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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電影人的現(xiàn)狀,還是不要碰《白鹿原》吧——專訪《白鹿原》第一任編劇蘆葦

 旭升 2012-09-21

蘆葦:“鄉(xiāng)土豐饒而電影平庸,令人深覺愧疚?!?/div>
 
以電影人的現(xiàn)狀,還是不要碰《白鹿原》吧。

——專訪《白鹿原》第一任編劇蘆葦

分享到QQ空間 分享到騰訊朋友 分享到騰訊微博 作者 /許荻曄 嚴彬來源 /東方早報插畫 /Kara Lunzer



"圣人能看透凡人的隱情隱秘,凡人卻看不透圣人的作為。"——摘自小說《白鹿原》

蘆葦與《白鹿原》的那些年

●1993年 蘆葦與吳天明、陳忠實商量改編《白鹿原》。
●2002年 西影廠開始準備《白鹿原》,并委任蘆葦為編劇。
●2002年 西安電影制片廠買下《白鹿原》電影改編權(quán)。
●2004年 蘆葦推薦王全安擔任導演。
●2005年 《白鹿原》拍不下去。
●2006年-2007年 王全安退出該片。蘆葦先后邀請陳凱歌、張藝謀加盟,未果。
●2007年-2008年 從2003年改編《白鹿原》劇本開始,蘆葦先后寫了七稿。
●2009年 王全安團隊重新籌備《白鹿原》。在《白鹿原》拍攝過程中,劇組并未與蘆葦聯(lián)系,導演也未曾與他探討劇本。
●2011年 電影初步完成,制片方要上編劇名字,因此聯(lián)絡(luò)蘆葦。蘆葦看了220分鐘的版本,他不愿署名。
●2012年9月 電影上映前后,蘆葦三次接受早報采訪:"我把該說的都說了,《白鹿原》這事對我就算過去了。"

西安電影制片廠編劇蘆葦最初與《白鹿原》結(jié)緣,還在1993年。小說出版后一個月,原西影廠廠長吳天明就找陳忠實談電影改編權(quán)。吳天明當時還在美國,直接讓在國內(nèi)的弟弟找到陳忠實,簽了授權(quán)書。"我覺得吳天明很適合,他是陜西人,拍過《老井》,懂得農(nóng)民。后來謝晉也找到我,我說已經(jīng)簽給吳天明了。"9月13日,在北京華僑賓館,陳忠實對早報記者回憶。

蘆葦在吳天明回國后,一起跟陳忠實碰過很多次頭討論改編。但是年年底,當時一位領(lǐng)導向媒體宣布,《白鹿原》因為重復于對歷史揭傷疤,和《廢都》一樣,被列為影視禁拍作品。吳天明與蘆葦?shù)南敕ū粩R置。

2002年,時任陜西省委書記的李建國發(fā)話要把陜西做成影視大省,并點名提到《白鹿原》、《李自成》、《司馬遷》等項目。西影廠開始準備《白鹿原》,并委任蘆葦為編劇。從2003年到2007年,蘆葦總共寫了七稿劇本,每稿都超過6萬字,合在一起有一尺半厚。在2004年,他舉薦王全安為導演。

2005年,國家電影局組織研討《白鹿原》劇本時,蘆葦發(fā)現(xiàn)送去的劇本不是自己的而是王全安的,但編劇名字仍署了蘆葦。王全安解釋,當時因為蘆葦寫了兩稿劇本都沒有通過,他迫不得已自己上陣,16天時間寫了一稿劇本,送去審查一舉通過。而蘆葦則堅持,當時他確實寫了兩稿劇本,但都只是交給西影廠,根本沒有送到北京。早報記者試圖聯(lián)系參加會議的一當事人,他表示不便回憶,"根據(jù)雙方觀點自行判斷吧。"

更大的問題是投資沒到位。西影廠將項目賣給北京一家民營公司紫金長天,公司派來的負責人與劇組產(chǎn)生很大矛盾。《白鹿原》制片人王樂向早報介紹,當時紫金長天派來的制片人,堅持制片人為重心,導演必須服從于制片人意志,劇組因理念不合而離開。而蘆葦也表示,當時該制片人有倒賣項目圈錢的嫌疑,且至今拖欠原劇組的工資。

王全安先行退出,西影廠讓蘆葦暫時看守攤子,其中蘆葦還代表西影廠跟陳忠實續(xù)簽了一次改編權(quán)。2007年,蘆葦在邀請張藝謀執(zhí)導不成后退出。

2009年,王全安團隊重新籌備《白鹿原》。王樂向早報介紹,當時西影廠的授權(quán)已過期,有多家單位想獲得改編權(quán)。"陳忠實先生當時提出一個條件,誰獲得電影局許可,就把改編權(quán)給誰,因為西影廠曾經(jīng)獲得過立項,所以西影和我的西安影視制作公司、王全安的光影先鋒公司合作,簽了三家協(xié)議,沿襲了西影的許可,獲得了陳先生的授權(quán)。"

在《白鹿原》拍攝過程中,劇組并未與蘆葦聯(lián)系,導演也未曾與他探討劇本。直到去年電影初步完成要上編劇名字時才來找他。"我說要先看片,看到底用沒有用我的本子,無功不受祿。"

當時蘆葦看的是220分鐘場,看的同時,他在本子上記下24個小說中沒有而自己劇本中原創(chuàng)的情節(jié)。比如小說中鹿兆鵬新婚當晚在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才跑路,而電影中和蘆葦?shù)膭”疽粯?,都是當晚偷跑,父子隔河對罵。又比如小說中并沒有白孝文在大雨之夜幫田小娥修窯洞的劇情,也是蘆葦?shù)淖詣?chuàng)。

"整個事情沒有什么不合程序的地方:導演有權(quán)交自己的本子,用了我的東西也給我署名。是我自己不愿意:雖然用了我的東西,但和我的精神指向不同。"蘆葦解釋自己為什么要求不要在編劇中出現(xiàn)自己的名字。

2012年9月15日,這部中國最難拍、最難放的電影終于上映。在上映前后,蘆葦先后三次接受早報采訪:"我把該說的都說了,《白鹿原》這事對我就算過去了。"

看《白鹿原》最多的讀者 最得陳忠實信任的編劇

東方早報:你在1993年就開始著手改編《白鹿原》,當時是怎樣的情況?

蘆葦:小說出版后,吳天明導演很喜歡這部小說,準備把它拍成電影。吳天明找我與陳忠實碰了很多次頭,三個人滿懷熱情地準備把這部小說拍成電影。

東方早報:醞釀和準備具體體現(xiàn)在改編還是策劃方面?

蘆葦:當時拍攝的許可證尚未落實,停在策劃階段。我們?nèi)齻€人都是陜西人,都夢想著把陜西鄉(xiāng)土人物的魅力拍成電影。彼此都是吃關(guān)中這方水土長大的人,就生活在白鹿原的旁邊,對關(guān)中土地的情感和熱愛是與生俱來的。

東方早報:當時拍《白鹿原》的困難來自哪里?你參與申報了嗎?

蘆葦:申報立項不是我編劇的事,但拍攝項目一直沒得到批準,當時一位領(lǐng)導點名不許拍攝,理由是這部小說和賈平凹的《廢都》都有傾向問題,得到這個消息我很失望。

東方早報:你改編《白鹿原》劇本共寫了幾稿?用了多少筆記本?

蘆葦:我寫《霸王別姬》是兩稿,寫《活著》兩稿。唯獨寫《白鹿原》前后七稿,耗時五年。稿紙與筆記本加起來是一尺半厚。

東方早報:為什么會寫七稿?

蘆葦:《白鹿原》小說非常優(yōu)秀,電影要跟小說水準匹配,要對得起小說,必須精益求精,關(guān)中的這方水土養(yǎng)育了我們的生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自豪感。我耗時五年寫了七稿。后來看王全安說他寫《白鹿原》劇本只用了十六天,我深感愕然,讀他的劇本,確實也就是十六天這種快餐水準。后來他拍片時才意識到他這稿不行,反過頭來又大量搬用了我的劇本內(nèi)容,總算是踉踉蹌蹌把電影拍完了。

東方早報:據(jù)說你寫了兩稿,電影局都沒有批準,他花十六天寫出的劇本就通過了審查?

蘆葦:這種說法,是后來才編造出來的版本。真相比這曲折有趣得多。當時我已經(jīng)寫了兩稿劇本,盼爹盼娘的盼來了電影局研討《白鹿原》劇本的通知,我心潮澎湃,急急如飛地趕到北京開會。自打1993年參與《白鹿原》劇本策劃,到2004年參加這個立項會議,其間風雨無數(shù)。張宏森局長(廣電總局電影局副局長)上下籌劃煞費苦心地組織劇本討論會,請來了各方專家賢達,鄭重嚴肅地組織劇本開始討論。打開劇本我才發(fā)現(xiàn)事情不大對頭,一是沒有編劇署名,二是這劇本根本不是我寫的。困惑糾結(jié)中再看王全安他很是淡定自如,方知劇本被導演調(diào)了包,我是頂了空名來應景的。

這不就是我在《白鹿原》劇本中寫的一場戲嗎:辛亥元年江山易主,白嘉軒被鹿子霖調(diào)了包丟了鄉(xiāng)約的烏紗帽,白嘉軒深感佩服地說:還是人家子霖手長得長、腿跑得快呀。

好看的戲眼是:這位仁弟是我上下游說全力舉薦方坐到這把椅子上的,確實有才。

怎么辦?!

怎么辦都行,就是不能在大堂里邊自相火拼,那會壞了拍攝《白鹿原》的大事。這事若擱到當初,我肯定會敲桌子砸板凳,可是為了立項這一刻已經(jīng)奮斗了十余年。罷,打碎牙齒先吞到肚里去,量小非君子。以白嘉軒的涵養(yǎng)功夫為我學習的榜樣。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到會議討論結(jié)束的時候,我已經(jīng)完全平靜,并愿意相信王全安此舉是水平問題,而非人品問題。何況他又是拍過《驚蟄》經(jīng)我舉薦的俊才。我以前把他夸上了天,現(xiàn)在當庭反目豈不讓人笑話,罷,有了事回家關(guān)起門來再談。

東方早報:你們回家怎么談的?

蘆葦:事后,經(jīng)過一番冷靜的思考,覺得我薦人不當應負主要責任。舉薦一個百米短跑選手去參加萬米決賽,結(jié)果一定不妙。人算不如天算,不多久西影廠突然因資金不到位為由解散了《白鹿原》攝制組,人員作鳥獸狀一哄而散。

東方早報:開場不順,你們是如何合作《圖雅的婚事》的?

蘆葦:王全安他跑不了萬米決賽,但確是短跑好手。他拍不了正劇悲劇這類宏大題材,但拍紀實類的小題材生活片確有長處,應當物盡其用,《白鹿原》停拍后我決心拍攝《圖雅的婚事》,就向制片方舉薦了王全安做導演。

東方早報:你和陳忠實私交很好嗎?

蘆葦:很好。他是陜西老作家,我是陜西老編劇。他對我是予以充分信任的。

東方早報:你的改編思路和小說的思路是一脈相承?

蘆葦:《白鹿原》小說內(nèi)容豐厚。我要做的,就是把《白鹿原》小說的主題土地與民族命運展現(xiàn)在銀幕上。

東方早報:研討會的規(guī)模有多大?

蘆葦:當時廣電總局的宏森局長非常重視《白鹿原》這個題目,請了包括文學界、電影界的各路專家,加上廣電總局的領(lǐng)導,參加研討會共10多個人。足見廣電總局對該項目的重視,尤其是藝術(shù)價值的重視。我當時從西安電影制片廠調(diào)到北京,我們廠的生產(chǎn)辦公室主任也去了。

東方早報:吳天明沒有負責了嗎?

蘆葦:當時吳天明沒跟我們廠合作了。我曾向我們廠領(lǐng)導多次推薦他,但沒有被采納。從時間、資歷、經(jīng)驗,尤其是對關(guān)中鄉(xiāng)土的情感等方面看,我一直覺得吳天明是最合適的人選,這些因素是一個好片子的基礎(chǔ)。

東方早報:從1993年小說出版到2003年《白鹿原》開始改編成劇本,十年間,你有沒有對這個片子做過其他的醞釀工作?

蘆葦:我首先是把小說看了記不清多少遍。你想我寫了七稿,每一稿不就得翻幾遍嗎。有時候我笑著對陳忠實說,我是看《白鹿原》遍數(shù)最多的讀者。

東方早報:2002年西安電影制片廠就接到這個任務(wù),說《白鹿原》可以改編成電影,并作為陜西重點項目?

蘆葦:當時,陜西的省委書記李建國發(fā)話要把陜西做成影視大省,指出陜西有很多文化資源,并點名提到《白鹿原》、《李自成》、《司馬遷》等項目。

西影廠根據(jù)李書記的指示,為《白鹿原》做了立項準備。前幾年為什么不敢動,原因在于沒有得到政府的支持。這次是明確得到省委書記的支持,所以我們廠才能動起來,否則我們廠也是不可能動的。

東方早報:當時,廠里就委派你做編劇了?

蘆葦:當時廠領(lǐng)導直接找我談話,說有了指示,現(xiàn)在可以馬上立項,讓我出任編劇。

東方早報:得到《白鹿原》可以立項的消息之后,你有告訴過陳忠實老師嗎?

蘆葦:當然要告訴陳忠實。畢竟已經(jīng)放下《白鹿原》很多年了,要重新拾起它,還需要好好熱身。

東方早報:在無法改編的漫長十年中,陳老師有什么想法?

蘆葦:陳老師一再強調(diào),他不懂電影,但是信任我。他說他知道我的水準。只要能夠拍出《霸王別姬》、《活著》一樣的水準就可以了。他很喜歡我的這兩個電影,說我來做《白鹿原》的編劇,他放心,他不懂電影,我覺得怎么合適改編就怎么來。陳忠實是完全信任我的。

東方早報:一開始西安電影制片廠請你做了編劇,那么導演確定了嗎?

蘆葦:西安電影制片廠一開始讓我做編劇,同時讓我推薦導演。當時我覺得吳天明最合適,廠領(lǐng)導不采納,后來我也找過張藝謀、陳凱歌、王全安。

2004年之前的王全安,當時很年輕,拍了一部不錯的電影《驚蟄》,我覺得他是有想法的導演,于是推薦他拍《白鹿原》。在2005年,《白鹿原》進行不下去了,我又舉薦王全安拍了《圖雅的婚事》?!秷D雅的婚事》這個題材是我找的,劇本是我寫,導演也是我推薦的。

東方早報:你當導演的時候投資到位了嗎?項目倒出去是什么原因?

蘆葦:當時我只是看守項目的人。我們廠把操作版權(quán)倒出去了,倒給了北京一家民營企業(yè)——北京紫金長天傳媒公司,一個叫王慶勇的人。

之所以倒出去,我覺得是因為我們廠不想承擔經(jīng)濟風險,要不然為什么倒出去呢,可見廠方對拍攝這個題材沒有信心。

東方早報:一開始投資規(guī)模是多少?

蘆葦:2003年的時候,我們的預算是不會超過3000萬的,在2000萬到3000萬之間浮動。

東方早報:在2003年,你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么?

蘆葦:我主要的精力還是在劇本,然后聯(lián)系、舉薦導演。大概是2005或2006年,陳凱歌有次來西安,我請陳凱歌到西影廠,談《白鹿原》拍攝一事。當時陳凱歌說,時機不合適,他手里有別的項目(《無極》)。

在2006年、2007年,我找到了張藝謀。當時他正在拍《黃金甲》,我專門去劇組看他,他還讓我參加了《黃金甲》劇本的討論。同時,我也把《白鹿原》提出來,希望他能接受這個題材。張藝謀也是陜西人,是在這方水土上長大的,另外我和他合作過《活著》,于公于私,他都有可能接受這個項目。當時他對《白鹿原》很感興趣。后來我又跟他通過多次電話,《黃金甲》拍完之后,他一直在等北京奧運會的消息,如果那邊沒落實下來,他就會來拍攝《白鹿原》,后來他被確定為北京奧運會開幕式導演,上《白鹿原》的事就又擱置了。

北京紫金長天傳媒公司的王慶勇把這個項目弄得很混亂,大家都覺得這個制片人不靠譜。到目前為止,他還欠我們廠許多職工的錢?!栋茁乖范忌嫌沉?,很多工作人員都還沒拿到應得的酬金。

王全安為很多沒用的鏡頭花了錢

東方早報:找張藝謀之前,推薦過王全安嗎?

蘆葦:我是在2004年舉薦的王全安。2006年還是2007年的時候,他跟制片方?jīng)]談到一塊,于是導演的位置就又空出來了。廠里讓我把攤子先看住,然后繼續(xù)找導演。后來,我發(fā)現(xiàn)北京王慶勇在四處倒賣《白鹿原》項目,他本身根本沒有投資,只能通過項目來圈錢,不然為什么欠攝制組的工資?

東方早報:西安電影制片廠賣項目的時候,資金到位了嗎?

蘆葦:項目的出售資金,是西安電影制片廠該得的錢,但西安電影制片廠不會把錢給攝制組。因為項目是紫金長天在操作,西安電影制片廠只是出品方,并不是制片方。

東方早報:整個過程中,都沒有確定王全安做導演,王全安的劇本就過審了?

蘆葦:2005年以前,我和王全安討論過劇本,在《圖雅的婚事》拍攝之前。廣電總局沒有明確定論,西安電影制片廠當時也沒有真正動起來,沒有和任何導演簽約。

東方早報:王全安交劇本是2005年?他這樣做,你有討個說法嗎?

蘆葦:我看了王全安交的劇本,對他做《白鹿原》導演的能力深感憂慮。從行規(guī)來講,作為導演,他有權(quán)送他自己的劇本。不用我的劇本,我覺得也不奇怪。我的內(nèi)心訴求,一是要讓《白鹿原》能夠立項,二是確?!栋茁乖放臄z之后的藝術(shù)水準。

假如我和他對簿公堂,很沒有意思,這和我的意愿相違背,對立項也不利。另外,我通過看王全安的劇本,知道了他對《白鹿原》的理解水準的程度,我們平時討論是務(wù)虛的,但是說一千道一萬,不如看他一稿。我看了劇本之后,單從劇本的創(chuàng)作水準判斷,對他做導演還是打了大大的問號。

東方早報:王全安答應出任導演之后,你們之間有討論劇本創(chuàng)作嗎?

蘆葦:開始討論很多回,等到他的劇本出來了,看到白紙黑字,才最終確定了他的想法。

東方早報:王全安這個劇本跟你看到的三個小時的電影版本有差異嗎?

蘆葦:我覺得王全安的劇本,情節(jié)散亂,人物眾多,包括了郭舉人、白靈、朱先生,這些人都有。我堅持一個電影劇本里,主角最多不能超過7個人的原則。王全安現(xiàn)在才明白了這句話的分量,他現(xiàn)在也這么說,但是最早是我說的。我反復強調(diào)劇本不能超過7個人,但是在他的那稿里人物很多。其實這部電影,只要白嘉軒、鹿子霖兩個角色成功了,電影也就能夠撐起來了。

東方早報:《白鹿原》中很多角色以前有,后面在電影中都沒有了,你是怎么看待的?

蘆葦:王全安簽的很多演員,付了錢卻沒有排上戲,這是資源浪費。這種浪費在《白鹿原》拍攝過程中有很多,拍了大量的內(nèi)容情節(jié),但剪不進去。我想質(zhì)問,這部電影的制片人之前干什么去了,既然剪不進去,為什么要拍出來。他們在拍片之前缺少嚴謹規(guī)范的規(guī)劃,沒有按照規(guī)律操作。拍片得按照規(guī)律來操作。像李夢(飾演白靈)這個演員,一個鏡頭都沒有,但還是付了酬金,成本當然就會加大了。

香港的制片方就比較專業(yè),香港的投資者不是直接投資給導演,而是通過信得過的制片人來投資。大陸的投資者誰懂電影?我們導演就是制片人,換句話說,他們怎么高興怎么玩。要不然為什么,《白鹿原》簽了很多多余的演員,錢還浪費了。

我記得七八年前計劃拍攝《白鹿原》時的預算是2500萬元。而王安全今天拍《白鹿原》卻花了一億多元。

東方早報:他這樣做,為什么你還要和他合作《圖雅的婚事》?

蘆葦:我做事情堅持對事不對人的原則。我覺得王全安拍《白鹿原》不適合,拍《圖雅的婚事》適合。《白鹿原》的電影類型是正劇悲劇,對導演的專業(yè)素質(zhì)要求很高?!秷D雅的婚事》是紀實類型的家庭倫理劇,它的規(guī)模要比《白鹿原》小得多。王全安的長處在于能勝任紀實類型的電影表現(xiàn)手法,但不適合拍《白鹿原》這類正劇悲劇。當然不能因為《白鹿原》的失色,就否定了他的其他才華。

按中國電影萎靡現(xiàn)狀 還是不要動《白鹿原》

東方早報:現(xiàn)在中國哪位導演能夠勝任?

蘆葦:按照中國電影人目前的狀態(tài),最好還是擱置起來,不要拍,不要糟踐了這個題材?,F(xiàn)在中國電影界,在當下精神萎靡、只知媚俗的世風下,不要動《白鹿原》。如果我們對傳統(tǒng)文化、對《白鹿原》還帶有敬意的話,就不要貿(mào)然出手。

東方早報:你寫七稿是對《白鹿原》的敬意,是謹慎地出手嗎?你每一稿寫完都會給王全安看嗎?

蘆葦:我寫七稿,哪一稿都是在6萬字以上。這是我對《白鹿原》的敬意,因為《白鹿原》是我熱愛的題材,理應這樣做。

我當時就想,將來誰操作《白鹿原》,我都會拿出來的。王全安從2009年開始籌劃《白鹿原》,但他從沒有和我聯(lián)系過,連一次電話都沒通過。奇怪的是,他還是我推薦出來的導演。

東方早報:在2003年、2004年《白鹿原》無法推進,困境具體在哪里?

蘆葦:最主要的困難還是拍攝資金沒有落實過。如果資金落實了,為什么還要把項目賣到王慶勇手中,他拿去四處炒作倒賣,極不負責任。最后還是陜西旅游集團接過項目,得以落實。

東方早報:你當時想過籌錢嗎?

蘆葦:我主要對劇本負責,對影片藝術(shù)質(zhì)量負責,劇本寫七稿,打下可靠成熟的基礎(chǔ)。我甚至想,等導演人選最終確定之后,我還愿意再寫第八稿、第九稿,使劇本能達到完美。但是陜西旅游集團拿到項目之后,就跟我失去聯(lián)系了。等到電影最后拍完,又給我上了名,都不跟我說一聲。他們的做法,挺匪夷所思。

東方早報:你對《白鹿原》所做的工作當中,最難的階段在哪里?

蘆葦:如何準確有力地找到表現(xiàn)《白鹿原》小說的方法,研究《白鹿原》的電影類型和主題,以及如何展現(xiàn)主題,這是要耗費時間和精力的。在2003年、2004年的時候,我找了一個安靜的寫作地方,費了很大的功夫。每寫一稿,耗時都在幾個月以上。王全安用了16天寫完劇本,得承認他在速度上是一個奇才,但經(jīng)驗告訴我,速度與質(zhì)量是反比關(guān)系。

東方早報:你還給王全安提過兩個拍攝方案?

蘆葦:我寫過一個2小時45分鐘的版本,和《霸王別姬》一樣長。還有一個3小時10分鐘的版本,可以拆成上下集。

東方早報:王全安采納了嗎?

蘆葦:從他完成的電影版本來看,許多場次、鏈接、事件都用了我的劇本。比如鹿兆鵬在新婚之夜逃跑了,鹿子霖氣急敗壞地隔河相追,放口大罵。又比如黑娃和田小娥在麥垛里做愛。這是小說中沒有,而我劇本中有的情節(jié)。我計算了一下,他在電影里(指220分鐘版)用了我的24個情節(jié)。所以給我上編劇,也確有出處。但是我不認可他劇本的精神指向,把土地、史詩拍成膩膩歪歪的男女關(guān)系,他要拍情欲戲,我做的是土地史詩與時代變遷。即便他用了我的很多東西,但從精神指向上看,這還是他的作品。

東方早報:在2003年,西影廠就和陳忠實簽署了電影拍攝協(xié)議?

蘆葦:在2003年,西安電影制片廠和陳忠實簽訂了版權(quán)協(xié)議。等操作到2006-2008年的時候,協(xié)議過期了。后來又得重新簽,我們廠為了節(jié)約成本,不愿意拿那么多錢。當時西影廠派我去找的陳忠實,他表示非常理解,錢要得很少。

影片類型不清影響容量

東方早報:2004年《白鹿原》有拿到準拍證嗎?2005年獲得劇本立項嗎?

蘆葦:2004年沒有準拍證,只是電影局表示支持,準許西安電影制片廠到廣電總局辦申辦手續(xù),至于手續(xù)如何辦理,我并不清楚。是否在2005年劇本獲得立項,記不清楚了。只記得當廣電總局批準可以拍攝時,我們廠就沒資金了。等我們再追問時,廠里已經(jīng)把項目賣給紫金長天,當時賣得很便宜,大概200萬元。

紫金長天派了王慶勇負責該項目,很不靠譜,現(xiàn)在他還欠了一屁股債。中央三令五申,不準拖欠農(nóng)民工工資,結(jié)果他失蹤了,還欠著《白鹿原》前期籌備時的賬。有的工作人員實在太慘,我只有自己拿錢結(jié)賬,一個工人去年生病就是找我借錢看病。

東方早報:當時那個拍攝組和現(xiàn)在這個拍攝組是一個班子嗎?

蘆葦:是兩個班子。西安電影制片廠把項目賣給紫金長天,紫金長天再倒給了陜西旅游集團。當時北京凈雅集團也給《白鹿原》投資,王慶勇還因挪用了他們的資金被告上了法庭。我只是暫時把班子組織起來,資金不到位,一直都欠人家錢,最后我就解散了這個班子。放棄的時候是在2006、2007年,找完張藝謀之后,我就退出了這個組。

東方早報:那時你完成到第幾稿了?

蘆葦:應該是第五稿-第七稿。我覺得《白鹿原》到最后,已經(jīng)不是一個可不可以操作的問題,而是一種信念。不管將來誰操作,自己對劇本盡守責任,對得起《白鹿原》這本小說了。

東方早報:當時和王全安簽合同了嗎?2009年卷土重來又是怎么一回事?

蘆葦:好像是拍《圖雅的婚事》的制片人王樂牽的線,把投資方和導演組合起來,這已經(jīng)和我沒有關(guān)系了。我之所以不戳破這個謎,是因為我擔心會影響《白鹿原》項目的操作。我也希望《白鹿原》拍好,畢竟從2003年到2009年,已經(jīng)過了六年時間了,如果心能靜下來,對王全安來說,時間應該也是夠了。我希望他能拿出信服的作品,對得起小說,對得起陳忠實,對得起觀眾,對得起陜西父老鄉(xiāng)親。畢竟是陜西的招牌小說呀。

東方早報:一開始,王全安就提出主打情欲牌嗎?

蘆葦:我看劇本時,沒覺得主題是情欲,感覺劇本什么都想說,在結(jié)構(gòu)上散亂無章。我覺得打情色牌是商業(yè)炒作,《白鹿原》是文化作品,做這種宣傳實在低俗下作,把《白鹿原》的品質(zhì)庸俗化了。

東方早報:你看電影感受怎樣?

蘆葦:看電影和看劇本的感受一樣,散亂無章,指向不清。不過我看出來他用了一些我的結(jié)構(gòu)和技巧。

我畢竟寫《白鹿原》的劇本寫了7稿,對每個情節(jié),怎么組織,因果關(guān)系,我都深思熟慮過。他確信他用了我很多情節(jié),我可以把劇本跟電影來對,因為我看電影的時候也在做筆記,當然做這些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栋茁乖分破阶鹬匚?,要掛我的名,我堅決要求拿下來。因為精神氣質(zhì)不是我的,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鹿原》。

我覺得《白鹿原》是正劇、悲劇、情節(jié)劇的類型,但按王全安的老路子,以紀實片的風格、鏡頭語言來拍,必然超長,剪不進去。因為紀實類電影長鏡頭多、跟拍多,但《白鹿原》是不是這個類型,不能以這個方法來做,所以我感覺這個電影的鏡頭語言游離不清。這倒不是內(nèi)容容量上的,《霸王別姬》的內(nèi)容,時間跨度一樣半個世紀,為什么《霸王別姬》能剪進去,但《白鹿原》兩個半小時肯定剪不夠。但三個半小時的長度肯定不行,影響排片和票房。這是他思想上沒有做好準備。關(guān)于影片類型不清是老問題,中國很多電影很多都是這個問題。

原著關(guān)鍵話語永遠是農(nóng)民的土地與命運

東方早報:第七稿完成的時間是什么時候?

蘆葦:記不清了,得查工作筆記。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在2007年8月3日以前,因為那時我在家里把我寫過的所有《白鹿原》劇本歸檔,看到王全安的劇本,寫了個補記,"此稿是王全安寫的劇本,他對《白鹿原》的理解與表達,盡在其中。"

我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做的工作臺本,署名是我的,但這完全是王全安的劇本。在2011年5月,我翻出來看,上面補記寫道:"此稿是王全安的稿,閱后,我斷定此人不宜為該片導演。"看了他的劇本后,覺得他并沒有把小說吃透,《白鹿原》自始至終的關(guān)鍵話語永遠是農(nóng)民的土地與命運,他不是講情色,不是講美臀的。這樣理解《白鹿原》實在低級。

東方早報:你在2007年還沒有放棄看他的劇本嗎?

蘆葦:從王慶勇操作以來,我特別失望,就退出了。到了2009年時,我看到媒體報道,才知道王全安要操作,我也只是知道消息,沒有聯(lián)系過。

東方早報:王全安在2005年到2006年是退出了嗎?

蘆葦:2005年到2006年,項目在西影廠停止了,大家都退出了,我們才開始做《圖雅的婚事》。

東方早報:既然省委書記支持,那政府有沒有給項目資金撥款嗎?

蘆葦:省委當時是有許諾的,但攝制組一直等不到錢。后來資金沒法到位,制片人說沒錢,王全安就特別失意,像祥林嫂一樣反復嘮叨:"沒錢你拍什么電影啊。"

東方早報:你推薦導演的時間順序是怎樣的?

蘆葦:在2003、2004年,我推薦過王全安,后來又推薦過陳凱歌,張藝謀,吳天明。當時我能看上活的人,有吳天明、張藝謀、陳凱歌,覺得王全安才40歲,難以勝任。

我當時并不認識王全安,他不在西安,在北京北漂。我完全是出于識才。我有個叫童小風的朋友,說"你看下《驚蟄》這部電影,看怎么樣"。我看了之后覺得很喜歡,電影得到我的激賞。

我說服廠領(lǐng)導把《驚蟄》的版權(quán)買下來,領(lǐng)導覺得特別驚訝,說,"這么多年蘆葦從來沒有那么輕易推薦哪個電影。"我前后找了5次領(lǐng)導,還給每個領(lǐng)導寫了推薦信。因為我是老資格,領(lǐng)導就不得不認真對待,領(lǐng)導看了《驚蟄》以后,就決定給60萬元把版權(quán)買下來。王全安做后期沒錢了,拷貝給人扣了,我還讓北京的一個朋友拿了4萬元,把膠片贖出來。蘆葦堅持看活不看人的原則。我對《白鹿原》的評價也是看活不看人,我在媒體上批評《白鹿原》的質(zhì)量也是基于這個原則。

東方早報:你退出《白鹿原》操作之后見過陳忠實老師嗎?

蘆葦:見過,我們吃飯的時候也經(jīng)常談《白鹿原》。陳忠實的想法非常單純,只是希望接手的導演能把電影拍好,把小說里面看重的品質(zhì)拍出來。

東方早報:第七稿怎么設(shè)計的?

蘆葦:基本還是本著《白鹿原》小說的設(shè)計來的, 1904年光緒年間開場到1949年全國解放,中間橫跨45年,將近半個世紀。

東方早報:你的7稿《白鹿原》劇本有出版的打算嗎?

蘆葦:肯定有。今年有個出版社在聯(lián)系我打算出個人電影專集,我覺得那7稿劇本很不錯,也打算收進去。

東方早報:有種說法:你的稿子沒有過審是因為結(jié)尾在1949年,王全安劇本的結(jié)尾往后面推了很多年?

蘆葦:我的劇本沒有過審,純屬誤傳。因為王全安從來沒有申報過我的劇本,送劇本是制片方的事,他們送什么不送什么,我沒權(quán)知道。王全安沒看上我的劇本,當然我也沒看上他的劇本。王全安可能也斷定我在研討會上不會說出真相。因為我曾受到電影總局張洪森局長的肯定。他說,"你當編劇,放心,不會因為能力不足而使劇本擱淺。"如果我把王全安掉包計的真相說出來,那《白鹿原》立項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費了?!栋茁乖纷罱K能順利立項,是我的愿望。

我覺得,他們這代人,直奔目的,不問手段。我在看《白鹿原》劇本時,有一幕很有深意。民國初創(chuàng),基層大換班,本來是白嘉軒當鄉(xiāng)約,鹿子麟搗了個鬼,把白嘉軒趕下來,鹿子麟當上鄉(xiāng)約。這感覺就像我和王全安兩人的故事?!栋茁乖分允墙?jīng)典,好就好在寫出的是人性,人性是不分時代的。過去如此,今天也是這樣。現(xiàn)在這個社會,像鹿子麟這樣的人越來越多,白嘉軒這類人反而成了出土文物。《白鹿原》厲害就厲害在能寫出鹿子麟這種人——道德上的機會主義和實用主義,這個人物形象具有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

東方早報:回顧這么多年,你有什么感想?

蘆葦:首先是感覺到歲月滄桑,涓涓血汗等閑流。寫《白鹿原》這個劇本,我無怨無悔,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對得起這個小說,對得起作者,對得起養(yǎng)我育我的這方水土。其余的與我無關(guān)。聲明退出《白鹿原》編劇,是我對這方水土的熱愛和對小說的敬意。鄉(xiāng)土豐饒而電影平庸,令人深覺愧疚。
白鹿原.jpg
前天 18:19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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