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樂是名副其實的尖嘴猴腮，外人都叫他“干公雞”。肖樂除了上班，回家，兩點(diǎn)線之外就是日里夜里泡在網(wǎng)上。出了名的“夜貓子”。平日里只見他那豆大的眼睛還帶著龐大的黑眼圈。沒事見人還瞇條縫，咧著嘴沖人傻笑。

有一天，凌晨一點(diǎn)多了。肖樂松開鼠標(biāo)，站在窗前，伸了個懶腰?？粗股钊遂o，覺得有點(diǎn)唯舞獨(dú)尊的感覺。這時，遠(yuǎn)外有道微弱的光射到他眼睛里，虛幻而又飄渺。肖樂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對面樓里真有一家房間里亮著燈。光正好斜射在肖樂凸凹不平的臉頰上，也照到了他的眼睛。肖樂得意地偷著樂了。以后，他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了。

每二天，這個時候，肖樂依舊看到那個房里亮著的燈。

后來的一個星期都是同樣，屋里還有燈光。

肖樂終于按捺不住了，買了望遠(yuǎn)鏡開始了偷窺。

晚上，天黑后，肖樂就開始行動了。肖樂關(guān)上屋里的燈，湊到窗前，看著斜對面的房間。房間不大，屋里除了床，四周都是書。有一個女子倚靠著窗口坐著，窗簾沒有拉上，依稀地能看著女子的臉，年輕而清秀，文文靜靜地坐地那里，對著看。應(yīng)該是靠著墻角放著的電腦。肖樂有點(diǎn)失望。這不太正常嘛。他把望遠(yuǎn)鏡丟在一旁，接著網(wǎng)游。到了一點(diǎn)多，肖樂也筋疲力盡了，打算睡了。他不由自主地看了那個房間。房間里的燈還亮著。有兩個身影。肖樂看得很清楚。但是還是不相信自己，從望遠(yuǎn)鏡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個女子，女子坐著，旁邊站著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男子挺拔而英俊，背對著女子。女子穿著紅色的衣服，紅的有點(diǎn)發(fā)光，有點(diǎn)刺眼。而男子的衣服很白，潔白無瑕，像剛做好的新衣服。女子的的纖纖玉手不住地敲擊著鍵盤，男子好像在訴說著什么？表情激動滿懷，義憤填膺又傷痛欲絕。女子絲毫沒覺察到男子的神氣，好像兩個人從不熟悉，如陌生人，甚至可以說當(dāng)作男子不存在似的。

這樣的畫面一直呈現(xiàn)在肖樂的眼前。

白天，肖樂也不忘看看對面的房間，窗簾拉上去了，嚴(yán)嚴(yán)實實的。肖樂心想女子該是在睡覺了。

肖樂就溜達(dá)著在小區(qū)轉(zhuǎn)悠。小區(qū)的人都用異常的眼神看著他，覺得他行跡可疑。肖樂沒法，就躡手躡腳地來到門衛(wèi)室。肖樂正好看到了熟悉的小梁。小梁看到肖樂就笑著說：“干公雞，你的眼睛是有增無減啊？”

肖樂知道小梁是在取笑他。肖樂想知道對面那個房間的情況。就問小梁：“C棟1023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認(rèn)識嗎？

小梁仔細(xì)把肖樂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翻，扯了扯肖樂的肩上的衣角說：“你小子，現(xiàn)在怎么在做地下工作搞調(diào)查??？

肖樂看著剛還嬉皮笑臉馬上又一本正經(jīng)地小梁，哈哈地笑了。然后拍了拍小梁說：“我那里能干那體面活，只是沒事問問，沒事問問。”

肖梁半信半疑地說：“對別人有興趣？”

肖樂說：“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小梁手指著肖樂說：“你小子，罵人是吧？”

肖樂不好意思地說：“沒罵你，沒罵你?！?/P>

小梁邊給肖樂倒水邊說：“是個女的吧，不過，長的很漂亮?！闭f完，小梁和肖樂都色瞇瞇地笑了。

肖樂問：“她家沒有男人嗎？”

小梁聽了肖樂的話，差點(diǎn)沒被水嗆著，說：“有男人了？”

肖樂說：“我問你呢？”

小梁說：“沒有，沒有，一直就一個女人，從來沒看到過男人啊。”

“你確定？”肖樂問道

小梁說：“你小子，不相信我吧？她一個月出來幾次我都屈指可數(shù)。”

肖樂有些奇怪，明明是有一個男人啊。

小梁扯著嗓子對著回家的肖樂喊：“晚上，一起喝酒啊？”只見肖樂悶悶不樂地擺擺手就走了。

2

肖樂堅持看對面燈光下的一男一女。

有一天，肖樂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叫“漆黑的夜”網(wǎng)名的人寫的故事。故事每天都在更新，不是長篇，也不是虛構(gòu)的，具體時間，地點(diǎn)，人物都很清楚。故事講的都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故事有親情，愛情，友情，也有素不相識的人。發(fā)生著仇殺，情殺，自殺，故事詳細(xì)而生動，繪聲繪色，栩栩如生。如身臨其境的感覺。但故事都有一個共同的結(jié)局，都有一個人死掉。死的人都是含怨而死。

肖樂想到故事，看到整晚亮著燈的男女。肖樂全身頓時心驚肉跳，毛骨悚然。肖樂馬上又鎮(zhèn)定了下來，決定探個究竟。

星期六晚上，晚上準(zhǔn)備打個持久戰(zhàn)。到了晚上十點(diǎn)就蹲點(diǎn)了。十二點(diǎn)鐘之前，只人女人一個人。那個女子也會站起來歇一歇，捶捶胳膊，捶捶背，看看窗外。肖樂嚇了一跳，差點(diǎn)被那個女子發(fā)現(xiàn)。十二點(diǎn)時，那個男子出現(xiàn)了，房間的門沒有開，一直是關(guān)著的，肖樂眼珠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那個男子如從天而降。他們沒有相互打招呼。男人就開始張嘴說話了，女子也開始了描寫。中間，男子會停下來，可能是傷心的哽咽，可能是情不自禁地在哭泣，也可能是悲憤的無法訴說下去。女子沒有安慰，也沒有傷心的表情，只是停下來閉上眼睛仿佛在聆聽男子的心聲。反反復(fù)復(fù)到了五點(diǎn)，天微微發(fā)亮，像沉睡夠了要蘇醒時，男子又突然不見了，跟剛一樣來無蹤跡。男子離開時，女子沒有回頭，兩個人也沒有說話，連注視的眼神也沒有。半個小時后，女子起身拉下窗簾，關(guān)了亮了一夜的燈。

肖樂像在看一場無趣的啞劇。肖樂打開電腦，看到了那個“漆黑的夜”更新了故事。

故事是這樣的：

我父親在我七歲時就去世了，母親一個人拉扯著我和妹。當(dāng)?shù)?dāng)媽還要干別人男人干的活來養(yǎng)家糊口。在中學(xué)畢業(yè)后，我就沒讀書，學(xué)了廚藝。妹也出去打工了，給母親減輕了負(fù)擔(dān)?？赡苁悄赣H太累了。那年冬天，母親查出得了羊癲風(fēng)。

我如驚天霹靂，看著那瘦如柴骨的母親，我發(fā)奮要不離不棄地照顧她。我就在家附近上班。給母親做飯，洗衣服。鄰居看我無微不至地對待我母親，都夸我孝順。

這時有人給我介紹對象。女孩子很溫和，文靜也很善良。第一次到我家沒有嫌棄我母親，反而像孩子一樣照顧我母親，從那時起，我打心里就決定我這一輩子就她了。可女孩子的母親是我們這個地方出了名的歷害人物，無論與誰，是有理無理，她都要拼個贏，他父親也是個不愛說話的老實人。我想盡辦法去取丈母娘的歡心，可她一直堅決不同意。女孩子沒辦法就瞞著她母親跟我結(jié)婚了。

婚后，我盡心盡責(zé)，我們的生活不是多富有，但感覺很幸福。我母親的病沒有因為我的幸福而減輕，反而越來越重了。為了女兒，我決定把老婆送回娘家，我來照顧我母親。也許也能緩和我與丈母娘彼此的關(guān)系。隔幾日，我就買著東西去丈母娘家看女兒，丈母娘見到我就把女兒藏起來，關(guān)上門，把我拿的東西扔的遠(yuǎn)遠(yuǎn)的，趕我離開。老婆只得偷著把女兒帶回來，我才以與女兒相見。我的日子如石縫中如饑似渴的小草，拼命掙扎著。

就這樣過了五年，我母親也去世了。我去接老婆和孩子，不免又是和丈母娘大鬧一場。老婆回到家，跟以前也不一樣了。說我沒能力，沒錢，沒房，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和我大動干戈，搞得我全身緊張，生怕又哪個地方不對，就得惹她生氣了。聽別人紛言紛語地說；丈母娘又給老婆找了一個男人。我不相信老婆會變心。我的工資每個月都交給她了，她不上班，天天出去玩。沒到月底，就沒錢了，又找我要錢。我不給，就會跑到我上班的地方，又哭又鬧的。我無法想象當(dāng)時那個善解人意的她到那里了。

我質(zhì)問她，錢也不交給她了。這下她惱羞成怒，一氣之下，給我下了迷魂藥。在我暈迷時，用刀活活把我殺死了。女兒眼睜睜地看著，沒敢哭出聲，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肖樂想到了小女孩和那個男人的眼淚，久久無法入睡。

3

肖樂天天看著對面房間里燈光下的男人和女人，天天看著“漆黑的夜”不斷更新悲慘的故事。

又過了一個月，肖樂詫異地看著那個故事。

我是一個小小的作家。我的生活是黑白顛倒。我喜歡黑夜。黑夜里，靜靜的，一個人，我的靈感就會油然而生。我寫的都是悲慘的故事，我喜歡悲劇，心里痛的會流淚，我喜歡這樣存在世上的感覺，我真直切切地感覺到我自己。像水在我身上流動，像花在我眼前綻放。

我從來不拉窗簾，也不關(guān)門，我就感到黑夜里的汽流，像我身上流淌著的血。

當(dāng)我掏空了我所有的記憶和想象，我開始厭惡，嘔吐，流出了眼淚時，有一個男人來到了我的身邊。他十二點(diǎn)準(zhǔn)時走進(jìn)來，他進(jìn)來后就把門關(guān)上了，好像不想讓任何人進(jìn)來一樣。他挺拔而英俊，他總是背對著我站著。他穿著雪白的衣服。他說，他會為我訴說他知道的一切悲慘的故事。因為他也是其中的一個。他說，他不希望我流淚，不希望我為他們的故事而傷心。我答應(yīng)了他。

他每天都會給我講一個他們那個世界的故事。他沒說他們那個世界在哪里，是什么樣子？我也沒有問。他講著講著就會悲痛欲絕。我只是靜靜地守候著，他不再哭泣。我每天都會更新他們的故事。他也說，他們都會看到我寫的故事，是真實的還原。我為他寫了三個月的故事，他陪伴了我三個月的黑夜。

漸漸我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不在時。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一點(diǎn)靈感也沒有了。我深深融入了那個男人的悲傷中，進(jìn)入了那個男人破碎的心里。

我沒有遵守約定，他哭時，我就會跟著他哭，他的眼淚是紅色的，像流淌在我身體里的血。為了安慰他，我會從后面抱著他，他的身體像石頭一樣冰冷。眼淚染紅了他那雪白的衣服，滴在我身上，是黑色的，看不到就消失了。

他告訴了他的故事。他認(rèn)識了一個另一個城市的女孩子，兩個相愛了。有一天，有一個男人找到他，說是女孩子另一城市的愛人。他們兩個都很愛那個女孩子。那個男孩子就殺死了他，為了得到那個女孩，他說他現(xiàn)在還愛著那個女孩子。他說他要重新回到人間了，他依然要找回他愛的那個女孩子。我很生氣是：他說他還愛那個女孩兒，我伸手打了他一巴掌。他沒有還手，他又流出了像血一樣的眼淚。他把我擁在他的懷里，我能感覺到有一點(diǎn)溫度。他說我很像那個女孩子。

從此之后，他再也沒有來過了。我一個人再也沒有寫出一個故事。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死了，我懷里抱著他那雪白的衣服，我穿著他喜歡的像他眼淚一樣紅的衣服。手上帶著，他用他們那個世界的錢給我折的戒指，他說他只有他們那個世界的錢，除了這，其它的什么也沒有。

肖樂發(fā)了瘋就朝樓下跑去。一口氣跑到1023，他急切地等待著那個女人來開門。他心里多希望就如故事中說的一樣，只是個夢。敲打了好久，門始終沒開，肖樂心痛的像刀割一樣。肖樂已魂不守舍一搖一晃地走下樓。

走到門衛(wèi)，小梁看到肖樂的樣子說：“去找那個女的了，她不在，她一個月前就出國了?！毙仿犕炅恕皳渫ā钡乖诹说厣希皇∪耸铝?。

肖樂父母急壞了，醫(yī)生趕忙解釋說：“病人無大礙，只是常期熬夜，精神恍惚，出現(xiàn)了幻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