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天氣燥熱得厲害。我途經母親家，想順便看一下多日不曾相見的母親。可當我抵達母親家時，大門已經緊鎖。五十米開外，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往田間挪去。那就是我的父母親。

　　我疾車趕到尚未到達田間的父母面前。眼前的母親，禁不住讓我心猛振。母親的頭發(fā)已剪去，不曾顯現(xiàn)的白發(fā)都毫無遮攔地暴露出來，整個頭是花白一片。母親明顯的蒼老了。

　　在我的記憶里，母親是不曾進過理發(fā)店的。不僅僅是因為那昂貴的理發(fā)費，而是緣于母親酷愛她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fā)。母親發(fā)質好，發(fā)絲又多，編辮子格外美麗。以前常聽父親夸母親：“你媽年青時，編兩條大辮子，誰也沒有你媽美。”

　　母親喜歡把粗頭發(fā)一平分成兩半，然后辮起來，垂在胸前，映襯上臉上的小酒窩，用“千嬌百媚”這個詞來形容一點也不夸張。

　　“媽媽，你怎么樣把頭發(fā)給剪……”，我惋惜地問，可還未等我問完，只見父親對我使了個眼色。我頓時領悟了父親的意思，于是趕緊把話剎住，轉移了話題。但是眼睛還是不忍離開母親的頭發(fā)，心中在隱隱作痛。

　　母親小時候，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因為母親很懂事，所以理所當然地成為家中的寵兒。姥姥不怕忙，給母親留了頭長發(fā)，天天把媽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后來母親上學了，梳頭的差事便落到了舅舅的身上。別看舅舅是男士，梳頭的功夫可不比女人差，估計都是那時給我母親梳頭練出來的。

　　秀發(fā)一直伴隨著母親成長。母親一生也視她的頭發(fā)為珍寶。自從嫁給我父親，有了我們三個娃后，沒完沒了的農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也無心梳理她那兩條迷人的大辮子。于是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子轉成了兩個短短的掃把。但母親美麗依然。

　　在我記憶里，不曾親睹母親兩條垂到腰間的大辮子，甚是遺憾。姐姐是我們姐弟三人的幸運者。她時常對我與弟弟說：“咱媽兩條大辮子，可漂亮了！”每每聽到，我都羨慕極了，不由得對媽請使用文明語言頭發(fā)又多生了一分愛慕。

　　我是伴著母親那兩個象掃把一樣的辮子成長的。在我記憶里，母親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扎她的頭發(fā)，速度很快?？赡苁沁@樣的頭發(fā)，不用耽誤太多的時間吧。因為她的一群可愛的娃們，都等著她做早飯呢。

　　一旦，頭發(fā)稍長一些，掃把一樣的辮子變了型時，母親就會對鏡，嫻熟地拿著剪刀，把長發(fā)剪去一截。人家是三剪刀，母親可謂是“二剪刀”，沒有花樣，一個掃把一剪刀搞定?？傊?，我的記憶里，母親雖然愛他的秀發(fā)，卻不愿意花費太多的精力在她的頭發(fā)上。就這樣，母親的兩個掃把辮子一直扎到我讀完初中。

　　后來家中出了一件大事。那是在１９９８年，母親失足一頭扎進熱鍋之中。差點要了母親的命。當我見到母親的時候，母親往日烏黑的頭發(fā)，一絲也不見了，頭腫得有兩個腦袋那么大。頭、臉、手等處都嚴重燙傷，被燙后的大水泡時刻襲擊母親的生命。我們都以為從此會失去母親。蒼天有眼，在醫(yī)生的及時救治及父親的精心照顧下，母親又奇跡般了好了起來。更可喜的是，母親的頭發(fā)也奇跡般地長了出來。還向以前那樣黑，那樣亮。家中又恢復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自從母親的頭發(fā)又重新長出來以后，那兩個掃把辮不見了，而變了一個獨龍辮。母親時而把它垂在腦后，時而用發(fā)夾束起，顯得很干練，比從前更漂亮了。

　　十幾年來，母親一直保持這個發(fā)型?？墒乾F(xiàn)在她卻剪去了，剪了她心愛的頭發(fā)。她忍心么？從父親的目光中，我讀懂了母親的不舍，讀懂了母親的無能為力。因為母親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