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亂彈之鄧石如
我在先前的文字里做了這樣頗為偏執(zhí)的論說:
“‘英雄不論出處’,五千年泱泱華夏,朝代更迭還出了個農(nóng)民皇帝朱元璋,而書法界竟從未見過一草芥之士名聲大的叮當?shù)?,看來書法從古至今都是一個怪圈。你說它是精英文化吧,十億中國人卻有九億弄墨舞文,竟有八億說自己是著名書法家?!?/font>
有博友便這樣的指正:
“此言差矣,若以5000年論,書法界貧民出身的還真不少,比如懷素、鄧石如,都是在書法史上立得住的腕,也都是貧民。 ”并以史志、自敘、他說為證——“懷素,自幼家境貧寒,這在他的自敘帖里有述。鄧石如少年時期就以篆刻換錢,這也在史?!僖载毠?,不能從學,逐村童,采樵,販餅餌,負之轉鬻,日以其贏給(食 亶)粥?!ㄊ玎嚲怪?,李兆洛)”
我卻以為:
“國人有一種習慣,即凡有所成者一定會鼓吹‘成’之前之艱難,有所優(yōu)者一定會鼓吹‘優(yōu)’之前之良善。說到最后,假話成真,連被鼓吹者也覺得自己開始確實太不容易,也跟著鼓吹起自己的為難了,畢竟這可以更加的顯示自己的不凡。目的無非是砥礪心志、成就品格,這種心愿也許是好的,美則美矣,但總有失之真實之嫌,就像一首歌里所唱‘童話里講的都是騙人的故事’。”
雖然有“好在歷史是人民寫的”之說,但實實在在處歷史的是非曲直往往與人民無關。
鄧石如的書法是十分了得的,四體皆精,有當朝第一的美譽,鄧又精于篆刻,創(chuàng)“鄧派”之尊。鄧石如的了得歸他的了得,但就這“四體皆精,當朝第一”聊聊八個字,就頗叫人疑惑,疑惑這他說、史志的精審性。先說說這“四體皆精”,鄧的書法當以篆隸為最高,能以篆筆運隸形,故所作隸書精謹綿密而不失高古;更能以隸意做篆體,故所作篆書雄渾蒼茫而頗富新意。至于他的楷書只在一般,行草則顯的有些鼓努為體、繚繞庸俗了。再來看看這“當朝第一”之說,有清一代碑學大興,篆隸二體的創(chuàng)作亦隨之大盛,就隸書一體而論,鄧之前有鄭谷口,鄧同時代的有伊秉綬、陳曼生、桂馥,鄧之后有何紹基、楊見山等等等等,皆是在異彩紛呈中能特立獨行者,孰高孰低是有仁智之見而不能、更不必界定的,我以為書畫之事能入古出新,冠以我貌者,即可冠以一“高”字,鄧石如先生即是個中高手。
古人凡事喜歡說“第一”,鄧石如是第一、伊秉綬也是第一,大有惟我獨尊、天地歸心的豪邁;今人凡事喜歡說“最后”,汪曾祺先生死的時候說“最后”、啟功先生死的時候還說“最后”,頗有日薄西山、英雄遲暮的恓惶。書圣王羲之說“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然而就這四個字、兩個簡單的說辭的對比,就頗能讓人生出些許“今不如昔”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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