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什么叫監(jiān)督？”兒子問我。

我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新聞，兒子突然冒出來的話讓我一愣，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爸爸，什么叫監(jiān)督？”兒子忽閃著大眼睛。

“監(jiān)督？你從哪兒聽來的？誰告訴你的？”我比兒子還好奇。

“電視上剛才說的。”三歲的兒子像小羊糕一樣偎依在我懷里，小手指著電視機里中央電視臺的一位新聞播音員。

顯然，電視中很多關(guān)于“加強監(jiān)督”之類的新聞使他難以理解。如果兒子問我什么是外星人，我不會感到驚奇，也不會感到為難。但他這么小就問我“監(jiān)督”的問題，實在讓我大感意外，不知所措。

看著“祖國的未來”求知若渴的樣子，我決定迎難而上，暗下決心：一定要從小鼓勵和培養(yǎng)孩子的好奇心，否則就是誤子，誤子就是誤國。

孩子執(zhí)著地望著他“問啥都知道”的爸爸。

我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品了一口茶，腦子急速運轉(zhuǎn)：我該怎么說呢？

“這個監(jiān)督啊，”我一邊想，一邊說：“就是……要知道。”

“要知道啥？”兒子忽閃著他那明亮而純真的大眼睛。

“要知道……”我看了一眼兒子，心里有點兒莫名地緊張：“要知道別人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為什么要知道呢？”兒子似乎有問不完的問題。

“為什么呢？”我一邊想一邊說：“你想一想，如果別人做了一件事情，你想不想知道這件事是好事還是壞事，是讓你高興的事還是讓你傷心的事？”

“想。”兒子有力地點點頭。

“因為你想知道，所以你要知道。”我有點兒得意了：“監(jiān)督，就是要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明白了吧。”

“那要是別人不說呢？”兒子問。

“不說？”我像遭到突然襲擊似地差點兒跳起來，以閃電般的速度眨著眼睛，心想：我該怎么給他說呢？

“你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我的手又伸向茶杯：“如果別人不說的話，那就要好好想想辦法了。”

我本想表揚他，說他切中了要害，但又怕他問啥叫“要害”。

兒子的眼睛一眨不眨，仰望著我。

“吃飯了。”妻子端著碗筷從廚房出來。

我聞聲一躍而起，拉起兒子的手：“兒子，餓了吧，快看看你媽媽給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我的衣服你熨好了嗎，別忘了晚上我還要參加同學(xué)會呢。”我一邊吃飯，一邊對妻子說。

“忘不了，早熨好了，”妻子一邊給我盛湯，一邊說：“不打算帶我去嗎？”

“我不是給你說過了嗎，大家都不允許帶老婆。”我一臉無奈的表情：“誰帶老婆誰全買單。”

“我沒參加過同學(xué)會，只是想知道你們在一起都聊些什么。”妻子無所謂的樣子：“逗你玩兒，別害怕”。

“也都是瞎聊唄。”我端起湯喝了一口：“你想知道啥，我回來都向你如實匯報。”

“如實匯報？”妻子不屑道：“我沒去，誰知道是真是假！”

“你這個人呀，啥都想知道。”我呵呵幾聲。

“我是你老婆，從跟你領(lǐng)結(jié)婚證的那一天起，我就有權(quán)知道你的一切。”妻子像個律師：

“接受老婆的質(zhì)詢，是老公的義務(wù)。”

“媽媽，你這是對爸爸的監(jiān)督。” 兒子一邊說，一邊夾肉。

妻子驚詫而尷尬地看著兒子。

我裝作沒聽見，對妻子說：“你身上有多少錢？參加同學(xué)會總得裝點兒錢吧。”

“你不是有500多塊錢嗎？”妻子。

“這兩天也沒怎么花呀，都沒了。”我也很納悶。

“沒見你給家里買汽車呀什么的，你都干什么了？你的錢都是怎么花的？” 妻子。

“媽媽，你這也是對爸爸的監(jiān)督。”兒子總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爸爸，你還沒有告訴我，如果監(jiān)督別人他不說怎么辦？”

我和妻子都忍不住笑了。

“不說那是不行的。”我看了兒他媽一眼，對兒子嚴(yán)肅地說：“你說該怎么辦呢？”

兒子想了想：“不說就打他。”

我發(fā)現(xiàn)我的兒子是天才。

“如果你打不過呢？” 我問兒子。

兒子晃晃了小腦瓜，終于泄氣似地說：“那就監(jiān)督不成了。”

我不想看到我的兒子不知道怎么解決問題的樣子。我想告訴他：兒子，爸爸看過一本王大豪寫的《利益論》。書中說，只有以相同的占有力才能相互制衡。也就是說，當(dāng)你的占有力跟別人一樣時，你才能監(jiān)督別人。占有力決定占有方式。占有力有三種狀態(tài)：強，弱，相同；占有方式也有三種：強迫，被迫，自由；人有什么樣的占有力，就必然會選擇什么樣的占有方式。占有力強必然強迫，占有力弱必然被迫，占有力相同，必然自由。……我不能給才三歲的兒子講這些連很多大人都費解的理論。

我把兒子軟乎乎的小手抓在自己手里：“兒子，來，跟爸爸扳手腕。”

我天才的兒子當(dāng)然是非常聰明的了，他聲音稚嫩而響亮：“爸爸，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我跟你扳，你肯定贏，我肯定輸。”

我一字一頓地告訴兒子：“兒子，記住爸爸的話：如果你想監(jiān)督別人，就跟別人扳手腕。如果你能扳倒他，你就可以監(jiān)督他，而他不能監(jiān)督你；如果誰都扳不倒誰，那你和他就可以互相監(jiān)督；如果別人把你扳倒了，那別人就可以監(jiān)督你，而你就沒法監(jiān)督別人了。”

“爸爸，我現(xiàn)在還監(jiān)督不了你。”兒子望著我。

我和妻子相視無語。

兒子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牛奶，然后用手拍著小肚皮大聲說：“我真想快點兒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