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察 省察者,省察我之心。一日十二時,幾個時在內,幾個時在外?如是之人自有得力處。 昔有陳烈自察其心,用黑白二色豆以記之,起一善念取一白豆置于盤中,起一惡念,取一黑豆置于盤中。初則黑豆多,繼則黑白相半,久則白豆多于黑豆,又久則純是白豆無一黑豆,又久則白豆亦無。如此拙法,亦有可取者也。 省察即是覺照,克治即是改過,存養(yǎng)即是主敬。大道雖無修無證,塵情要日消日磨。人只一個心,要在內者是誰底心?忽然走在外邊又是誰底心?察得分明,而后可以進修。 省察要細心,克治要果決,存養(yǎng)要寬裕:此三樣功夫日日要用,至于無功可用則成矣!或謂不假施功,頓超彼岸,此在上智,容或有之,不敢謂人皆可能也。 白鬢老人曰:此三樣功夫,即圣門口訣,有志希賢希圣者,勿忽! 敬 本性靈光無有生滅,亦無增減,雖錮蔽日久,靈光一耀,可以滅千惡而生萬善。但保得靈光常在,與圣人何殊?或問:"如何保得靈光常在?"曰:"必也敬乎!惟敬則保得靈光常在。" 戒慎恐懼固是敬,兢兢業(yè)業(yè)亦是敬。敬則不生妄想,不隨昏住。允矣存心之要,修己之法乎。自古圣人以此傳心,今夫人正衣冠,凈思慮,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主一則自無邪僻矣。 心者,身之主也。敬者,心之至也。今夫入廟而生敬者,為有神像在上耳,卻不思自己身中有個真真底鬼神在里面,慢不知敬,獨何歟?程明道曰:"某寫字時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學。" 程伊川曰:"周先生說一者無欲也。尋常人如何便是無欲?只在敬字上步步捱去執(zhí)持得定,只如此下手用功,時時惺惺,莫令昏昧,一二日便可見效。" 規(guī)矩,方圓之至也;準繩,平直之至也;人而左規(guī)矩、右準繩,人之至也。規(guī)矩準繩者禮也,禮以敬為本。國無禮則盜賊起而喪其國;身無禮則情欲勝而喪其身。 白鬢老人曰:朱子解敬字,謂主一,毋適褚事能主一,則心專而神住,游思妄念,自不能起。道家謂之抱元守一,禪家謂之不二法門。 克治 圣人有言曰:"為學日益,為道日損。"夫損者,損過以就中也,損末以還本也。損人欲而還天理也。 凡去私欲必先克己,克己如克敵,必先知敵之所在而后可以進兵,直搗其穴而焚其巢,使無遺類,才得太平。 自治宜嚴,如農(nóng)夫之去草,必先去其根而后無復生之患;省察如縛賊一時不可放松,克治如殺賊必須一刀兩段。攻人欲者必如此而后成功。 克治者去其所本無也,須知本來自無,非克治而后無也。存養(yǎng)者保其所本有者,須知本來固有,非存養(yǎng)而始有也。 白鬢老人曰:初進步入必得如此克治,如此加工,方是真學道底人,將來可望其成,否則悠悠忽忽,朝勤暮惰,雖到老來,亦是途中漢耳。 止 《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人心之所不能靜者,皆欲牽之也。夫人一身皆動,惟背不動。一身皆有欲,惟背無欲。故文王教人當「止心于背,」不獲其身者,忘我也。忘我則生欲之根絕矣,是靜而止也;不見其人者,是忘人也,忘人則可欲之事泯矣,是動而止也。試思民止邦囗,鳥止邱隅,夫物各有當止之所也。而況于人心乎?程子曰:"人心必有止,無止則隨物是聽,何所往而不妄也。止有二義:一是安住于此而不遷也;一是斷絕乎是而不復也,二義相須,入道之方也。 白鬢老人曰:不獲其身,是無我。不見其人,是無人。可以見文王當日已有無我、無人之指趣,豈必待佛入中國而后有無我、無人之論哉? 觀 夫人起得身來,終日營營,絕不知此心去向,或有知存者,又多用強制,強制則反傷其心。《陰符經(jīng)》云:"火生于木,禍發(fā)必克。"者此也。人心至活而神,當平其性,順其機以養(yǎng)之,不令一毫放逸,一毫勉強,一毫間斷,始可謂之養(yǎng)心之法矣!孔子所謂“止于至善”,老子之“似或存”,釋之“觀自在”。 蓋人之神在心,而心之機在目。目用在內而心即隨之在內,故目觀自在。觀者,反觀也;自在者,心自在也。人若反觀久之,不但心在而心竟定矣!神氣一定,恍若初醒,真如天地交泰,其妙有不可盡言者?!缎慕?jīng)》曰:"吾從無量劫來,觀心得道。" 今夫日落室內,此暗不知從何而來,及點起燈時,此暗不知何處去了。要知燈無逐暗之理,暗無畏燈之情,此有彼無,毫不費力。燈明可以喻“覺照”,暗可以喻“無明”。 應觀過去諸法恍惚如夢,現(xiàn)在諸法迅速如電,未來諸法黑暗如漆。又觀世間一切有為之法須臾變壞,歷劫以來受過無限苦惱,宜速遠離。行住坐臥皆應止觀雙行。止是“寂靜”,觀是“惺惺”。 或曰:"如何是明心?"曰:"虛心是明心,四相俱無,萬法皆空。""如何是見性?"曰:"率性是見性,不識不知,順帝之則。" 白鬢老人曰:孟子云"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易》曰:"成性存存,道義之門。"可見人之一心易放難收,學問吃緊處在此,功夫下手處亦在此。若能刻刻回光返照,小則見性明心,大則成佛作祖,了心經(jīng)謂觀心得道,并非虛語。 存養(yǎng) “存養(yǎng)”二字原不相離。若不能存,養(yǎng)個什么?存其心便是養(yǎng)性。未發(fā)要存養(yǎng),已發(fā)要省察,私意要克治,克治畢又要存養(yǎng),三者遞相為用,一刻不可間斷。 存心非是用力把持,只要清心寡欲便是存心。須知此心覺即來,不覺即去。必如之何而后能常覺,常不去乎?只在熟之而已。嘗見養(yǎng)山禽,非家中物也,只為養(yǎng)的熟了,放之亦不肯去。況心是我心中故物,養(yǎng)之果熟,豈尚有肯去之理乎? 朱子曰:"涵養(yǎng)本原之功,誠易間斷。然才覺斷,便是接續(xù)處,只要常自提撕,分寸積累將去,久之自然接續(xù),打成一片耳。" 精氣神得其所養(yǎng)而長者生,失其所養(yǎng)而消者死。試察一日之間,得其所養(yǎng)而長者幾何?失其所養(yǎng)而消者幾何?則生死可以自知,而無用卜為度也。學道之功要一日密似一日,一時密似一時,久之自熟與道合一矣! 白鬢老人曰:人能反觀則神氣全歸于內矣。神氣既歸于內焉有不卻病延年之理乎?邱祖語錄中,諄諄以此引人入道,其如不遵不信何?存養(yǎng)功夫難得熟,熟則打成一片,在儒謂之即心即理,在釋謂之即心即佛,在仙謂之與道合真。世之半途而廢者,總為心生,心生功有間斷,西游記到九十七八回才敢說猿熟馬馴,吁!熟豈易言乎? 戒 夫人自有生以來至于今日,皆以情欲用事,習染已深,一旦求得清凈,事非容易,故必以持戒為先。 持戒者須凈修三業(yè),三業(yè)為何?身、口、意是也。不殺、不盜、不淫是凈修身業(yè);無妄語、無綺語、無兩舌、無惡口是凈修口業(yè);除貪、除瞋、除邪念是凈修意業(yè)。 視聽言動如顏子之四勿,是持戒之至也;克伐怨欲如原憲之不行,是持戒之粗也。子謂:"君子有三戒。"蓋謂君子常存戒慎之心,一生不為血氣所使也。 又曰:"君子有九思。"蓋謂君子之心常惺惺,不用持戒而自無不戒也,《楞嚴經(jīng)》曰:"攝心為戒。因戒生定,因定生慧。 " 白鬢老人曰:凈修三業(yè),是禪門之戒,四勿九思,是儒門之戒,初學之人不得不刻刻尊行,到家之人不得不椿椿掃卻。 定 定性書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與其是內而非外,不若內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尚何應物之為累哉?心本欲定,不能定者,念實累之矣!若止念存心,無所以亂此心者而心自定矣。 云門曰:"初禪念住,二禪息住,三禪脈住,四禪滅盡,入乎大定。"須知定中之道有三焉:一曰天生定,謂本性寂然原自不動;二曰修成定,謂涵養(yǎng)純粹,自性澄澈;三曰宇泰定,謂虛心順理,行所無事。 莊子曰:"宇泰定者發(fā)乎天光。"古之得道者以恬淡養(yǎng)智,智生而無以知為也,將睡猶未睡,世事無所知,身心寂不動,便是三昧時,在因謂之“止觀”,在果謂之“定慧”。 白鬢老人曰:兩忘即顏子之坐忘也,能到兩忘,何愁不定? 慧 《語》曰:"人心如水。澄清之可照須眉,但一橈之天地易位。"須知慧中之道有三:一曰人空慧,謂了悟無生、無我、無人;二曰法空慧,謂了褚陰諸法,緣假非實;三曰空空慧,謂了境智俱空,是空亦空。 初修定者忽發(fā)神通,或知宿命過去之事,或知異日未來之事,或得他心智,辯才無礙。此無他,我儒所謂“至誠之道,可以前知”者,此也。 學道至此,多有貪著世間名利恭敬,俱屬有漏,神氣因不能固,多致尸解,須急棄之,有漏之法虛妄故也。《道德經(jīng)》云:"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白鬢老人曰:水澄可鑒須眉,心澄可了生死,澄到無我無人處,便是生死不相關之地。鬼神窺不破之機,故曰:"極樂世界" 誠 一部中庸,皆言“誠”也。擇善固執(zhí),求誠之事也;參、贊、位、育,至誠之功也。至誠之謂圣,天道也;存誠之謂賢,人道也。法天始能成人,盡人可以合天,故曰:及其成功一也。 天之道惟誠,故能生萬物;帝王之道惟誠,故能化萬民;圣賢之道惟誠,可以備萬善。慎獨致曲,是日用間求誠最緊要的功夫。至誠可以動天地而格鬼神。 盈天地間,無處不見鬼神。人雖不見鬼神,未嘗不見天地。夫鬼神者天地之靈,天地者鬼神之跡。君子畏天命即所以畏鬼神也。世之人敢為不善者,只畏人知,不畏天知。畏人知者偽也,小人也。畏天知者誠也,君子也。 白鬢老人曰:儒家去盡虛偽,則為至誠,至誠者,圣人也。道家煉盡陰私,則為純陽,純陽者,真人也。殊不知誠即真也。真即誠也。昔人云:"天下無二道,至人無兩心,"誠哉是言! 孝 孝也者,百行之本,萬善之源也。立身行道終身之孝也,服勞奉養(yǎng)一時之孝也。 古語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一舉足、一開口、一動念不敢忘父母,無辱身喪心羞親之失,可謂孝矣!"我嘗曰:天地全而生之,人全而歸之, 一舉足、一開口、一動念不敢違天地,無辱身喪心逆理之失,可謂仁矣。父母者,一家之天地也。孝子事父母,如事天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天地者,萬物之父母也。人事天地當如事父母,富貴利達,處之而不踰其則,貧賤患難,受之而不失其正。 或問曰:"父母既沒,何以行其孝也?"曰:"子之身父母之遺體也,謹守之而不失,即所以事父母也。人之性天地之降衷也,培養(yǎng)之而勿喪,即所以事天地也。" 白鬢老人曰:人能成圣,則人稱其親為圣父圣母,人能成仙則人稱其親為仙父仙母,人能成佛,則人稱其親為佛公佛母,人若庸碌一生,吾不知人如何稱其親矣。 德 今世之人得道者鮮矣!非道之難得也,知之未真,守之不固也。人德之功自誠意始;崇德之功自誠意始;修道之功自遷善始。 圣人有言曰:"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夫人之初誰非赤子哉?惟能去凈習染,還我赤子之初,圣人之德如斯而已矣。 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此五者天下之達道也,舍此五者而言道,外道也。智、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舍此三者而言德,悖德也。 古人一怒而安天下,我今以一怒而安斯心,可謂大勇也。尤貴智以助之,仁以成之。智則覺而不迷,仁則純而不雜,三者備可謂至德而成,大道始凝矣。 子曰:“據(jù)于德。”據(jù)者,固執(zhí)之謂。惟固執(zhí),則一得永得而弗失之矣。久則熟,熟則化而為仁。 白鬢老人曰:朱子曰:"德者,得也。行道而有得于心也。吾人平日須當痛自檢點,果有真知乎?果有真?zhèn)骱??縱有所聞所見,不過浮浮泛泛而已矣。有則更當勉之,無則自問安乎? 仁 仁者,人也。人而不仁,欲成真人,無有是處。吾謂儒之所謂仁,即佛之所謂“舍利”,仙家之所謂“金丹”也。
心者,仁之舍也,仁者,心之主也,但將此心打掃干凈,隨覺元氣復來,四體百骸無不充暢,旋視萬物同一自得之象,故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 為天地生生之理具于人心,謂之曰仁,取其能生故也。果核之實亦謂之曰仁,亦取其能生故也。人何不將此生生之理存養(yǎng)于心哉?吳臨川曰:“仁者壽”,吾嘗持此觀天下之人,凡氣之溫和者壽,質之慈良者壽,量之寬宏者壽,貌之厚重者壽,言之簡默者壽。 蓋溫和也、慈良也、寬宏也、厚重也、簡默也,皆仁之一端也,其壽也宜矣。臨川論有仁之一端,尚且能得壽,若并五者而俱有之,其壽之長也不問而可知矣!仁者樂山,夫山之為物也亙古不遷,是凡物之有壽者莫若山也。山能常靜,仁者常靜,靜則神凝氣結,精滿形固,豈有不壽者哉? 白鬢老人曰:顏子問仁,孔子教之以克己復禮,行乾之道。令其一刀兩段,即禪家所謂頓教也。仲弓問仁,孔子教之以居敬行簡,行坤之道。令其循序漸進,此禪家所謂漸教也。自關里已用此義教人,又何待南能北秀,始有頓漸之殊哉? 靜 周子曰:圣人主靜立人極。夫極者,人之大中也。圣人主靜,非以靜為善而故主之也,是萬物無足以擾其心,不求靜而自靜也。今之求靜者未得真?zhèn)?,皆曰?#8220;緊鎖心猿,牢栓意馬”,至于栓鎖不住,遂謂此心終不可得而靜也。 殊不思此不致知之過也。致知則明,明則見得天下之理都是停停當當?shù)?,一毫私意著不得,此所謂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也。外忘名利則身安,內忘思慮則心安也。 人皆曰:“身安便是福”,我則曰:“心安便是道”?;劭梢娺_摩曰:“其心未安,乞師與安,”摩曰:“將心來,與汝安。”可曰:“覓心了不可得。”摩曰:“我與汝安心竟。”其訣曰:三際求心心不有,寸心覓妄妄原無,妄原無處即菩提,是則名為真得道。 告子之不動心,是不得勿求,遺棄而不動,后世枯槁之士皆告子之流,非見道者,誰知其謬? 白鬢老人曰:人能內忘思慮,外忘名利,則主靜工夫,不待言矣。若思慮未除,名利未斷,縱靜片時,焉能長久把捉與自然,看破與未破,毫厘之分,天壤之異。 樂 樂莫樂于得道,士庶得道,其樂過于王侯;苦莫苦于失道,王侯失道,其苦大于乞丐。一日學道一日快活,日日學道日日快活,終身學道終身快活。學道原是安樂法門,是以圣人學之不厭。 周茂叔教二程氏尋孔顏樂處,是樂也在各人身中,反尋之而自足。孟子謂君子有三樂:一曰天倫之樂,二曰性份之樂,三曰名教之樂。其樂在天與人者,我不得而必之,其樂在我者,胡不自盡焉? 今夫人有不為人役者乎?有不為物役者乎?有不為形役者乎?人能去此三役,則可與之言樂矣!嘗見茫茫之人筋疲力盡,但得放下,便覺快樂。學道之人若能放下,其樂倍于世人萬萬矣! 先年予嘗盛暑遠行,見老者坐于涼樹之下,以為極樂矣。予今閑暇坐在涼樹之下,不見樂處。何哉?先年以勞視逸,故若是耳。意者貧之視富、賤之視貴,皆若是乎?為人只可素其位而行,故能無入而不自得焉。凡愿外之心俱屬無益,一切 攀緣業(yè)債是非功過,皆由此愿外之一念起,可不慎哉? 白鬢老人曰:學道為安樂法門,人多目之為苦,名利是極苦之事,人反視之為了,慧眼與肉眼原該有如此之異。 太極 太極者,兩儀之祖也。兩儀者,天地之祖也。天地者,萬物之祖也。用祖炁以修身則固,取祖炁以書符則靈。太極在吾人是謂玄牝,乃真精妙合,自然而成,是神氣之根而性命之竅也。大要在觀天之道,執(zhí)地之行,二者盡之矣!一陰一陽兩者配合,天地之道也;日月運行晝夜交光,天地之行也。故曰天地位設而易行乎其中矣! 易,謂坎離是也,圣人知其如此,故以乾坤為鼎器,以烏兔為藥物,其中消息盈虛之數(shù),則又準之以火候?!蛾幏?jīng)》曰:日月有數(shù),大小有定,神明出焉,圣功出焉。總而言之,盜機逆用,盡之矣! 天地既判,日月運行,照耀交光,而造化生焉。日月者,天地陰陽之精神也,于卦為坎離。離中之陰是為烏精,坎中之陽是為兔髓。丹法以烏兔為藥物,不過是識五臟之精,盜其機而逆用之耳。 是藥物也,生產(chǎn)有時節(jié),采取有銖兩,顛倒有法度,其要在于月出庚初,鉛生癸后,日月交光,陰陽和氣,自然而成,故丹之為字像日月。或問:何謂金液還丹?曰:以其既失而復得謂之還,以其采取水中之金,合以己汞而成,謂之金液。 白鬢老人曰: 太極在天為理,在人為性,兩儀在天為氣,在人為命。其實理外無氣,氣外無理,可見性命并非在兩處,修性即所以養(yǎng)命,猶實腹即所以虛心也。 中 古圣相傳只有一個“中”字。不偏不倚,“中”之體也;無過、不及,“中”之用也。堯曰:"允執(zhí)厥中。"夫執(zhí)“中”,兼動靜而言也,靜則執(zhí)此“中”以存心,動則執(zhí)此“中”以應事。允者,信也,有因時隨事自然執(zhí)“中”,無一毫勉強間斷之意。 舜曰:"惟精惟一"。灼見元微曰「精」,始終不二曰“一”。言人必有惟精之見,惟一之守,而后可以執(zhí)“中”。允字內已賅此意,恐人不解,故益明言之。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有念,人心也。無念,道心也。言人心易熾,道心易沒也。此言危微之機以惕人,欲人慎乎執(zhí)“中”也。 李延平危坐終日,以驗夫喜怒哀樂未發(fā)以前氣象何如?而求所謂“中”也。如是者久之,而知天下大本,真在乎是也,故曰:"學問不在多言,但靜坐澄心,體驗天理,天理若見,人欲之私皆消退矣!" 李清庵曰:"此“中”非中外之中,非四方之中,又非在中之中,念頭不起處是也。"《易》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 " 白鬢老人曰:念頭不起處,謂之“中”。清庵此語可謂畫龍點睛之手。延平先生終日危坐,以驗夫喜怒哀樂未發(fā)以前氣象,正是允執(zhí)厥中,日久功深則人欲變?yōu)樘炖?,妖精盡化如來,功夫全在洗心退藏。 學圣 古人有言曰:人皆可以為堯舜。堯舜是天生底圣人,湯武是學成底圣人。老君曰:"我非圣人,學而能之。"或問周茂叔曰:"圣可學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請問焉!曰:"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靜虛動直。靜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庶矣乎! "
學道便是學圣人。道我固有不從外來,圣非絕德可學而至。吾人之性與圣人同,能盡其性便是圣人。學舉業(yè)者能中舉人,人皆知之;學圣人者能至圣人,胡不知也? 吾夫子信己可以為圣人,故學而不厭;見世人皆可為圣人,故誨人不倦;欲以圣人之道化天下,故周游列國;欲以圣人之道教后世,故刪述六經(jīng)。儒者之所謂圣,即僧道之所謂仙佛也。 佛者覺也,仙者山也,此古來命名之義也。予相佛一字更有說焉,佛字從人從弗,弗者不也,有不為人欲為義焉。人而能為人之所不為則可以成佛矣!仙字從人從山,山者靜也,有常定常靜之義焉。人能如山則可以成仙矣! 放下便是佛,提起就成仙,如何能作圣?惟一無二三,看來儒釋道皆以無欲而成。彼有所貪而為之者,百無一成。 或問:欲學圣人,其如習氣難除何?曰:惟不肯除是以說難,若肯除之,刻下即休。何也?一切習氣皆是虛妄,心迷似有,心悟則無,非悟始無,本來無故。 白鬢老人曰:道我固有,不從外來;圣非絕德,從學而至。此四語可以開圣門之堂奧,長學者之精神,孟子生于孔子百年之后,愿學孔子,所以至今人稱孔孟。 坎離 或問:《易》有八卦,求道之人多言坎離,何也?曰乾陽坤陰,南北相對,此先天之體也。乾陽一動,便是歪風,故乾之中爻,直入坤之中而止,則乾成離,坤成坎矣。夫南北者,天地之兩樞也,先天卦位,本乾坤所居,今退處于無用之地,而以坎離代之,則后天之用行矣。 坎之真炁化而為鉛,即天一所生之水也,離之真精化而為汞,即地二所生之火也,故男得其精用精者化,故順成人,女得其炁,用炁者昌,故逆而成仙,以先天未擾之真鉛,制后天久積之真汞,則相愛相戀,如夫婦子母之不忍離,皆自然而然,有不知其所以然者。 離為日,日秉陽精而離之中爻,卻是陰,是陰藏于陽之宅也,其在人也少陰之數(shù)八,男子得之,故二八而真精通,少陽之數(shù)七,女子得之,故二七而天癸至,豈非陽得陰數(shù),陰得陽數(shù),而互藏之義,因以見之哉。故人欲求道,必得坎中陽爻復入離之中爻,然后可以復乾象而還大道也。且夫陰中之陽以動為主,故取坎之期,惟慎其動,陽中之陰以靜為主,故填離之后,致養(yǎng)于靜。 白鬢老人曰:用精者化,世人皆知,用炁者昌,人皆不知。以先天未擾之真鉛,制后天久積之真汞,此二語洩一部《悟真篇》之秘,得訣者自知。取坎之期,惟慎其動,填離之后,致養(yǎng)于靜,尤為要緊口訣。 開關 人身之中,有任督二脈,當其在胞胎中,其脈常運未嘗間斷,神氣混合以通先天,及其胎分蒂絕,其脈遂分而為二。任脈主陰,起于承漿,而終于長強;督脈主陽,起于會陰而終于人中。陰陽不交,前后間斷,泥丸不能與丹田相通,丹田之氣,不能與尾閭直透,關竅不通,化機無本,以稟氣之淺深為壽命之修短,自其生之時,已定其死之日矣。 古先達人,得躋長生者,蓋有周天升降,河車運轉之法,使二脈相接循還無端,三關開通周流不滯。其訣:于子前午后,盤膝端坐,四門外閉,兩目內觀,湛若止水,寂如空室,未來不想,既往不思,心不生滅,氣不出入,調息良久,注想丹田,守氣勿散,才覺丹田氣動,即將鼻息緊閉,下腹微協(xié)以意,氣通尾閭。尾閭通即將谷道輕提,舌拄上腭用意并提,徐徐運上泥丸,泥丸氣達是謂還精補腦,少焉化為甘露,從鵲橋而下,即將舌放自然會咽開通,用意輕輕送歸元海,此為一度。如此三百六十為一周天,行之日久,自然氣機流轉,骨節(jié)疎通,三關漸開,二脈尋后泛曹溪路,有感即通,入眾妙之門,元精不走了。此一節(jié)即可長生,至于抱元契虛,脫胎神化,別有妙乘實從此權輿也。 白鬢老人曰:調息功夫,一旦伏住,后天之氣積氣開關。自然反回先天路徑,所謂尋著來時路也。 就正 孔圣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君子心專力勤,可謂學得其宗矣。猶必就正有道者,非過謙也,是求益也。真有見夫天下之道理無窮,一人之學問有限,是故大舜圣人也,猶必好問而好察邇言,舍己從人,樂取于人以為善;顏子大賢也,以能問于不能,以多問于寡,有若無,實若虛。 自古以來,圣不自圣所以成其為圣,賢不自賢所以成其為賢。今人不然,自稱遇師而不察師之真?zhèn)?,自稱聞道而不察道之深淺,誤入旁門,盲修瞎煉,終無一成。彼認假為真,執(zhí)迷不悟,即有憐其誤而告之以正道者,彼亦不信也。 《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今世諸家談道者皆仁智之見,求其本末兼該、上下俱盡、性命雙修、道明德立,必待篤好之士。常懷就正之心者,始可與言道也已。 有道之士可以成己成物,可以泛應曲當,譬之洪鐘大叩大鳴,小叩小鳴,不叩而鳴則人以為怪鐘矣!叩之不鳴則人以為廢鐘矣!故有道之士因人而施,不至失人,亦不至失言也。 或問:"而今世上縱有慕道之士,其如有道者之難遇何?"曰:"世上經(jīng)書皆有道之所留也,就經(jīng)書而就正者,但得不悖,其教我者不亦多乎? " 白鬢老人曰:就有道而正焉,非己有道焉能知人之有道?況道有大小之不同,邪正之過異。己有正方知人之正,己無邪方明人之邪。若一味皂白不分,逢人求教,其不入于旁門外道者,鮮矣! 跋 余嘗謂:"大修行人必得學禪家參悟,用道家功夫,敦儒家品行。其何故也?"人不學禪家參悟,則心性不能明徹;不用道家功夫,則神氣不能相抱;不敦儒家品行,則必至好奇尚怪,驚世駭俗而后已。是本欲學仙、學佛,反成魔王妖孽。試看往古今來,得正道而行成者故多,入于傍門而喪身失命者,亦復不少。故邱祖云:"試叩禪關,參求無數(shù),往往到頭空老。"又云:磨磚作鏡,積雪為糧,悮了幾多年少!吁!世有躬行深造者,必能默契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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