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老鹽
“糞堆還有發(fā)熱的時候”,“糞堆里長不出靈芝草,狗嘴里吐不出大象牙”,“糞堆有利而不美,罌粟花有毒而美”、“掃帚響,糞堆長,衛(wèi)生積肥兩相當(dāng)”、“富不富,看糞堆”、“糞堆里藏著金元寶”。
我常常認(rèn)為:普通話的大面積推廣,其結(jié)果導(dǎo)致許多優(yōu)秀的民間語言的湮滅。同時隨著新事物的發(fā)展,舊事物的湮滅,加速了優(yōu)秀的民間話語的消失。不過今日在這里我不談?wù)Z言問題,我要談的是糞堆。
糞堆為農(nóng)家所特有,至于從什么年代和什么朝代開始用糞堆形式進(jìn)行積肥我無從考證,不過我小時候(七十年代)的農(nóng)家,院落、田頭、屋前、屋后到處都是糞堆。莊稼一只花,全靠肥當(dāng)家。過去沒有化學(xué)肥料,莊稼主要靠土肥,土肥主要來自于糞堆,糞便不易直接被莊稼吸收,通過糞堆對糞便的發(fā)酵作用,再用于莊稼則施肥的效果更好。
小時候我們家屋后就有一個糞堆,主要積累自己家里豬的牛的認(rèn)的糞便,以及我和弟弟到田間拾來的狗、豬、牛、人等糞便。
拾糞是孩子們除了打豬草、放牛外的另一項家務(wù)活,特別在深秋到初冬的清晨,天剛微亮,父親就把我從床上喊了起來,“快!趕早去田間拾糞!”父親吆號著,睡眼朦朧的我從床上爬了起來,穿上冰一樣的棉襖、棉褲,那時沒有襯衣,棉襖、棉褲一個冬天不洗不曬,穿板了,冬天剛穿時象冰一樣冷。
深秋的清楚,空氣寒冷,鼻孔里冒著霧氣,我用手扒了扒眼屎,趕忙從柴房里拿出拾糞必備的工具——糞扒子、糞箕子。現(xiàn)在的年輕人許多都沒有見過這些東西,糞扒子是棍子前面按上一個彎彎的鐵制頭子,易于把糞扒進(jìn)糞箕里,同時也是我們趕老窯(類似于高爾夫運動)的工具。糞箕是用荊條編制的攜帶糞的工具,可以用胳臂挎著。
狗們有早起到田間屙屎的習(xí)慣,有時能看到一泡冒著熱氣的狗糞,趕緊跑過去,怕被別人搶去,因為拾糞的孩子很多,還有成人。
糞有硬、有軟、有稀、有稠,硬的可以用糞扒一下搞定,軟的要費點事,稀的可就難了。干的糞最好,可以用手撿起。
最喜愛的是冬晨拾糞,糞便凍成一塊,用糞扒一扒就輕松進(jìn)了糞箕里了??梢詣幼鲀?yōu)雅,扒進(jìn)糞箕后心情舒暢。
拾到牛糞更興奮,因為牛糞體積大,可以早早的拾滿糞箕回家休息。牛糞一般是頭天遺留的多,趕早拾糞拾到的牛糞多是趕早上田犁田的牛留下的,不過這種情況很少,因為牛早起的時候,家主們一定先把牛趕到自家的糞堆上先解決了。
比我大兩歲的姐姐常常告訴我,大人們說白狗屎可以做藥,是好東西。但我卻一直沒有拾到白狗屎,大人們說白狗屎是狗們吃了骨頭才屙出的屎,還有大人說白狗屎是狗吃了田間丟棄的死小孩才屙出的。所以后來我卻害怕見到白狗屎了。
記得我家有個獨輪車,是父親在工廠里找人焊的,獨輪車兩邊可以放兩個腰形的荊條編制的框,我上初中時,常常在獨輪車前面拉著繩子,父親歪歪斜斜的在后面推著,我們把發(fā)酵的肥運往田間。
從網(wǎng)上檢索才知道糞堆還有著這樣一段故事:
讓我們把時間上溯220年去檢索歷史。1780年也就是清朝乾隆四十五年,有一位到中國旅游的韓國(當(dāng)時稱朝鮮)知識分子對中國的糞堆發(fā)出過由衷的贊美。
此人名叫樸趾源,是韓國的一位著名學(xué)者,他出使中國后寫了一本游記《熱河日記》。此書讀起來的感覺很像今天中國人寫的那些旅韓游記,對他所見到的每一件外國事物都充滿了好感。所到之處,處處是羨慕,處處是驚嘆,他對中國農(nóng)村的糞堆大大的贊美一番,并且上升到形而上學(xué)的層次。
中國農(nóng)村的院子,到處收拾得整整齊齊,沒有一處茍且對付,沒有一樣雜亂擺放。雖然牛欄豬圈,也疏直有度,即使是柴垛糞堆,也精麗如畫。中國的糞堆,堆得方方正正,或八角,或六楞,或者堆成樓臺之形。從中國的糞堆就可以知道中國人處處有制度,到處都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
不想糞堆居然也是中華文明之一,不過糞堆也有不好的地方;其一,糞堆畢竟是糞堆,臟。其二,糞堆生寄生蟲,傳播疾??;其三,糞堆味道難聞,于環(huán)境有污染。
現(xiàn)在,隨著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建設(shè)的深入,“糞堆”這個農(nóng)耕社會的特色產(chǎn)物會逐步消失。“糞堆”將成為一段歷史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