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鉤弋：致命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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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國古代社會，女性本來是最沒有地位的，然而女性之所以能夠在男性主宰的世界中嶄露頭角，并且影響一定的歷史走向，一般來說，總會與其依附的某一位強權(quán)男人有關(guān)。比如夏朝的桀之于妹喜；比如商朝的紂王之于妲己；比如周朝的幽王之于褒姒等等等等。而她，著名的趙鉤弋夫人，她之所以也能夠以區(qū)區(qū)弱質(zhì)，在卷帙浩繁的中國歷史中拋頭露面，并且擁有一筆無法抹去的悲慘艷色，似乎也跟她所依附的男人有關(guān)。沒錯，她跟前面的李夫人一樣，她的男人也是那位號稱雄材偉略，并且威強睿德的千古一帝漢武帝。

    鉤弋夫人是漢武帝最小的妃子。同時，鉤弋夫人也是漢武帝諸多妃子中最富傳奇色彩的一個。一般來講，中國的歷史到了春秋以后，已經(jīng)基本上由神話傳說進步到了以翔實的史實做為傳記背景的轉(zhuǎn)化，可是，呈現(xiàn)在鉤弋夫人身上的傳奇經(jīng)歷，竟是那么富有神話色彩般的撲朔迷離。

    鉤弋夫人姓趙，說起來鉤弋夫人也是出身寒門的草根一族。

    史書中沒有交待她的母親，想來她的母親一生下她便匆匆謝世了。但鉤弋夫人也不是父親養(yǎng)育大的，據(jù)傳鉤弋夫人的父親被判過腐刑。腐刑，也就是咱們的史學之父司馬遷所遭受過的那種苦不堪言的刑罰。鉤弋夫人的父親處以腐刑之后便被充配入宮，做了皇宮的守衛(wèi)官。留下不到六歲的小鉤弋因為無人照顧，只好送去姑媽趙君姁家中代為養(yǎng)育，所以，從某一方面講，趙鉤弋其實是一個命運極其坎坷的小孤女。

    直到遇見漢武帝之前，鉤弋夫人一直都生活得艱窘之極。不過寄人籬下的凄苦的生活并沒有消磨她對生活的熱情，也沒有激發(fā)她對權(quán)貴生活的貪欲。傳說鉤弋夫人很小便出落得花容月貌，天生麗質(zhì)，山里純樸的民風以及鄉(xiāng)野恬淡的生活，更是日久天長的曛陶了她清新質(zhì)樸的天性。比起武帝的老娘——野心撲撲的王娡夫人，以及大多數(shù)爾虞我詐的妃嬪們，與世無爭的鉤弋夫人無異于一株長在山谷里的野百合，清麗，淡雅，芬芳，絕俗，難怪閱人無數(shù)的漢武帝會對她一見傾心。

    前面一篇文字我們曾經(jīng)提到，漢武帝是個比較博愛的帝王，但也無情，他的無情尤其在這位鉤弋夫人身上，體現(xiàn)得最為猙獰！在他漫長的一生之中，他曾經(jīng)愛人無數(shù)，也曾經(jīng)害人無數(shù)（我這里主要針對的是他愛過并害過的女人）。他唯一善始善終的就是對前面那位傾城傾國的李夫人，李夫人仙逝以后，漢武帝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沉浸在痛失愛妃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可惜縱使繾綣至此，終究不能令死去的李夫人起死復(fù)生。

    直至他老人家“芳”齡六十歲這年，在他空虛的生命中再一次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趙鉤弋。

    傳說，漢武帝是在巡行途中“撿到”趙鉤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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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公元前96年的秋天。漢武帝前往北部地區(qū)視察。那一天，一行隊伍浩浩蕩蕩的剛走到河間，也就是今天河北省滄州市肅寧縣境內(nèi)，隨行的一個法師便神神叨叨的跑到漢武帝跟前宣稱，他說，經(jīng)過他對本地氣象的一番觀測，他發(fā)現(xiàn)此處的天空隱隱裊繞有祥云，顯然這是個出產(chǎn)奇女子的地方（武帝巡狩過河間，望氣者言此有奇女）。

    這聽上去明顯更象一個投其所好的陰謀，但老當益壯卻又生性風流的劉老豬（劉徹小名劉彘）一聽這話，立刻生發(fā)了盎然興致，忙讓手下前往各村各寨搜尋。經(jīng)過官兵們的亂七八糟的一陣“掃蕩”，還別說，竟果然在當?shù)匾粦艮r(nóng)家找到了一位奇女子，這位奇女子貌美若仙，自身也確實透著那么一股子仙氣。更令人稱奇的是她一出世，兩個手就緊握著，仿佛《月光寶盒》里紫霞仙子的紫青寶劍，據(jù)說再孔武有力的人，也不能夠?qū)⑵浯蜷_！

    都說好奇乃人類天性！何況漢武帝是什么人？那就是一個色得掛相，外加天性好奇的老祖宗！一聽說天底下竟有這等奇事，連忙心急火燎的讓手下人把那女子領(lǐng)將上來。

    不久，只見兩個彪形侍衛(wèi)果然領(lǐng)來一位美女。那女子就是我們的鉤弋夫人。當然了，那時候她還不叫鉤弋夫人，鉤弋夫人是后來的封號。那一年，她才十六七歲，雖然一身布衣素服，卻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尤其是兩顆清澈無比的雙眸，仿佛夜空中靈動閃爍的星星。漢武帝劉老豬雖說一生之中閱人無數(shù)，幾曾時見過這等天然去雕飾的氧氣美女？！老武帝竟當場被這人間絕色電得如癡如醉。若不是手下人提醒，估計，他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誰。

    不過劉老豬到底是劉老豬，雖說美色當前，但他還是按捺住一顆急不可待的春心，慢慢的走到那女子跟前。只見那女子果然雙手握成拳狀。劉老豬暗自思忖，真是可惜了，如此絕代佳人，莫非天生就有殘疾？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他抓起那雙玉手情不自禁輕輕一掰，霎時間，意想不到的奇跡出現(xiàn)了——那少女據(jù)傳從未被打開的拳頭竟被漢武帝輕輕就掰開了！而更奇的是，在那被掰開的右手手心里，居然還緊緊地握著一枚玉鉤。

    漢武帝樂得開了花！老臉笑起來就跟招財貓似的！

    他沒想到全世界都不能掰開的手，自己不過那么輕輕一掰，竟立刻掰了開來，這說明什么？說明他這個真龍?zhí)熳泳构惶熨x神力。還說明他與這個美女有緣，就象至尊寶與紫霞仙子，哪怕是上天入地，哪怕是五百年桑田滄海！是你的，怎躲都躲不開。。。

    漢武帝興奮至極，他沒想到這一次出巡，竟能收獲到這等美而玄妙的綺遇。當即樂不可支的把那美女扶上自己的輦車，然后快馬加鞭，趕緊把這美女美哉樂哉的帶回宮中去。

    這就是《漢書》中，漢武帝與鉤弋夫人初次邂逅的故事。如果不是后來那么血淋淋的殘酷殺伐與暴虐，這實在是一段動人心弦的古典浪漫愛情傳奇?？上?，歷史不是傳奇，歷史的真相只會讓人驚悚，讓人心冷，讓人齒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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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其實，陳阿嬌，衛(wèi)子夫，就是宮廷女性最慘的證明。可惜鉤弋夫人還太小，鄉(xiāng)間的女子，又沒多少文化，哪能懂得靜水流深的皇宮里，每天都有多少慘絕人寰的悲劇正在發(fā)生。

    天真無邪的趙鉤弋一來到皇宮，因為有老皇帝的百般寵愛，所以她儼然成為了自李夫人仙逝以后，未央宮里的又一位身份尊貴的女主人。而事實上那個時候衛(wèi)子夫皇后仍然健在，可惜，恭順謙卑的衛(wèi)子夫人老珠黃，已成昨日黃花。

    這一年，漢武帝劉老豬年近花甲，鉤弋夫人卻正值青春妙齡。借東坡老先生的詩來說：“十八新娘六十郎，蒼蒼白發(fā)對紅妝。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所以，也難怪劉老豬會把趙鉤弋當成活寶貝，不僅圣眷專寵，很快就晉升她為婕妤；并且大興土木，在甘泉宮附近重新選址，專門給她建造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新宮室，那座新的宮室就叫：鉤弋宮。

    策封時，趙鉤弋因為沒有名字，漢武帝想起當初那枚玉鉤，便把她正式策封為“鉤弋夫人”，又叫“拳夫人”。據(jù)說民間因此衍生出一種藏鉤鉤的游戲：一只小鉤在眾人手中傳遞，雙方互猜小鉤所在，猜中者獲勝。而唐代詩人李商隱的那句：“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便是出此典故。

    鉤弋夫人搬進屬于自己的鉤弋宮以后，不到兩年，便懷了身孕。那一孕竟孕足十四個月，十四個月以后，也就是公元前94年，鉤弋夫人順利產(chǎn)下一子，取名劉弗陵，這就是后來的漢昭帝。由于劉弗陵的出生極具異征，據(jù)說上古時代的圣人堯帝也是在母親的肚子里呆了十四個月方才出生，結(jié)合其母鉤弋夫人的神奇經(jīng)歷，漢武帝斷定，此子非比尋常，因此十分疼愛。加之又是老來得子，一時興奮所致，忘乎所以的漢武帝干脆命人將鉤弋母子所居住的鉤弋宮的宮門，直接改為“堯母門”。

    誠然，人，都是性情物種，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怨憎，武帝對鉤弋母子毫不掩飾的偏愛本無可厚非，可他偏偏忽略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一向循規(guī)蹈矩的皇太子劉據(jù)。史書上說，太子劉據(jù)仁恕溫謹，與好大喜功，嚴苛酷厲的劉徹的政見時有不同，但并不忤逆，太子一直悉遵母親衛(wèi)皇后的教導(dǎo)，安份守己的呆在自己的東宮韜光養(yǎng)晦。武帝卻把鉤弋母子比作“堯母門”，堯帝那可是上古時代著名的圣君?？梢姀倪@個時候起，武帝的廢長立幼之心，是多么的昭然若揭。

    不久之后，著名的“巫蠱之禍”發(fā)生了。由于江充等人察覺到武帝近年對衛(wèi)太子疏遠排斥，于是竟自密謀了一場巫蠱鬧劇，企圖構(gòu)陷太子劉據(jù)。那時候漢武帝正在別處養(yǎng)病，衛(wèi)皇后與皇太子劉據(jù)連武帝的面都見不到，深陷誣害卻不能自辯，被逼無奈，走上絕路。皇太子的寶座空懸下來，成為了諸皇子們你爭我奪的血色誘餌。

    漢武帝一生妃嬪眾多，但膝下僅有六個兒子，戾太子劉據(jù)死了,齊懷王劉閎亦早夭，昌邑哀王劉髆也在舅父叛逃之后不久郁郁病死，而剩下來的也就是燕刺王劉旦，廣陵厲王劉胥，以及鉤弋夫人之子劉弗陵。也就是說，皇位繼承人只能在余下來這三個兒子中選擇。這其中，按年齡計，燕刺王劉旦居長，最有勝出的可能，可是偏偏這個燕刺王不爭氣，早早的把對帝位的貪婪表現(xiàn)得過于昭彰（旦自以次第當立，上書求入宿衛(wèi)。）終惹得漢武帝大怒，遂將他那倒霉的使者一刀給切成了兩段，這一招殺雞駭猴的動作，從靈魂深處震懾了劉旦對皇太子位的覷覦。

    這一年，劉弗陵剛剛四歲，因為即便是劉旦沒了機會，前面仍然還有兩個比他年長的哥哥，所以看起來，劉弗陵與太子位還是沒有多大關(guān)系。不過事世難料，何況漢武帝做事向來特立獨行，獨步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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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也就是公元前88年正月的某一天，在甘泉宮養(yǎng)病的漢武帝突然召集群臣，說是請他們觀賞一幅畫，那幅畫的名字叫做《周公負文王圖》，觀畢畫作，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武帝這是在暗示群臣，在他百年歸老之后，他們要效仿周朝的周公好好的鋪佐年幼的帝君。而這位年幼的帝君，顯然就是指那個形質(zhì)異眾的小兒子劉弗陵。

    是的，漢武帝要的就是那個非常“類我”的劉弗陵來繼承皇位。

    可是，就在他下決心立劉弗陵為皇太子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忽然劃過一道可怕的閃電，那道閃電令他莫名心悸，因為就在剎那之間，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可怕的老婦人。而那個老婦人不是別人，正是漢高祖劉邦的皇后呂雉。恰是這位陰鷙酷烈的高祖皇后令劉徹忽然想到，倘若將來劉弗陵繼位，他的嬌妻趙鉤弋會不會也象呂雉一樣霸斷皇綱，荼毒宗室，外戚篡政？一想到這里，漢武帝汗毛都開始倒立。

    漢武帝是一個意志力超強的人，他一生人最惶恐的一件事，那就是權(quán)柄落入他人之手，何況是外戚之手。同時，提起呂雉，他還想起另外一個可怕的教訓，那就是，倘若他百年歸老之后，他那年紀尚輕卻仍然花容月貌的嬌妻，會不會也象高祖皇后一樣，也給他找一個審食其，在他的頭上弄一頂甚至N頂綠顏色的帽子？

    一想起死后有可能引發(fā)的混亂，以及假設(shè)中，極有可能承受的羞辱，漢武帝便毛骨悚然，如坐針氈！但他畢竟是漢武大帝，一生之中的長河烽煙，暴雨驚雷，早已練就了他一身老謀深算的酷烈無情。

    對于一個成熟老練的政治家，高瞻遠矚，未雨綢繆是他的韜略；果斷決絕，心狠手辣恰是他的英雄本色。思來想去，為了杜絕后患，他覺得唯一的辦法，那就是趁自己尚未死去，來它個釜底抽薪，先把年輕的鉤弋夫人干掉。

    ——這是一個多么詭詐的，多么殘忍的，多么冷血的權(quán)謀之計！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相對帝王家，不過是玩偶，何來夫妻，何來感情？！

    幾天以后，當那群觀過《周公負文王圖》的臣工們?nèi)栽谄G羨趙氏外戚眼看就要飛黃騰達了，恰就在這個時候，一件驚天慘案發(fā)生了，這件慘案所涉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尚在議論的，即將雞犬升天的趙氏一門的女主角趙鉤弋。

    諸多事后的曲筆線索足以證明，這其實是一個有計劃有預(yù)謀的謀殺行動。而制定這個行動的頭號主謀，就是我們最具雄材偉略的大漢皇帝漢武帝。

    公元前89年夏天，那是一個盛暑難熬的酷熱的夏天。漢武帝瞅準時機，決定帶愛妃鉤弋夫人前往甘泉宮，也就是今天陜西省的游化縣去避暑。這一年，鉤弋夫人年僅二十四五歲，雖說已為人母，但因為一直深受漢武帝的專寵，被“愛情”寵壞了的女人，難免天真爛漫，她哪里知道，一個巨大的魔爪正在朝她漸漸地逼近。

    到了甘泉宮，仗著武帝一直的寵愛，美麗如花的鉤弋夫人一如往常的嬌憨率真，本身就是出來避暑旅游，諸多宮中禮節(jié)，估計也不怎么遵行。殊不知，對于一個心懷殺機的人，她的任何一個無拘無束的行為都將成為別人痛下殺下的把柄。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那是一個集一國之極權(quán)于一身的千古暴君。

    君要誰死，誰敢不死。

    幾天以后，一件極其瑣碎的小事成了追命索。至于具體是什么小事，《漢書》沒有具體詳載，只說“從幸甘泉，有過見譴。”。想都能夠想象得到，當時，那可憐的鉤弋夫人一定嚇懵了，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會龍顏大怒，她完全不知所措，畢竟她還是一個天真純樸的小女子，恐怕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又怎敢相信，昔日枕邊溫言軟語的大情圣，一翻臉，竟會是這樣無情無義的“皇”天霸！

    鉤弋夫人呆立了好半天，估計是經(jīng)一旁的宦官們提醒，方才真正醒悟過來。她自知闖了禍，但卻對這個禍的后果嚴重估計不足。她哪知道這是一個局，一個陰謀，一個圈套啊！所以，她面如土灰，渾身顫抖，趴在地上不停的朝著武帝磕頭，她一邊磕頭，一邊乞求他饒恕，乞求他看在兒子的情面上，放她一條生路?？缮瞪档呐耍睦镏?，她不提兒子還好，一提到兒子，就更加令他堅定了殺她的決心。

    到最后，鉤弋的頭磕破了，聲哭啞了，簪釵也掉了一地，可是，她等來的仍然是一句冷酷無情的厲叱：“拖出去，你不能再活了！”這句話無形間象一道沉重的鞭影，順著這道鞭影，鉤弋忽然莫明其妙的打了一個寒顫！她不再哭泣，不再哀求，因為就在那一剎那間，她完全明白了，她已經(jīng)沒有了活路。

    伴君如伴虎，這不是傳言，這就是她的宿命！

    她不是第一個，前面還有衛(wèi)子夫，還有陳阿嬌，她們都是她的樣板，而她也不是最后一個，除非皇帝的生命終止，否則，繼續(xù)來老虎身邊陪葬的女人仍將前撲后繼，源源不絕。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要對她痛下殺手，當然，她想不明白的還有很多很多，畢竟，皇帝要殺死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又或者皇帝要扼殺一個人，可以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

    當一個人想明白了這一點人生的真諦之后，她即使孱弱，也可以是強悍的。假如她已明白到死亡只是人生不幸的最后終結(jié)，她，又何懼于死？所以，到最后，我寧愿相信，趙鉤弋是含笑著離開漢武帝的。她看著他，高高揚起頭，用她那曾經(jīng)靈動如星辰的眸子輕蔑的盯著他，然后，輕輕一笑，懷著對這個世界，對兒子難以言訴的眷戀，轉(zhuǎn)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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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以后，或者就是當晚，掖廷獄，也就是大漢王朝的特別監(jiān)獄，傳出了劉徹老先生最喜聞樂見的，鉤弋夫人薨逝的消息。

    鉤弋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劉徹派人賜死的，還是自己自殺的？兩千多年來，已成懸案，而班固老先生在他的《漢書》里，為她的死，惜墨如金的只用了六個閃爍其辭的漢字：“有過見譴，憂死”。

    一個與世無爭的女子，因為一場邂逅，她來到了皇宮；因為生了兒子，因為自己仍然如花的青春，她就這樣莫明其妙讓龐大的皇權(quán)給“被憂死”！而真正謀殺她的人，其實就是唯一愛過她的，也是她一生之中唯一愛過的那個男人，是那個男人大手一揮，把她美麗的生命一筆勾銷在兒子立儲之前的某一個“寒冷”的夏夜。

    史書上說，鉤弋夫人死去的那天，長安城里狂風大作，塵土蔽日。而一輩子篤信神鬼的漢武帝，據(jù)說事后也曾經(jīng)假惺惺的反省過自己手段的毒辣與殘忍。有一次，他聽左右的侍從們議論：“為什么兒子立為儲君，母親就得被殺死？”劉徹憤而唾罵：“然。是非兒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國家所以亂也，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女不聞呂后邪？”。這句話譯過來的大概意思是說：“你們懂個鬼啊！自古以來，國家之所以大亂，往往由于主少母壯所引致?；实厶?，皇太后年輕而寡居，倘若驕橫淫亂，誰可以制止她？難道你們不記得呂雉的教訓了么？”

    這段話非常有意思，因為這段話至少透露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漢書》中鉤弋夫人所謂的“憂死”根本就是胡說八道，而鉤弋夫人誰殺的，路人皆知！

    鉤弋夫人死去的第二年，她的兒子劉弗陵正式被立為儲君，結(jié)果就在劉弗陵立為儲君的第二天，漢武帝劉徹便因病，結(jié)束了波瀾壯闊的，也同時可謂極富爭議的，甚至還有那么一點罪惡深重的一生。

    鉤弋夫人的兒子劉弗陵接任西漢王朝第八任皇帝，是為漢昭帝。漢昭帝執(zhí)政以后，追封苦命的母親為武帝皇后、昭帝皇太后，并發(fā)兵二萬為她興建“云陽陵”。據(jù)傳，鉤弋夫人遷葬的這一天，異香十里，當官兵們打開棺材，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里面根本沒有尸身，只有一只絲鞋。

    這就是趙鉤弋的故事，到這里，關(guān)于漢武帝的“愛情”的故事當以結(jié)束，可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深處，仍然思潮起伏，無限感傷。歷史的事實就是這么的血腥，冷酷，不忍卒讀??！

    其實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一向是個有英雄情結(jié)的女人，對于漢武帝我也是景仰多過憤怒！借《大漢天子》里的歌詞來說，畢竟：他，建立了一個國家前所未有的尊嚴，他，給了一個族群挺立千秋的自信，他的國號成了一個偉大民族永遠的名字。。?？墒牵也幻靼椎氖?，恰是這么一個所向無敵的皇帝中的最英雄，在他波瀾壯闊的一生里，為何竟會留下了這么多慘不忍睹的，充滿血腥的，愛情之殤?

    一路走來，幾乎所有與他有關(guān)的紅顏女子，不是遭到冷遇，就是被他幽居，要不干脆被他殺害。。。我不知道，真的是政治使然么？是宿命使然么？還是一個人強大的私心，讓世間最平凡的男歡女愛也得不到善終，得不到寧靜？！ 

    2011.04.13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