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故事

      我沒有見過我的奶奶，奶奶離開得早，一張畫像也沒留下，不知道我的奶奶長得啥模樣。但關于奶奶的故事我卻聽過不少，正是這些故事令我非常敬佩奶奶，甚至覺得奶奶并沒有離開我，而是離我那樣的近。

      記得兒時的同伴中，經(jīng)常欺負人的女孩春是最兇的一個。有一次，我們幾個小伙伴玩得好好的，突然，她用鋒利的指甲狠狠抓我的臉，其速度之快，令我毫無思想準備，把我臉上的細皮嫩肉抓下幾塊后便快速跑回屋。我痛哭著回家告訴母親，母親本來想找她的父母理論的，可是她惡人先告狀，她的雙親和奶奶異口同聲地極力袒護她，看到這種情形， 母親只好默默地把我?guī)Щ丶也?shù)落我的不是。我很委屈，明明是她是打了我，是她的錯，為什么還要罵我呢！父親不在家，要是我的奶奶還活著，他們也許就不會如此囂張了。

      在那個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鄰居小伙伴的奶奶常為他們做些好吃的小點心，“奢侈”的小點心誘得我直咽口水，要是奶奶還活著，奶奶也會為我做好吃的小點心的。每當此時，我就會向母親問起有關奶奶生前的一些事情。

      童年時代的我愛聽母親講故事。在那個大集體的年代，父親遠在外地不?；丶?，晚飯后，在自家的小屋里，聽母親講故事成為我的一大樂趣。母親從小被賣給別人當童養(yǎng)媳，沒機會進學堂讀書識字，但母親卻能講許多好聽的故事：講她苦難的童年，講前人尊老愛幼、勤儉持家的故事，講一些感人的愛情故事，講我從未見過面的奶奶的故事，母親講述的故事是我傳統(tǒng)思想觀念形成的啟蒙教育。

      在那些故事中尤其令我百聽不厭不能忘懷的是有關我的奶奶的故事。母親嫁給父親后，年長的鄰居們經(jīng)常在她面前提起奶奶，說了許多關于奶奶生前的感人故事，此外，兩位姑母也常在母親面前回憶奶奶的點滴事情，由此，母親對奶奶的故事也就耳熟能詳了。

      奶奶的娘家在鄰鄉(xiāng)，奶奶人長得高大健壯，三姑母長得很像奶奶，由此，我多少知道奶奶長得啥模樣了。

      那正是兵荒馬亂的年代，閩西南一帶還沒有公路，交通不便，這里的一切貨物都是靠人肩挑手扛從幾百里外的廣東省大鋪、石市等地販回來，途中常有土匪出沒。為了生計，奶奶經(jīng)常去廣東大鋪一帶挑糖、鹽等貨物回來販賣以賺取一些錢物貼補家用，因為奶奶個高體壯又一身正氣還挺仗義，土匪撞上聞風也沒膽搶她的貨物，因此，其他的挑擔人也樂意與奶奶一同出去挑貨。

      三姑母說，奶奶挑擔回來總要帶些糖和糕點給他們，同時還會分一些給鄰居的小孩，孩子們可喜歡她了。

      幼年的父親很愛耍脾氣哭鼻子，哭鼻子的時間沒有超過半小時就不會停歇下來。有一次，三姑母看不過去，就對自己的母親說，“阿媽，弟弟一直哭，您怎么不打他呀？打了他就不哭了。”

     “女兒呀，我盼著你弟弟快快長大，愛還來不及，怎么啥得打呢！你弟弟想哭就讓他哭一會吧，哭了一陣累了他自然會停下來不哭的。”奶奶溫柔地對著三姑母說。奶奶對待孩子是多么有耐心和愛心?。∪媚刚f，她記住了奶奶說過的這番話。后來，三姑母也是這樣對待自己孩子的。

      奶奶是個熱心人，鄰里之間男女老少，不管誰家有困難她都會去幫上一把，在鄰里之間口碑很好。

      有一天，樓里的大人們都去田里干活了，奶奶因為孩子小、家里事務多較遲出門，忙完一切正要去田里，突然聽到一位按輩份被奶奶稱作 “叔叔”的遠房鄰居的叫喚聲和痛苦呻吟聲，奶奶應聲，原來那位患肺癆病的“叔叔”口渴鬧著要喝水，因他的家人恰巧都不在家，沒人端水給他喝，以至他嘶喊著。

      奶奶知道此“叔叔” 已病的很嚴重，此時，她很矛盾，如去，怕傳染上此病，如不去，聽到這嘶喊聲又于心不忍，他不就是想喝口水嗎？奶奶決定還是端水給他喝。當奶奶把水端到病人床前，在掀開蚊帳的剎那間，病人口腔里呼出的一股惡氣直撲向奶奶，奶奶猝不及防，想躲避已經(jīng)來不及了。事后才知道，那位病人的突然清醒的嘶喊聲叫做回光返照。過后不久，奶奶因患上了同樣的病便撇下年幼的我的父親離開了人世。

      痛惜奶奶因此離去，我流著淚聽完母親講述奶奶的故事。奶奶的故事還有許多，這些故事告訴我，奶奶的一生都是樂善好施的，可上天到底還是虧待了奶奶，那年，奶奶年僅四十三歲，父親還不到七歲。

      童年時代的我放學回家務必做一些家務事，如拔兔子草，喂家禽、家畜，燒火做飯等等。那時的我愛玩且常貪玩，兔子草拔回來后，即使母親在家，我也會趁著母親不注意時偷偷撒腿溜到曬谷坪與伙伴們一起玩耍、嘻戲，因玩得歡以至時常忘了時間，忘了自己還要做的家務事，玩得不亦樂乎時卻突然聽到大人們的呼喚聲，聲聲的呼喚來自伙伴們的奶奶，是呼喚她們回家吃晚飯的，于是大家悻悻地紛紛返回家，此時的我才想起還要回家?guī)兔ψ黾覄眨砹擞謺つ赣H罵了。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那遠在天堂的奶奶，要是我的奶奶還活著，我也能像她們一樣有奶奶疼，奶奶愛，真羨慕她們呀！

      我很敬佩奶奶，她的形像隨著奶奶的故事高大起來。奶奶，您從沒見過面的孫兒常常在念叨著您，您知道嗎？

      每年去奶奶墳前祭奠，我都會默默地與奶奶說話，我相信奶奶知道我的心思的，她會在天堂保佑我的，我相信！

     雖然沒見過奶奶，但奶奶的許多故事在感動著我、影響著我。我愛我從未見過面的奶奶！

                               2007年5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