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青石板的路上,感受著雨的輕盈與凄美,空氣里浸透了靜謐。古巷幽深中行人時隱時現(xiàn),清脆的腳步聲雜著雨兒們的跳動,頓時讓小巷生動了起來。窄窄的江南小巷,人行其中,常有侵入別人領(lǐng)地的感覺,兩邊全是連成一片錯落矗立著的老屋子。一幢幢青瓦白墻的老屋子墻面斑駁間隱現(xiàn)著時光的痕跡,上下兩層相連的建筑格局,下面商鋪上面閣樓,圓柱,雕花方窗,一排木板門,脫落的紅漆訴說著飽受風(fēng)雨的侵襲,閣樓倚窗悠閑而立的女子在這滄桑積淀后的黯然里立刻顯現(xiàn)出一種楚楚動人的清婉和幽深。
幾間半敞著的雕花木門鋪子。鋪內(nèi),老板正端坐在帳臺邊手執(zhí)算盤清理賬務(wù),偶爾啜一口香茗,不緊不慢優(yōu)雅至極;身穿對襟青衣忙碌著的小妹,手腳極為嫻熟麻利地端茶遞水,衣襟飄動間仿佛都不會激起哪怕一絲塵屑的飛揚(yáng)。白墻青瓦,花雕門窗古樸,整潔,雅致,清香,街上行人錯落擦肩而過柔聲細(xì)語,生怕驚擾了這小巷的清幽。輕輕地穿行在雨中的小巷,隔墻透出的花枝,一片燦爛。門坎邊坐著幾位精神矍鑠納鞋底閑聊的老婆婆,滿臉皺紋,看上去八九十歲吧,坐在竹椅上穿針引線,手腳卻極為熟練靈活,我驚訝于她們伸出來的腳竟是纏過的小腳。夏天她們拿把蒲扇乘風(fēng)涼,秋末閉著眼睛曬暖陽。偶爾從巷子里傳來的一兩聲老人清晰的咳嗽聲使你明白,這里也是一個老年人的樂園,他們手握拐杖或托著一只鳥籠早早地來到茶館。一張木桌,泡上一壺茶,一盞鹽豆夾,小小一碟肚絲,再溫一碗黃酒,一吃往往就是三四個鐘頭。
雨漸漸停了。收起手中的油紙傘,聽著檐下斷斷續(xù)續(xù)的滴答雨聲,不由得心底升騰起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洗滌得心里猶為的澄凈。帶著濕氣的風(fēng)兒撫過臉頰涼絲絲的清爽,一些墨綠的青苔粘在斑駁的墻角,邀來幾根閑草做伴,此時他們正愜意地吮吸著雨露,點綴著這多情的江南水性的江南。抬眼望去,樹葉和線繩上一串串的雨珠兒晶瑩剔透,垂懸欲滴,幾只不知名的小鳥兒在頭頂唧唧喳喳的飛掠而去??催@急匆匆的情形,小鳥兒?。∧銈円苍诿χ鴮ふ易约旱募覇??可還能在這物是人非之外,辨識出你的故居嗎?
巷的盡頭,一座布滿皺紋老了的小石橋,橋身暗淡,如一把炫弓,無聲地架在河岸兩頭,圓潤色澤暗沉的扶欄上雨滴落入煙雨朦朧的河里,蕩起一層層的漣漪。當(dāng)你一路徐徐走到這小巷的盡頭,便看見幾位阿婆大嬸蹲在長長的一條伸進(jìn)水中的石板的盡頭,高高舉起手中捶衣的棒槌,她的身邊是一個裝滿衣服的圓形竹籃,前面是泛著粼粼波光的一條小河。自然而然,這“梆梆梆”的捶衣聲便組合成了一首美妙的江南小調(diào),彌漫在小鎮(zhèn)的上空.
在夢幻一般的景致里踏過古老的小石橋,抬頭,眼前已是那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街市?;赝∠?,雨后的它顯得更為平靜與安寧。難怪有人說江南的小巷是歷史留給現(xiàn)實的入口,是?。∫蛔?,兩方天地,是兩勢對立下的無奈與疏離,現(xiàn)實的世界中,面對洶洶的現(xiàn)代化的收割機(jī),江南文化也許如一株柔弱的小草。存在也罷,消失也罷,有山有水山水環(huán)抱的小鎮(zhèn),卻可以容納許多人的生命體溫和生活情趣。文化的酵母也得以在小鎮(zhèn)的時空氛圍中留存,慢慢地成為鑲嵌于小鎮(zhèn)人心靈中的密碼,代代相傳。
走過雨巷,別無其他,清香盈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