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兩岸的燈光漫撒在水面上，恍恍惚惚的。一波一波涌過來的河水，拍打著水泥堤岸的坡腳，有點像大海在漲潮。海水漲潮的時候，會送上來許多美麗的貝殼和五色的石子。而這橡皮壩水域的“漲潮”，送上來的卻是一些小青蛙。幾個小孩子沿著水面的斜坡小心翼翼地走著，認真地尋找著他們的獵物?；璋档臒艄庀拢~扣般大小的小青蛙不時爬上來一只，有蹦的，也有爬的，那一蹦也不過寸八遠，所以很容易被孩子們捉住。他們捉住小青蛙就興奮地裝入飲料瓶里，再灌入水養(yǎng)起來。很像我們小的時侯，在太陽落山后去捉“小黑小”一樣。我們那時是拿了“洋棒子”去捉的。那些“小黑小”學名叫  黑絨金龜子。太陽一壓山就不知從什么地方鉆出來，爬到初夏的嫩草尖上來覓食。有時一串串的，像穿在草徑上的糖葫蘆。小伙伴們一直捉到實在看不見了，才在娘親叫著乳名的長長呼喚聲中戀戀不舍地走回家。明天早晨開了瓶蓋去喂院里的蘆花大母雞，然后等著大母雞下了雙黃蛋，好拿到供銷社換了錢，買那好看的花鉛筆、旋筆刀、香橡皮。

 一個四五歲的小朋友捉到一只小青蛙，讓我?guī)退诺狡坷铩Ｎ覇査角嗤茏鍪裁?，他眨巴眨巴眼，半天沒說上來。我想，他只是為了好奇和好玩吧。不會像我們小時候那樣，是懷了美好憧憬和希望的……從上游過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和一個小姑娘，他們倆捉了快滿瓶的小青蛙，正一只只倒出來拋入河心。他們玩得很興奮，我不明白，他們是在放生嚒？

又有幾只小青蛙蝸牛般爬出水面，一字型的排開，像列隊的水兵。有一只小青蛙已爬到水邊一個女孩腳背上，她竟一毫不覺，她是沒有小朋友那般童心和興趣了。她正手托下巴望著波光閃爍的水中央，一動不動的坐著，仿佛凝固成了水邊一尊雕像。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女生，是在做著大海深處美人魚的夢嗎？還是早早有了青春的煩惱。多么令人羨慕的豆蔻年華啊，對于我們已是遙遠模糊的記憶了。我忽然想到了少年維特，想起了南宋詞人辛棄疾的“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不惑之年的我們，卻是：“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了。“逝者如斯！”，子在川上發(fā)出這樣的慨嘆。人生就像這流水一樣，告訴我們要珍惜生命的每一個美好瞬間。我?guī)Я讼鄼C，很想把眼前這些景象拍攝下來，但又怕驚擾了他們，破壞了這份難得的自然的和諧。就像在滿月的水邊，向水中投擲石子，打碎圓潤皎潔的月光，我是不忍心的……

夜里，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小青蛙。費了好大勁兒剛爬上岸，卻又被淘氣的孩子遠遠地拋到水中央去了。

                                      于海永   2008年7月23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