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惲壽平《仿古山水圖》 清 惲壽平《群仙祝壽圖》 清 惲壽平《載鶴圖》

　　文 _呂友者

　　五個月前，北京保利的秋拍中，一幅小小的惲壽平《書畫對題冊》就以550萬起拍，最終以650萬落槌，引人注目。

　　惲壽平是同四王和吳歷并稱的“清初六大家”。其中惟有惲壽平兼擅山水、花鳥，從而成為清一代影響較大的花鳥畫家。他們的繪畫被公認為清代畫史上的“正統(tǒng)派”，是繼明代董其昌之后最負盛名的畫家群體，對后世影響很大。那么，在當今藝術市場上，惲壽平不同題材畫作的價格到底如何？我們又該怎樣練就一雙火眼精金去鑒別那些贗品偽作呢？

　　一、清代及民國時的畫價

　　事實上，惲壽平生前的生活十分艱難，他屢嘆知音難求，可見欣賞和收購其畫之人實在少數(shù)。然而他死后，其畫作就深受各個階層的喜歡，我們從陸時化《吳越所見書畫錄》記述了其祖父在惲壽平一件作品后的跋尾可以看出： 及余通藉官京師，見諸名卿購南田畫，即貧者亦不惜重資。自幼服人品之高，至此方知其筆墨之妙，力追古人，從極靜中流出也。深悔經(jīng)年同榻，不索一圖，南田仙去即久，失此機會何可復得……。從這段話可見，即使生活非常窮困的人，都會拿出重金購買其繪畫，可見惲氏畫作受市場歡迎的程度。

　　惲壽平的作品在以后各個朝代不斷漲值，尤其是在咸豐同治年間，其書畫價格達到巔峰。于是一些人為了謀取暴利，開始專門從事其偽作。以致“書因畫并稱，不獨重也。今寫生家，大半皆冒南田，南田畫，得可值數(shù)十金矣”的程度。

　　這里的價格這并非虛價，在此后同治元年(1862)至光緒十四年(1888)的二十六年間，更是達到千金程度。各種文獻記載惲壽平的畫價幾乎達到了“每幅直皆三五百金，卷冊有至千金者”的高價，這甚至比宋元名跡都高。對于此種反常的市場狀況，古董收藏家葉德輝就十分不服氣。他認為古董藝術品市場一個基本的原則就是時代久遠、遺存稀少的作品的價格應該高于晚近而數(shù)量眾多的作品。難怪號稱鑒藏家的李芝陔也嘲諷道：“明時書畫，索值尚廉，故收藏家多。今三王吳惲精品卷冊巨跡，有至千金者。窮措大何與多錢賈爭勝耶”。

　　然而，其畫價還是有漲有落，這也是市場的正?，F(xiàn)象。到清末民初時期，就下跌許多。1877年，翁同龢在上海發(fā)現(xiàn)，不到20兩的價格就可買得一件“四王”的作品。而在1882年《申報》刊登的畫價中，王翚長卷與惲壽平冊頁價格也都只在20兩出頭而己。無怪乎常年居滬的裴景福后來感慨到：當日書畫價廉，惲王精冊僅百金。與之相比，海派名家任熊作品則可以賣到300兩，足見其低廉。至民國初年，價格更是下降不少。

　　究其原因，其實跟其時的藝術品市場形態(tài)有關。當時上海售賣當代書畫家作品的箋扇店相對古董店來說要發(fā)達得多。加之古書畫總體來說市場又十分狹小，城隍廟等地的書畫店鋪多半推銷的是海派畫家的作品。對此，民初寓滬的黃賓虹曾觀察道：“辛亥以前，薦紳之家，多談時人筆墨，余無聞知。由是而任氏畫派特盛……，不任嘗乘余閑，遍覽市肆，延訪書畫名家。其所習見習聞者，舍此而外，無與立談類。久之知有一二商人，稍稍收度四王、湯、戴真跡，家延畫士，晨夕臨摹……?！币虼藢е铝撕Ｅ僧嫾覂r格突高，且十分暢銷，而清代畫作如四王惲壽平等作品卻少有人問津，賣不到好價錢。但這終歸只是暫時的，事實已證明，隨著藝術市場的完善，惲壽平書畫價值已越加突顯。

清 惲壽平《花卉冊》

　　二、冊頁扇面成交價高

　　在拍賣市場中，惲壽平作品的價格一直在“清初六大家”中處于較低的位置，高價成交的幾件作品都是以冊頁為主。從惲氏畫作拍賣成交排行榜來看，其位列前二十位的畫作均在500萬元以上價位成交，更有8件作品在千萬元以上成交。但認真分析就可發(fā)現(xiàn)，超過半數(shù)高價都是以冊頁和扇面為主。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此類型畫作的價格如此之高呢？

　　由于生活艱辛及條件的限制，惲氏的山水繪畫作品屬于小品的特別多，尤以小幅的冊頁和扇面為主，但畫面卻是十分精美。這顯然與當時商品市場發(fā)展的需求有關。因為惲壽平主要是靠賣畫為生，加上冊頁和扇面這些小幅的作品，受外部條件限制相對較少，創(chuàng)作欣賞和保管收藏都比較方便，且創(chuàng)作時花的時間可以相對少些，所以對于市場來說，能確保一定的量。但是，量大并不等于其作品質(zhì)量低。惲壽平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極其認真嚴肅，可謂一絲不茍。他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不斷豐富和發(fā)展自己的表現(xiàn)技能和內(nèi)涵?，F(xiàn)在多數(shù)鑒賞家也都認為其小幅的冊頁和扇面鏡心藝術成就更高。這些因素導致了市場上流通的藝術作品主要是冊頁和扇面，數(shù)量較多，但質(zhì)較高，尤其是冊頁，畫得尤為精到，很見情趣，他自己題畫曰：“大幅難于得勢，小景難于得趣，予曾見蓋宗伯有此，戲撫其意，庶幾于趣矣。得勢得趣，自以為繪苑名言，研求斯義者當不易，吾語未必以為誕也?！睆默F(xiàn)藏于各大博物館的小景畫來看，皆能證明其小景畫頗能得趣。

　　這些冊頁扇面類型的書畫作品在市場上成交的價格也頗高，在十年前就已突破百萬元。如2003年，惲壽平的《山水花卉冊頁》(十開)估價是60-90萬元，結果出人意料拍出418萬元成交。2004年中貿(mào)圣佳春拍中，他的《八開花卉冊》，以660萬元成交。同年，惲氏的《山水花卉》以231萬成交。另一幅《花卉冊》也在中國嘉德秋拍中以693萬元刷新紀錄。2006年，其《仿古山水圖》最終以162.24萬成交。此后幾年便一直呈現(xiàn)上升態(tài)勢。

　　但是，相比同時期的其它畫家，惲壽平的畫作還是比較稀缺，這主要原因是其畫作中的絕大部分進入了博物館，難以再度進入市場交易，造成了其精品畫作在拍場上的缺席。因此一旦有精品出現(xiàn)，必定會產(chǎn)生天價。如2007年，惲壽平的《仿古山水冊》就是難得之作，在中國嘉德春拍中以1232萬元成交，創(chuàng)下了其作品當時最高拍賣價。此冊在晚清時被王懿榮譽為“京師一時藏家所有惲跡第一”?？梢姴丶覍皂撨€是頗為看重的。事實上，惲壽平無論名氣和水平在清代都處在頂尖級別，他的畫作一直被歷代藏家所珍視，包括龐萊臣、吳湖帆、翁萬戈在內(nèi)的主流藏家均投入大量金錢和精力搜羅惲壽平的畫作。

　　之所以高價，除了以上提到的異常精美稀缺因素外，還是因為其扇面在有繪畫作品的基礎上，還有反面的詩文書法和題跋，而他的詩文在當時就被稱為“毗陵六逸”之首，其藝術價值自不待言。還有其書法，也自成一格，本身的價值也很高。因小小的一把扇面便把其“三絕”融合在了一起，收藏價值自然很大，漲值速度也較快。如2013年西泠春季拍賣會，前幾年還是百萬元左右的《十萬圖冊》，結果以667萬元高價成交；《花卉冊頁》也從35萬元起拍，最終460萬元成交，反映出了惲氏的扇面受到了市場的肯定。

　　三、 沒骨花卉受藏家青睞

　　除去冊頁和扇面這類裝裱形式外，如果單以題材類分的話，惲壽平主要還是以沒骨花鳥畫創(chuàng)作而廣為人知。惲氏的繪畫藝術有著傳統(tǒng)文人畫藝術的書卷氣，被稱為花鳥寫生正派而顯赫畫壇。在清初，惲壽平秀潤明麗的沒骨花鳥畫一洗時習，使得清代朝野上下莫不奉為圭臬。社會上，尤其是在江南江北一帶“莫不家家南田，戶戶正叔，遂有常州派之目”。反映出了其藝術成就很早就得到承認，作品在當時就已經(jīng)很受士人欣賞，清代秦祖永在《桐陰畫論》里說：“南田翁天姿超妙，落墨獨具靈巧秀逸之氣，為當代第一?！?nbsp;

　　惲氏的“沒骨花”作品特點是點花粉且筆帶脂，點完后再用染色補足，可謂點和染并用。他把細麗與淡雅秀逸之美相結合，再加以清勁秀潤的筆墨設色，創(chuàng)造出宛若仙境中的奇花野草，藝術形象十分生動。史稱惲壽平花鳥畫“天機物趣，畢集毫端，比之天仙化人”。因此深受市場藏家的青睞。

　　從2000年開始，惲壽平花鳥畫就已成為市場的亮點。其《花鳥》以62.7萬成交。他的《百花圖》手卷在2003年就已拍出208萬元的高價；2004年，小幅《寒梅圖》以34.1萬成交。2010年《秋菊竹石圖》以318.56萬成交；《古松疊嶂圖》以358.4萬成交。筆者從雅昌數(shù)據(jù)網(wǎng)中的拍賣指數(shù)看到，從2000年到2002年當中，惲氏花鳥畫作品價格指數(shù)呈較低的平緩走勢。2003年到2004年，惲壽平的作品價格指數(shù)開始逐步遞增，并在2004年底達到了小高峰，每平尺為335,734元。2005年價格沒有太大突破。至2008年，達到有史以來的最高點，每平尺738, 496元。之后開始稍有下降，2011年每平方尺均價為245, 681元。2013年，每平方尺均價維持在每平方261，746元。

　　近幾年來還呈現(xiàn)一直上升的趨勢，尤其是精品的花卉畫更是高不可攀，已突破上千萬元。如2011年5月22日，中國嘉德春拍中，惲氏的《艷秋圖》以1100萬的落槌，是目前成交價最高的花卉畫精品。另有一件與此作構圖、內(nèi)容、風格極其接近的《秋艷圖》，則在2011年北京匡時秋拍中以920萬元成交。

　　作為清代最為著名的主流書畫家之一，惲壽平畫作的投資潛力依然不可小覷。特別是最受人們推崇的花鳥畫，更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成為藏家的首選目標。

　　四、雅逸山水畫價格相差大

　　雖然惲壽平為大家熟知的是其花卉畫創(chuàng)作，但這類畫作的拍賣會上價格不太穩(wěn)定，且在惲壽平畫作成交價前十位榜單中，花卉畫僅占五席，并且價格相比山水畫稍有遜色。實際上，惲氏的一生中除了花鳥畫之外，同時創(chuàng)作了大量山水畫。可是人們往往注重的是他的沒骨寫生花卉畫，對他山水畫有所忽略。其實惲壽平的山水畫造詣很高，受到了歷代畫家的贊譽。雖然在名氣上，他的山水似乎稍遜“四王”一籌，但在專業(yè)人士看來，惲壽平的山水個人特色鮮明，有勝過“四王”地方，極具收藏價值。

　　惲氏的山水畫多是“老松危崖，寒梅叢竹”、“荒崖澗路，悄無行人”的畫面，最顯著的特點是寂靜、幽冷和曠淡。在筆墨方面以古為師，追求筆墨意蘊。畫風典雅含蓄，別具一種明凈高逸的氣息。華新羅曾題其畫冊：“筆尖刷卻世間塵，能使江山面目新?！币虼吮攘砦寮叶嗔艘环莩鰤m脫俗的韻味，更具文人氣息。他的山水畫藝術水平與清初四王相比，“春蘭秋菊，各得其宜。但就淡逸靈秀而言，也許在‘四王’之上”。說明了其畫并不差于四王。在當今的市場上，表現(xiàn)也不錯。

　　2004年春拍，其《山水、花卉》拍出231萬元。2009年，惲壽平的《萬壑鳴風圖》以313.6萬成交。2011年，《書畫合璧冊》、《喬林疊嶂圖》分別以161萬和241.5萬成交；同年，《秋雨煙巒圖》以506萬元成交。另外，在上海崇源春拍中，山水畫作《壑云煙圖》最終以1150萬元成交。2012年《秋林圖》、《五清圖》以172.5萬和253萬元成交。另一幅《仿黃鶴山樵圖》以126.5萬成交。從以上成交數(shù)據(jù)不難看出惲壽平作品價格之間相差較大。

　　我們再以縱向來看，從市場走勢中可見起伏波動也很大。2004年春拍，每平方尺均價達到了110，076元； 2008年秋拍達到最高，每平方尺均價高達684，789元。其次是最低的是2000年秋拍，每平方尺均價75，778元。目前，每平方尺的均價維持在40萬元每平方尺左右。從市場成交情況看，假畫對惲壽平的市場沖擊較大，使他的畫價未能達到應有的高度?，F(xiàn)今惲氏作品流入交易的也相當多，但價格相差太大，最高的上千萬元，最低的幾十萬元，說明假畫及可疑之畫較多，影響價格。歷年在紐約的古畫拍賣會上，都有惲壽平作品，成交比例也很高。

　　其實惲氏的山水作品不是很多，尤其是大幅的卷軸畫數(shù)更是稀少，且一般主要藏于國內(nèi)各博物館中，極為難得。因此一旦有此類精品出現(xiàn)在市場中，必將成為藏家爭奪的熱點。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其傳承有序的山水手卷《載鵝圖》，此畫于2006年中貿(mào)圣佳春拍中以1111萬元高價落槌。時隔兩年的2008年再次上拍，最終以3660萬元成交，比之前足足漲了三倍多，刷新其作品的成交紀錄。然更讓人沒想到的是，此畫去年又上拍，現(xiàn)場被叫到8200萬元人民幣，但不幸流拍，不過也充分說明了此作擁有升值的無限潛力。

　　《載鵝圖》著錄于《石渠寶集》，由惲壽平知交王石谷題跋，原為清宮舊藏，畫面上鈴有“乾隆御覽之寶”、“乾隆鑒賞”、“宜子孫”、“三希堂精鑒璽”等十二枚御印，可謂是惲壽平山水畫代表作。1690年，67歲的惲壽平去世，他的兒子這時才5歲。在好友王翚等人的幫助下，惲壽平才得以安葬。惲去世11年后，王翚在畫上題道：“載鵝圖。此我老友南田先生作也。筆意瀟灑，得李晞古遺法，當與唐解元水村圖后先頡頏。展卷一過，可勝聞笛之悲。辛巳(1701年)早春，耕煙散人王翚題于虞山之北麓”。惲壽平曾將王翚奉為山水“天下第一手”，王翚則對惲的這件作品評價極高，說這幅畫筆意瀟灑，深得宋代李唐的筆法，與明代唐寅的《水村圖》不相上下。

　　如果惲壽平僅以花卉畫而論，在當時也許只有在寫意風格領域獨領風騷的八大山人能與其比肩。但整體來說，惲的山水作品在市場上的價格還不是很高，與“四王”山水作品的價格還存在一定的差距。但近年來，在市場上也常有高價位的作品出現(xiàn)，甚至有超過其開宗立派的沒骨花卉畫的紀錄，顯示了其山水作品市場發(fā)展的巨大潛力。

　　五、書畫的辨?zhèn)?/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