，實為古人，數(shù)十年風(fēng)流雅量，春樹暮云，無限深情俱一夢；我非益友，卻非損友，六百里雪夜歸程，素車白馬，自憐此淚亦千秋?！眱x徵張薌谷，以湖州副將調(diào)剿寧波海匪，沒于王事，許挽之云：“帝曰汝嘉，念血戰(zhàn)吳淞，翠羽加冠膺懋賞；天乎莫問，痛魂歸苕上，素車酹酒哭將軍。”挽楊次山云：“繞膝羅卅四人，成世上富貴神仙，超然高舉；回頭別十三載，憶園中禽魚花木，渺矣前程?！蓖炷吃疲骸百t書五十二年，允推前輩；宦績七千余里，剩有清名?！蓖鞐钚|同年時官浙江運使云：“兩浙重儲胥，奈鹺綱疲敝，軍餉頻煩，幾費分薪，到此難為轉(zhuǎn)運使；十人分治譜，或故里言旋，道山遠返，僅存碩果，那堪又失老同年?！?/div> ○集句 楹聯(lián)集字集句，事半功倍，然苦難脫俗，《叢話》所載，亦不盡佳。興化成君子青，能書者也，寄我集句聯(lián)，皆典則可誦。如集《西岳華山碑》字云：“虞夏商周文字古；河岳日星仁壽長?！薄扒貪h堂宇，吉祥文字；山澤風(fēng)度，安樂神仙?！薄暗赖律裣?，長享嘉福；吉祥文字，克相瑤光。”“川岳精靈，長昭明德；年歲康樂，萬事嘉祥?！薄霸菩杏晔?，山澤通氣；禮崇樂奏，圭璧垂光?！薄澳蠂d歌，修其禮樂；西京明詔，重在農(nóng)桑?！薄坝癫玷碉L(fēng)度；日星河岳文章?！薄熬b存秦漢時物；立品乃神仙中人?！薄扒乇疂h刻有損益；春風(fēng)秋月無古今?！奔妒T頌》字云：“上德若谷；貞雅以方。”“文章本貞雅；道義守中和?！薄暗赖挛男沂罎溃积堥T積石永垂光。”“揆往卓今以知世；奉魁承杓而為文?！薄柏懯烙窆饪罚簧钌娇展扰妄埳?。”“文不喜秦漢而下；士必登公輔之堂。”“達人之言必清麗；君子所守在中和?！薄柏葸^拾遺，榮名休麗；卓今揆往，貞雅以方?！薄暗巧脚R淵，涂路紀異；貞石美玉，磨厲彌光?！薄胺羁需?，豫識難易；卓今揆往，輔世紀綱。”集詩云：“東風(fēng)吹開錦繡谷；北窗高臥羲皇人?！薄胺攀垢上鰬?zhàn)風(fēng)雨；浩如滄海吞江河?！薄捌娣逍銕X待彈壓；丹經(jīng)劍訣更精神。”“詩人猛士雜龍虎；笑談謦欬生風(fēng)雷?！薄邦櫼暻甯邭馍罘€(wěn)；領(lǐng)取古法生新奇。”“周鼎湯盤見蝌蚪；清都太微望冕旒?！薄凹埜F擲筆霹靂響；字瘦忽作蛟螭僵?！薄扒鄺靼t付心賞；蘋風(fēng)荷雨灑面涼?！薄白涎帱S鸝韻桃李；青山白云為枕屏?！薄般y鉤玉唾明璽紙；紫盌鋪粟盤龍茶。”“山川清明草木靜；煙云舒卷水墨圖?！薄霸粕降冒樗蓹u老；怡亭看篆蛟龍纏。”“飛電流云絕瀟灑；銀鉤蠆尾爛箱籯?！薄靶渲兄褂心巷L(fēng)手；世上羞為西子顰?！薄扒屣L(fēng)明月本無價；黃柑綠橘紛有加?！薄坝眠`其才志不展；筆所未到氣已吞。”“紙窗竹屋深自暖；甎爐石銚行相隨?！薄扒屣L(fēng)明月本無償；吉金樂石恒延年?！?/div> 江寧藩署，本中山王舊邸，署中有樓，奉王像，侯東洲集唐為聯(lián)曰：“邸第樓臺多氣色；宗臣遺像肅清高?！闭Z意不粘不脫。 安東胡石林先生卒，秀水高伯平集《胡安樂襄侯碑》以挽之，頗肖其生平，不但以集句見長也。其聯(lián)云：“實而不模，靜而不滯；約之以禮，守之以恭。” “恭敬撙節(jié)，退讓以明禮；剛健篤實，輝光而日新。”成句也，而字究嫌添設(shè)，不如康樂和親安平為一書。 集禊帖聯(lián)今已習(xí)見，不如集《圣教序》、《多寶塔》為新色，嘗見集《爭坐位帖》為聯(lián)云：“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div> 煙室有集句聯(lián)云：“重簾不卷留香久；短笛無腔信口吹?！惫で兄痢?/div> 吾鄉(xiāng)望族首推趙氏，聚族居江邊之大港鎮(zhèn)，有二萬丁，文武科第不絕，蓋系出趙宋南渡居此。其地面江背山，風(fēng)景絕勝。堪輿家過此，必嘆詫累日。宗祠宏敞，甲于江南。祠中藏有藝祖以下帝王像，由大港遷出居城及各省者不可枚舉。吾郡太守趙粹甫佑宸，亦大港裔也，蒞任日謁祠獻聯(lián)云：“雖有周親，不如我同姓；誰謂宋遠，率乃祖攸行?！?/div> 山陽丁儉卿先生六十雙壽，子孫已繁盛，一時饋楹聯(lián)者極多。何子貞太史聯(lián)最佳，云：“著書多歲月；舉案繞兒孫?！庇钟谀衬曛粓@，名半畝園。落成時，何太史贈一聯(lián)云：“莫嫌老圃秋容淡；為有源頭活水來?！庇霉抛匀?，不愧名士手筆。 彭雪琴尚書，奇人也，有登泰岳聯(lián)云：“我本楚狂人，五岳尋山不辭遠；地猶鄹氏邑，萬方多難此登臨?！睍r粵捻二寇方熾也，想見落筆時蒿目時艱，澄清天下之概。 有人卜宅，左為驛館，右為妓館，署于門曰：“老驥伏櫪；流鶯比鄰?！蓖聦亠L(fēng)雅，以集句論，亦極工妙。 《海山仙館叢書》取裁甚博，《知不足齋》后叢書以此為最。其館在番禺荔支灣，門口樹一聯(lián)曰：“仙人舊館；海上神山?！奔錁O為自然。 《桐陰清話》曰：嘉應(yīng)李秋田光昭配某氏，號紅蘭館主人，工集句，取禊帖集楹聯(lián)數(shù)十副，為一時傳誦。余記其尤雅者，如：“萬年觴有清和氣；一品集無時世文。”“老竹當(dāng)風(fēng)生古趣；幽蘭臨水抱閑情?！苯粤骼上病?/div> 李碧玲孝廉，僑居佛山。咸豐甲寅，土寇起，毀其居，事平重葺之。落成之日，署一聯(lián)于門曰：“修我墻屋；反其旄倪?！笨芍^天然。 仁和周善夫達權(quán)，少習(xí)舉于業(yè)，兩試不售。改習(xí)錢幕，一年學(xué)成，師謝弗及，才大心細，名動上游，一年恒兼數(shù)館。性情謙抑，尤好為善舉，幕友中僅見者也。家設(shè)乩壇，一日，云英侍者降，自言俗家，姓何，純陽之徒曾孫，稱純陽為太祖師。索筆作書，書法極娟秀，贈善夫聯(lián)曰：“無可無不可；有為有不為。”蓋恰肖其為人。善夫工書法，嘗集書譜字為聯(lián)，各體咸備，梓行于世。今錄其尤者于下云：“絳樹青琴，殊枝共艷；隨珠和璧，異質(zhì)同妍?！薄肮挪还詴r，今不同弊；言必中理，下必有由?！薄盎ê迷聢A人不老；情深調(diào)合曲初成?！薄澳蠘O經(jīng)天列河漢；北辰出地總樞機。”“一言一行，俱成雅范；千春千秋，樂同大椿。”“信道有三樂；傳家止一經(jīng)?！薄巴囊徽Z有芳意；鼓翼三更非惡聲?！薄按笾侨粲?，大巧若拙；小過易積，小善易為?！薄皽厝釤o過于三雅；強項而今猶一官?！薄跋缺娙艘詣?，無智愚多歸所用；后天下而樂，在士夫宜有此心。”“子規(guī)聲外音書至；丁字闌前芳草齊。”“彌勒無言成笑悟；文殊有得兄心傳?！薄昂嵤分背瑹o欲地；琴高飛上有情天。”“少不如人今老矣；善且罕為況惡乎。”“蟲聲四壁秋無際；花葉千重春有涯?！薄鞍彩恼卤酒娼^；子由詞賦尤清真。”“夏云如墨風(fēng)隨至；秋草微黃雁到初?！薄盎ㄇ氨∽砼既坏茫簧硗飧∶巫阏??！薄吧侥详柊税贅?；間臨大令十三行?！薄捌婊ó惒萆裣傻?；黃葉疏林處士家?！薄敖{雪滿庭風(fēng)送去；疏林一塔月移來?！薄傲现庵貌徽摚蝗陨溪q可知。”“一尊對月三人足；尺素雙魚兩地心?！薄捌淙松钣谠姇锥Y；所居小有花木亭臺?！薄帮L(fēng)情導(dǎo)江，月華勝露；秋林入畫，春陰似年?！薄捌呤又?，未聞性與天道；三千年以后，乃分理學(xué)文章?！庇志妥旨?，尤徵巧思，如云：“浮天散飛雪【虞世南】；高義薄層云【杜甫】?！薄靶纳幸缓芜h【王維】；身貴不足論【杜甫】?！薄拔⒉ㄓ泻藿K歸?！狙Ψ辍?；流水無情自入池【白居易】?！薄昂蔑L(fēng)相從，流水今日；可人如玉，明月前身【司空圖】。”嘗鼎一臠，可知全味，欲窺全豹，自有《書譜集聯(lián)》一卷行世。 宣化鐘西耘德祥，書法冠絕一時，著有《集古聯(lián)句》一卷。仁和葛理齋元煦梓以行世，集隘不能遍載，僅擇其尤者書于后。如集《禊帖》字云：“畢觴娛天，內(nèi)有至樂；遷文間世，后無齊能?！薄耙凰е瘢瑹o有世趣；萬山當(dāng)戶，欣然靜言。”“天文地文，在目所遇；無極大極，如日之初。”集《爭坐位帖》字：“應(yīng)時嘗此澤魚尺；對爵欣然人月三?！薄笆锿頍煓M路出；三更明月入堂深。”“謂天蓋高，尊無二上；以文會友，立則參前?！薄傲环e書，欲守二犬；百里用相，不卑五羊。”集宋人句云：“相逢一笑無余事；得意如公有幾人?！薄笆狼殚啽M忘今古；煙雨春來入畫圖。”“開軒臨水弄長笛；明月入戶尋幽人?！薄八剂骱訚h波瀾活；坐覺乾坤器度寬。”集蘇句云：“庭下已生書帶草；袖中知有錢唐湖?！薄盁o數(shù)云山供點筆；且將墨竹換新詩?！薄巴碛X文章真小技；不妨尊酒寄平生。”集杜句云：“秦城樓閣煙花里；巴陵洞庭日本東?！薄八坡勛蛘叱嗨勺?；獨坐自是商山翁?！薄敖痃姶箸O在東序；淡云微雨過高城。”“不比凡馬空多肉；此時驪龍亦吐珠?！奔S句云：“小雨藏山客坐久；長江接天帆到遲?！薄靶某骤F石要長久；胸吞云夢略從容。”“詩人晝吟山入座；遙夜無聲月上廊?！薄笆瘞r嵌空自宮室；夜月洗耳聽潺湲?！薄皥@中鳥語勸沽酒；窗下日長宜讀書。”皆天衣無縫，不露痕跡。 許齏生《重桂堂外集》有集《千字文》為楹帖，自四言至十余言，各體咸備，且集字既成，仍合成經(jīng)史成句及格言與詩句，實屬巧不可階。聯(lián)共千副，集隘不能廣，登載各體數(shù)聯(lián)，以供嘗鼎，欲窺全豹，自有《重桂堂外集》刻本行世。如四言云：“師出以律；謙尊而光。”“古之道也；天何言哉?！薄岸湛蓯郏淮笥陼r行?！蔽逖栽疲骸笆饭蝹b傳；莊子大宗師。”“國以民為本；心之官則思?！薄傲继餆o晚歲；令德唱高言?！薄斑^溪分野色；移石帶云根?！逼哐栽疲骸皶ㄓ芯裾哔F；道心以謙讓為高?！薄笆ネ踉谏蟻韮x鳳；老子之道其猶龍?！薄按说乜扇萸М€竹；其人能讀五車書?！薄皫r石生云飄竹舍；溪樓引月入梧階?！薄凹藶樯迫詹蛔悖涣烤庸僭掠杏?。”“此中空洞本無物；世上馳驅(qū)別有才?！卑搜栽疲骸吧硎厮捏穑鹞迕?；書通八索，志在千秋。”“王逸少書，顧長康畫；任公子釣，嵇叔夜琴。”“詩有仙心，方能遠俗；酒為歡伯，可以陶情?！薄案５撠?，大有慶也；詩書得益，不亦說乎。”“大道猶龍，和聲鳴鳳；虛懷若竹，靜氣如蘭?！薄坝谓ㄕ聦m，千門萬戶；集藝文志，諸子百家?！薄皢棠厩?，凌云直上；黃河九曲，從天而來?！薄敖{縣老人，不知年歲；青州從事，大好酒名?！薄绑w大思精，為天下士；功高名重，作地行仙?！薄安抛又?，行云流水；生平所學(xué)，誠意正心?！本叛栽疲骸岸嗦勔?，闕疑殆，慎言行；居處恭，執(zhí)事敬，與人忠?！笔栽疲骸白趶R之儀，踐位行禮奏樂；君子所畏，天命大人圣言。”十二言云：“唐虞夏商、周秦漢晉，歷朝有史；德行言語、政事文學(xué)，圣門之賢。” 自怡軒楹聯(lián)剩話卷四 雜綴 自著 ○雜綴 《桐陰清話》曰：平陽濮栩生者，都門賞鑒家也，有金石書畫癖。偶于小市敗紙堆中，得敝聯(lián)一只，句云：“竹聲爽到天?！惫P致飛舞，為家文正公手筆，倪元璐印章題字，真跡無疑。以廉值得之，惟苦雙幅不完耳。故相松湘浦筠，養(yǎng)疴西城，濮以故縑求松補其出聯(lián)。松許之，大書“酒浪醲于雨”五字，并識其收拾之由，約五十余字，飛灑奇古，與出聯(lián)伯仲。裱褙于琉璃廠，觀者如堵。高麗國使鄭三容，愿以二百千購之，濮吝弗許也?！肚逶挕匪o若此。承銜按，栩生丈與先大夫至交，為先大夫以懸針篆書聯(lián)以贈見《故事》，承銜猶及見之。又贈一硯，刻銘列上下款，兵燹后遺失。某年復(fù)得于古董鋪，銘文無缺，今藏伯兄家，故侄慎傳作歌以志：“摩挲手澤，益見父執(zhí)之雅誼”云。 鎮(zhèn)平黃香鐵釗，以大挑知縣改教，選潮州教諭。俸滿，升翰林院待詔。著有《讀白華草堂初集》、《二集》、《三集》，某撰一聯(lián)以贈曰：“七品八品九品，品愈趨而愈下；一集二集三集，集日積而日多。”語頗風(fēng)趣。 揚州蔣叔起超伯，以會元官刑部，元旦署于門曰：“敢說秋曹符列宿；曾于春榜冠群英。”京師傳誦之。然上應(yīng)列宿者，似不僅于秋曹。 揚州市儈某，捐知府銜及花翎。其母壽日稱觴，召客以耀之?；蛸浺月?lián)云：“二千石梅雨儲猷，輝揚孔翠；八百春萱暉駐景，喜渥顏丹。” 門聯(lián)云“某某世澤”、“某某家聲”，惡習(xí)也。有朱姓與裴姓鄰，其聯(lián)曰：“紫陽后裔；綠野芳鄰?！鄙星蹇 ?/div> 道光壬寅，夷務(wù)興，開附生捐教例。京師有聯(lián)曰：“廩生捐教，增生捐教，附生捐教，茍不于今多似蟻；紅鬼要錢，黑鬼要錢，白鬼要錢，非其到處狠如牛?！?/div> 漣東城內(nèi)荒僻積潦，葦花一望凄涼，入學(xué)者大半鄉(xiāng)居。某年，城中有一人入學(xué)，學(xué)師喜，贈以聯(lián)曰：“春城桃李無其偶；秋水蒹葭有此人?！?/div> 趙粹甫太守佑宸以侍講直上書房，督學(xué)山左，后出守吾郡，嘗與林學(xué)使天齡同直三天。林為學(xué)政，趙為提調(diào)，其府試題不如林，放乎于林之下，意不能平也。既調(diào)守松郡，有上海輪船信局，以句屬書楹聯(lián)。趙笑曰：“來句太劣，我不愿書。無已，我另撰句可乎？”因書曰：“梅寄一枝來，江南春早；月明千里共，海上潮生。”蓋以梅信、潮信暗寓信字，巧妙之至。即以字面論，亦覺雋雅絕俗。 丙子南闈，某生首場違式，知必被貼，乃大書一聯(lián)于卷面云：“先諸君逍遙六日；讓老夫磨厲三年。”投筆徑出。 山陽周木齋茂才寅，自言生平有兩得意事：一姬名雙魚，因自號雙魚主人；一婿馬姓，才情俊發(fā)。乃自為聯(lián)云：“半子可人為匹馬；一生知己是雙魚?！笔鹩邶S中，見者皆笑。 涇縣包慎伯大令世臣，上大府稟中有小柴胡湯，遂詿彈章。晚年談鋒更厲，滔滔不竭?；蛞灾粽戎柑飚嫷?，人稱為包大花面。或以聯(lián)戲云：“說話渾如大花面；罷官只為小柴胡。” 有陜西某游淮上，鰥居久矣，在淮娶再醮婦?；橄Γ迟浺月?lián)云：“鄉(xiāng)心秦嶺云千里；旅夢淮壖月再圓?！闭Z極風(fēng)趣。 浴堂對聯(lián)，最難出色。近見一聯(lián)云：“秋水伊人歌宛在；春風(fēng)狂士詠而歸?！闭Z意超脫。又云：“刮垢磨光文士業(yè)；澡身浴德學(xué)人心?！币啻笱?。唐灣鎮(zhèn)浴堂聯(lián)云：“溯伊人秋水；歌狂士春風(fēng)?！庇衷疲骸暗酱私詽嵓褐?；相對乃忘形之交?！庇衷疲骸芭c其潔也；不亦樂乎?！本兄??！鹩秩痉粚υ疲骸扒喑鲇谒{也；素以為絢兮。”亦佳。然“也”字究屬添設(shè)，不如并“兮”字刪之，較為老當(dāng)。 山陽王子鴻明經(jīng)，嘗為戲臺聯(lián)云：“是誰富貴功名，被爾取來，居然把臺兒上；看他忠孝節(jié)義，自我想去，是否在腔子中?！痹恼}金陵湖南會館戲臺云：“荊楚九歌，客中聊作枌榆社；江山六代，劫后重聞雅頌聲。”小中見大，乃大手筆。又某處戲晝聯(lián)云：“謂其臺曰斯為美；若是班乎可以觀?！闭Z最湊泊可喜。 桐鄉(xiāng)鄭漁帆太守心一，以名幕起家，官至袁州太守。以病乞歸，卜居蘇州，時有故鄉(xiāng)之思，為書室聯(lián)云：“無可奈何新白發(fā)；不如歸去舊青山。”情見乎詞矣。 吳薇客太史敬義贈虎跑寺平山和尚聯(lián)云：“爐火紅深，與我煨芋；窗樹綠滿，煩君寫蕉。”具有雅人深致。 仁和馬慶孫，襥被出游，道出豫章，夜泊生米潭，為盜劫，行李一空。時劉南簃建臬南昌，馬趨控之。所呈失單，不遇書畫玩物，劉嗤之。馬怒曰：“失單中有鄭板橋楹聯(lián)，先人性命寶也，務(wù)乞追償，他則惟命是聽?！眲懫溆?，檄縣嚴緝。未三日，果得之。其聯(lián)曰：“東風(fēng)作態(tài)來梳柳；細雨瞞人去潤花?！眲⒘鬟B觀之，笑曰：“無怪此老之龂龂也。” 松江韓某，屢試不售，援例為巡檢，自署其門曰：“說甚么無雙國士；不過是從九官兒?！辈湃顺翜S于末僚，天下類此者當(dāng)不少，吁可慨也！ 歌童侑酒，士大夫多好之，相習(xí)成風(fēng)，不以為異。文人墨客，多贈聯(lián)嵌字以見才。妓室亦然，使人一望而知，免問號也。其中頗見巧思，余所聞?wù)撸瑓R集于此。姑蘇周君贈妓采儂云：“采將南國相思子；儂亦東吳識曲人。”豐韻獨絕，才人之筆，宜首列之。某贈小玉字云仙云：“現(xiàn)蘇小身，溫其如玉；作朝云想，飄然欲仙?！蹦沉钺蛞患?，名如意，贈聯(lián)云：“如之何，如之何者；意在斯，意在斯乎?！币源吮慧溃瑢⑿?，復(fù)贈聯(lián)云：“人勸余不如歸去；我問卿于意云何?！薄叭缫狻倍?，有神無跡，勝于前聯(lián)遠矣。龍城生贈素仙一聯(lián)云：“卿須憐我，仆本恨人，記相逢二八年時，辦一點真誠，默訴與天邊素月；秋水為神，瓊林作質(zhì)，任看遍萬千紅紫，屏群芳俗艷，獨標(biāo)出畫里仙娥?！毕男》遒涬p鳳云：“嬌態(tài)邁無雙，憐他落落狂生，何處覓押衙義士；良宵按么鳳，解得深深密意，幾人是顧曲周郎?！鼻蹲知q人所能，而詞句清新人所難。及廣州妓館，妝閣中楹聯(lián)頗多佳句，如小姑云：“小喬夫婿英雄格；姑射仙人綽約姿?！毙阍圃疲骸澳喜繜熁ㄕl夕秀；東坡侍妾是朝云?！鞭D(zhuǎn)好云：“對月轉(zhuǎn)思殘醉后；看花好待晚妝時?！鼻傧稍疲骸扒傩奈丛S調(diào)司馬；仙骨何嘗肖媚豬?！边B彩云：“連環(huán)唐苑綢繆印；彩樓齊宮續(xù)命絲?！毙×柙疲骸靶『８韬碇橐淮?；凌波微步玉雙鉤?！睈塾裨疲骸皭畚移奉}夸絕代；玉人身價重連城。”楓涇謝廣文，薄游滬上，為友招飲，名妓畢集，謝即席各贈一聯(lián)。雙福云：“無雙玉女羞紅粉；有福檀郎整翠翹。”三寶云；“快活三唐時新曲；無償寶滬上名姝?！睂毲僭疲骸暗夭粣蹖毶任铮煌┮詾榍儆姓?。”如意云：“未必果能如我愿；不知誰是意中人?！兵P韻云：“鳳聲遙度樽前曲；韻語低吟枕上詩?！卑⒛性疲骸皬膩戆⒍聼o情物；畢竟男兒不負人?！庇袢缭疲骸昂嶍嵰怂寂?；琴心累我學(xué)相如?！碧煜苍疲骸澳魏翁炝汲矫谰埃淮髿g喜暮雨朝云。”慶寶云：“景星慶云間世出；珠光寶氣一時新?！敝艽罅钽鍧欃浉唤鹪疲骸拔腋徊湃A卿富艷；兼金身價斷金交。”安卿云：“安得化為比翼鳥；卿其善保千金軀?！比缫庠疲骸盎ㄏ聨捉?jīng)如此醉；眼前誰是意中人?！痹孪稍疲骸按说赜卸置髟拢慌紒碜靼肴丈裣??！蔽膶氃疲骸拔镍x箋寫三唐字；寶鴨爐焚百和香?！辈手樵疲骸安试崎_月明如水；珠簾卷人瘦于花?！毙∏湓疲骸板X唐舊夢憐蘇小；蜀國何人識長卿?！濒嬖圃疲骸棒嫒挥駱渑R風(fēng)立；云自巫山帶雨歸?！毖嘞稍疲骸把嘧右讶缜锶タ停幌扇藨?yīng)住有情天?！比镏樵疲骸坝駱谴荷娀ㄈ?；金谷風(fēng)流讓綠珠?！苯鹩裨疲骸拔⒙勊G澤金訶子；先到春風(fēng)玉鏡臺。”如意云：“如夢令才歌一曲；意中人已訂三生?！毖畔稍疲骸拔┯醒湃四苊撍祝粡臒o仙子不多情。”巧福云：“巧因難始見；福與慧同修?！睂氈樵疲骸皩汃R香車期共載；珠簾畫棟稱雙棲?！睓C杼不同，情韻則一。又有嵌字為聯(lián)而又集句，則更巧思綺合矣。某與花君情好甚至，別后寄聯(lián)云：“花開堪折直須折；君問歸期未有期?！便y珠云：“銀髑高燒，只恐夜深花睡去；珠簾暮卷，似曾相識燕歸來。”情致纏綿，其佳處不在用成語也。次于此者，如采珠云：“欲采不采隔秋水；大珠小珠落玉盤。”桂云字朵仙云：“花房膩似紅蓮朵；黃紙新除玉局仙。”榮貴云：“榮名以為寶；貴來方悟希。”月紅云：“清風(fēng)明月本無償；萬紫千紅總是春。”金鳳云；“金屋妝成嬌侍夜；鳳城寒盡怕春宵?！鼻稍圃疲骸扒捎邡L舌輕于燕；云想衣裳花想容?！钡孟稍疲骸凹讶穗y再得；王子去求仙?！痹旅吩疲骸扒Ч派賵A惟月色；幾生修得到梅花。”水仙云：“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愿作鴛鴦不羨仙?！崩C琴云：“刺繡五紋添弱線；瑤琴一曲來薰風(fēng)。”菊清云：“秋菊有佳色；心清聞妙香?！毙≡圃疲骸靶∮诿带P輕于燕；云想衣裳花想容?！钡严稍疲骸扒嫉押雾氃箺盍?；眾仙同日詠霓裳。”桂珠云：“桂子月中落；珠光海上浮?！苯约渲颜摺Ｓ钟幸砸赓N合，不見字面者，如夢簫云：“巫峽乍回峰十二；秦樓剛度月初三?！绷显疲骸苞L邊煙重春無力；鶴背云寒月有聲?！眮喢迷疲骸瓣@干碧玉都成字；樂府青溪舊有名?！遍c桂云：“桐葉喜添花下雨；木樨羞竊月中香?！卑⒍疲骸邦櫽爸惠敾ǖ谝?；問名未到月初三?！卑⑴疲骸叭缫獠粍诙嘀冢幻娜隧氁砰_眉?！笔逶疲骸绑腹庾類蹐F圞月；鸞韻分拈上下平?！睖拾财芽焱も硪赃M士為吳郡教授，詩名冠一時，《邗上題襟集》刻其詩甚多。晚年自號南園吏隱，嘗與及門李子仙福、管靜山英作冶游，蓋不欲拘于禮數(shù)也。座中一校書，色藝極美，聞名求書聯(lián)，集成語付之曰：“千般婀娜，萬般旖旎；薰籠上立，屏風(fēng)上行。”以靜山工書，令代書之，妓由是聲價十倍。未數(shù)年，李、管二君皆成名孝廉。后堂絲竹，古人有之，初不必為蒲諱言之也。 勢利之見，至僧為極。某寺一僧，小有才，而勢利因之更重。一日，本省學(xué)使便衣游寺，入門時，借以為寒士，白眼待之曰：“有坐，倒茶?！贝我姳究な亻郝?lián)，學(xué)使指為同年。僧亟延入坐曰：“請坐，泡茶?！表汈В劶爸栖姡瑢W(xué)使認為至戚。僧乃膜拜不止，亟呼曰：“請上坐，泡好茶。”鞠躬周旋良久。既知為學(xué)使，以冷金箋求書。學(xué)使大書曰：“有坐請坐請上坐；倒茶泡茶泡好茶。”加跋語，敘其由。令用木板摹刻，一懸方文，一懸客堂，諭以三年內(nèi)如撤去，必重究，時遣人到寺稽查，見者莫不稱快。 舒鐵云贈王仲瞿曇聯(lián)云：“菩薩心腸，英雄意氣；神仙眷屬，名士文章?！贝朔侵裒南壬?，未易稱此聯(lián)也。 秀水某令，到任頗著純聲，士民送額曰“民之父母”。未幾，改操如出兩人?；蛴陬~側(cè)加題一聯(lián)曰：“漫道此之謂；誰知惡在其?！蔽磶祝慧廊?，或謂此聯(lián)所致也。愚以為萬名匾對，天下極無味事，茍絕之于先，彼其如我何哉。 嘉道年間，長公麟以將軍大拜，劉公清以道改總兵。都人為出聯(lián)曰：“武入閣，文總?cè)?，將相由來無種?！焙笫嗄?，有太史散館詩，“徇”字誤寫“狗”字，遂歸班；又有以“鴛班”雙抬者，竟革職，乃遙對曰：“狗歸班，鴛革職，鳥獸不可同群。” 鹽商某兄弟三人，皆捐道及花翎。人為聯(lián)曰：“職道不難，難在三人三職道；花翎非貴，貴于一萬一花翎?！薄鹩质袃~某，以雜貨鋪起家，后欲結(jié)交士林，而士林之附羶者，亦樂為座上客。人為聯(lián)曰：“座有佳賓，孔八方三茅老五；家無長物，紅漿黃豆白棉花。” 廩貢生吳某，常以三婿驕人。人為聯(lián)曰：“乾隆生，嘉慶廩，道光俊秀，此老是三朝元老；鄒七貴，包八富，何九書香，眾人叫一聲丈人?！眳锹勚?，慍曰：“止三婿耳，何得言眾人？”或曰：“人三成眾，汝識之乎？”聞?wù)呓孕Α?/div> 河南賈小樵太守瑚，同治中官侍御。都人戲作一聯(lián)云：“姓名疑入紅樓夢；夫婿曾燒赤壁兵?！彪m謔近于虐，而無害于事。若《楹聯(lián)叢話》所載續(xù)立人事，則一聯(lián)之戲，壞人一官，其可忍乎哉！以是知文士筆端不可不慎。 “九曲三灣隨舵轉(zhuǎn)；五湖四海任舟行。”舟聯(lián)也。某舟“舵”字誤作“蛇”，見者笑之而未改。后舟人登岸挽舟，為毒蛇所螯，醫(yī)治半年方愈，用度浩大，賣舟以償之，乃知一字之訛，竟成先兆。 水龍局聯(lián)云：“夫此水者，取之不窮；其猶龍乎，潛而勿用?！鄙豕っ睢?/div> 粵東某太史，不能操北音，見賓客，稱“是”曰“系”，或贈以聯(lián)云：“江淮河漢也；日月星辰焉?！蹦炒笙?，而不知其為歇后語也。人傳以為笑。 老鼠嫁女，粵俗以元宵后一日，屆期燃燈床下，閉戶早寢，以避道。以米粉作小枕等物，為奩資，壁上貼《老鼠嫁女圖》，為房屋宴會執(zhí)事之象，皆鼠形而衣冠者。或為書一門聯(lián)云：“不比人無禮；翻憐汝有家?！贝罂山忸U。 桂未谷學(xué)正馥，自山左入都供職，署聯(lián)于門曰：“新恩不違咫尺；舊雨時來兩三?！庇肿?lián)句，囑吳谷人祭酒書之曰：“愿與不解周旋人飲酒；難為不識姓名者作書。”風(fēng)致可想。先生深于《小學(xué)》，有《說文義證》行世。 偶見裝池鋪有陳曼生鴻壽司馬所作擘窠分隸一聯(lián)云：“濁酒三升，焦麥兩甕；巨竹千挺，老槐四行?！睍ǚ卤焙＃?zhèn)ヅc聯(lián)稱。 云南洱海接官廳，與打劫灣相近。有達官，考試出上聯(lián)云：“接官廳上接官?！币豢颊邞?yīng)聲曰：“打劫灣中打劫?！庇拗^此聯(lián)非以字對，乃以意對，二者本一貫也。誰謂擬人之不倫哉。 ○自著 余少習(xí)帖括，不攻他技，年四十五，得冷官。寅好有事，須送對聯(lián)，浼人代作，而人故吝之，憤而自為之，而人以為工，由此遂自作。久之，亦為人捉刀，懲于前事，無求弗應(yīng)，積有若干條。今擇可話者，錄于卷末，土音雜沓，幾如揚子方言；身世迍邅，聊當(dāng)史公自序云爾。 同治壬申，五十初度，自為聯(lián)，署于講堂云：“不富不貴，不道學(xué)不風(fēng)流，望袞袞諸公，今日知非亦何補；有兒有孫，有琴書有詩酒，仗區(qū)區(qū)庸福，同人相聚且為歡?！薄鸺傲?，又為聯(lián)云：“兩三番屢蹈危機，想當(dāng)年寇兵入室，天火焚廬，海風(fēng)飛艇；六十載幸叨庸福，喜今朝兄弟隨肩，兒孫繞膝，夫婦齊眉?！币娬呓砸詾閷嵤隆?/div> 光緒元年，大兒得恩貢，就職教諭。有客來賀，為設(shè)飲，因為聯(lián)云：“蛾術(shù)試蟲雕，較鄉(xiāng)會朝殿之班，亦云微矣；龍飛頒鳳詔，超拔歲副優(yōu)而上，何以堪諸?！庇衷疲骸笆d負初心，桂苑秋風(fēng)，敢漢文詞艱一第；六堂推巨擘，蓿盤朝日，且將章服傲諸生?！弊宰u歟？自嘲歟？惟東方先生知之。 余以避寇，寓如皋東鄉(xiāng)施家橋，風(fēng)景絕勝。同鄉(xiāng)趙氏，寓季家園，相去數(shù)里。余以官來北，趙氏已置田宅于季園，居之二十余年矣。長孫女生于施橋，今歸趙氏。甲申冬十月，趙氏子來，贅于安東學(xué)署，因書一聯(lián)于講堂云：“村里結(jié)朱陳，憶十戴同居，綠水紅橋嘗勝景；城中推趙李見王維詩，喜百年好合，紫微黃道值良辰?！?/div> 長侄慎傳，字子薪，學(xué)問淹博，性情肫摯。少余十歲，髫齡從余學(xué)，黃卷青燈，垂三十年。其后，博洽群書，非余所能及。以庚午鄉(xiāng)榜，司訓(xùn)江寧。未滿任棄去，不赴公車，以弟官受封。蓋精天官五星，術(shù)及子平，非無所見也。居家八年，著述極多，暇輒縱酒高歌，旁若無人，而人莫測其深淺。壬午重三日，中風(fēng)不語，次日遽卒，年五十。父老，而弟出外，而目瞑矣。哀哉！余在安東得信，哭之慟，為聯(lián)寄挽云：“壯志未能伸，看近年吟詩慷慨，縱酒淋漓，醫(yī)藥無緣，知命定難逾五十；老懷空自悼，想爾日父在高堂，弟違遠道，耿蘭有報，招魂最怕過重三。”后檢其詩集，有《三十述懷詩》三十首，中有二句云：“縱橫文史三千卷，零落知交五十年?！弊宰⒃疲骸按擞喽醵葧r，夢人贈句也。夫縱橫文史，何以當(dāng)之？零落知交，又何以堪之！今又十年矣，錄存原句，以為后日之驗。”云云。而今果驗矣。吁嗟異哉！甲申之春，余為選其詩文遺稿，付其孤刊之，名《植庵集》，或以慰死者于地下云。 龔聚五得魁，以從軍積功至總?cè)謩P旋，值其母于八月十八日八十一壽辰，演劇娛親。余代署一聯(lián)于戲臺云：“奉老母八旬，喜煙燧初清，虎帳龍韜，博得萱幃開笑口；后中秋三日，趁霓裳未闋，鸞笙鳳琯，引將萊彩祝期頤?！?/div> 張金門大令振鐄，任銅山縣，修黃樓，落成，寄書于余，索代作楹聯(lián)，書以寄之云：“黃水昔分流，想七十日防災(zāi)，頻歲安瀾都讓我；丹梯今選勝，趁三百年行樂，有人把酒最思公?！焙笈沓怯褋?，所述聯(lián)云：“七十日險厄黃流，萬家煙火，千頃桑田，公去云遙，曾上斯樓開眼界；三百年狂呼白也，畫舫深宵，羽衣小立，予生雖晚，又從曠世接心知?！泵婺开q是，而神色俱非矣。并存之，以質(zhì)諸識者。 癸未秋七月，聞張金門卒于省寓，為聯(lián)挽之云：“龔黃政績，元白詩才，契合在平生，宦績飄零同海國嘗令安東；老母八旬，孤兒萬里，別離此終古，旅魂惆悵度江天。”八月，得其到淮手書，乃知海外東坡，固未死也。到淮相見，各大笑。張已知余為聯(lián)，固索閱，錄以示之，張亦淚涔涔下也。甲申五月初七日，張五十壽，又為聯(lián)寄祝曰：“角黍延賓，近端陽節(jié)；眉梨兆壽，現(xiàn)宰官身。”張見之曰：“揄揚不太甚乎？”余曰：“聊贖前愆耳?！?/div> 周佑之保澤，宰安東，為其子娶婦于鄭氏。凡贈賀聯(lián)者，囑以嵌“周、鄭”二字。人皆難之?；槿?，惟剩余一聯(lián)云：“禮重周官，掌于媒氏；詩披鄭注，宜其家人。”周得之甚喜。 姚仲英大令鴻杰，父母皆八旬，迎養(yǎng)于安東縣署。入署之日，士民夾道以觀，嘖嘖稱盛事，而姚已有孫。余賀以聯(lián)云：“堂上神仙，木公金母；階前富貴，桂子蘭孫?！苯缘缹嵰?。抵署后，為八旬雙壽，邑人奉觴以獻。適辦理黃河溢地有效，邑人為聯(lián)，頌德政兼祝壽，浼余代作云：“為大地興財二百頃，算溢河田，桑柘經(jīng)營成綠野；奉高堂聽政八千歲，籌添海屋，椿萱庇蔭到蒼生?！?/div> 葉根香大令懋本，接龔大令之格任，宰安東，適淫雨為災(zāi)，河水倒灌入城，城中水深數(shù)尺，學(xué)宮倒墻數(shù)十丈，民間更不勝計。葉急捐廉挑下游以出水，水稍退，陳書大府，次第修舉廢墜。邑人德之，為聯(lián)以獻于大堂。聯(lián)為余代作，臨用時，為人易數(shù)字，余弗韙之，識二聯(lián)原句于此。其一云：“四十日力挽狂瀾，賣劍買牛，政績已逾龔渤海；千萬間遍籌廣廈，遠來近說，頌聲都為沈諸梁?！逼湟辉疲骸扒锼?，冬日情懷，捐俸救民生，清節(jié)勵米公二石石在縣署；庠序高垣，閭閻矮屋，繪圖陳國計，洪恩被漣水三城。” 安東汛，兩武員寒冬巡夜甚勤，盜風(fēng)以減。士民德之，各送一聯(lián)以為頌。是日，鼓吹喧闐，賀者麕至，亦一時之雄也。二聯(lián)皆余代作，語氣太大，然非此不能令公喜，亦遂志于此。其一云：“萬戶仰英風(fēng)，鐵馬金戈，渭水龍韜安寇盜；三軍延愛日，輕裘緩帶，汾陽駿業(yè)稱科名武舉出身?！逼湟辉疲骸白自Ａ奸?，列肆燈明，令肅能教天不夜；同寅群偉績時雨有違言，余和解之，邊亭鼓臥，威行直使海無波。” 天津郭氏，其先人以孝廉宰安東，升海州牧。卒后，其家遂居安東，與余署為比鄰。數(shù)年中，兄弟及妹先后卒，余皆有挽聯(lián)及代作之聯(lián)，類敘于此。郭錫五州別駕恩福，年四十九，以臘月卒，其兄芝亭鹺尹恩綬自遠道歸，尚及一見。余代芝亭為挽弟聯(lián)云：“困苦最憐君，恨二豎頻侵，妙劑無從覓丹藥；彌留猶待我，看一車遄返，靈魂始肯赴黃泉。”余亦挽之云：“抱病莫能興，五十年虧，算盡難延新歲月；離鄉(xiāng)知已久，三千里遠，魂歸應(yīng)傍舊關(guān)山?！逼涿迷诩?，刲臂愈父疾，歸沭陽程恭甫讓賢為室，事姑孝。姑疾，焚香祈北斗，愿以身代。無何，姑大漸，婦亦病，忽力疾見姑曰：“兒死矣！”遽歸，未及室，倒于仆婦床，遂卒。而姑稍愈。家中人亦不知其何以死也。是年春歸寧，與兄作永訣語，蓋其時姑病已不可治矣。乃兄浼余為挽聯(lián)云：“父疴毀體，姑病捐軀，愚孝可回天，清夜焚香求有應(yīng)；母在重泉，弟亡百日，冥途能縮地，暮春言志去無歸。”聞恭甫為摭事實以孝婦請旌，亦足以慰婦矣。芝亭遭弟抹之變，常不自聊。甲申夏，由淮北緝私，差次回安，仍不肯休息，以心疾卒。余挽以聯(lián)云：“閱世五十九年，外為國，內(nèi)為家，竹木方勤，撒手奈何歸地府；買鄰一千萬價，聲相聞，影相見，梓桑未返，飛魂應(yīng)自赴天津?！?/div> 山陽丁儉卿先生學(xué)問深邃，不減百詩，已刻未刻著作，不啻五六十種。子孫多取科第，親丁百人，富貴壽考，近今罕覯，誰謂文人多命薄乎！捻匪告警，練勇捍御，桑梓交稱焉。年八十六卒，余以年家子獻挽聯(lián)云：“后學(xué)侍趨庭，瞻四代簪纓，早驚推福蓋汾陽，壽躋潞國；先生宜祭社，陳一方俎豆，猶想見文昭星漢，武障江淮?！迸渲旆蛉?，后公二年卒，亦八十六歲，余亦獻挽聯(lián)云：“鄉(xiāng)黨州閭，咸推賢母；富貴壽考，真是福人?！逼渥又偕酵陦垤?，以云南迤西道告養(yǎng)，儉卿先生卒，方望其出山大用，乃于父卒數(shù)十日內(nèi)，以毀卒，時年五十余耳。余為聯(lián)挽之云：“萬里早辭官，蓮幕風(fēng)清，小試經(jīng)綸光海甸居家時，漕帥辟置幕府；九原仍侍父，蘭陔霜冷，長懷眷戀到泉臺?！鄙w深惜之云。 徐州閻金門孝廉維城，司訓(xùn)安東，性情肫摯，與余同事十余年，式好無間。其壽也，余贈以聯(lián)云：“文字因緣，為周柱史；精神矍鑠，是魯靈光。”是年，閻已幾八十，后為某鈔贈中年人，則笑柄矣。 懷寧郝星橋耀奎，署安東典史，年四十，余壽以聯(lián)曰：“不卑小官，四十而仕；永受嘉福，八千為春。”星橋詩才俊逸，字法亦佳，為余年家子，屢應(yīng)秋試不售，潦倒微官，人誰識之？○其婦才而賢，持家況瘁，七月望，嘔血死，星橋甚傷之。余挽以聯(lián)云：“相夫子戒旦勤勞，知心血全空，扁鵲重生無上策；諸同寅聞風(fēng)感嘆，想神魂不遠，飛鸞高舉趁中元?！?/div> 候選知縣某，以正月十三日五十壽，為聯(lián)壽之曰：“百里蘊鴻猷，抱膝長吟，檢卷莫忘循吏傳；五旬編鶴算，齊眉大衍，開筵預(yù)賦上元詩?！?/div> 蘇州汪瘦吟宗泰司訓(xùn)淮安，以九月十九日五十壽，余贈聯(lián)云：“結(jié)契幸同舟，春岸桃花，愛我不殊千尺；延齡將進酒，秋籬菊蕊，為君又展重陽。” 松江范蘭堂鳳藻，秉鐸阜寧，年五十，開壽筵于齋，即為告歸計。余寄聯(lián)壽之，兼以志別云：“莼萊香時，布帆將發(fā)；荷花生日，綺席同開?！鄙w壽辰先荷花一日。 安東朱雅堂孝廉同壽于丙子科中式。是科安東中三人，而雅堂與余居最近，為聯(lián)賀之云：“得路已鵬摶，多士揮毫，都讓漣中三水秀；望衡申燕賀，老夫拭目，再看日下五云飛。” 安東金浩甫孝廉述孟，與余次侄同榜，其卒也，早巳前知，神明不亂。余挽之云：“猶子共心傳，丹鼎經(jīng)營三五月；真仙能羽化，白云縹緲九重天?！?/div> 安東徐扶九同年振鵬，以五十五歲登科，長余十歲。其卒也，為聯(lián)挽之云：“同榜諸公，惟君密邇；十年以長，令我懷思。”可謂質(zhì)而不文矣。 安東石芾南孝廉壽棠，有至性，以母病學(xué)醫(yī)，亦遂工醫(yī)，著有《醫(yī)原》一書，發(fā)前人聽未發(fā)，大府交辟，不遑家食。湘鄉(xiāng)、合肥二相國先后招致戎幕，以軍功保顯秩。同治元年，捻寇過安東，力疾守城，備嘗艱苦。丁中丞日昌招赴蘇州，忽病，其弟及子聞信往，已卒于寓，殮事皆中丞治之?；乩镏螁剩l(xiāng)人德之，公致挽聯(lián)。余代作云：“妙算佐元戎，漣水彎環(huán)，桑梓于今完勝跡；大才失良相，蘇門迢遞，芙蓉何處覓仙蹤。”其子漢丞主簿宗慶，后數(shù)年亦卒，孤尚幼，其胞叔沛亭司馬壽霖痛之，浼余為聯(lián)挽之云：“一病遽亡身，最憐憔悴，孤兒弱齡何怙；九原如見父，為道凄涼，阿叔老淚將枯?！避滥吓c余為同年，望衡對宇，休戚關(guān)心，故不覺其言之摯也。今其孤已年逾弱冠，能讀書。 湖州程子暄煦，居淮安府幕有年。余抵安東任，過淮謁府即識之，一見如故。后以同知加知府銜，需次吾省，由幕改官，不勝勞，年五十，以瘁卒，時五月四日。其子尚幼，可哀也。余挽以聯(lián)云：“手筆動公卿，恨蒲酒無緣，難待天中續(xù)命；頭銜超牧令，嘆梅羹未用，反從地下修文?！逼溟L子城，服闋后，一試入學(xué)，府縣院試皆第二。余聞之喜，賀以聯(lián)云：“程明道為兄先好學(xué)；韓魏公第二必登科?！鄙w期之也。 金陵金博夫沁之母，于甲申冬月七十壽。博夫館于清河縣署，奉母稱觴，徵序于余。按略知博夫于粵寇時，全家陷城中，賴母先后將全家十余口脫出，而后自出，以故全家得無恙，而家已毀。亂后，博夫入學(xué)，能以館養(yǎng)母，于某案得五品銜，乃請封焉。余為序二千言，敘無遺漏，行以駢語，觀者韙之。壽辰祝以聯(lián)曰：“威力懾紅巾，憶烽舉秦淮，保護一家憑妙手；恩光榮赤紱，喜筵開袁浦，優(yōu)游百歲兆期頤?！豹q序意也。 “果然冷面寡情，這才是守錢奴，倒可與他幾個；若是扶危濟困，便叫做耗財鬼，休要想我分文?！薄段恼掠螒颉匪d財神廟對聯(lián)也，然是數(shù)十年前好世界。當(dāng)今之世，必須奪人所有，以為己有，方能聚財。倘稍一托大，則中人詭計，所有者化為烏有，悔之無及。余敬改聯(lián)云：“果然詭計陰謀，適才是想錢癆，倒可與他幾個；若遂安居托大，便叫做送財痞，休要望我分文?！?/div> 寧波王拱辰士魁，以事來安東，接家信，其岳母卒，浼余為聯(lián)，寄挽云：“半子受恩深，死別生離，分手悔來漣水地；三秋聞信慘，兒啼女哭，招魂偏隔浙江濤?！蓖跻娭?，謂能傳出心事。 常州楊仲康錫福，品學(xué)兼優(yōu)，從余游三年，教學(xué)相長，門下士當(dāng)首屈一指。年方不惑，遽卒，大有天喪予之感，為聯(lián)挽之云：“母老家貧，奈何遽死；品端學(xué)粹，今也則亡。”蓋言之有余痛焉。 寧波徐春融懷新，立業(yè)于安東，歸里數(shù)年，甲申春來安，六月十八日中暑，醫(yī)者投以燥烈之劑，遽卒。是日，余學(xué)副齋錢君蓬山亦卒。余挽徐云：“居故里八年，嘆參術(shù)無靈，偏到漣中傷性命；后立秋一日，知蓬萊有約，徑從海上訪神仙?！毕侣?lián)雖用徐市事，而實以錢君立論也，聯(lián)上亦注明。 有人挽姻戚，其人以七月七日卒，必欲將此典砌入，苦涉語病，浼余為聯(lián)曰：“到人間四十四年，憶鳴鳳占成，兒女婚姻聯(lián)厚誼；歸天上七月七日，想驂鸞路熟，神仙因果話前生。”語意不黏不脫，頗費意匠。 劉某冬至節(jié)六十壽，已見曾孫，其侄婿浼余作壽聯(lián)，且須切侄婿地步。劉固績學(xué)士，不可為所輕也，乃為聯(lián)付之曰：“高并丈人峰，藜杖風(fēng)清，萬卷功深才學(xué)識；歡迎長至節(jié)，萊衣日暖，六旬慶衍子孫曾?！笔鼛渍Z無遺漏。 胡母六十壽，其子新入學(xué)，時正十月，為聯(lián)壽之云：“令子衍青衿，萱茂北堂，鳩杖健扶大壽考；良辰輝彩服，梅開東閣，兕觥暖泛小陽春?！焙蟛「?，及見次子入學(xué)報到月余，乃卒。余挽以聯(lián)云：“懿行表瀧岡，嘆賢母云殂，萱背竟難延夏日夏至日卒；好音來泮水，幸文郎高捷，草心猶及慰春暉?！?/div> 門下士畢月三兆潭，以某年入學(xué)，走筆為聯(lián)賀之，不假思索，見者以為天籟自鳴，非關(guān)人力。其聯(lián)云：“畢萬大名，久徵于易；月三高捷，請賀以詩。” 門下士胡炬香銘恩以四月六日完姻，為聯(lián)賀之曰：“蓬炬生輝，為登科兆；蘭香徵夢，在浴佛先。”后以第一名入學(xué)，又賀以聯(lián)云：“蓮炬研經(jīng)，包羅三傳；芹香擷秀，領(lǐng)袖群英。”嵌“炬香”二字，皆不勉強。 嘗為莊姓婚聯(lián)云：“蝴蝶雙飛，歡情栩栩；鳳凰五世，和鳴鏘鏘?！鄙下?lián)雖纖，下聯(lián)尚足以救之。 某翁卒，有人浼作挽聯(lián)。詢其事實，則除造屋一區(qū)及卒于重九外，羌無故實也，因用此二事為聯(lián)云：“七十年素抱宏才，憶夏屋鳩工，桑梓都推碩望；重九日頓拋佳節(jié)，嘆秋空鶴駕，參苓難挽沉疴?！蹦秤岩娭唬骸熬叽耸止P，可以作虛小題矣?！?/div> 安東喬翁，性愛菊，有園藝菊，屋宇曲折?；〞r置酒召客，余必與焉。其卒也，為聯(lián)挽之云：“上界逍遙，知與赤松同結(jié)伴古詩文每以松喬并稱；名園寂寞，每看黃菊最思君?！?/div> 某翁病革，為兒取婦，俗所謂沖喜也。后數(shù)日卒，正上巳，余代其胞兄挽之云：“兒媳締鴛儔，嘆草草因緣，觸目已知長夜近；弟兄分雁序，正花花世界，傷心偏在暮春初?！?/div> 京江道氏，以姑侄為姑媳，兩世皆刲臂，一療母疾，一療夫疾。同治某年，得旌建兩世孝婦坊于大江濱。余為坊聯(lián)曰：“兩世性情真，碧血宵飛，風(fēng)雨驚回一室；九天恩澤厚，丹毫春灑，江山同有千秋。”后聞另有他聯(lián)，而此聯(lián)固自可存，故識之。 某人夫婦，男女婚嫁既畢，數(shù)十日中，先后卒。某托余挽以聯(lián)曰：“趁九十光陰，夫倡往，婦隨行，簫史升仙，天上仍為真眷屬；撫一雙兒女，婚既完，嫁又畢，向平辭世，人間已了俗因緣?！睙o何，有齋匪之警。其弟倉猝扶柩權(quán)厝，亦浼余為聯(lián)哭之曰：“煙鸞縹緲，共赴長途，歷四十二日光陰，累我哭兄兼哭嫂；風(fēng)鶴驚惶，敢淹靈柩，看百千萬人遭徙，羨君無慮亦無憂?！?/div> 安東王獻箴覲扆，為人性情平易，年未五十，以膈癥卒。疾病，托孤于其表弟畢子箴上舍銘安，且與訂蘭譜焉。畢浼余為聯(lián)哭之曰：“中表溯平生，誼結(jié)原鸰，敢負西華來托我；大寒剛一日，術(shù)窮扁鵲，難祈北斗再回君?！庇酁槁?lián)挽之云：“不剛不柔，見稱于世；斯人斯疾，欲問諸天。” 某姓母卒，長子文員，次子武汛，為聯(lián)挽之云：“文堪裕國，武克經(jīng)邦，教子有賢聲，不負三春培寸草；福蔭全宗，壽臻大耋，同寅懷懿范，敢忘一束奠生芻?！?/div> 有人以暴病卒，其弟客于外，為聯(lián)挽兄，余代作云：“五十年兄弟分離，非關(guān)丹藥無靈，扁鵲倉皇難奏技；三百里程途阻隔，從此青天有字，飛鴻寥落不成行?！?/div> 二月二日，土地圣誕，俗以此日約子弟班登臺演戲，以為春祈。余亦策杖往觀，同人以臺無對文，浼余為之。旁有人磨墨以待，余倉猝付之曰：“青枝綠葉，向日方榮，趁二月春光，把酒縱觀前代事；白叟黃童，聞風(fēng)畢至，愿四郊秋賽，吹簫再譜太平歌?！?/div> 王某者，一鄉(xiāng)之善士，凡排難解紛，布德行惠，靡所不為。以重九日六十壽，鄉(xiāng)人公致壽聯(lián)，揄揚太過，近于武斷。鄉(xiāng)曲后以屬余，余曰：“此亦由認題不真也?！蹦藶槁?lián)付之曰：“六十年具有宏才，饑寒可救，患難能扶，槐樹紹家聲，鳩杖相逢都戴德；重九日莫虛佳節(jié)，夫婦同偕，兒孫克肖，菊花添酒味，兕觥高舉定延齡。” 葉根香以歲除易堂聯(lián)，浼余屬之。余曰：“是聯(lián)乃本人口氣以臨民，自謙自矜皆不可，且須切定地方及本人身分，殊難下筆。”辭之不獲，乃為聯(lián)付之，大堂云：“九鎮(zhèn)地方寬安東共二路九鎮(zhèn)，有社稷，有民人，位等公侯，疊荷新恩來北闕；半城家世著葉為杭城大姓，名葉半城，無馳驅(qū)，無戲豫，官稱父母，敢料舊望負西湖。”二堂云：“版籍撫金城金城夕照乃安東八景之一，看萬樹回青，東閣梅開延愛日：衣冠尊石丈，憑一心清白，南宮米老印高風(fēng)米嘗知漣水軍。”葉見而韙之。 某友挽其姊，余代作云：“老母已八旬，那知望眼徒穿，猶向旁人訪消息；離家才十日，早識委形不遠，細將苦緒互商量?！闭Z切形事，乃覺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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