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秋天

      市場上叫賣的各色時令鮮果悄悄地告訴我，現(xiàn)在已進入收獲季節(jié)。各色漂亮的時令水果沒有喚起我的購買欲望，卻被一種絳紫的山野小果深深地吸引住了，那就是兩位老鄉(xiāng)籃子里裝著的我多年未見的野果----桃金娘（本地客家話稱“當拈子”）。 桃金娘飄來的陣陣清甜使我即刻產(chǎn)生了一種愿望，就是想重新品味它的清甜，找回童年采摘桃金娘時的樂趣，我向老鄉(xiāng)稱了一斤回來。坐在家中的凳子上，輕輕地拈起一個胖乎乎的，把它外層薄薄地皮剝?nèi)?，再把那紫紅色的小果肉送入嘴中，慢慢地我品嘗了一個，又一個，一連吃了十幾個，但怎么也找不到小時候吃桃金娘時的感覺了，味道也沒那時的清甜。我有些失望，是桃金娘的味道變了，還是自己多年來的口味變了？變得挑剔了？也許都有。

      童年時代，在我的家鄉(xiāng)，一年四季，長在山間田野的各色小野果任由我們采摘。我曾經(jīng)粗略統(tǒng)計過，吃過的小野果竟有二三十種，酸的、甜的，淡的、咸的、辣的，紅的、紫的、青的、黃的都有。在那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這些豐富多彩的小野果就是我們常年吃到的免費的時令水果了，它們長在山野、溝壑，果肉清香醇美，許多小野果的味道至今令我惦念不忘，桃金娘就是其中之一。尤其是秋冬季節(jié)，漫山遍野都是成熟的各種野果子，婦女孩子們進山砍柴，往往都是滿載而歸。

      那年月，從夏天到秋天，我與伙伴們天天在盼著桃金娘成熟的日子，從開花到結(jié)果，從青色到絳紫色，老人們根據(jù)農(nóng)歷農(nóng)俗還編了一句順口溜：“七月半，當拈子烏一半；八月半，當拈子滾滾翻；九月節(jié)，當拈子個個跌。”桃金娘摘早了不好吃，節(jié)氣過了再去摘，手一碰它就跌落了，農(nóng)歷進入八月，山上的桃金娘成熟了，正是采摘的好時候。每天下午放學后，我放下書包，往口袋里塞一條大人用的手帕，提著籃子并帶著一把鐮子，邀上伙伴幾個，就往房屋對面那座小山頭出發(fā)了。那座小山有幾個連綿起伏的小山峰，海拔不高，山下是成片的梯田，山上生長的除了小松樹和膝蓋般高的小草外，就盡是桃金娘樹了，漫山遍野的。桃金娘成熟的季節(jié)，每天早晨和傍晚，在山上，隨處可見采摘桃金娘的小孩兒。

      登上一排排梯田，很快地我們來到了山腳下，把籃子和鐮子放好，然后伙伴幾個商量好一字排開，面向著山頂方向，就開始采摘桃金娘了。要摘到甜而又肥大的桃金娘，必須選擇年青的桃金娘樹，最好是選當年才開始結(jié)果的，那樣的小樹結(jié)出的桃金娘，個個肥大，肉汁鮮甜，我們稱它“肥豬仔”；老樹結(jié)出的果子都是較瘦小的，肉汁少，籽多，味道也差了一點。但，在采摘過程中，我們往往不會去計較那么多，只要不是“紅屁股”（即還沒熟透的，色紅，不甜。）就行，可是，有時動作快了，也會采摘到不少“紅屁股”的。凡是小孩兒去采摘的，往往摘到的很多是未成熟的“紅屁股”，大人因擔心“紅屁股”被小孩子吃下去，積“熱”，產(chǎn)生便秘，因此，回來發(fā)現(xiàn)了，總會惹大人數(shù)落一通，而且還不允許多吃，于是孩子們都會背著父母偷偷地去采摘。

      我們邊摘邊嘰嘰喳喳說笑個不停，不管是“肥豬仔”，還是“紅屁股”，紫的、紅的、都往手帕里放，時不時摘到幾個“肥豬仔”，忍不住就往嘴里送了。這時的我們，一心只念叨著“肥豬仔”和“紅屁股”了，不知不覺地就到了山頂，手帕里裝滿了沉甸甸的果實。這時，方才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太陽早已下山，我們的籃子、鐮子還在山下，兔子草還沒割呢，大家收好桃金娘，又急匆匆的往山下沖去。 

      一排排梯田的田埂上滿是碧綠的小草，但天色已晚，我已分不清哪些是兔子愛吃的小草了，我無法選擇，也不重要了。大家分頭沿著一條條長長的田埂，從頭至尾，見綠的都割了，裝入身邊的籃子，我們的動作之快，那也是經(jīng)常訓練出來的，不一會兒，就裝滿了一籃子的綠色。夜幕降臨，我們滿載著一籃子的綠色和沉甸甸的收獲，沿著鄉(xiāng)間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的，一路歡笑著向閃爍的燈光走去……(2007-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