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婆

昵稱63138 2009-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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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婆

(小說陳曉) 原帖地址: http://pk2009.
　　從前的鄉(xiāng)下，誰家要是丟了東西或者是青苗兒被哪家的豬拱羊啃雞啄了，這家的女主人就會亮起嗓門兒滿村的咒罵，而且罵的話還特別的難聽。一些地方，是否會罵人常常被用來衡量一個女人是否有能耐的標準，罵街也成了一種功夫。如果哪家女人罵人的詞兒三天三夜不重復，簡直被人敬畏如神。有的家庭丟了芝麻皮就慫恿剛過門的新媳婦去學罵街，這新媳婦罵街身后會跟一大幫孩子，遠遠還有一些男男女女也等著看熱鬧。這新媳婦如能罵出一些本村人沒聽過的新鮮詞兒那名氣一下子出去了，如果新媳婦靦腆到外面轉一圈罵人的難聽話不能出口，從此就被人看不起，一些潑婦會相約去她家的菜園子拔蔥摘菜，說反正這女人不會罵人，連三歲小孩都想往她頭上拉屎。

　　說到底，這罵人還是一種不文明的東西，無緣由的動輒罵人會人見人厭。老家東面那個村子有個婦女就因為罵功出眾被人私下送個"罵婆"的綽號，連個從外地買來的媳婦也學會了咿咿呀呀的罵誰也聽不懂的話。

　　一天晚上收了工，罵婆坐下想來想去沒想到罵題。她想，每天晚上都要圍莊子罵上一圈，今晚上要是不罵人家會以為我死了吶。眉頭一皺罵題心上來，端著碗出了門。"你個專勾引男人的狐貍精，你個專找野漢子睡覺的騷貨，你見俺男人就笑，瞧你笑時那個浪樣，恨不得一口把俺男人吞下去……"罵了一圈又一圈，罵得兩嘴角子白沫，到后來，索性將碗里的飯向路旁一潑，用筷子敲打著碗兒罵起來，儼然真有哪家的女人勾引了她那生著癩痢頭的跛腳男人，于是各家的男人關好門警告自家的媳婦：從今往后，見他男人躲著走，再同他說話，打斷腿！

　　從第二天起，罵婆的男人走到哪都象個瘟神，人人遠遠的就躲開，連男勞力都不愿與他搭伙干活。沒辦法，隊長只好讓他去遠離村莊的地里看護莊稼。

　　罵婆從來不重復同一個罵題。第二天，她想來思去最后只好咬咬牙，拿女兒當罵題；"各家的狗男女聽清了，好好管管你家的小老祖，你家那個小雜種從小就學淌壞水，上學的路上居然引誘俺女兒。俺女兒是個金枝玉葉的命，長大了要嫁給省長的兒子說不準還會進京當娘娘，死了你們些壞種一條心……"罵婆罵得興致濃郁，但已十六歲的女兒著臊得慌，聽那煞有介事的罵，女兒想把母親拽回家，誰知罵昏了頭的罵婆回頭給女兒一巴掌："小賤人，這么小就知道護著野男人"氣得女兒跑回家拎起農(nóng)藥就要喝。

　　罵婆這般無事生誹的整天胡罵，一家子大人小孩人見人躲，"好鞋不踏臭狗屎"，誰也不愿搭理她一家人，但生成的坯子養(yǎng)成的性，罵婆就象吸了大煙上了癮，家里找不到罵題，她會去自留地里用腳把自家的麥子踏倒一小片，把黃瓜摘下來胡亂啃幾口棄在地上，或摘辣椒子故意丟幾顆象是人家匆匆忙忙偷的，總之罵婆總能找到新罵題。從來也沒人勸過她，誰又敢冒著整天被她罵的風險去戳這個螞蜂窩呢。

　　不知是罵人罵多了喉嚨的零件老化了，還是天公開眼懲罰她，前幾年罵婆得了咽喉癌，到后來連飯都不能吃，再也沒有力氣罵人了。罵婆死了，村里人全都長長出一口憋在心中幾十年的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