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情書初次心動而羞澀

推開記憶的門，往事一幕幕似幻似真，80年代初我在基層車間任團支書記時，為領(lǐng)導(dǎo)寫大會講話稿，也為出事故的領(lǐng)導(dǎo)寫過檢討、為親戚寫訴狀、為朋友寫自我鑒定，而最令我自豪的，還是為同事寫情書。有種幸福感覺，每每回想那個代寫情書的往事，將自己的“情”，為了別人的“愛”默默奉獻，甘當幕后紅娘。

小陳的年齡也有28歲了，他圓圓的臉龐上，兩道細眉，一雙大眼睛，配上稍小了點的鼻子，也還算勻稱。就是生得兩片厚厚的嘴唇。人們常說：“厚嘴唇的人笨嘴拙舌。” 可他卻憨厚謙和有禮，28歲未婚在80年代屬大齡未婚青年。他姨媽介紹認識了他們縣城的一位姑娘，是名老師比他小3歲也是與他同一所學校畢業(yè)。但在校時沒有交道，經(jīng)介紹兩人見面后女方?jīng)]有明確表態(tài)。小陳很擔心，他雖說有高中文化，但他是學理科的，要寫戀愛信沒有底。我問他怎么辦，他很不好意思地說：“團支書，你是我們文筆最好的人，我想請你幫忙寫封信。”給這一位姑娘寫封求愛信，聽到這番話覺得有點荒唐又滑稽，這不是把自己的情換成別人的愛了嗎？在他的再三請求下，我還是答應(yīng)了他，作為團支書為青年人辦點實事，解決大年齡青年婚姻也是我團干部份內(nèi)之事。 

    他向我介紹交往的情況，共同分析什么寫，第一封信就要打動姑娘是不容易的，又不能提到愛，這頭一封信一定要開個好頭，不能落入俗套。對于那些注意儀表美的姑娘，應(yīng)多從氣質(zhì)風度方面給贊美，對她的才華更要贊賞。

我飽蘸深情的筆墨，想象著自己那時候還不存在的夢中情人，細細揣摩了女孩子心理出的招寫出了洋洋千言----第一封求愛信完成后，這一千多字的信，讀起來與流行的情情愛愛的情書頗不相同，當我把信讀給小陳聽時，興奮的連說寫的好，姑娘定會覺得小陳富有才華，就等著她給你寫回信吧。要他趕緊照抄一份寄出去。

（第一封信全文）

張麗老師：

        近好！

提筆給你寫信，此時，我手中的筆握得很緊，但比筆握得更緊的卻是我的心，此刻、懷揣一顆咚咚跳的心忐忑不安，我們經(jīng)姨媽介紹相識，確在一面之交就很冒昧地給你寫信，因為我這個人不善言辭，不得已，我只好寫信，借以表白自己。因此、我也只能在此就我的打擾向你表示謙意。所以我只能把它定義為是一封普通的或者不普通的信。

其實我們是校友，你比我低三屆，我記得你在我的眼睛里出現(xiàn)，是在一次學校的詩歌朗誦會上，你的臉上有一雙帶著稚氣的、被長長的睫毛裝飾起來的美麗的眼睛，就像兩顆水晶葡萄，眉清目秀、楚楚動人站在臺上朗誦，整個禮堂都充滿了你的光彩、你的聲音是那樣富于感情，甜美、圓潤。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煥發(fā)著青春的活力。你有一頭漂亮得頭發(fā)，烏黑油亮，又濃又密，披在肩后，輕輕地一搖頭，那頭發(fā)就會閃出五顏六色地光環(huán)。隨著你的動作飄蕩，深邃的明眸。讓我感覺到你的朗誦，熱情的詩句，就是一縷祝福，更佩服你哪口才和文采，你有一種獨特氣質(zhì)及個人魅力，真摯的情感以及質(zhì)樸的詩詞深深地吸引著我，正是源于你感染，在我心中一種說不出的激動，由內(nèi)心滋生出來的由衷的對你的好感。從此以后，我的腦海中總是不時浮現(xiàn)你的倩影，令我欣慰的是，隨著歲月的流逝，對你縈繞于心的追憶，常常滋潤著我的生命，常常讓我的夢境充滿青春的意味。也許，是神奇的，它讓一切美好的東西呈現(xiàn)在記憶里，成為我生活中一種寄托和崇拜。總之，我應(yīng)該把它叫做是一種相識的緣分吧。以胡適《夢與詩》的詩歌：“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詩，正如我不能做你的夢！”然而，我卻既不曾醉過，也不曾愛過，所以我不知道，誰才能做我的詩，又是誰才能做我的夢呢？這是夢，等了許久的人就在身邊。所以，我感受著汴之琳在《斷章》中為我們描繪的那幅圖景。“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不知，我能否做你心中的風景人呢？若能如此，縱使明月不曾裝飾我的窗子，我也心甘情愿地裝飾你的夢。

人人都有一個夢，我也有。別人的夢也許非常富麗堂皇，好夢連連。這些，我都不敢去奢望，去苛求。我只有一個夢，將來能夠成為像你一樣成為一名人民教師，那該多好??！在中學時代，當聽老師講課。看到老師講得津津有味，將自我陶醉其中的那份神情時，一種驚嘆與羨慕不由得從心底油然而生。驚嘆老師為何就能夠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羨慕老師那口流利的普通話。心中就想：將來我也像老師一樣，將自己所有的知識都教給學生，用汗水澆開智慧的花朵，桃李滿天下……。這個夢對于別人來說也許算不了什么，但對于我來說，卻是夢想，不可能實現(xiàn)的夢想，命運安排我成為了一名鐵路工人。它將改變我的命運，改變我今后的人生。

    每當想起自己真的有些痛苦與后悔。恨自己當初為何要聽父親的話，要招工去鐵路。說句心里話，我愛讀書，愛上學，目的就是為實現(xiàn)我的夢想。但我覺得自己沒自信，因為有一個問題困擾著我，比如在上課回答老師問題的時候，我會感覺緊張，好像覺得很多人都在注視著我，覺得自己沒用，還會臉紅。那就是我有害羞心理，因為這個問題，自己常常苦惱著。小時候，每當看到同學們爭先舉手提問和回答，而自己一說話就臉紅卻變成了啞巴，心里又是受著怎樣的煎熬，自己心中是何等地痛苦；上了小學，每當看到別的同學走上教室演講臺自豪，而自己在上課堂上面對老師的提問而不敢站起來時，自己又是何等地自卑；上了中學自己滿腹才華卻又無法流利地表達出來，被老師形容為“茶壺里煮餃子——有嘴倒不出”時，自己又是何等地焦慮……，多少個日夜為了這一生理缺陷而流淚，而傷心。

為了克服心理障礙改掉這個缺陷，我就開始了偷偷的努力，在家關(guān)上門躲在小屋子里每天放聲朗讀報紙。在朗讀的過程中，有時為了讀出一個詞或者一個字兒憋得滿臉通紅，心中傷心不已，是一個沒勇氣沒口才的男孩子，春來了，秋去了，冬盡了唯有思念一季長似一季，一季濃似一季。不知為什么你抑揚頓挫地朗誦，聲調(diào)優(yōu)美，娓娓動聽，舉座動容。讓我勇敢，勇敢去面對未來的哪份自信。讓我堅持著。在自己不懈的努力下，自己的朗讀水平也提高了。雖說還是不太流利，但比以前強多了，只少改變了一說話就臉紅脖子粗的壞習慣。“只要行動，就有收獲”。其實信心是成功的必要因素，現(xiàn)敢在單位班組會上發(fā)言，找回了一點自信。今天借此機會抖膽請教，你哪流利的朗朗口才和瀟灑自如的表情是天生的嗎？有什么秘技沒有，你肯收我這位“學生”嗎？能夠得到你的指導(dǎo)，想必我會進步的快一點。

    好了，就此擱筆吧。

在擱筆之際，有一個希望就是誠懇的得到你的幫助和支持并期待著你的回信。

                                             ××年×月×日

自那信寄出，他天天在盼張老師的回信，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一樣，掰著手指頭數(shù)天數(shù)，算著信件該走到哪兒了的心情。盼的日子總是讓他心焦，焦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十天后，小陳滿面春風地來找我。他一見我，便拿出一封信，張老師回信了。里面好些字眼他還不太認識呢，我給他讀了讀。那位姑娘寫道：沒想到寫出來的信倒這么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看來我的第一封信寫對了。他聽完，眼角堆滿笑。我也趁熱打鐵，給他寫好了第二封信。只要女孩子和你通信，便表明她對你有意了。況且，我想談些她不了解的事情也會滿足她的好奇，引起趣味吧。

(老師回信)。

小陳校友：

見信問好！

沒想到你“茶壺里煮餃子溢香”寫出來的信倒這么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與你相識，讓我相信你所說的緣分的天空還有一絲的精采，與你相識也許是我快樂的開始，與你相識也許是童話故事的開始，讓我知道留在青少年時代深處的記憶。與你相識讓我又一次品味誠實的滋味。你的信的感覺給人實在，踏實，感覺起來很溫馨.，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愉悅。

    你不是一個不自信的人，只是在公眾場合發(fā)言這件事上有些不自信，是嗎？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習慣的表達方式，豪氣萬丈的英雄在氣短的時候還會結(jié)結(jié)巴巴的呢。所以你不用太在意的。

　　不習慣的事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好，習慣總是有一個過程的。走出第一步，然后慢慢來。給自己找當眾表達的機會，努力使自己放得開點。你平時不也是有好多人注視著你嗎？放松些、準行，你會習慣的。找回自信的感覺。

    人其實都是自信和自卑的混合物。公眾場合說話緊張，就會自卑；平時你與同事的交往也不錯，就很自信。然而，人有一個壞毛病，就是喜歡以偏賅全。公眾場合說話緊張了，就認為自己任何公眾場合都會緊張，而且還會認為其他方面也會不行。其實呢，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可能做好，也都有可能做不好的——害怕失敗是緊張的主要原因。問問自己，為什么容不得自己失敗呢？是誰，總是在你耳邊嘮叨，或者總是在傳遞著這樣的信息：只能成功，不能失??；一定做得非常優(yōu)秀，非常出色，非常完美，不允許有缺點，有差錯，有遺憾？問問他：做得到嗎？

自信是現(xiàn)代人應(yīng)當具有的一種生活態(tài)度，反過來說就是信自，即相信自己。我們應(yīng)當相信自己，假使你連自己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值得你信任的呢？只有相信自己，才會建立起成功的信心，才會取得成功。很多人不自信是因為自卑心理，自己認為自己不行，自己都放棄了希望，那么又能期望從別人那兒獲得希望嗎？所以我認為相信自己是取得成功的基石。我當不了你的老師，但愿意和你一起學習共同進步。

     祝工作順利！

                                          ××年×月×日

由于他們分隔在兩地，信件就是連接感情的主要橋梁。寫的頻繁的三五天一封，寫得少的，半月個把月的也要寫封信。在70、80年代青年人談愛都有過寫信的體會，情書有著迷人的魅力，熱戀中的青年男女，有封意境深遠百讀不厭的情書，就能對如火如荼的愛情產(chǎn)生錦上添花的效果。

這樣堅持了整整兩年。在第五封信中他們就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美好的事物永遠雖是最短暫的，但那份記憶也是最難忘卻的。我也感覺嘗試了初戀的感覺，無與倫比。不是單單用語言文字可以描述的，只能說，那時真的很美好。初次心動的感覺是強烈而羞澀的，難言表達愛慕之心，只能借用書信的方式，來場秘密的地下黨戀情。雖說紙上談情看似簡單原始，但在那時，的確認為是最浪漫的事。每每提筆，稚嫩的文字里透出兩顆靈犀的心語?，F(xiàn)在回想起來，依然感動在那時的情書中……在一年后信中談婚論嫁，在信中甜言蜜語海誓山盟，在信中互相鼓勵傾訴衷腸。整整兩年來，我就是那個背后的“槍手”，就是他以小陳的名義和她通了整整兩年的信。在他們結(jié)婚前的那天，我終于見到了這個人——我一下子想到了那封情書，臉也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恨不得鉆入地下，似乎被人偷窺到了自己的隱私一樣，我想，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什么是真正的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