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群體性偷情事件
(1)敏感的男人 又一個女人出場了。 潘巧云。 她是劊子手楊雄的妻子。 潘巧云一出場,就先遇到了梁山上最怪異的人物——拼命三郎石秀。 三人取路回來,楊雄入得門,便叫:大嫂,快來與這叔叔相見。 只見布簾里邊應(yīng)道:大哥,你有甚叔叔? 楊雄道:你且休問,先出來相見。 布簾起處,走出那個婦人來。 楊雄讓老婆別問,是因為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帶回來的這個石秀是何許人也,此人是殺人在逃犯?是強奸在逃犯?還是變態(tài)色情狂?他壓根就不知道,一個不明底細的人說往家?guī)Ь屯規(guī)?,這個楊雄,顯然是個不負責(zé)任的男人。 那么楊雄何以對家庭如此不負責(zé)任呢? 因為楊雄自己并不住在家里,家里這群王八蛋,愛死愛活,不關(guān)他的事…… 原來那婦人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名喚做巧云,先嫁了一個吏員,是薊州人,喚做王押司,兩年前身故了。方才晚嫁得楊雄,未及一年夫妻。 潘巧云改嫁,是她父親的主意,因為老潘頭開了家肉鋪店,算是個體工商戶,在當時這種行業(yè)利潤徽薄到了要命的程度,最多不過是餓不死,可如果老頭到了晚年,賣不動肉了,就只能等著餓死了。 所以老潘頭又替女兒琢磨了楊雄這么一個丈夫,從此楊雄就少奮斗二十年,每天都有吃不完肉,還有個香噴噴的老婆陪著睡,小日子過得甭提多滋潤了。 因為日子過得滋潤,楊雄就立即將大街上撿到的流浪漢石秀帶回家了,有飯一起吃,有衣一起穿,拿岳父家的老底賣自己的交情,果然有女婿之風(fēng)。 然而忽然一天,石秀去外縣賣豬,等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店鋪打佯了,于是石秀就開始琢磨開了: 石秀是個精細的人,看在肚里便省得了,自心中忖道:常言: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哥哥自出外去當官,不管家事,必然嫂嫂見我做了這些衣裳,一定背后有說話;又見我兩日不回,必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買賣。我休等他言語出來,我自先辭了回鄉(xiāng)去休。自古道,那得長遠心的人。 聽石秀這么一嘀咕,我們才知道,自打楊雄將石秀帶回家來了之后,就讓他在自己家里住著,捎帶著腳開家肉鋪,而老楊自己呢?卻是出門做官,一去不回,這老兄,真他媽的有性格。 至于石秀,此人端的敏感,隨便一看,但凡發(fā)現(xiàn)點蛛絲馬跡,就琢磨到了自己的身上,認為自己處處不受歡迎,所有的人都是王八蛋,都他媽的跟老子過不去,老子才來了幾天,這就攆老子走了…… 太敏感的人,是不好相處的,楊雄弄這么一個敏感的怪人住自己家,以后少不了會有麻煩的。 可是石秀一個挺大的老爺們兒,怎么會比女人還要敏感呢? ?。?)天上掉下來個色情狂 老潘頭發(fā)現(xiàn)了石秀的敏感,就急忙解釋了一下,擔(dān)心這家伙鬧將起來: 話說石秀回來,見收過店面,便要辭別出門。 潘公說道:“叔叔且住。老漢已知叔叔的意了:叔叔兩夜不曾回家,今日回家,見收拾過了家伙什物,叔叔一定心里只道不開店了,因此要去。休說恁地好買賣;便不開店時,也養(yǎng)叔叔在家。不瞞叔叔說,我這小女先嫁得本府一個王押司,不幸沒了,今得二周年,做些功果與他,因此歇了兩日買賣。明日請下報恩寺僧人來做功德,就要央叔叔管待則個。老漢年紀高大,熬不得夜,因此一發(fā)和叔叔說和。” 石秀道:“既然丈人恁地時,小人再納定性過幾時。” 潘公道:“叔叔,今后并不要疑心,只顧隨分且過。” 很顯然,老潘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石秀不是省油的燈,所以不厭其煩的解釋,讓石秀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潘巧云此前嫁過一個王押司,奈何那廝已經(jīng)死蹺蹺了,可是人雖然死了,可他畢竟曾經(jīng)是潘巧云的丈夫,按照民間迷信的說法,將來等潘巧云死后,到了陰曹地府的時候,這個王押司和楊雄兩個丈夫就會爭奪她,到時候閻王爺圖省心,就會命小鬼把潘巧云一鋸兩片,給王押司一片,給楊雄一片…… 所以為了避免王押司那廝如此惡搞,潘家一定要為他做功德的,請和尚來做法事,讓這家伙早點脫生,等潘巧云趕赴陰曹地府的時候,這廝已經(jīng)投胎做人了,就顧不上再回去跟楊雄爭奪,潘巧云也就免了一鋸之厄…… 總之,問題很嚴重,這個法事是非做不可的。 石秀聽明白了,回答說:那我再納定性過幾時…… 啥叫納定性過幾時呢? 不太明白,大概的意思是說……那我再湊合湊合?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石秀的態(tài)度,是非常的勉強。 他為什么這么勉強呢? 因為他不喜歡潘巧云。 好象潘巧云也輪不到他來喜歡吧? 喜歡不喜歡隨他去吧,那和尚已經(jīng)上門準備做法事了: 那婦人便笑道:是師兄海者黎裴如海,一個老實的和尚。他便是裴家絨線鋪里小官人,出家在報恩寺中。因他師父是家里門徒,結(jié)拜我父做干爺,長奴兩歲,因此上叫他做師兄。他法名叫做海公。叔叔,晚間你只聽他請佛念經(jīng),有這般好聲音。 石秀道:原來恁地。自肚里已有些瞧料。 發(fā)現(xiàn)了沒有,潘巧云這女人,隨了她父親的性格,都是比較外向的人,一說話就收不住,哇哩哇啦說上一大堆,這類型的人沒什么心計,易于交往,屬于善良的物種。 可是石秀卻是什么想法呢——自肚里已有些瞧料。 看看,這就是石秀。 石秀一聽這性格開郎外向的女人說話,肚子里馬上就尋思了——這里邊有他媽的你什么事呢,你也跟著亂尋思。 只見里面丫捧出茶來。那婦人拿起一盞茶來,把袖子去茶鍾口邊抹一杯,雙手遞與和尚。 那和尚連手接茶,兩只眼涎瞪瞪的只顧那婦人的眼。 這婦人一雙眼也笑迷迷的只顧這和尚的眼。 人道“色膽如天。”不防石秀在布里一眼張見,早瞧科了二分,道:“‘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我?guī)追娔瞧拍锍35闹活檶ξ艺f些風(fēng)話,我只以親嫂嫂一般相待。原來這婆娘倒不是個良人!莫教撞在石秀手里,敢替楊雄做個出場也不見得!” 注意,石秀要鬧事了。 在他鬧事之前,我們先來看看的心思。 他此時認為“我?guī)追娔瞧拍锍35闹活檶ξ艺f些風(fēng)涼話,我只以親嫂嫂一般相待,原來這婆娘倒不是個良人”——這段話的意思,是說:石秀認為,潘巧云一直在勾引他,但他為人比較柳下惠,就算是美女脫光了撲入懷里,也不會動心的,所以才沒有上勾…… 可是且慢,再重復(fù)看看前面那一段: 石秀是個精細的人,看在肚里便省得了,自心中忖道:常言: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哥哥自出外去當官,不管家事,必然嫂嫂見我做了這些衣裳,一定背后有說話;又見我兩日不回,必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買賣。我休等他言語出來,我自先辭了回鄉(xiāng)去休。自古道,那得長遠心的人。 在這里,石秀的想法出現(xiàn)了明顯的矛盾。 此前他認為,潘巧云要攆他走,轟他出門。 現(xiàn)在他又認為,潘巧云一直在持之以恒的勾引他…… 那么他到底是認為潘巧云要轟他走人呢,還是認為潘巧云一直在勾引他呢? 要勾引他,肯定就不會轟他滾蛋,滾了蛋還勾引誰去? 要轟他走,誰還有閑心勾引他? 石秀的這種矛盾思維,在心理學(xué)上有一個廣為大眾所熟知的術(shù)語: ——色情狂! (3)石秀的心理解析
看到女人雪白的胳膊,就聯(lián)想到大腿,聯(lián)想到上床——這個不叫色情狂,這屬于絕大多男人的性妄想,男人就是靠了這種幻想才活下來的,要是幻想沒有了,大家還混個什么勁? 所有的男人都有著正常的性聯(lián)想,而性聯(lián)想又是與性密切相關(guān)的事物誘發(fā)了大腦神經(jīng)中樞的興奮灶所引起來的,比如說男人看到女人修長的大腿,大腦的興奮灶就立即放電,男人就會激動的直想哭。 這是正常的,不屬于變態(tài)的色情狂行列。 那么色情狂是指什么呢? 色情狂是這樣一種人,他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明顯搭錯了線,看到外界的任何事物,都能夠引發(fā)大腦的興奮灶放電。 看到一片草地,在正常男人眼里,只是一片草地而已。但在色情狂眼里,他看到的卻是一群赤身裸體的男女正在草地上呼哧呼哧的交配。 看到一片樹林,在正常男人眼里,只是一片樹林而已,但在色情狂眼里,他看到的卻是一群赤身裸體的男女正在樹林里呼哧呼哧的交配。 正常男人,只有看到特定的與性相關(guān)的事物才會引發(fā)性興奮。 但是色情狂,卻是不管看到什么,都會刺激他大腦的性興奮灶。 總之,色情狂大腦中的性興奮灶,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承受著強烈的刺激,噼哩啪啦的不停放電,搞得色情狂激動的不停顫抖。 所以色情狂的正義感也比正常人要強上許多——因為在他的眼睛里,傷風(fēng)敗俗道德倫喪的事情太多太多,使得他陷入了絕望與悲憤的心境之中,恨不得殺盡天底下的狗男女,可是這些狗男女是殺不盡的,因為這些狗男女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 莫教撞在石秀手里,敢替楊雄做個出場也不見得! 看看,這石秀的正義感是多么的強烈。 拼命三郎! 若然不是擁有著如此強烈的正義感,他干嗎要這么拼命? 總之,此后石秀所見所歷,盡皆讓他受盡煎熬: 那眾僧都在法壇上看見了這婦人,自不覺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時間愚迷了佛性禪心,拴不定心猿意馬。以此上德行高僧世間難得。 石秀卻在側(cè)邊看了,也自冷笑道:似此有甚功德,正謂之作福不如避罪。 一群和尚跑來做法事,石秀在一邊看,結(jié)果法事中的任何東西都嚴重的刺激了石秀大腦中的性興奮灶。大家在那里念經(jīng),他的大腦持續(xù)迸放高壓電,把這廝電得不輕。 再接下來,石秀繼續(xù)承受高強度電流的沖擊: 證盟已畢,請眾和尚里面齋。 那賊禿讓在眾僧背后,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這淫婦笑。 那淫婦也掩著口笑。兩個處處眉來眼去,以目送情。 石秀都看在眼里,自有五分來不快意。 因為刺激過于強烈,石秀決定晚上不睡了——繼續(xù)偷看下去。 這廝果然沒有失望: 那淫婦在布下久立,欲熾盛,不覺情動,便教丫環(huán)請海師兄說話。 那賊一頭念經(jīng),一頭趨到淫婦前面。 這淫婦扯住賊禿袖子,說道:“師兄,明日來取功德錢時就對爹爹說血盆愿心一事,不要忘了。” 賊禿道:“做哥哥的記得。只說‘要還愿也還了好’。” 賊禿又道:“你家這個叔叔好生利害!” 淫婦把頭一搖,道:“這個睬他則甚!并不是親骨肉!”賊禿道:“恁地,小僧放心。”一頭說,一頭就袖子里捏那淫婦的手。 淫婦假意把布來隔。 那賊禿笑了一聲,自出去判斛送亡。 不想石秀在板壁后假睡,正瞧得看,已看到七分了。 這石秀此時已經(jīng)看到七分了。 看到七分啥玩意兒呢? 當夜五更道場滿散,送佛化紙已了,眾僧作謝回去。那淫婦自上樓去睡了。石秀自尋思了,氣道:“哥哥恁的豪杰,恨撞了這個淫婦!”忍了一肚皮鳥氣,自去作坊里睡了。 石秀這廝又在說謊了。 他說“哥哥恁的豪杰……”。 他真的這樣認為嗎? 楊雄又如何“恁的豪杰了”了呢? 我們來看看石秀和楊雄初次會面的情形: 楊雄道:大哥來吃酒。 張保道:我不要吃酒,我特來問你借百十貫錢使用。 楊雄道:雖是我認得大哥,不曾錢財相交,如何問我借錢? 張保道:你今日詐得百姓許多錢財,如何不借我些? 楊雄應(yīng)道:這都是別人與我做好看的,怎么是詐得百姓的?你來放刁,我與你軍衛(wèi)有司,各無統(tǒng)屬。 張保不應(yīng),便叫眾人向前一哄,先把花紅緞子都搶了去。 楊雄叫道:這廝們無禮。 卻待向前打那搶物事的人,被張保劈胸帶住了,背后又是兩個來拖住了手,那幾個都動起手來,小牢子們各自回避了。楊雄被張保并兩個軍漢逼住了,施展不得,解拆不開。 看一看,這就是石秀初次遇到楊雄時的情形,那倒霉的楊雄,讓一伙小地痞欺負得直管人家叫爹。 可是石秀卻硬說楊雄“恁的豪杰”……他為什么要對自己撒這個謊呢? 因為他要跟潘巧云鬧事。 (4)偷約歡情期倍濃
隔日,潘巧云去報恩寺。 不是一個人去,老潘頭跟著,丫鬟迎兒也隨行。 已牌時候,潘公換了一身衣裳,來對石秀道:“相煩叔叔照管門前。老漢和拙女同去還些愿心便回。” 石秀笑道:“小人自當照管。丈人但照管嫂嫂,多燒些好香,早早來。” 石秀自瞧科八分了。 此后的場景,石秀就看不到了,他只能依靠想象力,把每一個細節(jié)填充得盡量完美。 且說潘公和迎兒跟著轎子,一逕望報恩寺里來。卻說海黎這賊禿單為這婦人,結(jié)拜潘公做干爺,只吃楊雄阻滯礙眼,因此不能彀上手,自從和這婦人結(jié)拜起,只是眉來眼去送情,未見真實的事。因這一夜道場里,見他十分照有意。期日約定了,那賊禿磨備劍,整頓精神。 上面這段話,基本上可以算是石秀的心理活動,因為快嘴快舌的潘巧云早已告訴過石秀,她和賊禿這廝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長大了以后,雖然小賊禿做了和尚,可是他念經(jīng)的清脆聲音,卻聽得潘巧云心旌動搖。 沒辦法啊,那年代沒有電視,也沒有收音機,女人又不能出門,聽聽賊禿念經(jīng),就算是娛樂活動了吧? 活動在深入持久的發(fā)展。 老潘頭被賊禿幾杯酒放倒,人事不知。 潘巧云隨著賊禿去僧房看佛牙,佛牙沒有看到,倒是把賊禿的生理結(jié)構(gòu)研究個明白,還算是有收獲吧。 本來是挺美好的事。 可是后面就有點不對頭了: 好半日,兩個云雨方罷。 那賊禿摟住這淫婦,說道:“你既有心于我,我身死而無怨;只是今日雖然虧你作成了我,只得一霎時的恩愛快活,不能彀終夜歡娛,久后必然害殺小僧。” 那淫婦便道:“你且不要慌。我已尋思一條計了;我家的老公個月到有二十來日當牢上宿;我自買了迎兒,教他每日在后門里伺候,若是夜晚,他一不在家時,便掇一個香桌兒出來,燒夜香為號,你便入來不妨。只怕五更睡著了,不知省覺,那里尋得一個報曉的頭陀,買他來后門頭大敲木魚,高聲叫佛,便好出去。若買得這等一個時,一者得他外面策望,二乃不叫你失了曉。” 出問題了。 出了大問題了。 問題就出在潘巧云與賊禿的偷情程序設(shè)計上,這個方案的設(shè)計,十足十的石秀風(fēng)格,絕不象是正常的情人通奸時干出來的事情。 什么叫“十足十的石秀風(fēng)格”呢? 就是說在潘巧云與賊禿的這番設(shè)計中,充滿了的是色情狂的色欲狂想,而正常人的偷情,卻絕不可能搞到這么繁復(fù)。 此中偷情設(shè)計方案共分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由使女迎兒負責(zé)執(zhí)行,只要楊雄那廝不在家,就在門外設(shè)下香案,賊禿就可以偷偷溜進來。 第二部分:偷情,由潘巧云和賊禿負責(zé)來偷,使女迎兒享受扒門偷聽的待遇。 第三部分:由胡頭陀負責(zé),他的任務(wù)是晨起五更,跑潘巧云家的閣樓下敲木魚,叫賊禿回去…… 瞧瞧這個設(shè)計,好好瞧瞧。 這個設(shè)計的關(guān)鍵點是在胡道人身上,是石秀用來取信楊雄,證明確有此事的最重要證據(jù)。 沒有了這個胡道人,石秀就只能硬著頭皮往潘巧云的臥室里沖了,按住哪個算哪個…… 不過就是一個通奸偷情,這廂里竟然出去了大隊人馬,有開門的,有望風(fēng)的,這哪里是什么偷情,這擺明了是石秀的性幻想。 (5)大規(guī)模偷情行動 說到偷情,那是極隱密的勾當,是獨獨兩個人才可以知道的事情,絕不會讓與此無關(guān)的第三人得知。 為什么呢? 因為偷情這種事,最大程度的刺激人類的性神經(jīng)興奮灶,一旦得知偷情的事情,普通人等心情就會很激動很澎湃,想堵住他們的嘴不讓他們說出去,那實在是太難了。 單只說潘巧云和賊禿之偷情,如果真有這樣的事體發(fā)生,使女迎兒確實是很難瞞得過去的,這個小女孩就會成為潘巧云的一個大麻煩,說不定哪一天,小姑娘一不高興,跑到楊雄那里全都說了出來…… 遲早的事! 這世上成功的偷情只有一種——就是我們不知道,而只有當事人兩個人才知道的偷情,只要有第三個人知道,這情你趁早別偷了。 使女迎兒肯定會把這事說出去的,不說,可憐的小姑娘會活生生的憋死! 單只是迎兒這一個不安定因素就已經(jīng)夠要命的了,好象潘巧云和賊禿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偷情的事兒,又有再搞出第四個知情人——胡頭陀! 這胡頭陀又是何許人也呢? 本房原有個胡道,今在寺后退居里小庵中過活,諸人都叫他做胡頭陀;每日只是起五更來敲木魚報曉,勸人念佛;天明時收掠齋飯。賊禿喚他來房中,安排三杯好酒,相待了他,又取些鋃子送與胡道。 胡道起身說道:“弟子無功,怎敢受祿?日常又承師父的恩惠。” 賊禿道:“我自看你是個志誠的人,我早晚出些錢,貼買道度牒剃你為僧。這些銀子權(quán)且將去買衣服穿著。” 原來這賊禿日常時只是教師哥不時送些午齋與胡道;待節(jié)下又帶挈他去誦經(jīng),得些齋襯錢。 胡道感恩不淺,尋思道:“他今日又與我銀兩,必有用我處;何必等他開口?” 這個便是胡頭陀了。 這胡頭陀和賊禿的關(guān)系,類似于今天領(lǐng)導(dǎo)的司機,領(lǐng)導(dǎo)要去慰問年輕貌美的女群眾,吩咐司機開車去接送,但司機接送領(lǐng)導(dǎo)是正常工作,組織上有工資要發(fā),胡鬧會砸了飯碗的,而胡頭陀卻不然。 胡頭陀這廂要每天起五更,冒著寒霜風(fēng)雪上路,一邊瑟瑟顫抖,一邊敲響木魚,這時候他心里會想些什么? 他會不會這么想:太幸福了……真是太他媽的幸福了,人生的價值就在于無私的奉獻,奉獻啊……哥們兒睡在女兒香噴噴的被窩里,老子凍得跟王八蛋沒兩樣,還要不辭辛苦的去給他報信……這樣的奉獻真是太幸福了…… 哪位朋友想去女人那里偷情,不妨學(xué)學(xué)潘巧云和賊禿這一對,找個朋友來幫忙,讓他每天不辭辛苦的去叫你起床…… ……試試看,看看你能不能找到一個愿意為你干這活的胡頭陀! 北宋時代和我們現(xiàn)在不一起,那時候的人身依附比較主流,不象現(xiàn)在只有秘書和司機才依附領(lǐng)導(dǎo),群眾們老和領(lǐng)導(dǎo)鬧別扭……那時候人的奴性比較強,主人吩咐下來的話,不管是殺人還是放火,都不敢不依的…… 可人身依附只是當時的社會制度,而人的天性,卻永遠是自由的,如果潘巧云的計劃設(shè)計中真的有這么一個胡頭陀,那除非我們在石秀這個色情狂之后,又遇到了一個受虐狂…… 可就算是一個受虐狂,他也會主張自己的觀點與愿望,默默無聞的敲木魚做奉獻,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一句話,這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偷情的男人,還要安排另一個男人從老遠的地方跑來叫自己起床的! 一句話,這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偷情的女人,會找來一大堆不相干的人來幫助自己偷情! 搞一大堆人來完成一個偷情的項目,這是色情狂才會有的妄想,因為在色情狂的意識中,世上的每一個男人女人,都是為了偷情才活著的…… (6)偷窺狂的鏡花水月
那么,石秀又何以會認為在他的身邊,正在發(fā)生著一起群體性偷情事件的呢? 這個書中也有解釋: 且說石秀每日收拾了店時,自在坊里歇宿,常有這件事掛心,每日委決不下,又不曾見這賊禿往來。每日五更睡覺,不時跳將起來,料度這件事。 看看可憐的石秀吧,他每天豎起耳朵,偷聽著潘巧云房間里的動靜,一直熬到下半夜,還不時的跳起來……跳起來干什么?應(yīng)該是湊到壁角上去偷聽……他滿腦子里裝的都是睡在樓上的美婦人與男人呼哧呼哧交歡的場景——料度這件事……除了這種想象,還有第二種“料度”方式嗎? 真苦了石秀了。 最可惡的是那賊禿,他竟然不露面了,這讓石秀怎么受得了。 那賊禿若不快點跑來和潘巧云偷情,石秀遲早會被這倆人折磨得瘋掉。 真是太欺負了人! 憋悶之中,突然石破天驚,一聲木魚敲響,替可憐的石秀那快要憋瘋的腦袋搗開了一條全新的思路。 思路決定出路。 這是沒錯的。 只聽得報曉頭陀直來巷里敲木魚,高聲叫佛。 石秀是乖覺的人,早瞧了九分,冷地里,思量道:“這條巷是條死巷。如何有這頭陀,連日來這里敲木魚叫佛?事有可疑!” 看看石秀這種思維,這種是最典型不過的色情狂的性狂想。 無論他看到的是什么,都會強烈的刺激他大腦性神經(jīng)中樞的電灶噼哩啪啦的放電,現(xiàn)在他還沒有看到,只是聽到,大腦性興奮區(qū)域的放電量就足以電死一百頭大象的了。 石秀受不了了。 真的受不了了! 當是十一月中旬之日,五更時分,石秀正睡不著。 只聽得木魚敲響,頭陀直敲入巷里來,到后門口高聲叫道:“普度眾生救苦救難諸佛菩薩!” 石秀聽得叫的蹺蹊,便跳將起來去門縫里張時…… 十一月中旬了,寒冬臘月的,五更時分是凌晨四點左右,石秀卻睡不著。 這廝到底有多少國家大事要考慮,熬了一夜還睡不著? 年輕輕的就神經(jīng)衰弱,這個石秀…… 睡不著就睡不著吧,睡不著就躺在床上數(shù)羊嗎,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數(shù)到八百萬只,看你睡著不睡著。 石秀不數(shù)羊,他跳將起來,扒到門縫上去偷看。 現(xiàn)在我們知道他為什么睡不著了吧? 沒有一個偷窺狂能夠在午夜人靜時分安然入睡。 偷窺狂是色情狂的并發(fā)癥狀之一,大凡色情狂,必然會伴有偷窺行為發(fā)生,他們希望看到更多的情形以完善大腦中的性狂想,而偷窺行為反過來又加重了色情狂的病情,越是偷窺,越是易于刺激大腦性興奮神經(jīng)中樞的放電現(xiàn)象,放電的頻次與強度越大,偷窺的行為就越是頻繁…… 總之,得上這么一個病,絕對是要命的事情。 而且這個病,能夠讓人看到他們想看到的任何事情: ……只見一個人,戴頂頭巾,從黑影里,閃將出來,和頭陀去了;隨后便是迎兒關(guān)門。 石秀瞧到十分,恨道:“哥哥如此豪杰,討了這個淫婦!倒被這婆娘瞞過了,做成這等勾當!” 巴得天明,把豬出去門前掛了,賣個早市;飯罷,討了一遭賒錢,日中前后,逕到州衙前來尋楊雄。 注意石秀此時的心情——巴得天明,這一個夜晚,可把我們的拼命三郎折磨得要死要狂。 而且他的心情也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他仍然認為楊雄是“如此豪杰”,這個完全沒有憑據(jù)的認知,將成為他此次行動的全部理由。 (7)和老婆商量的方式 石秀興沖沖的去找楊雄告狀。 已經(jīng)說過了的,凡是色情狂,莫不是有著正義感強于普通人的一個重要特點,因為他們?yōu)樽约旱南胂笏鲗?dǎo),老是看到女人和別的男人呼哧呼哧,這種事情看得多了,難免會悲天憫人,希望籍道德力量以凈化這個世界。 色情狂和普通人還有一個區(qū)別,普通人就算是看到了別人的私情,也會因為此事與已無關(guān)而回避,但是色情狂卻會以飽滿的熱情加入到道德凈化中來,一般的色情狂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張揚女人的私情,而石秀現(xiàn)在做的,也正是這么一樁。 石秀開始興奮的向楊雄匯報: 石秀道:“哥哥每日出來,只顧承當官府,不知背后之事。這嫂嫂不是良人,兄弟已看在眼里多遍了,且未敢說。今日見得仔細,忍不住來尋哥哥,直言休怪。” 楊雄道:“我自無背后怪。你且說是誰?” 石秀道:“前者,家里做道場,請那個賊禿海黎來,嫂嫂便和他眉來眼去,兄弟都看見;第三日又去寺里還血盆懺愿心,兩個都帶酒歸來。我近日只聽得一個頭陀直來巷內(nèi)敲木魚叫佛,那敲得作怪。今日五更被我起來張時,看見果然是個賊禿,戴頂頭巾,從家里出去。似這等淫婦,要他何用!” 楊雄聽了大怒道:“這賤人怎敢如此!” 石秀道:“哥哥且息怒,今晚都不要提,只和每日一般。明日只推做上宿,三更后再來敲門。那必然從后門先走,兄弟一把拿來,從哥哥發(fā)落。” 楊雄道:“兄弟見得是。” 石秀不僅把家里的情況向楊雄作了匯報,還提出了一個系統(tǒng)性的解決方案: 第一:他要求楊雄回家后,不要聲張,為什么呢?因為聲張會引來對質(zhì),不唯他說的這些事有可能無法證實,對質(zhì)中甚至有可能出現(xiàn)對他不利的局面。 第二:他要先拿獲賊禿,交由楊雄發(fā)落——最關(guān)鍵的就是這一條,想那賊禿才多大本事?如何會是石秀的對手? 不管那賊禿上天入地,只要石秀想拿他,不過是輕而易舉,拿到了賊禿之后,將那廝丟在后門處,保證有死無活,任石秀指證他卻不會自我辨白……這樣證據(jù)就齊活了。 這個計劃倒是蠻好。奈何楊雄和潘巧云才是夫妻。 什么意思呢? 夫妻在床上說的話,是有許多不會對局外人說出來的,這些話屬于絕對私隱,不管哥們兒關(guān)系多鐵,也鐵不過夫妻的,因為夫妻之間是赤條條相對,沒有任何隔閡,沒有絲毫心理距離的。 結(jié)果讓楊雄說漏嘴了: 至晚,得大醉,扶將歸來。 那淫婦見丈夫醉了,謝了眾人,自和迎兒攙上樓梯去,明晃晃地點著燈盞。楊雄坐在上,迎兒去脫靴鞋,淫婦與他除頭巾,解巾幘。 楊雄見他來除巾幘,一時驀上心來,自古道:“醉發(fā)醒時言。”指著那淫婦,罵道:“你這賤人!這賊妮子!好歹我要結(jié)果了你!” 那淫婦了一驚,不敢回話,且伏侍楊雄睡了。 楊雄一頭上睡,一頭口里恨恨的罵道:“你這賤人!你這淫婦!那廝敢大蟲口里倒涎,我手里不到得輕輕地放了你!” 那淫婦那里敢喘氣,直待楊雄睡著。 楊雄借著三分酒意,一口一個淫婦的罵,罵得老婆不敢吭聲。 然則楊雄為什么不等待與石秀共同行動,卻要先暴露自己呢? 這是因為,楊雄雖然是個奇怪透頂?shù)娜?,但總比石秀正常一些,在這世界上,沒有哪個正常的男人,會和另一個男人算計自己老婆的,這楊雄比較傻,一時讓石秀忽悠住,上了套,可事后想一想,卻發(fā)覺事情大大不對頭。 雖然不對頭,可是人家石秀一再說明,自己“恁地豪杰”,怎么也不能太聽老婆的話了吧?太聽老婆的話了,還怎么恁地豪杰? 但是楊雄心里卻知道這事不對頭,大大的不對頭,有心告訴老婆,又擔(dān)心自己不“恁地豪杰”了,可不告訴……兩頭夾磨之下,楊雄就讓醉意控制了自己,這也算是和老婆商量的一種方式吧。 果然,聽到老公罵自己是淫婦,潘巧云大為委屈,立即哭訴了起來: 那淫婦道:“我說與你,你不要氣苦。自從你認義了這個石秀家來,初時也好,向后看看放出剌來,見你不歸時,時常看了我,說道:‘哥哥今日又不來,嫂嫂自睡,也好冷落。’我只不睬他,不是一日了。這個且休說。昨日早晨,我在廚房洗項,這廝從后走出來,看見沒人,從背伸只手來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無?’被我打脫了手。本待要聲張起來,又怕鄰舍得知,笑話裝你的幌子;巴得你歸來,又濫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說,我恨不得了他!你兀自來問石秀兄弟怎的!” 好了,這下子可熱鬧了。 石秀出面舉報潘巧云與賊禿通奸,潘巧云卻指證他幾次三番的調(diào)戲于她,這兩個人之間,到底哪一個說的才是真話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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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屋檐下過客 > 《霧滿攔江 色水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