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薩特的說法,人注定是孤獨的,人與人的交往都隔了一堵厚厚的墻。理解注定成為不可能,人在得到自由的同時,也得到了它饋贈的禮物——孤獨。
孤獨是人在世的處境,德里達的看法不無道理。所謂的理解、溝通,莫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誤解。20世紀把戰(zhàn)爭、死亡、恐慌拋給了世人,也把深深的孤獨感丟給了世人。
馬爾克斯是樂觀的,在刻骨銘心地寫就了布恩蒂亞這個百年孤獨的家族后,他仍舊滿懷信心地認定團結的可能性,愛情的可能性,他讓馬孔多這個孤獨的小鎮(zhèn)最終從地球上消失:
“羊皮紙手稿所記載的一切將永遠不會重現(xiàn),遭受百年孤獨的家族,往定不會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現(xiàn)了?!?/font>
馬爾克斯認為,布恩蒂亞家族之所以孤獨。是因為他們不懂得愛情。在小說里,人們會看到,那個長豬尾巴的奧雷良諾是布恩地亞家族在整整一個世紀唯一由愛情孕育而生的后代。
我們要相信馬爾克斯,就附帶了要相信他所說的愛情,相信書中奧雷連諾·布恩蒂亞和姨母阿瑪蘭塔·烏蘇娜的亂倫的愛情。
“奧雷連諾·布恩蒂亞不看就知道她來了。她雙肘支在桌上,挨得那么近,奧雷連諾·布恩蒂亞連她骨頭的響動都能聽到?!?/font>
“于是奧雷連諾·布恩蒂亞不顧一切,全力以赴了。他在她受了傷的手心上孩童似的輕輕吻了一下,接著便打開隱秘的心扉,傾訴無限的衷情,掏出潛藏在痛苦中的可怕的蠢蟲。”
“他倆都掌握了愛情上的高度技巧,在他們熾熱的激情耗盡之后,他們在疲倦中都得到了能夠得到的一切?!?/font>
“一對情人沉浸在環(huán)顧無人的世界中,對他們來說,每天唯一的、永恒的現(xiàn)實就是愛情。
奧雷連諾,布恩蒂亞和阿瑪蘭塔·烏蘇娜睜著眼睛,面面相覷,他們擱心自問時,才明白他倆已經結為一體,寧死也不愿分離了?!?/font>
“一種休戚與共的感情把他倆緊緊地聯(lián)結在一起——這種感情雖然沒有那種令人目眩、吞噬一切的情欲力量,卻能使他倆象情欲最熾烈時那樣相親相愛,無比幸福?!?/font>
在閱讀了這幾段對愛情場景的描述后,我們所能夠得到的印象仍然是片斷,依然不太清晰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這愛情如此偉大,最終戰(zhàn)勝了一個在家族中延續(xù)了百年的莫名的孤獨感?!耙环N休戚與共的感情”,這是作者留給我們的些微的一些線索。從這個意義上說,孤獨感原來產生于忘卻,如果我們忘卻了自己與他人共同的命運之后,我們就會感到孤獨。
從這個意義上,也僅僅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20世紀彌漫著的孤獨感是可以戰(zhàn)勝的,這需要我們每一個人對記憶的忠誠來實現(xiàn),記住我們大家生死與共的命運,記住這個世紀來無數(shù)加在我們和祖輩身上的災難,唯有記憶才能讓我們大家團結起來,因為只有這樣,相濡以沫的傳說才成為一種可能。
而記憶的是否可能性、記憶的歧路與多義,則又是另一個需要討論的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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