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汗顏的是，身為一個在新疆生活了數(shù)十年的人，竟然連烏爾禾都沒有去過。烏爾禾在卡拉瑪依的最北端，距市中心大約有100公里。

       驅(qū)車前行。一路遼闊并且空曠，除了些許叢生著的駱駝刺、紅柳和梭梭柴，就是粗礪的戈壁土赤裸裸的。有些地方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茫茫，遠看像是平靜的湖面，走到近處卻發(fā)現(xiàn)只不過是地表泛起的白堿。

       太陽越來越高。我望見油田的井架了，看到那樹林一樣密布著的“嗑頭機”了。戈壁很大，人很小。

        “烏爾禾”是蒙古語，“套子”的意思，就是一種打狼的工具。據(jù)考查，這里從前草木叢生，有許多野生動物，當?shù)啬撩裼孟绿鬃拥霓k法來獵取野生動物?，F(xiàn)在的“烏爾禾”還只是一個簡陋的農(nóng)村鄉(xiāng)鎮(zhèn)，居民大都是土爾扈特后裔的蒙古族人。

       土爾扈特蒙古族其實是很有故事的，他們曾隨成吉思汗征戰(zhàn)，打到過現(xiàn)在的俄羅斯。在后來的沙皇統(tǒng)治時期，卻又舉族遷徙，返回故地，定居在新疆北部的阿勒泰一帶，與阿勒泰地區(qū)接壤的烏爾禾鄉(xiāng)就是他們的聚居地之一。

       中國的三大史詩之一《江格爾》就在這一帶一直流傳著，這里的歷史和文化其實很具有挖掘的潛力，已經(jīng)有人提出過這種構(gòu)想，應(yīng)該對這一帶做一些基于文化深度的大手筆的開發(fā)。我想，不管怎樣，真正美好的東西都是擋不住人們舍出一切去追尋的，或許幾十年后，胡楊林、魔鬼城、《江格爾》都能像希臘神話那樣盡人皆知。

       終于抵達魔鬼城景區(qū)。站在鬼城邊緣，腳下的土地帶著異樣的感覺，酥松的，踩著有輕微的下陷感。這里生長的植物讓人感嘆，很少，冒出地面的那一簇簇格外惹人憐愛。

       車幽幽地滑進魔鬼城的深處，一望無邊都是雅丹地貌。大漠飛沙夜以繼日地打磨著它的奇異家園，魔鬼城呈現(xiàn)出險、奇、幽、美、詭的模樣。從那酷似瑪雅雕塑、又像埃及金字塔的兩山間望過去，土黃色的近景、深藍色的遠山、橘紅色的霞光、淡藍色的天空、還有白得不摻一點兒雜質(zhì)的云彩，極似濃墨重彩的油畫。

       魔鬼城也叫風(fēng)城，據(jù)說風(fēng)刮起來時能聽到遍地鬼哭狼嚎之聲，可那天沒有一絲風(fēng)，天晴得透明，四下里只有靜，像被扔到了世界之外，周圍一片寂然無聲。

       魔鬼城只能游，不能照。我在面對如此奇景的那種難以自制的興奮中拍下的幾張照片，卻找不出哪一張能算作是好。不過據(jù)說電影《天地英雄》的外景取自這里，我想我的那種感覺應(yīng)該能被收到職業(yè)攝影師的鏡頭里。

       等回到烏魯木齊，我才知道，原來那震憾心靈的魔鬼城，我轉(zhuǎn)了只不過十分之一。照朋友的話，就是“只在門口走了走”而已。具有那種景觀的區(qū)域據(jù)說方圓上百公里，一直通到很遠的沙漠里。那是一片真正的沒有人煙的蠻荒之地，里面的景色確實迷倒過不少人，并且也迷失吞沒過不少人，真想往里走的話那得要有探險的裝備和勇氣。

       遇上這一片胡楊林純屬偶然，計劃中的目的地沒有這個點。這里離烏爾禾很近，也就10公里左右，姑且稱為烏爾禾胡楊林吧。

       胡楊林是大自然的一個偉大創(chuàng)造，正如在荒漠生態(tài)中創(chuàng)造了駱駝這種特型動物一樣，也創(chuàng)造了胡楊林這種特型植物。它抗熱，抗寒，抗風(fēng)，抗沙，抗堿，抗旱，抗瘠，是中亞腹地荒漠中唯一的喬木，是演化在干旱地區(qū)的一種奇特的森林類型。

　　胡楊林5月開花，8月種子成熟。胡楊由于根系特別發(fā)達，只要地下水位不低于6米，它們便可以生存下去；如果地下水源豐富，胡楊便生長旺盛，最高可達30米，最大三人合抱不攏，成為荒漠中罕見的威武雄壯的森林。

       當?shù)乩习傩招稳菟鼈兪恰叭q”：“一千年不死，一千年不倒，一千年不朽。”作為胡楊個體，雖然達不到這么長的年限，但作為一種森林群落和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確起著千萬年防沙固沙的巨大作用。

       走進胡楊林，就像走進一座藝術(shù)宮殿，千奇百怪的形象，給探幽訪勝的游客帶來無限樂趣。當落日溶金、斜陽低掛之時，絲絲縷縷的陽光在樹葉上閃動，會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讓人重新感受到原始生命的律動。曾有詩歌贊道：“矮如龍蛇數(shù)變形，蹲如熊虎踞高崗。嬉如神狐掉九尾，獰如夜叉牙爪張”。

       景區(qū)有一些巨型胡楊，早已沒有了胡楊的枝繁葉茂，樹冠已呈禿裸，但強勁的虬干仍高指藍天，像一支支肌肉飽綻的青銅手臂。它們雕塑般的質(zhì)地讓人震撼，即使是一棵走向頹敗的老樹，給人展示的仍然是滄桑的力與美。還有一些看似完全枯死的樹，人們稱之為重生胡楊。這棵樹的主干經(jīng)風(fēng)吹沙打，樹皮斑駁，裸露的樹干如白骨般扎眼，讓人想起恐龍或是猛犸之類動物的遺骸，但就在這一堆“白骨遺骸”之下，新生的枝條卻蓬勃而出，茁壯而生機盎然，在同一棵樹上演繹的生與死的生命哲理，讓旅人沉思。

       金色的胡楊林將秋色渲染到了極致。這片叢林的所有樹葉都像被金紅或橙黃的油彩浸泡過，無數(shù)的金紅和橙黃匯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片浮光耀金的海，“霜葉紅于二月花”用在這里顯得過于纖巧，它的光色對人的視覺沖擊是語言難以表達的。

        一直以為天堂只能是純粹的藍與白色，而一部《英雄》讓人記住的不是人物和劇情，而是有著漫天黃葉的金色天堂。金秋烏爾禾之旅至今已半月有余了，但那種如入魔境的恍惚感還在繼續(x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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