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之勝，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

昵稱13975006 2014-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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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湖”不如“雨湖”？

◇ 江南桓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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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節(jié)，窗外寶石山在時晴時雨中變幻莫測，時而淡淡如少女的眉，時而濃濃如黛色的玉，時而一朵雨云輕盈飛過，恍然如仙山……，于是想起了那句“晴湖不如雨湖”的老話。

明代后期的書畫鑒藏家汪珂玉，秀水（今嘉興）人，在其《西子湖拾翠余談》中評說西湖云：“西湖之勝，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能真正領(lǐng)山水之絕者，塵世有幾人哉！”明朝后期的蘇杭，經(jīng)濟文化曾經(jīng)非常的發(fā)達繁榮，西湖的美麗曾經(jīng)在吳越、南宋之后，有過史上第三次高潮，引得各方才子紛紛前來謳歌。那時候的江南文人，才高氣盛，領(lǐng)天下風(fēng)氣之先，個個都仿佛是絕無僅有的風(fēng)流人物。一時的文風(fēng)，爭奇斗艷，以思想有新意新見，能勝出別人為榮，這當(dāng)然是非?？少F的。但是他們在西湖上說話的腔調(diào)，差不多就都那么個德性，“能真正領(lǐng)山水之絕者，塵世有幾人哉！”——仿佛除了他，這世界上都是無知之輩，都不能懂得西湖了；仿佛不同意他見解的人，都是不聰明的人了，哈哈。山陰（今紹興）才子張岱則在《陶庵夢憶》中標(biāo)新立異說，杭州的西湖是“名妓女”，他自以為這見解很有趣，因此宣稱“此是定評，確不可易”?！呛牵€不容許別人有反對的意見。

說西湖“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在某些情況下，也有些道理，——但是不能絕對化。如果說晴湖都不如雨湖，那么下雨了，西湖里的游人就應(yīng)該比天晴更多，事實上并非如此。看現(xiàn)在風(fēng)和日麗時的蘇、白二堤，那人潮，已經(jīng)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了?！藗儺吘共皇巧倒希粫驗橥翮嬗衲蔷洹扒绾蝗缬旰?，為了表示風(fēng)雅，就都一定等到雨天才去西湖，實際情況恰恰相反，人們更喜歡的還是晴湖。這說明什么？說明看問題不能絕對化，西湖這玩意兒，晴湖、雨湖、月湖、雪湖，各有各的特點，為了夸張這個就去貶低那個，并不科學(xué)。西湖是個很復(fù)雜的多面體，玄妙得很，不能單用初等數(shù)學(xué)去理解她?！骱?，一加一難道一定就等于二？不見得，一個男人加一個女人在西湖里，會演變成非常復(fù)雜的戲劇，再后來就會等于三，甚至更多。

人人都知道天晴游湖比下雨好，只有某種時候，雨湖也有些奇特的景象，于是文學(xué)小青年就會在迷蒙中詩興大發(fā)，覺得雨中也別有風(fēng)味，有了天晴時沒有的情調(diào)，因此就吹道：“?。∮旰?，晴湖不如雨湖?。∧銈兌紣厶烨?，可我就愛下雨??！”——其實，他在雨中耽了一會兒，就走了。

夸說“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不過表示變幻或者朦朧或者神秘，也是種難得的美，表示物以稀為貴罷了?；蛘哒f，此乃文人的文學(xué)語言，故弄玄虛，故作高深，表示一下他的見解與眾不同，表現(xiàn)一下他的不同凡響而已。——雨有溫柔的雨，也有狂暴的雨，豈可一概而論？從旅游的角度，冬天不如春天，黑夜不如白天，下雨不如晴天，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識。——有時候小孩子也會比大人正確，眾所周知，皇帝身上并沒有新衣服這個真理，就是天真的小孩子說出來的?！獙嶋H上，西湖的晴湖、雨湖、月湖、雪湖，各有千秋，都有許多可以大加贊美的地方，都可以吹成天花亂墜。晴、雨、月、雪是要因時因地而言的東西，硬要比較它們的優(yōu)劣，評出冠亞軍，很難。例如雨湖，就有好多好多種，有冬末初春的綿綿冷雨，有清明時節(jié)的紛紛絲雨，有梅雨季節(jié)的無盡煙雨，有哀怨秋葉的滴滴細雨，有白茫茫一片的蒙蒙霧雨，又有夏天的陣頭雨，嚇人的雷暴雨，還有驚心動魄的臺風(fēng)狂雨，陰風(fēng)怒號，濁浪排空……

如此如此，“雨湖”就一定勝過“晴湖”？好像不完全如此吧！

其實，明朝人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能超過北宋文豪蘇軾的名詩《飲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東坡先生早就指出過，“晴湖”、“雨湖”，各有其妙，一個是“晴方好”，一個是“雨亦奇”。并且準(zhǔn)確地給西湖作了結(jié)論，說西湖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美女西施！——東坡先生說得非常符合實際，所以后人因此而公認，西湖又叫“西子湖”。喻西湖為西施美女，才是真正的千古定論。張岱說西湖是“名妓女”，視游客（包括他自己）如嫖客，明顯太過分了，所以也就沒有人去理睬他的這一怪論。

愚以為，如果把西湖當(dāng)作圍棋，東坡先生的棋力、功力、學(xué)力是九段，汪珂玉、張岱等后生，充其量還沒有超過七段。

煙雨江南，江南煙雨，聽起來蠻蠻有詩意，但杭州話又說“潮妞妞”、“濕達達”，陰雨連綿，纏綿不休，從前那老城內(nèi)的舊民居，墻上都會生出許多霉菌毛毛，還有“蜒蚰螻”之類，在潮濕發(fā)霉的墻上地上“膩心”（杭話，惡心的意思）地爬著，無數(shù)只小白螞蟻討厭地在老木窗前飛舞，——所以，梅雨又叫霉雨，——實際上那些個黃梅天，并不都具有詩意，并不都是很舒服的日子。

老杜說：語不驚人死不休。自古以來，文人就是愛夸張和海吹，——不夸張和吹噓，如何號稱“文學(xué)”？（注）但是江南百姓知道，那些江南水鄉(xiāng)的實際民間生活，與文人們的多情詩意，并不都是重合的。

晴湖不如雨湖？——雨太多了，人們還是盼望著天能早點兒晴哦。

2011年6月18日戲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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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我這樣挖苦“文學(xué)”，并非存心與文學(xué)過不去，無文學(xué)無以傳遠，無文學(xué)無以消遣，我們的生活離不開文學(xué)。但是，民國以來有些文人，過分地吹捧文學(xué)，把文學(xué)吹到神壇之上，仿佛唯有文學(xué)能救國家，能“改造”國人的靈魂，某些文學(xué)家和今天的某些所謂“經(jīng)濟學(xué)家”一樣，把自己看成了救世主，醉醉暈暈的，哈哈，其實文學(xué)和經(jīng)濟學(xué)一樣，并沒有那么偉大！看看民國的那些文學(xué)家，又真的“改造”了誰？實實在在地說，文學(xué)不過是花言巧語的學(xué)問，小說不過是酒后飯余的消遣物，文學(xué)家不過是很會說話，很會說故事，能把假的說成像是真的，也就是很能作巧語花言的專家而已。再仔細看看某些所謂的“經(jīng)濟學(xué)家”，也不過是某些廠家的廣告代言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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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1）：

偶感一則

這世上，許多人是用自己的腦子思考的，但也有不少是依靠從眾心理，懶得思考的。最能打動懶得思考群體的是簡單、絕對、極端的東西，所以那些“聰明”人，總是喜歡弄些簡單、絕對、極端的東西蠱惑懶得思考者，以便獲得更多的“粉絲”，從而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例如，看看“娛樂圈”什么的，那些爛到已經(jīng)惡心的人物，居然還有那么多的“追星族”，就知道這世界是多么的奇妙了。

2011年6月18日戲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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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2）：

西湖的云景

“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也就是：雪湖＞月湖＞雨湖＞晴湖，——難道西湖的風(fēng)景，雪湖才是最最好？

此語顯然過于夸張、簡單、絕對、極端。西湖風(fēng)景，非常復(fù)雜，不同的季節(jié)，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天氣，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方向角度，排列組合，有無數(shù)個不同的鏡頭，雪、月、雨、晴各有妙處，也會各有不足處。例如，大雪三尺，湖面凍牢，寒風(fēng)凜冽，千山鳥絕，最美最好玩？又例如，同樣是晴湖，風(fēng)和日麗的春天和炎熱夏天的毒日下，能同日而語？……

而且，與晴、雨、月、雪相比，云則更有無窮的變幻，西湖的云景，又豈在晴、雨、月、雪之下？一年到頭，那云景的變幻，云霞畫出的驚人彩圖，是一部永遠看不完的電影。不僅晚霞如仙境，朝霞也非常動人，尤其是寶石山上。從前葛嶺初陽臺上看日出，是佳絕勝景。原先山上樹木稀少，視野開闊，不遠處錢塘江寬闊如海，旭日東升，如看海上日出。清代時有個蘇州文人到初陽臺上，極目一望，幾乎暈倒，他在游記中說那景色，太豪爽了……

西湖的云景不僅晚霞、朝霞好，還有雨云、白云之妙。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因此西湖有“雙峰插云”一說，云穿山腰，如夢如幻。又或雨后放晴，天空深藍，白云朵朵，緩緩而飛，或像這，又似那，躺在草地上，悠哉悠哉地望著它們，此情此景，豈在雪湖、月湖、雨湖之下？

總之，西湖風(fēng)景是立體的，是一本永遠讀不完的書，不是用個簡單的算術(shù)公式就能完全表達的。“雪湖＞月湖＞雨湖＞晴湖”之類，并不是什么科學(xué)的真理，不過是古代某些憤世嫉俗的文人的夸張之詞，他們常常喜歡自我標(biāo)榜，自以為是非常孤高、十分冷峻，是與世俗相反的“名流”，是舉世無雙的“高人”，是絕無僅有的“雅士”，如此如此，而已而已。

2013/6/17又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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