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
貨主交由司機運輸?shù)淖儔浩魈幱诜饩}狀態(tài)，沒有將變壓器內的冷卻油轉移給運輸司機支配和控制的意思表示，運輸司機密取封緘變壓器內冷卻油的行為應定性為盜竊罪。
案情
被告人尹太飛、朱紅玲系夫妻關系，案發(fā)時朱紅玲隨車陪同尹太飛運輸貨物。2011年4月25日23時許，尹太飛、朱紅玲經(jīng)事先電話聯(lián)系好被告人郭祥后，駕駛浙J28225號貨車來到浙江省臺州市黃巖區(qū)，將車上裝載的系張仙富所有的變壓器內封閉的冷卻油以每桶800元的價格私自賣給郭祥，郭祥明知該變壓器非尹太飛所有，仍然使用電動油泵從變壓器向其備好的油桶抽油，裝好3桶油后，郭祥將變壓器螺絲擰好，三被告人準備離開現(xiàn)場時被巡邏民警當場抓獲。經(jīng)鑒定，該3桶變壓器冷卻油總價值5200元。
檢察院指控三被告人的行為已構成盜竊罪。
朱紅玲的辯護人提出,尹太飛、朱紅玲為張仙富運輸變壓器和冷卻油，系合法占有該財物，其行為應定性為侵占行為，不構成犯罪。
裁判
浙江省臺州市黃巖區(qū)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被告人尹太飛、朱紅玲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相互結伙，采用秘密手段竊取他人財物，數(shù)額較大；被告人郭祥與盜竊行為人結伙，分工合作，實施盜竊，數(shù)額較大，其行為均已構成盜竊罪。法院以盜竊罪分別判處尹太飛有期徒刑九個月，并處罰金3000元；判處郭祥有期徒刑八個月，并處罰金2000元；判處朱紅玲有期徒刑七個月，并處罰金1000元。
一審宣判后，三被告人均未提起上訴，公訴機關亦未提出抗訴。
評析
從法理上講，對某一行為的定性，應當結合行為對象的特殊性、行為的手段以及行為人在行為時的主觀心理狀態(tài)等主客觀因素進行全面考查，而不能局限于行為的表面現(xiàn)象或某一方面。
1.從財物的占有歸屬分析
本案爭議焦點系侵占代為保管的他人財物與盜竊罪的區(qū)分，而關鍵所在是要判斷行為人在非法占有財物時，該財物究竟受誰的占有控制。故對密取封緘變壓器內冷卻油行為準確定性，是以正確判定封緘變壓器內冷卻油的占有歸屬為前提的，要準確判斷冷卻油的占有歸屬，就要深刻理解刑法上的占有概念。
刑法上的占有是指對物的事實上的控制與支配，不僅包括物理支配范圍內的支配，而且包括社會觀念上可以推知財物的支配人的狀態(tài),即事實上的支配并不限于物理上的控制和支配，如果結合社會生活的一般觀念和規(guī)則，能夠推斷出某財物為他人事實上支配和控制，這種“事實上的占有”也為刑法所承認。例如，酒店提供給客人使用的物品，客人取得對物品的物理支配，酒店雖失去對物品的現(xiàn)實占有，但其并未放棄占有的意思，物品應視為在酒店的占有之下，即觀念上的占有。
具體到本案，首先，貨主將冷卻油用螺絲封緘于托運的變壓器內就屬于一種社會觀念上的占有。此時，貨主主觀上已明確排除了尹太飛、朱紅玲對變壓器內冷卻油的管理支配權，即貨主將二被告人的支配權限制在變壓器的外殼，并沒有將變壓器內冷卻油轉移給二被告人支配和控制的意思表示。而二被告人在此情況下也不能對變壓器內冷卻油直接進行支配，即并非冷卻油的實際控制人，充其量貨主僅是將變壓器內冷卻油交給二被告人輔助占有。其次，根據(jù)客觀情況綜合判斷。無論是二被告人還是貨主的主觀心理上，都認為冷卻油一直在貨主的控制下，盡管冷卻油表面上看是受二被告人控制，但這種控制只是一種物理意義上的控制，不具有法律意義。最后，從一般的社會觀念看。要認定二被告人對變壓器內的冷卻油具有支配和控制權，顯然也是社會公眾所難以接受的。
因此，封緘于變壓器內的冷卻油仍為貨主占有控制，尹太飛、朱紅玲對冷卻油的控制是一種不完全、不自由的控制狀態(tài)，要受到貨主的限制，并沒有對冷卻油合法占有的權利，當二被告人密取變壓器內的冷卻油賣給郭祥時，破壞了貨主對冷卻油的占有控制，構成盜竊罪。
2.從行為方式分析
對于盜竊行為的秘密性，只要是在財物實際控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或行為人自認為其不知情的情況下，將財物非法據(jù)為己有，就應當認定為秘密竊取。侵占行為沒有行為方式的要求，因為行為人在將財物非法占有之前已經(jīng)合法地持有該財物，行為人往往是將不歸還財物的意思表達出來就可以認定侵占行為已經(jīng)完成。
本案中，尹太飛、朱紅玲利用自己合法占有變壓器的便利條件，偷偷將之打開，進而將變壓器內冷卻油非法據(jù)為己有并轉賣他人，在行為實施當時，對于貨主具有相當?shù)拿孛苄裕谝话闳擞^念中它也是一種“竊取”行為，其行為方式更符合盜竊罪的犯罪構成。
3.從行為時的主觀心理狀態(tài)分析
盜竊罪與侵占罪在行為人的認識因素上由于與財物的不同特定關系而有所區(qū)別。盜竊罪行為人明確知道自己對財物并沒有真正控制的權利，他需要通過某種手段或工具來取得對財物的控制權，進而不法占有該財物。侵占罪行為人明確知道自己對財物已取得實際控制，或該財物已不在任何他人的控制之下，進而不法占有該財物，他可以不通過任何手段或方式而直接取得該財物，并且往往是“合理”地取得。
結合本案，尹太飛、朱紅玲明確知道要取得冷卻油必須要打開變壓器，他們只能采用擰開螺絲這種非正常的手段，并基于非法占有的目的而秘密地實施該行為，二被告人亦均供認運輸?shù)淖儔浩飨蛋磦€數(shù)清點，賣掉變壓器內的冷卻油，貨主一般情況下不會發(fā)現(xiàn)，即二被告人對冷卻油主觀上系出于秘密竊取的故意，因此，尹太飛、朱紅玲的行為應定性為盜竊罪。
本案案號:（2011）臺黃刑初字第535號
案例編寫人:浙江省臺州市黃巖區(qū)人民法院 周紅希 劉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