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齊宣王、閔王欲“王天下”與鄒衍的五行相生說 第一節(jié) 齊宣王、閔王欲“王天下”的戰(zhàn)國中期形勢 一、鄒衍在稷下學(xué)宮中的地位 前面我們談到孟子與齊宣王的對話中已經(jīng)指出齊宣王的大欲是“王天下”?!坝奔从_@里的“王”字讀wan,音旺,作動詞用,“王天下”是指實行仁政,取得天下而作天子。齊閔王繼承宣王之位后,也是雄心勃勃,想當天子。 鄒衍學(xué)成之后,有了自己的學(xué)說和見解,大約 22 歲時,他為稷下先生,被尊為上大夫?!妒酚洝っ献榆髑淞袀鳌氛f:當時的達官貴人,一聽見他的學(xué)術(shù),對他都肅然起敬,愿意接受。因此鄒衍的學(xué)術(shù)首先在齊國得到重視。 鄒衍的著作:《史記》本傳說有“《終始》、《大圣》之篇十余萬言?!薄稘h書·藝文志》有《鄒子》49篇,又說有《鄒子終始》56篇,合起來105篇。但都失傳了。(清)馬國翰《玉函山房輯軼書》輯有《鄒子》一卷。 從時間上看,淳于髡與孟子同時,兩人有關(guān)于“男人和女人之間不親手傳遞東西”(《孟子·離婁上》)是不是禮的辯論。鄒衍當比淳于髡年輕得多。《史記·田敬仲完世家》列齊宣王時的齊“文學(xué)游說之士”把鄒衍列在首位:“自如鄒衍、淳于髡、田駢、接子、慎到、環(huán)淵之徒七十六人,”都被尊為“上大夫”,雖然不參加治理國家,但可以議論政事。這里可能是司馬遷認為雖然鄒衍年輕,但確屬出類拔萃的人物,所以把它列在淳于髡之前。顯然稷下先生名單順序不是以時間先后來排列的。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在《論六家要旨》中也把陰陽家放在六家之首,這與太史公是管天文歷法的官員很有關(guān)系。在今天看來,并不是說當時陰陽家在六家中地位最為重要。從《史記·孟荀列傳》說:“鄒衍后孟子”來看,鄒衍在稷下學(xué)宮成名,當在齊宣王晚年和齊閔王之時。 鄒衍的學(xué)說與黃老之學(xué),都是為當時田齊政權(quán)統(tǒng)一六國而大造輿論的?!妒酚洝っ宪髁袀鳌氛f鄒衍與稷下先生著書立說討論國家理治得好與不好亂的問題。這是說他們著書立說的用意。這一特點與莊子逃避現(xiàn)實政治的思想大不相同,鄒衍的學(xué)說,雖然師從孟子之后學(xué),但他是個很認時務(wù)的人,他不象孟子那樣迂腐,而是十分靠攏與田齊政權(quán),從而與黃老之學(xué)的關(guān)系十分密切。 田齊政權(quán)崇尚黃老之學(xué),是因為它取代姜氏的統(tǒng)治,本為以下犯上,它害怕落得篡弒的惡名,總不忘為“田氏代齊”的合理性尋找歷史依據(jù)。因此在齊威王制造的《陳侯因敦》銘文中明確把黃帝作為田氏(即陳氏)的祖宗,而且宣稱要繼承齊桓、晉文的霸業(yè)。而田氏原為陳國而來齊國,因此引進自陳國的老子學(xué)說,并將黃帝與老子給合起來,對道家思想進行改造,形成了黃老之學(xué)。在稷下學(xué)宮中,黃老之學(xué)占有相當?shù)膬?yōu)勢,《史記·孟荀列傳》說:“慎到,趙人。田駢、接子,齊人。環(huán)淵,楚人。皆學(xué)黃老道德之術(shù)?!?/p> 我們認為鄒衍關(guān)于黃帝的論述應(yīng)當是很多的,只是因為鄒衍的著作失傳,現(xiàn)在要考訂清楚比較困難罷了?!妒酚洝っ宪髁袀鳌酚涊d,鄒衍推理的方法中有“首先從今天開始,逆推而上至于黃帝?!彼欢ㄗ⒁獾近S帝是田齊的始祖,故上推至黃帝為止。他關(guān)于五行相勝說為“虞土、夏木、殷金、周火?!倍菁词屈S帝一系的君主。實際上是說黃帝為土德。而《呂氏春秋·應(yīng)同》記載:“黃帝的時代,天先看見大蚯蚓、大螻蛄,黃帝說:‘土氣勝!’土氣勝,所以顏色崇尚黃色,這是因其以土為法則的緣故。”這里的記載,正是反映了鄒衍認為黃帝為土德的思想。 鄒衍看準了齊宣王、閔王的想當天子的這種心理,改造了春秋戰(zhàn)國的五行相生說,并精心設(shè)計了一套明堂制度,以此來為齊宣王、閔王作天子制造輿論。鄒衍此說是在稷下學(xué)宮的環(huán)境里醞釀成熟的,當然就不能不受到稷下先生們的影響。 鄒衍的五行相生說是繼承《管子》的《四時》、《五行》、《幼官》等篇關(guān)于五行相生說并加以發(fā)展而成的。其目的是為黃帝的后裔田氏應(yīng)當位居中央,成為天子,制造輿論的??梢娫谶@個問題上鄒衍與稷下黃老之學(xué)是一致的。黃老帛書《十六經(jīng)·五正》說:黃帝問閹冉說:我要想實施“五正(政),”,這里的“五政”就是原始的明堂制度?!妒酚洝し舛U書》講到黃帝之時的明堂圖,可能與“五政”有關(guān)。鄒衍的明堂制度,當是從黃帝的明堂制度衍變而來的。當然論述當更為完整。而“五政”之說,確為黃老之學(xué)的重要內(nèi)容?!豆茏印そ亍芬舱f,春季“發(fā)五正?!薄豆茏印に臅r》則說:春夏秋冬四時都要“發(fā)五正”。《鹖冠子?度萬》記載:“鹖冠子說:天地陰陽,考查起來都是由自身開始的,所以要‘布五正’,用來‘司五明’?!?/p> 這些“五正”都與明堂制度有關(guān),其內(nèi)容與《呂氏春秋·十二紀》或《月令》內(nèi)容基本相同,只是后者更為更為完整而已。因史料有限,鄒衍關(guān)于明堂制度有何議論雖不得其詳,但與黃老帛書、《管子》與《鹖冠子》的“五正”應(yīng)當一致,并與《呂氏春秋·十二紀》或《月令》基本內(nèi)容相合。鄒衍之所以能得到田齊政權(quán)的重視,并授予上大夫之位,與他的學(xué)說為田齊政權(quán)直接服務(wù)是分不開的。 二、鄒衍編造了黃帝之說嗎? 關(guān)于黃帝的傳說,古已有之,并非鄒衍首創(chuàng),王蘿鷗卻認為,明五德之傳的學(xué)說為鄒衍首創(chuàng),同時也創(chuàng)造了黃帝。他說:“在那段時期,歷史上沒有黃帝其人,卻有談天的鄒衍。因此我們懷疑五德是鄒衍的創(chuàng)造;他創(chuàng)造了五德,又以各種顏色配合于五行,因而有‘黃’帝?!?《鄒衍遺說考》1966 年 3 月臺灣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第59—60頁)我認為王蘿鷗提出了十分有趣的問題,首先歷史上是否有黃帝其人,我們不能輕易否定。但戰(zhàn)國時期出于政治的需要,出現(xiàn)假托黃帝的各種著作與傳說。而黃帝是否為鄒衍最先提出?顯然不是。我們前面已經(jīng)說過,比鄒衍更早的《管子》的《五行》、《四時》等篇,已多次談到黃帝了,而說‘黃’帝出現(xiàn)于“以各種顏色配合于五行。”為時也太晚。五色與五音、五味等配合起源很早。 五行與五色等相配最初萌芽于魯昭公 25 年?!兑葜軙ば¢_武》說:“五行:一黑位水,二赤位火,三蒼位木,四白位金,五黃位土?!币寻盐逍信c五色相配合?!蹲髠鳌ふ压辍酚涊d,醫(yī)和講六氣與五味、五色、五聲的關(guān)系。進而說六氣“分為四時,序為五節(jié)?!边€未明確與五行的關(guān)系。而到《左傳·昭公二十五年》記載:子太叔答趙簡子問禮,引子產(chǎn)的話有“以天的聰明為準則,使天的本性得以固定,從而生出六氣,用它的五行,形成五種氣味,發(fā)散為五種顏色,章顯為五種聲音。”注疏解釋說:“聲音的清與濁,可用五種符號來表示,圣人因為它有五種,所以用五行來分配,土表示宮,金表示商,木表示角,火表示徵,水表示羽?!庇钟涊d:“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注》:“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黑謂之黼,黑與青謂之黻,五色備,謂之繡,集此五章,以奉成五色之用?!币寻盐逍信c五色、五味、五聲等相配合。 把五行和五色相配合而與黃帝發(fā)生關(guān)系的記載,在鄒衍以前已經(jīng)不少,這里至少可以舉出三種這樣的記載: 首先是《墨子·貴義》:“帝以甲乙殺青龍于東方,以丙丁殺赤龍于南方,以庚辛殺白龍于西方,以壬癸殺黑龍于北方?!?/p> 次其是《孫子兵法》殘簡有“黃帝伐赤帝”篇孫子曰:〔黃帝南伐赤帝,……〕東伐□帝?!狈ズ诘?,……西伐白帝,……已勝四帝。大有天下。” (銀雀山漢墓竹簡整理小組:銀雀山漢墓竹簡《孫子兵法》,文物出版社 1976 年10月出版 P 101) 按:“東伐□帝”,所殘缺之字當為“青”字。黃帝已見于《孫子兵法》,早于鄒衍是無疑的,且已經(jīng)五色與五方相配,聯(lián)系到《墨子·貴義》看,早于鄒衍是肯定的?!秾O子兵法》殘簡,(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該簡記述了黃帝,南伐赤帝、東伐青帝、西伐白帝、北伐黑帝,從而“已勝四帝,大有天下”的故事。 (參見胡家聰:《從〈管子〉看田氏齊國崇奉黃帝》載《中國史研究》1990年4 期P 132) 第三是《管子·幼官》已有五色配五行:“五和時節(jié),君服黃色,味甘味,聽宮聲,治和氣,用五數(shù),飲于黃后之井,以保獸之火爨。” “春……君服青色,……” “夏……君服赤色,……” “秋……君服白色,……” “冬……君服黑色,……” 除此之外,還有關(guān)于五色、五彩、五音、五味、五臟的許多記載: 《書·益稷》:“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p> 《老子》:“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p> 《周禮·地官·大司徒》:“以土?xí)?,辨五地之物生?!蔽宓?,即五土?!逗鬂h書·明帝紀》永平十三年:“令五土之宜,反其正色?!薄蹲ⅰ罚骸吧^其黃、白、青、黑之類” 《吳越春秋·闔閭內(nèi)傳》:“居聞越王元常使歐治子造五枚,……一名湛盧,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卑础稘h書·食貨志》上:“金、刀、龜、貝。”《注》:“金謂五色之金也,黃者曰金,白者曰銀,赤者曰銅,青者曰鉛,黑著曰鐵?!?/p> 《周禮·天官·疾醫(yī)》:“以五氣、五聲、五色眂其死生。” 《書·皋陶謨》:“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薄秱鳌罚骸拔宸禾熳樱T侯,卿,大夫,士之服也。尊卑采章各異,所以命有德?!?/p> 關(guān)于五味配五臟,《管子·水地》說:“五味者何?曰五藏。酸主脾。咸主肺,辛主腎,苦主肝,甘主心。” 這些材料充分說明五行與五色相配起源較早,黃帝并非鄒衍最早編造出來的,更不是鄒衍最早把五行與五色相配才產(chǎn)生了黃帝。但是鄒衍的學(xué)說,與黃帝確有關(guān)系,與黃老之學(xué)確有共同之處。 就陰陽家的思想來源而論,鄒衍的學(xué)說也確與黃帝有關(guān)。 《管子·五行》說:“昔黃帝以其緩急作五聲,以政五鐘,……五聲既調(diào),然后作立五行,以正天時。”《史記·歷書》說:“蓋黃帝考星歷,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閏馀,于是有天地神祇物類之官,是謂五官。”這里把五行的產(chǎn)生歸功于黃帝,等于說黃帝是陰陽家的創(chuàng)始人,黃帝與陰陽家本來是一回事,《漢書·藝文志》五行類著作中有《黃帝陰陽》二十五卷,《黃帝諸子論陰陽》二十五卷,認為這些著作“其法亦…… (漸也)以相亂??梢婞S帝與陰陽家是有密切關(guān)系的?!边@種說法證實了陰陽家與稷下的黃老之學(xué)都為著一個目的,即為田氏政權(quán)的合理性與當為天子制造輿論。 陰陽家確是與歷法有密切的關(guān)系。《漢書·藝文志》說:“陰陽家者流,蓋出于羲和之官,敬順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受民時,此其所長也。”此據(jù)《尚書·堯典》:’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明星辰,敬授天時?!薄秱鳌匪浴笆勒铺斓厮臅r之官,”是因為羲和二氏之祖先重黎就是管理天地四時的官。《尚書·呂刑》:‘乃命重黎,絕地天通?!妒琛罚骸耸侵刂訉O,和是黎之子孫,能不忘祖之舊業(yè),故以重黎言之?!薄秶Z·楚語下》:“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堯復(fù)育重,黎之后,不忘舊者,使復(fù)典之,以至于夏商?!薄秴涡獭匪^“絕地天通”,實是指巫的職能。即能溝通人與天神的關(guān)系。而巫即是史。由此看來,陰陽家之學(xué)確是淵源于史。婁良樂《管子評議》第 935—936 頁引載君仁《大陸雜志》第三十七卷第八期《陰陽五行學(xué)說究原》也有類似的主張。我們知道,老子是“周守藏室之史”。如此說來,陰陽家與老子思想有相同之處,這就不奇怪了。 三、齊閔王欲“為東帝”以及帝制運動 齊閔王即位后,國力強盛,《史記·樂毅列傳》說:“齊閔王那時侯,齊國很強盛,南邊打敗楚國相唐昧于重丘,而抗拒三晉(魏)于觀津,又和三晉(魏)共同攻擊秦國,并幫助趙國滅了中山國,又打敗宋國,擴展土地上千里。” 當時秦自立為西帝,使魏冉致東帝號于齊閔王?!妒酚洝ぬ锞粗偻晔兰摇酚嘘P(guān)于齊閔王 36 年,齊為東帝,秦為西帝的記載。即公元前 288 年,秦昭王要為西帝,擔心齊國強大而派使者魏冉致帝號給齊閔王,齊閔王于是稱東帝。后來,齊閔王接受蘇秦的建議,去掉帝的稱號,只稱王,于是秦也去掉帝的稱號。 應(yīng)該說齊閔王的前期,國力仍然相當強大?!尔}鐵論·論儒》說:“齊閔王繼齊威王、宣王之后,不斷向外擴張,南邊攻下楚國準北之地,北邊兼并宋國,威攝泗水流域十二諸侯國,西面攻伐三晉,對抗強秦,使五國服從,鄒、魯之君,泗上諸侯都表示稱臣?!?齊閔王討伐宋國,宋王出逃,死在溫。齊閔王進而滅宋。這便使得諸侯們都感到恐懼。 可見齊閔王比齊宣王在帝制運動中更為積極,而成為帝制運動的主要人物。他足以和強秦抗衡。而鄒衍的學(xué)說,正是為齊宣王、閔王新的統(tǒng)治所設(shè)計的政治方案。因此他的學(xué)說受到齊宣王、閔王的重視。(《史記·封禪書》說“齊威宣之時,鄒子之徒論著五德之運?!庇姓`,當不及齊威王,而是在戰(zhàn)國后期。)當時鄒衍 36 歲。 蘇秦為了對付齊國,蘇秦說燕昭王:先使齊閔王的強大引起了秦的注意,蘇秦讓秦王相信燕趙相是信秦國的,從而在公元前 288 年提出:“秦為西帝,趙為中帝,燕為北帝,立三帝從而可以號令諸侯?!钡膽?zhàn)略計劃。他分析說:“如果韓、魏不聽,則就由秦國討伐他們。如果齊國不聽,則就由燕、趙討伐它。這樣天下沒有人敢于不聽號令的。天下服從,因而使韓、魏去攻打齊國,這就可以讓齊國返還宋國的土地,歸還楚國的的淮北之地。這對于燕、趙都是有共同利益的。并立三帝,也是燕、趙的共同愿望。燕、趙實際得利,又得帝號,燕、趙當然會拋棄齊國就象丟掉破鞋一樣。反過來說,如果燕昭王不實施此計劃,就會使齊閔王成功稱霸。各諸侯國都擁戴齊閔王,你燕王敢不服從嗎?你既服從于齊閔王,當然名分就卑微了。你燕王不接受燕、趙的帝號,名分卑微而國家就會危難;你燕王如果接受帝號,就會名分尊貴而國家安寧。若是除去尊貴安寧而接受卑微與危難,有智慧的人是不會干的。秦王要是聽到這翻道理,一定會同意討伐齊國的。這對燕國來說是得到上等的外交,得到真正的利益,可以說得上是圣王所從事的事業(yè)。”燕昭王正打算積蓄力量以報齊仇,于是同意了蘇秦的計劃并加以重用,加緊伐齊的各種準備。(《戰(zhàn)國策》卷二十九·燕一)(《史記·蘇秦列傳》,《戰(zhàn)國策·燕策》都說是蘇代,實誤,應(yīng)據(jù)《馬王堆漢墓帛書·戰(zhàn)國縱橫家書》更正為蘇秦。) 從上面蘇秦的建議分析,所謂并立三帝的計劃是為了燕昭王報復(fù)齊國的仇恨而提出來的。它西面讓強盛的秦國相信燕趙無異心,拉攏趙、魏,孤立齊國。然而齊閔王并不知情,他在滅宋以后,便作起當天子的夢來了。對燕昭王的復(fù)仇計劃全然沒有放在心上。齊閔王因勝利而充昏了頭腦,變得十分驕暴, 齊閔王在軍事上的確取得了很大的勝利,但是他仍然大規(guī)模對外用兵,其他方面則棄而不顧,消耗了過去的積蓄,所以使老百姓不堪忍受,人民罷弊不堪,齊泯王卻自以為是,稷下先生們多次規(guī)諫,但他根本不聽。《戰(zhàn)國縱橫家書》第八章蘇秦說齊閔王剛愎自用,只要“獨斷”而不要“兼聽”。不僅如此,還對稷下先生十分怠慢,物質(zhì)待遇也大為下降,以致使一些稷下先生窮困潦倒,由于這種情況,稷下先生紛紛逃散,《鹽鐵論·論儒》記載,“慎到、捷子逃亡在外,,田駢跑到薛國,而荀子到了楚國”?!秴问洗呵铩ふ酚涊d,尹文“逃走到轂(今山東東阿)進而到衛(wèi)(今河南濮陽一帶)”。 不僅如此,而且齊閔王還濫殺大臣,殺了狐愛、陳舉、司馬穰苴(《戰(zhàn)國策·齊策六》)因此“內(nèi)無良臣”。齊閔王在外徒有虛名,齊國內(nèi)部危機四伏,他的失敗是注定了的。齊閔王滅宋的勝利之后,沒有風光多久,據(jù)《戰(zhàn)國策》記載,燕昭王任令樂毅為上將軍,帥領(lǐng)燕國與秦、楚、三晉的聯(lián)軍討伐齊國,齊國節(jié)節(jié)敗退,齊閔王逃走在外,燕兵緊追不放,臨淄城被攻占,燕軍將齊宗廟的祭器寶物強掠一空,又焚燒其宮室、宗廟。齊泯王被淖齒所殺。燕軍接連攻下齊國72座城市,只有莒與即墨兩城未被攻克。正如劉向《新序·雜事》所說:“齊閔王昏庸愚昧,……以致于造成國破家亡?!毖鄧穆?lián)軍打破了齊閔王的“王天下”的美夢,鄒衍為齊國設(shè)計的明堂制度,沒有來得及在齊國施行。 雖然有賴于田單火牛陣進行反攻,重新又奪回了失地,但是新繼位的齊王建思想保守,毫無進取之心,稷下學(xué)宮只茍延殘喘而已,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生氣,而有名的稷下先生則跑到秦國去了。齊王建的相國后勝嫉賢妒能,拒絕批評意見,而為秦國間諜所收買,“不修攻戰(zhàn)之備”,因此使秦對齊的遠交近攻戰(zhàn)略得以實現(xiàn),韓、趙、魏、楚、燕等國被秦先后各個擊破,而到前221年,秦國攻齊,齊不戰(zhàn)而降,齊王建被俘,齊國最后亡于秦。這個結(jié)局確實是鄒衍所難以預(yù)料得到的。 第二節(jié) 鄒衍的五行相生說與“天子”的明堂制度 一、鄒衍的五行相生說與其明堂制度的設(shè)計 鄒衍的五行相生說,上面我們已經(jīng)說過,它是按順推的方法來推衍的。因為鄒衍的著作失傳,祥細的辦法已經(jīng)不得而知,只是在一些零星的輯軼史料,可以看出其大概情況。裴駰《史記集解》引如淳的話,說鄒衍的書有“五行相次轉(zhuǎn)用事,隨方面而服?!奔词侵鲝埼逍邢嗌f,按五行的相生順序與四時相配,即春為木;木生火,夏為火;在夏與秋之間增加季夏,以好與五行相配,即火生土,季夏為土;土生金,秋為金;金生水,冬為水。天子在明堂的方位為春季在東方,夏季在南方,季夏在中間,秋季在西方,冬季在北方。天子所穿的衣服的顏色,春季為青色,夏季為赤色,季夏為黃色,秋季為白色,冬季為黑色。天子在明堂發(fā)布四時教令的內(nèi)容即是歷法,要求天下臣民都要執(zhí)行。 這與鄒衍“鉆燧改火”之說,也是相符合的。《周禮·夏官·司爟》鄭玄注引《鄒子》:“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即周天子居明堂,按四時不同,所用以取火之木也不同。按《周禮》的規(guī)定,由司爟執(zhí)掌四時行火的政令,取火之木的順序是按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五行相生說來排列的。這種辦法是為了除去“時氣之疾”(賈公彥《周禮疏》)。它是用五行來比附自然現(xiàn)象。 依據(jù)天文歷數(shù)、陰陽之消息而先定四時,然后以四時行不同教令的明堂制度,這就是劉勰在《文心雕龍·諸子》中所說的“鄒子養(yǎng)政于天文”的具體內(nèi)容。 關(guān)于明堂的式樣,據(jù)《史記·封禪書》記載,西漢元封二年秋天,建明堂于汶上,這個明堂是按照當時濟南人公玉帶獻出的黃帝明堂圖的式樣來修建的。明堂中有一殿,四面沒有墻壁,用茅草蓋頂,四周有水溝,環(huán)繞宮殿圍墻有復(fù)道相聯(lián),上面有樓,從西南方進入,名叫昆侖,天子從此進入,以祭祀上帝。由此我們可以想見,鄒衍所設(shè)計的明堂,與此當類似。 二、鄒衍對“天子”的明堂制度是如何論證的? 鄒衍是如何論證明堂制度的呢?他繼承了《管子》中的《四時》、《幼官》等篇的思想,進而加以完善。(參考胡家聰、婁良樂說)《管子》中以陰陽五行來確定四時教令,是用的五行相生說。重點是要論證五行中土居中央的重要性。認為認為春為木,夏為火,秋為金,冬為水,而又在夏秋之間加上季夏為土,而且說“中央曰土,土德實輔四時入出?!庇终f:“其德和用均,中正無私?!保ā豆茏印に臅r》)這顯得十分生硬的編造,表面看來是為了湊數(shù),實則體現(xiàn)了陰陽家為齊國當政者是黃帝的后裔,應(yīng)當位居中央成為天子而制造輿論。過去學(xué)術(shù)界多注意到鄒衍學(xué)說與《管子》的《五行》等篇的不同之處,而忽視了兩者的共同點;多以為鄒衍主要學(xué)說是五行相勝的五德終始說。我們認為這并不符合鄒衍的思想實際。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第一卷指出,鄒衍對于五行說“抱有兩種相反的見解,”既具有五行相生說,又有五行相勝說的觀點,是完全正確的。而如何正確解決這個矛盾,則需要從鄒衍當時的政治背景來分析研究。用五行相生說論證明堂制度,正是鄒衍依據(jù)《管子》中的《四時》、《幼官》等篇加以發(fā)揮而成。也可以說,鄒衍是要把《管子》中的《四時》、《幼官》等篇變?yōu)楝F(xiàn)實。然而卻因為齊閔王的失敗,鄒衍所設(shè)計的明堂制度未曾實施面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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