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辭典4(2009-02-05 21:28:07)
趙令畤菩薩蠻·輕鷗欲下寒塘浴趙令畤 輕鷗欲下寒塘浴,雙雙飛破春煙綠。兩岸野薔薇,翠籠薰繡衣。 憑船閑弄水,中有相思意:憶得去年時,水邊初別離。 當你徘徊于山水之間,似乎有所觸發(fā),想寫下一點什么;可是一則不知如何選景,再則,即使選了,到底有什么意義,心里也不免躊躇。在這里,學(xué)習(xí)選擇與剪裁是重要的功夫。 趙令畤這首《菩薩蠻》對你會有所啟發(fā)。 一派滔滔江水,兩岸繁花綠樹,水上往來著各色各樣的船兒;岸上,許多店戶人家,還有種種不同人物在活動。景物可謂繁復(fù)了。為什么這位作者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單獨只選擇下面這兩樣景色呢? 一種是:“輕鷗欲下寒塘浴,雙雙飛破春煙綠。” 另一種是:“兩岸野薔薇,翠籠薰繡衣。” 一雙輕鷗從春煙中穿飛過來,轉(zhuǎn)眼又回身飛入迷蒙的碧空;它們好像要落到寒塘中戲水,不料陡地向上一翻,又翩然向著遠處去了。野生的薔薇,密密蓋滿了一江兩岸。紅花襯上綠葉,便仿佛在翠色的熏籠上鋪著紅艷的繡衣。(熏籠:一種竹織的熏烘衣服用的工具。) 這是為了描寫春天的景色嗎?是;可也不完全是。說它是,因為它確實寫出了很動人的江上景色,前者生趣盎然,后者色彩絢麗。說它又不是,因為作者原是另有目的去選擇這兩種景色的,并非只為著寫一寫眼前所見。 這里一帶江景,在作者并不陌生。原來去年此際,他就在此地同一個相好的女郎在江邊分手;不料此次舊地重游,那女郎已經(jīng)不在了。她到底是什么原因離開此地?是逝去還是給人帶走?都無法知道,也打探不出一個究竟。如今他只好獨個兒默默地憑在船邊,無聊地逗弄著江水,強烈地回憶著在這江上同她分手的情景。這時候,眼前什么綠樹人家,什么游船旅客──盡管這些事物以強烈的色彩和閃熠的動勢在他眼前招展,他都好像一無所見,只 賀鑄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賀鑄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壟兩依依??沾才P聽南窗雨,誰復(fù)挑燈夜補衣。 這是一首情深辭美的悼亡之作。作者夫婦曾經(jīng)住在蘇州,后來妻子死在那里,今重游故地,想起死去的妻子,十分懷念,就寫下這首悼亡詞。全詞寫得很沉痛,十分感人,成為文學(xué)史上與潘岳《悼亡》、元稹《遣悲懷》、蘇軾《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等同題材作品并傳不朽的名篇。 詞的上片“重過閶門萬事非 ,同來何事不同歸 ”兩句,寫他這次重回閶門思念伴侶的感慨。“閶門”,蘇州城的西門。說他再次來到閶門,一切面目皆非。因為前次妻子尚在,愛情美滿,便覺世間萬事都是美好,這次妻子已逝,存者傷心,便覺萬事和過去截然不同。“何事”,為什么。即與我同來的人,為何不能與我同歸呢?接著“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兩句,寫他孑身獨存的苦狀,“梧桐半死”,比喻喪失伴侶。枚乘《七發(fā)》有“龍門之桐……其根半死半生”。這兩句說,我像遭了霜打的梧桐半死半生,白發(fā)蒼蒼,老氣橫秋;又像白頭失伴的鴛鴦,孤獨倦飛,不知所止。寂寞之情,溢于言表。詞的過片“原上草,露初晞指死亡。晞,干掉。古樂府《薤露》有:“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fù)落,人死一去何時歸?”用草上露易干喻人生短促。下片接著:“舊棲新壟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fù)挑燈夜補衣”二句,寫面對著故居新墳,他感慨萬千,既流連于舊日同棲的居室,又徘徊于壟上的新墳,躺在空蕩蕩的床上,聽雨打南窗,聲聲添愁。如今還有誰再為我深夜挑燈,縫補衣裳呢?這詞末二句,應(yīng)是全詞的高潮,也是全詞中最感人的地方。“舊棲”、“新壟”、“空床”、“聽雨”,既善于描出眼前凄涼氣氛典型環(huán)境,也抒發(fā)了寂寞痛苦深情。從末句“挑燈夜補衣”的典型細節(jié)往事描寫上,可見妻子勤勞賢慧,對丈夫溫存體貼。這種既寫今日寂寞痛苦,復(fù)憶過去溫馨,終見夫妻感情深厚,情意令人難忘?;啬c蕩氣,十分感人。(董再琴) 南歌子·疏雨池塘見賀鑄 疏雨池塘見,微風(fēng)襟袖知。陰陰夏木囀黃鸝。何處飛來白鷺、立移時。易醉扶頭酒,難逢敵手棋。日長偏與睡相宜。睡起芭蕉葉上、自題詩。 賀鑄出身于沒落貴族家庭,是孝惠后的族孫,且娶宗室之女。但他秉性剛直,不阿權(quán)貴,因而一生屈居下僚,郁郁不得志。這種秉性,這種身世際遇,使他像許多古代文人一樣,建功立業(yè)的胸襟之中,常常流走著痛苦、孤寂、無奈的波瀾。這種心緒時時反映在他的詞作中,《南歌子》便是一例。 此詞以常見的寫景起手。“疏雨池塘見,微風(fēng)襟袖知。”“見 ”、知,覺的意思,可與第二句的“知”字互證。疏雨飄灑,微風(fēng)輕拂,一派清爽寧靜。這景致并無多少新奇,到是“見”“知”二字頗見功力。作者不僅以抒情主人公的視角觀物,而且讓大自然中的池塘觀物,池塘感到了疏雨的輕柔纏綿,于是池塘也有了生命力。便是主人公觀物,這里用筆也曲回婉轉(zhuǎn),不言人覺,而言袖知,普普通通的景物這樣一寫也顯得生動形象,神采飛揚了。其實賀鑄這兩句原有所本,語出杜甫《秋思》詩“微雨池塘見,好風(fēng)襟袖知。”接下去兩句化用王維《積雨輞川莊作》的詩句和詩意。王詩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寬闊的水田里白鷺飛翔,繁茂幽深的樹叢中黃鸝啼鳴,大自然的一切都是自由而寧靜的。王維描寫了優(yōu)美寧靜的田園風(fēng)光,抒寫了自己超脫塵世的恬淡自然的心境。賀鑄直用了“陰陰夏木囀黃鸝”一句,又化用了“漠漠水田飛白鷺”一語。不過仔細品味,這白鷺之句,賀詞與王詩所透露出來的心緒還是有所不同的。王詩是一種帶有佛家氣息的寧靜;而賀詞云“何處飛來白鷺,立移時。”似乎在說,什么地方飛來的白鷺喲,怎么剛呆了一會兒就走了。這 “何”字,這“移時”,輕輕地向我們透露著主人公的一種心境,他似乎在埋怨什么,在追尋什么,在挽留什么……。字里行間飄溢出的是一種孤寂和無奈。而且這上片結(jié)句不僅寫景,在結(jié)構(gòu)上也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使上下片之間暗脈相接。 下片進入對日常生活的描寫。“扶頭酒”,即易醉之酒。唐代姚合《答友人招游》詩云:“賭棋招敵手,沽酒自扶頭。”賀鑄的“易醉扶頭酒,難逢敵手棋。”化用其意寫自己飲酒下棋的生活。喝酒易醉;下棋,對手難逢,這字里行間蘊含著的仍然是一種百無聊賴的心緒。于是便有結(jié)句“日長偏與睡相宜。睡起芭蕉葉上、自題詩。”夏日長長,無所事事,最適合于睡覺。睡起之后,只管在芭蕉葉上自題詩,自取其樂。這之中透露著的是一種自我嘲解,自我調(diào)侃。其實這兩句詞也有所本。歐陽修《蘄簟》有句云:“自然唯與睡相宜。”方干《送鄭臺處士歸絳巖》有句云:“曾書蕉葉寄新題。”下片內(nèi)容并不復(fù)雜,無非是飲酒、下棋、睡覺、題詩等文人的生活瑣事,可是借助于“易解”、“難逢”、“偏”、“相宜”、“自題詩”等字眼,我們還是清清楚楚地感到了作者的孤寂和壯志未酬的憤懣不平。 賀鑄是以善于點化前人詩句而著稱的,而此篇句句點化,且又絲絲入扣,渾然天成,實在是難能可貴。(趙木蘭) 夢江南·九曲池頭三月三賀鑄 九曲池頭三月三,柳毿毿。香塵撲馬噴金銜,涴春衫。 這首詞下片語及“閶門”和“江南”,閶門,是蘇州的西城門,想必是指賀鑄曾長期居住過的蘇州??缮掀_首提到的“九曲池”頗有些費解。蘇州并無九曲池。《建康志》云:九曲池“在臺城東宮城內(nèi),梁昭明太子所鑿。”而長安有曲江池,為都中第一勝景,開元、天寶年間上巳日(三月初三)游人云集,盛況空前。五代后蜀花蕊夫人宮詞云:“龍池九曲遠相通,楊柳絲牽兩岸風(fēng)。”花蕊夫人寫的是蜀中。其實讀詞不必處處指實,賀鑄是個善于融匯前人詩句詩意的高手。建康有九曲池,長安有曲江池,蜀中有所謂龍池九曲,賀詞中的九曲池當是指京都汴京的游覽勝地,是意指,非實指。 “九曲池頭三月三,柳毿毿。”毿毿,形容枝葉細長的樣子。三月三,古稱上巳日,是人們春天水邊飲宴游玩的節(jié)日。其實一讀到這里,就讓人想起杜甫《麗人行》里的詩句,“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文學(xué)作品中常有以少總多的效果,在這里賀鑄用“九曲池頭三月三”這樣的詞句,調(diào)遣著杜詩所鋪敘極寫的曲江水邊麗人踏青的壯觀。借著讀者的聯(lián)想,賀鑄輕而易舉地將杜詩的意境拽到了讀者面前,柳絲搖曳,美女如云。接下去“香塵撲馬”兩句再寫京都上巳日的盛況。香塵,指女子走路踏起的塵土。涴,污染。這里作者寫出游人之多,寫出游興之濃。一切都顯得紛芳雜亂,也顯得熱鬧非凡。 下片寫江南春景??喙S、鰣魚乃江南美味,佐酒佳肴。王安石《后元豐行》詩云:“鰣魚出網(wǎng)蔽洲渚,荻筍肥甘勝牛乳。”歐陽修《離峽州后回寄元珍表臣》詩云:“荻筍鰣魚方有味,恨無佳客共杯盤。”這美味佳肴足以引起人對江南的懷念。這種懷念又讓人想起晉代的張翰。時政混亂,翰為避禍,急欲南歸,于是托詞見秋風(fēng)起,思故鄉(xiāng)菰菜、蓴羹、鱸魚膾,辭官歸吳。賀鑄此時是否也如張翰一樣急于南歸,我們不清楚,但于“夢江南”中透露著的畢竟是思歸的情愫。結(jié)句將這種情愫表達得更為清晰。春日黃昏,晚風(fēng)恬靜,歸舟點點,悠然落下白帆。這是一幅美麗的江南水鄉(xiāng)圖畫,讓人想起王勃《滕王閣序》中的“漁舟唱晚”。“落歸帆”三字,用語淡淡,造景淡淡,心緒似也淡淡,然而于淡淡之中分明有著一份濃濃的鄉(xiāng)思。 這首小詞的結(jié)構(gòu)是獨特的。上片寫京都春景,下片寫江南春景。上片語言絢麗,下片語言淡雅。作者對兩處春景都有著一份愛意,但對于江南的傾心更是顯而易見的。這之中的感情是含蓄、復(fù)雜而又微妙的。(趙木蘭) 搗練子·收錦字賀鑄 收錦字,下鴛機。凈拂床砧夜搗衣。馬上少年今健否,過瓜時見雁南飛。 賀鑄所處的時代,正是北宋王朝烽煙四起,外敵入侵,瀕于崩潰的時代。經(jīng)朝廷征發(fā),守衛(wèi)北陲苦寒地帶的士卒眾多,他們時刻面臨著戰(zhàn)爭和死亡的威脅,但封建統(tǒng)治者對他們的生死哀樂漠不關(guān)心,于是引起親人們的牽腸掛肚,反映征戍之苦,遂成為當時很重要的主題。 “收錦字,下鴛機,凈拂床砧夜搗衣。”三句,寫思婦的活動,經(jīng)過一整天的忙碌,她把織好準備寄給征人的回文詩收起來,走下織機。到了夜晚她還不得休息,趕忙又把搗衣石和床架擦拭干凈,又連夜給征人搗制寒衣了。而思婦日夜辛勤的勞作,又無不是為了征人。這樣就把一個勤勞辛苦、賢慧多情的思婦形象塑造出來了。這里的“收錦字”和“夜搗衣”很有典型性。“錦字”用的是《晉書·竇滔妻蘇氏傳》的典故:“滔,苻堅時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蘇氏思之,織綿為回文旋圖以贈滔。”這個典故很富有詩意,在“錦字”中織進了她對丈夫的無限情思,表達了她對丈夫的無限思念。因此,“錦字”后來常被用為妻子寄丈夫的書信,成為古典詩詞中常引用的典故。至于“鴛機”,它是織機的美稱,或稱刺繡機。李商隱《即日》詩云:“幾家緣錦字,含淚坐鴛機”。再說搗衣一事,也是很富有典型性的。“床砧”,砧指搗衣石,床即支撐搗衣石的架子。古代生絲織成的絹,質(zhì)地較硬,裁制衣服前需捶平搗軟,這里是思婦搗制寒衣,寄征人御寒。因此,搗衣不僅只是一種家務(wù)勞動,而是最易牽動思婦感情的事,所以,后來也成為古典詩詞中表現(xiàn)思婦懷念征人的常用題材。詞的歇拍:“馬上少年今健否?過瓜時見雁南歸”二句,著重寫思婦的精神世界和心理活動。寫她一邊搗衣,一邊不安地思忖著:自己的丈夫如今可健康平安吧?為什么服役期限已過,卻只見大雁南歸,不見丈夫北返呢?“馬上少年”,是所思念之人,即征人。“瓜時”,瓜代的時候。指征人服役期滿換人來接替。見《左傳·莊公八年》:“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蔡丘、瓜時而往,曰:‘及瓜而代’”。意思是當年瓜熟時去戍守蔡丘,到來年瓜熟時派人接替。所以“瓜代”指服役期滿換人接替的意思。(董冰竹) 搗練子·斜月下賀鑄 斜月下,北風(fēng)前。萬杵千砧搗欲穿。不為搗衣勤不睡,破除今夜夜如年。 這首《搗練子》詞,通過思婦相思難寐,徹夜搗衣的情節(jié),來表現(xiàn)思婦對征人刻骨思念的主題。 “斜月下,北風(fēng)前。”詞的開始兩句是寫景,側(cè)重對環(huán)境的描寫,“斜月”點時間,“北風(fēng)”說氣候。這時夜已很深了,月輪已經(jīng)西斜,清冷的月光籠罩著大地,勾起了思婦對征人的思念。颯颯的北風(fēng),帶來刺骨的寒意,催促著思婦要及早搗制寒衣。這兩句自然凝煉,僅六個字,就勾勒出一幅凄涼黯淡的深夜景色畫面。接著“萬杵千砧搗欲穿”一句,寫在這樣的背景下,響起了思婦月下?lián)v衣聲,此起彼伏的砧杵聲,急促沉重,厚厚的石板要被搗穿。這種以聲傳情的手法,不言情而情自見,從這震撼人心的杵聲中,分明體會到思婦對征人刻骨銘心的思念,其凄苦之情是不言而知的。月下?lián)v衣,風(fēng)送砧聲這種境界,不僅思婦傷情,一般人也最易觸動感情,因此也成為古典詩中常寫的題材。庚信有“搗衣明月下,靜夜秋風(fēng)飄”;張若虛有“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李白有“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李煜有“斷續(xù)塞砧斷續(xù)風(fēng),數(shù)聲和月到簾櫳”,都是描寫這種情景,刻劃這種境界,表現(xiàn)悲涼之情。賀詞雖似前人語中化出,但他落腳于刻劃思婦形象,寫她在風(fēng)前月下?lián)v衣,幾乎把石板搗穿了,把心都搗碎了。寫得比前人更為感人。 詞的歇拍“不為搗衣勤不睡,破除今夜夜如年”,更從思婦的內(nèi)心世界,來寫她相思的痛苦。這兩句是深入一層的說法,先說是不是因為辛勤勞動,忙于搗衣、而顧不上睡覺呢?回答是明確的,不是由于辛勤的搗衣而徹夜不睡,而是由于思念征人而不能入睡,所以才起來搗衣,以消磨漫漫長夜。因為相比之下,盡管在北風(fēng)月下獨自搗衣,本是夠痛苦的了,但覺得那長夜不寐、寂寞無聊的痛苦滋味,就更加難熬難耐了,作者運用這樣曲折的筆法,通過襯托對比,就更加突出了思婦難以言狀的痛苦和對遠方征人情意的深摯。 張炎《詞源》中說:“詞之難于令曲,如詩之難于絕句。”這首小詞,只有五句,卻寫得凄凄切切,娓娓動人,一波三折,寓意深長。讀后會自然而然地對詞中思婦不幸命運,給予很深的同情。所以不能不說是賀詞中的珍品。(董冰竹) 搗練子·砧面瑩賀鑄 砧面瑩,杵聲齊。搗就征衣淚墨題。寄到玉關(guān)應(yīng)萬里,戍人猶在玉關(guān)西。 外有征夫,內(nèi)有怨女,這是封建兵役制度下的社會問題。這首詞就是從怨女的角度來寫這樣的人生悲劇。即寫閨中思婦思念遠戍征人,表現(xiàn)了作者憂國憂民思想。 詞一開始兩句“砧面瑩,杵聲齊”。先從搗衣石和杵聲寫起。“砧”就是搗衣石,這是思婦為征人搗制寒衣經(jīng)常用的,由于年深日久,表面已被磨得光滑晶瑩。“杵”,捶衣布的木槌。“齊”字,指用木槌均勻地有節(jié)奏地逐次捶擊布帛。這兩句表面上寫的是搗衣石和杵聲,其實字里行間自有搗衣人在其中。從一個“瑩”字上面,分明可以想見,作為征人妻子的思婦,是如何的辛勤勞動,經(jīng)常地搗布帛,做征衣,年復(fù)一年,以至于那塊搗衣石也被磨得精光油滑了。從一個“齊”字上面,可以想見思婦捶衣?lián)v練的技巧,與人合作的協(xié)調(diào)。在熟練有節(jié)奏的杵聲中,傾注了她多少血汗勞動啊!傳達出她憶念遠人的多少深情啊!接著第三句“搗就征衣淚墨題”,寫她怎樣封寄征衣的情況。“搗就”,就是“搗成”。這句說思婦把搗成的征衣打好包裹,然后和淚水研墨,再把親人的姓名,題寫在搗成的征衣的封套上。這樣,就把一個和淚題字,千種愁思,萬種感慨的思婦形象塑造出來了,詞末兩句“寄到玉關(guān)應(yīng)萬里,戍人猶在玉關(guān)西”。進一步寫思婦的心理活動。“玉關(guān)”即玉門關(guān)。“戍人”即戍邊的征人。這兩句是說將征衣寄到玉門關(guān),怕該有迢迢萬里路吧,然而征人戍守的地方還在玉門關(guān)以西更為遙遠的地方呢,自己寄出的征衣何時才能收到呢?如果“胡天八月即飛雪”的玉門關(guān)外,不能及時收到征衣,那豈不凍壞了征人嗎?表現(xiàn)了思婦對遠征丈夫的關(guān)懷、惦念、體貼入微的心情。歐陽修名句“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頗為人稱道,此詞結(jié)尾句式與之很相似,因之,與歐詞確有異曲同工之妙。(董冰竹) 搗練子·邊堠遠賀鑄 邊堠遠,置郵稀,附與征衣襯鐵衣。連夜不妨頻夢見,過年惟望得書歸。 這是《搗練子》的最后一首,內(nèi)容承前邊幾首意脈,也是以搗衣為題材,寫思婦對征人的懷念。 詞的發(fā)端兩句:“邊堠遠,置郵稀”,寫思婦搗制好征衣,準備寄給遠方征人。“邊堠”,邊境上瞭望敵情的土堡,屬哨所性質(zhì),是邊境駐扎軍隊的地方,也就是征人戍守的地方。“置郵”,馬遞為置,步遞為郵。古代的郵遞工具和設(shè)施,即指驛車、驛馬、驛站。“稀”是少的意思,古代郵遞本來就不方便,駐地既“遠”,而置郵又“稀”,更見寄衣的困難。這兩句的大意是說:邊關(guān)千里迢迢,而官家的驛車馬配備甚少。在這兩句的背后,分明隱藏著對于封建統(tǒng)治者的譴責(zé)。因為邊堠再遠,也不應(yīng)是“十書九不到,一到忽經(jīng)年”(賈島《寄遠》詩)的理由。為什么蘇軾寫供帝王妃子享用的新鮮荔枝龍眼如何不遠萬里及時貢進,不是有“十里一置飛塵灰,五里一堠兵火催。……飛車跨山鶻橫海,風(fēng)枝露葉如新采”(《荔枝嘆》)之句么?根本原因還是執(zhí)政者對戍人及其家屬的苦痛,置若罔聞,熟視無睹造成的,主觀上有其不可推卸的責(zé)任。這一層深的思想意義,就蘊藏在“置郵稀”三字的輕描淡寫中,對此微言深意,不可等閑視之。第三句“附與征衣襯鐵衣”,承上兩句意脈,既然官家驛車配備甚少,難得今天見到驛使,寄言之外,還附與趕制的征衣,有它襯里,征人披上鐵甲便不會感覺寒冷了。這樸實無華的語言中,傾注了思婦的無限深情,體現(xiàn)了她對征人無微不至的體貼關(guān)懷。詞的結(jié)尾兩句“連夜不妨頻夢見,過年惟望得書歸”,說征人回鄉(xiāng)既不可能,只好指望多多在夢中相見,只盼望明年開春后能接到征人來信。這是寫思婦對生活要求低到再不能低的限度,她不敢想真的重逢,只希望夢中相會就滿足了。她不敢想人歸,只寄希望于明年能收到回信,就是無限安慰。這是因為在它的背后,不知曾有多少個幻想變成泡影,多少次熱望化成灰燼,得到的寶貴教訓(xùn)。這樣寫,顯而易見,比直接寫盼望征人早日歸來,感情要蘊含深沉千萬倍,因而耐人尋味,哀怨感人更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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