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建筑不僅代表著城市的歷史,更決定了城市的未來。 我越來越不喜歡北京了,不是因為堵車、不是因為空氣,而是因為這個城市越來越?jīng)]有歷史的味道,越來越?jīng)]有人的感覺。 在我看來,低層精致的國貿(mào)飯店在高樓林立、到處蕩漾著玻璃幕墻反光、間或在樓間縫隙還能驚艷一下大褲衩的CBD,是極少可以讓人抬一抬頭、舒一口氣的地方。這種感覺,就仿佛在長時間置身激烈嘶吼的重金屬之間,突然聽到一段舒緩懶散的爵士樂一樣。 更重要的是,這幾乎是CBD唯一剛剛有了一點歷史感的地方。 在古玩行業(yè),有一個詞叫“包漿”,指的是文物表面經(jīng)年歷久形成的特殊的光澤,在百度百科上說——它滑熟可喜,幽光沉靜,告訴你,這件東西有了年紀,顯露出一種溫存的舊氣,那恰恰是與剛出爐的新貨那種刺目的“賊光”,浮躁的色調(diào),干澀的機理相對照的。 現(xiàn)在,北京越來越多的地方都泛著這種嶄新的“賊光”,看似光鮮亮麗,卻怎么也掩飾不住背后的虛浮與狂妄。街道,是人們對一個城市最初也是最深刻的印象,歐洲城市的安靜厚重的感覺,很大程度都是來自于他們街頭充滿歷史感的建筑。 而當成片的的低矮建筑被拆除,代之以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的時候,城市付出的代價遠遠不止拆遷征地的成本,而是一片城市生態(tài)的毀滅。低矮的老建筑,意味著經(jīng)年熟悉的人際關系,以及諸多成本低廉的就業(yè)機會。因為有太多投射向街道的目光,老社區(qū)甚至擁有我們無法想象的良好治安秩序。這就像熱帶雨林中復雜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除了喬木、灌木和草本3個層次,還有大量藤本植物和附生植物,這種復雜體系能量流動和物質(zhì)循環(huán)等生態(tài)過程速率都很高,生產(chǎn)力也特別高。 就如同臺北。和北京比起來,臺北破舊、緩慢,除了101,沒有太多高樓大廈,但是充滿了人的氣息。在總統(tǒng)府的附近,步行就可以找到很多小飯店、小書店,其中既有專門攻擊老蔣的書店,也有小蔣生前愛去的小面館。很多小市民就在那里平靜地過生活。 而一旦這種社區(qū)結構被高樓大廈所取代,就如雨林的灌木和草本層被清除一樣,成本和環(huán)境的變化,使很多小本生意根本無法生存,人與人因為生活所產(chǎn)生的交往頻率大大下降。在大城市很多所謂的開發(fā)區(qū),幾公里范圍內(nèi)都找不到一家小飯店和咖啡廳;很多高檔商務區(qū)一到晚上就如同鬼城一般人氣稀少、街道冷清;而大批上班族,因為地價的原因只能住到很遠的郊區(qū),每天的往返帶來城市巨大的交通壓力,而他們也把很多本該享受生活的時間白白耗散在上下班的路上。因為人際關系疏遠所產(chǎn)生的彼此關注不夠,在北京CBD和金融街這樣繁華的地段,竟然也能頻頻傳出白日搶劫的新聞。 老建筑不僅代表著城市的歷史,更決定了城市的未來。簡·雅各布斯在她的名著《美國大城市的生與死》中談道——老建筑對于城市是如此不可或缺,如果沒有它們,街道和地區(qū)的發(fā)展就會失去活力。如果城市的一個地區(qū)只有新建筑,那么在這個地方能夠生存下去的企業(yè)肯定只是那些能夠負擔得起昂貴的新建筑成本的企業(yè)。 更宏觀地來看,全國各地到處翻蓋高樓,已經(jīng)不僅僅是單純追求GDP的問題,而是整個經(jīng)濟發(fā)展模式出現(xiàn)問題的表現(xiàn)——這意味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只能越來越依賴于不能停歇的投資拉動的基礎設施建設。 但是,全中國有多長的路可以讓我們一年挖開兩次,有多少樓可以讓我們10年再蓋一次?我們難道只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嗎? 來源:http://content./post/7155.html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