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中秋月
花隨月轉(zhuǎn)陰晴收錄于 鳳凰網(wǎng)

 

    一

夏日過去了，西風(fēng)送來一片清涼，這是秋的季節(jié)。我喜愛看見秋天，滿目蒼山秀色，流水清清，或者是黃透了的葉子，灑滿地面；間或還可以淋一淋秋雨，聞一聞秋聲，看農(nóng)夫忙碌著上山收割，漁民忙活著下海捕獲，即使在晚上，也可以看一看明朗的夜空，綴著無數(shù)的繁星，最好還是能有月亮，彎著或圓著，以它的皎潔，將人們從喧囂的生活中帶入寧靜。于是我或休憩，或趁著它的潔白，散一散步。最好的去處，還是在故鄉(xiāng)，獨自踏上鄉(xiāng)間小路，看一看月光下的秋山，微風(fēng)吹拂著的樹林，即便是已殘破的樹影，也是較完美的圖畫。夜深人靜之時，我不可能永將洶涌澎湃的內(nèi)心，帶到這靜謐而安祥的土地。黃土地的月夜對我永遠(yuǎn)是一種安慰，我也希望能常擁有黃土地的月夜。

    二

    大約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還是一個少年。中秋時節(jié)，總愛到海邊去看月亮。月光下的海灣，總能給人以非凡的魅力。波光粼粼的海水，潔白的沙灘，沙沙作響的葦從，還有水中飄浮的漁船，這一切都點綴出一片清而靜的風(fēng)景。少年入神的望著月亮，感受著自然帶給他的韻味，他愿意將這片美麗的景色溶入自己的記憶，寫入自己的文章?；蛟S從那時開始，少年心中感受的，已不再是靜的世界，如果他能尋找靜的世界，也還是在這靜的海灣。當(dāng)然這也是少年時的事了，也許，在那時，少年正在用這種靜來安慰自己心中的不靜。當(dāng)他走出靜的季節(jié)時，已是深秋之后的事了。但每當(dāng)一個人開始尋求一種平靜，尋求一份安寧之時，便是在經(jīng)歷著一場跌宕起伏的事業(yè)，即使不含有任何偉大的分子，也是在為自身前途的探索中付出艱苦的努力，因此即使是少年，如果思想已容納下他所生存的世界和這個世界的人類時，便已邁進(jìn)了他的事業(yè)，即使這樣的事業(yè)還只是一個遠(yuǎn)景，卻使少年開始直面其復(fù)雜的人生?，F(xiàn)在對人生提出疑問，留給將來去解答。

    三

    兩年后的中秋，我與父親在庭院中賞月，周圍是一畦韭地，父親對我說：“我這么大的年紀(jì)，也看了不少的中秋月了，
但并不是每一年的月亮都這么圓。”我很不理解地問：“難道中秋的月亮還有不圓的時候么？”父親沒有回答，只是呷了一口酒，仿佛在回憶過去的時候了。我抬頭看著月亮，仍如以前那樣皎潔，將滿天的黑暗都照亮了，灑滿四野，仿佛一層紗，將天上與地上的，一起籠罩，給人以溫暖和安慰。園子里的韭菜畦零星開著幾朵白花，微風(fēng)吹來，花兒在風(fēng)中搖曳，宛如月光中蕩漾的笑容。
    臨睡時，父親告訴我，去年中秋是陰天，他沒看見月亮。
    而我卻淡忘了去年的中秋，是否有月亮，但總愛在月亮下尋求靜的我，如何能淡忘中秋的月夜，然而即使我記住了，又能否在無月的中秋，去探求一種無月的靜呢？

    四

    又是兩年過去了。我已遠(yuǎn)離了故鄉(xiāng)。中秋的夜晚，與朋友一起爬上嵩山賞月。嵩山以其古樸而富有特色的建筑，在月色中顯得肅穆與莊嚴(yán)。我與朋友置身于山之上，感受著清風(fēng)的吹拂，間或從山谷里傳來清脆的風(fēng)鈴聲。
    月光下的嵩山猶如一結(jié)實的男子漢，默默地接受月光的照撫，而月光下的湖水則如一楚楚動人的少女，羞澀地對著月光梳妝。這默默的秋山與靜靜的湖水，給我的感覺是一對戀人，特別是在中秋的月夜，兩個人都不多說話，而在這潔白的月光之下，輕輕而悄悄的交流，情絲不絕如縷，仿佛用上一晚的時間，也述不完這上百年來的融合。在這樣的月光之下，愛的意境也許更加深遠(yuǎn)，足以使人們體會到這種追求的甜蜜和生活的幸福，便是將這山或水全拋卻，單講那些距離遠(yuǎn)遙或離異散居之士，在月光下抬起頭，也會體味出正愛著的或曾愛過的能給他們以多大的安慰和幸福。愛的付出與所得都能使人們感到滿足。我想愛的結(jié)果都應(yīng)象滿月，能讓人安慰和承受，即使不能滿足，也不應(yīng)是盲目的追求浪漫和癡心的迷戀財富的結(jié)果。失去愛的人，如秋水中的浮萍，黯淡而寂寞；沒有了愛的人，則如荒原上的禿石，孤獨而猙獰。我愿在滿月的時候看到戀人們幸福的笑臉，我也希望所有相互熱愛的人們，都能在這樣美好的時刻得到幸 福。

    五

    第二年的中秋對于我來說應(yīng)是一個難忘的回憶。我想能在北京大學(xué)賞月也許是我一生中少有的機(jī)會了，因此為了賞那年的月，我刻意做的許多準(zhǔn)備，還特地里備了酒，購買了點心水果，約了幾個同學(xué)，一起穿過林蔭道，到了未名湖。然而我很傷心，天是陰的，并沒有月亮。我與朋友們坐在湖邊，相互都沒有話語，大家心里都很沉重。風(fēng)也吹得緊了，樹上的葉子飄飄零零，落上的臺階，平時里溫柔的湖水也掀起了波浪，近處的白塔很美.給這夜的天空只有黑暗。我霎時感到自己象一個云游的孤僧，頹倚在湖邊，任由風(fēng)吹雨打，蒼涼的環(huán)境渲染出凄涼的心境，似乎難以接受這風(fēng)雨的變化。便是二十年來過慣了幸福的生活，難以承受這孤雁野鶴般的生活；又恰似一片即將被風(fēng)吹落的葉子，孤零零地枯萎在枝頭。如果說今年我注定要接受這樣的夜晚，我希望這樣的夜晚能我一種啟迪，即使將來是黯淡的，也還可以借這一啟迪許下諾言，以銘志年青人終于前進(jìn)而終于不悔的心里，但身如游僧的我，還有在這風(fēng)雨中飄搖的亭臺，又怎能感覺到一種希冀于中秋的安慰，又如何能接受在風(fēng)雨交加的無月的中秋！

    六

    又不知多少個年頭過去了。
    成天里為生計和過活的我，在繁忙與雜亂中，錯過了不少的月色，偶得心情，看床頭的月光，正如水，緩緩的，將我浸潤其中，身上忽感多了份慵懶，少了些疲憊，甚至還有點愉悅了起來。然而我愈發(fā)感到城市的空氣很污濁。尤其在晚上，黑暗里的骯臟在四周泛起，開始在這夜里布局，要以它們的擅長擴(kuò)散與廣布來顯示它們之于城市的威嚴(yán)，仿佛要使人們知道在黑暗里的它們，正是包庇這黑與暗的權(quán)威者，并且是區(qū)分好與壞的裁決者，篤定生與死的主宰者，掌控天與地的統(tǒng)治者，所以星光也為此黯淡，漸失去了明亮的勇氣。然而月光，卻還依舊，似乎有意要單獨地應(yīng)付這夜，即使自身已被污濁逼得發(fā)黃。我于是很為之感動，并希望能看到它勇于驅(qū)散這夜的陰霾并為人間送來一片清白的影子，雖不清晰，卻分明是蒼老了許多，心中有些酸楚，心情也沒了，突然又開始敬佩起這月光之敢于照出人之衰老的精神來。燃起一根火柴，睜大眼睛看著這眼前的一點光明，漸漸的由大變小，直至全熄滅，而后看著它飄出一縷細(xì)煙，借著這月色，慢慢的融入黑暗中。

    七

    但我還是喜歡月亮，或許是在月的夜晚，我能尋找一片靜的天空，讓自己思考那許多年前留下的疑問。無論是月亮掛在破落的村莊之上，還是夾在高樓的縫隙之間，我都愿抬起頭，看一看它的身影，心中也略感一絲安慰。只有在月光之中，憂郁與苦悶都逐漸消失，同時也感到一些惆悵與失落，讓自己深深地品味出人生中患得與患失的滋味。縱然在社會上的生活日趨艱難，將為前途做出犧牲與努力的時候，也還想一想自己的所得，是否正如月光下的思考，是否能回答許多年前的疑問。我還想能在月夜，去想一想自己是否該對自己許下新的承諾，是否已經(jīng)實現(xiàn)對自己過去的承諾，或者是將這些全忘掉了。
    今年的中秋節(jié)又快來到了，窗外的夜色已很濃重了，天空卻很晴朗。我在室內(nèi)寫著文章，等著月亮的升起。當(dāng)然現(xiàn)在還不是滿月。我想愛月的人，也正如這月亮，不總是圓盈的，而總是殘缺要多一些，其實這也正如愛月人的生活。但對我來說，能見到月亮也已經(jīng)是一種滿足了，何況還得經(jīng)歷那無月的中秋呢。


作者：程雙紅（筆名：程子君、程曉楓、梅映雪、梅虹影、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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