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紳士與鄉(xiāng)村自治
http://view.QQ.com 2006年03月13日17:11 國際先驅導報 成慶 我要評論(12)
作者:成慶 從19世紀開始,中國進入了一個不斷加速的現(xiàn)代化過程之中,兩百年的時間里,不僅政治上發(fā)生過幾次重大的變革,而尤其重要的是,整個中國的經濟社會結構開始了劇烈的轉型。但是,我們似乎又很難講,這個轉型是徹底和完全的。而在這個轉型過程中,我們對農村的了解其實遠不及對城市那么熟悉,這固然是種種歷史因素所決定,但無論如何,在當下,認識中國鄉(xiāng)土社會就如同當年費孝通先生所感受的一樣,是一個急待回答的重要問題。 費孝通先生的《中國紳士》原本是提供給西方讀者所用,所采取的藍本也大致可在《鄉(xiāng)土中國》與《鄉(xiāng)村經濟》當中尋到,但是這并不意味著該書就可棄之不讀。實際上,費孝通先生的扼要概括,使我們能通過薄薄一本小書,迅速把握住中國紳士階層在傳統(tǒng)鄉(xiāng)村中的作用,同樣也可以了解20世紀40年代所面臨的鄉(xiāng)村社會無序化的結構性原因。這樣一個宏觀的格局,似乎也只有費先生能夠化繁為簡,雖然他自己認識到簡化可能帶來的問題,但是誰又能對此表示過分的苛責呢? 關于紳士社會的研究,早已經汗牛充棟,學界的爭論由于涉及太多細節(jié),這里不用詳述。不過大致來說,我們比較熟悉的當然要算張仲禮那本廣受好評的《中國紳士》,但我們比較忽視的是日本對于明清紳士的研究,實際上他們在這一領域居于比較前沿的地位,如重田德、小山正明等人。而西方學術界,也有大量關于紳士研究的成果。就拿最近剛翻譯成中文的著作而言,卜正民的《為權力祈禱:佛教與晚明中國士紳社會的形成》就是其中比較重要的研究。 如果以費孝通的這本《中國紳士》而言,并不能稱為嚴格的學術著作。但是他的長處則在于,他的背后是有厚實的研究作為基底,因此他大略勾勒出,在鄉(xiāng)土社會中,作為知識分子的紳士,到底是如何生活和發(fā)揮其在鄉(xiāng)村中的作用的。傳統(tǒng)中國鄉(xiāng)土社會中,紳士這個群體,處在政府官員與農民之間,一方面他們憑借功名或者政治裙帶塑造出地方權威的形象;另一方面他們則可以憑借這一權威,可以抵制中央發(fā)布的一些對地方利益有損的命令,從而有效保護了當地的利益。這主要是因為中央的政令,本來就很難直接抵達鄉(xiāng)村內部,必須要依靠地方官員和龐大的紳士群體來完成對農村的稅收和招募。因此鄉(xiāng)村的自治實際上是靠紳士這個群體有效地支撐下去,因此在那樣一個信息流通不暢的時代,中央對于邊緣農村的控制,仍然可以稱為有效,而且鄉(xiāng)土社會的秩序也可穩(wěn)定發(fā)展。 這樣一個群體,本身是依托在國家文化選拔機制的基礎之上,他們所獲得的種種權威資源,本來就間接地依附于國家,但是他們又可相對獨立地依靠這一權威來消極抵制國家的一些政令。這樣一種自治的傳統(tǒng),有效地防止了中央命令與地方民情相沖突的局面,從效果上而言,其實保障了鄉(xiāng)村社會的秩序發(fā)展。因此,從這一意義上而言,只要國家與鄉(xiāng)村之間的政治中介人能夠真正進行自治實踐,鄉(xiāng)村社會的秩序可以得到保障,而無須國家反復一再地直接干預。而這一結論,也和上面所提到的卜正民著作的結論相互印證,而費老的書出版于1955年,由此一點,費老在學術上的敏感度實在讓人欽佩。 隨著現(xiàn)代化的進程,以前居住在城鎮(zhèn)里的紳士群體,由于農村經濟的惡化,開始大規(guī)模進入城市,國家與鄉(xiāng)村的這一中間階層開始消失。國家開始設置新的制度,比如保甲制、公社制來重組農村的政治社會秩序。隨著現(xiàn)代工業(yè)化的進展,城市實際上扮演著汲取農村財富和人才的角色,這也是費老在書中很為憂慮的一點,我想這一憂慮在今天仍然具有其現(xiàn)實的意義吧。 當然,這樣一個局面,遠非這里幾段文字所能窮盡,也遠不是費孝通先生這薄薄一本書所能概括定論,但是它至少給我們開拓出一個大的視野,使我們得以了解,傳統(tǒng)鄉(xiāng)土社會中那發(fā)揮中介作用的紳士階層,是如何穩(wěn)定鄉(xiāng)村秩序,又是如何隨著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而消失于歷史之中。這個群體的消失,所帶來的直接后果,是讓農民直接面對國家,從而無法有效地進行地方自治的實踐,因而也沒有更多的能力,來保護農民自身的利益。因此在這樣的理解之下,國家在鄉(xiāng)土重建的過程中,所應著力的,恐怕是要不斷鋪墊農村自治的基礎和前提,而不是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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