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兒媚
范成大
萍鄉(xiāng)道中乍晴，臥輿中困甚，小憩柳塘。
酣酣日腳紫煙浮，妍暖破輕裘。困人天色，醉人花氣，午夢扶頭。
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縠紋愁。溶溶泄泄，東風(fēng)無力，欲避還休。
譯文：溫融融的陽光穿光飄浮的紫云落到平地，景色美天氣暖，敞開了輕輕的皮衣。今人困倦的天氣，令人陶醉的花香，正午酣夢時扶著頭醉態(tài)迷離。春日的慵懶恰似池塘里靜靜的春水，水面上一片漣漪就像春愁乏起。碧水緩緩波蕩，東風(fēng)柔軟無力，水面像要皺起微波又將微波抹去。
作者簡介：范成大（1126-1193），字致能，號石湖居士。漢族，平江吳郡（今江蘇吳縣）人。南宋詩人。謚文穆。從江西派入手，后學(xué)習(xí)中、晚唐詩，繼承了白居易、王建、張籍等詩人新樂府的現(xiàn)實主義精神，終于自成一家。風(fēng)格平易淺顯、清新嫵媚。詩題材廣泛，以反映農(nóng)村社會生活內(nèi)容的作品成就最高。他與楊萬里、陸游、尤袤合稱南宋“中興四大詩人”。
賞析：詞前原有小序，云：“萍鄉(xiāng)（今江西萍鄉(xiāng)）道中乍晴，臥輿中，困甚，小憩柳塘。”據(jù)范成大《驂鸞錄》：“乾道（宋孝宗年號）癸巳（1173）閏正月二十六日，宿萍鄉(xiāng)縣，泊萍實驛?！奔粗复?。
“酣酣日腳紫煙浮，妍暖破輕裘?！薄叭漳_”，云縫斜射到地面的日光?！白蠠煛保痴杖展獾牡乇砩仙v的水氣。“酣酣”，其色調(diào)之深。這一句是寫初春“乍晴”景色，抓住了主要特征：云彩、地氣都顯得特別活躍，云腳低垂，地氣浮騰；日光也顯得強烈了，“日腳”給人奪目的光亮；天氣也暖和了，“酣酣”、“紫”的色調(diào)就給人以暖感?！板保团?、輕暖?！拜p裘”，薄襖。這時的溫度也不是一下子升得很高，并不是帶給人熱的感覺，這種暖意是包裹在“輕裘”里的軀體感覺到了，它一陣陣地傳了過來。這天氣給人的是暖乎乎的感覺?！袄颂焐?，醉人花氣，午夢扶頭。”“天色”即天氣。這天氣叫人感到舒服，因而容易使人陶醉，加上暖乎乎的花香沁人心脾，更使人精神恍惚了。暖香與“冷香”對人的刺激確乎不同?！胺鲱^”，本是指一種易使人醉的酒，也狀醉態(tài)?！拔鐗舴鲱^”就是午夢昏昏沉沉的樣子。
上闋是寫乘輿道中的困乏，下闋寫“小憩柳塘”。“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縠紋愁。這片”春慵“緊接”困“字”醉“字來，意脈很細。這里即景作比?！笨e紋“，縐紗的細紋比喻水的波紋。這兩句說：春慵就象春塘中那細小的波紋一樣，叫人感到那么微妙，只覺得那絲絲的麻麻癢癢、陣陣的軟軟綿綿。這個”愁“字的味道似乎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下面又進一步進行描寫：”溶溶泄泄（yìyì），東風(fēng)無力，欲皺還休?！啊比苋苄剐梗従徛觿??！帮L(fēng)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馮延已《謁金門》），墉水皺了；可你認真去看，又“風(fēng)靜縠紋平”（蘇軾《臨江仙》）了。這里寫水波就是這種情形。這是比喻春慵的不可捉摸，又似曾可見恍恍惚惚，浮浮沉沉的狀態(tài)。這幾句都是用比喻寫春慵，把難以言狀的困乏形容得如此具體、形象，作者的寫作技巧真令人嘆服。同時還要體會，這春水形象的本身又給人以美感。它那么溫柔熨貼，它那么充溢、富于生命力，它那么細膩、明凈，真叫人喜愛。春慵就是它，享受春慵真是人生的快樂。春慵，是一種生理現(xiàn)象，也是一種感覺，雖然在前人詩詞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這字眼，但具體描寫很少，蘇軾（《水龍吟·楊花詞》）借楊花寫了女子的慵態(tài)，但沒有這首詞寫得生動、細膩、充盈。此詞用了許多貼切的詞語天氣給人的困乏感覺，又用了一系列比擬寫感覺中的春慵，使人刻畫如沐其中；感覺到了春天的溫暖，聞到了醉人的花香，感受到了柳塘小憩的恬美。
沈際飛評道：“字字軟溫，著其氣息即醉。”（《草堂詩余別集》引）確實不錯。如此寫生理現(xiàn)象，寫感覺，應(yīng)當(dāng)說是文學(xué)描寫的進步。
英譯：
FAN Chengda – Lyrics to the Melody of Enchanting Eyes (Along the way
to the Duckweed County, suddenly the day turns clear, lying in the carriage I
was, rather sleepy I was, so I stopped briefly by some willows next to a pond.)
Mild and warm is sunshine that falls on purple mist that floats,
On a beautiful, cosy day I take off my leather coat.
This weather makes me heavy-eyed, flowery fragrances intoxicates,
Feeling as if I'm ready for a nap after a drink of Head-propping Wine.
Waning springtime is just like a pond of vernal waters,
With gentle ripples as its surface.
Wafting along and dragging here and there are feeble easterlies,
I think of keeping away from it but then I just don't both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