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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一個謊言把女兒忽悠成全班第一名
一個月以前，女兒到我這里小住，帶來兩張卷子：數(shù)學(xué)， 36分，語文，57分！在女兒就讀的這所湖北省一流的小學(xué)里，這種成績顯得很可笑，根本不需要平?？嫉箶?shù)第一的那個同學(xué)考試時正巧拉肚子！ 可是我無法理直氣壯地批評她——造成今天這種局面，我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我和她媽媽婚姻解體帶給她的傷害已經(jīng)明顯地體現(xiàn)出來，否則，一個IQ值118的孩子，注意力不會只有40（正常值是85)。只是我發(fā)現(xiàn)：女兒往外掏卷子時并不感到羞愧——她以為這個分數(shù)是可以拿出手的——平時，她偶爾考七十來分，我們幾乎可以興奮地設(shè)宴慶祝！
我點一根煙躲到衛(wèi)生間里想主意。女兒馬上就要升三年級，照這樣下去，她根本去不了好初中，去不了好初中，也就讀不上好高中，讀不上好高中也就……一個八歲的孩子當(dāng)然還理解不了社會競爭的殘酷、未來生存的壓力，而且我們也不想給她制造壓力。可是全沒壓力也不行呀？ 思索十幾分鐘后，我走出衛(wèi)生間，點開她媽媽的QQ空間，調(diào)出一篇日記。那是前妻最近幾天寫的，內(nèi)容是說工作壓力如何如何大，最頭疼的是女兒的學(xué)習(xí)，弄得她幾乎要崩潰了……我把女兒叫到電腦前讀給她聽，可是她心不在焉，眼睛盯著電視里的動畫片。我問她：“你媽媽說她要崩潰了，你知道崩潰是什么意思嗎？” “不知道，我們還沒學(xué)！”“崩潰就是瘋了，實話跟你說，我也快崩潰了，也就是說快累死了！”“那是因為你們的工作，你們?yōu)槭裁匆ぷ鳎植皇俏易屇銈児ぷ鞯模?#8221;這話說得我直冒火，但我強迫自己說得心平氣和，我說：“如果我們不工作，你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誰供你上學(xué)？”看看她的反應(yīng)——沒反應(yīng)！于是，我決定冒險使最后一招。我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太極端，但我想讓她明白，不好好上學(xué)，等待她的會是什么結(jié)果。 接下來，當(dāng)著女兒的面，我給武漢當(dāng)?shù)匾粋€朋友打了個電話，一個女的。我沒敢給男的打，男的嗓門大，不利于我即將開始地表演。電話接通后，那個朋友很意外：“都兩三個月沒你消息了，以為把我忘了呢……”“別說那么多，有一件事求你，你們那里還需要人手嗎？”“需要啊，你安排誰？”“我女兒，你認識的。” “??？！”她嚇一跳：“你瘋了吧，她才八歲吧？”我看了看，女兒正緊張地坐在一邊，我對著電話用嚴肅的語調(diào)說：“是小了點兒，問題是，她不愿意學(xué)習(xí)，她可能覺得打工更好一些，再說了，我和她媽媽萬一哪天累死了，她就得餓死，那樣就太可憐了，不如讓她提前學(xué)會怎么養(yǎng)活自己。”這時候，女兒在一旁可憐兮兮地小聲叫我：“爸爸……爸爸……”我沒理她。 朋友已經(jīng)明白了我的意圖，在電話那頭吃吃地笑，連說：“好……好……”。我說：“我是認真的，你們餐館不是要人洗盤子、拖地板嗎？（其實她開的是物流公司）我明天上午就把她送過去，你給她準備一件破衣服，反正是干臟活嘛，也不需要什么好衣服對不對？再給她弄個小一點兒的拖把，大的怕她扛不動。另外，你怎么對待其他員工就怎么對待她，不要看我面子，該打就打，該罵就罵，該扣錢就扣錢……”朋友在那邊笑翻了，我女兒卻在這邊嚶嚶地哭起來。 在女兒面前，我的心原本就很柔軟，她一哭，我就想打退堂鼓?？墒俏液芮宄?，我要一松口，不但會前功盡棄，還會讓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發(fā)展。于是再次狠狠心，對那個朋友說：“要不這樣吧，你來跟她說兩句，告訴她以后怎么干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忍??！就靠你了，別害我！”我知道女兒聽不懂最后幾句話的意圖。女兒接過電話，帶著哭腔：“嗯……嗯……嗯……”掛掉電話后，她不再是嚶嚶地哭，而是嗚嗚地哭起來，哭的額頭上全是汗，一邊哭一邊往書包里收拾課本。我的眼淚一下子就竄到了眼眶，差點沒忍住。 我說：“不用收拾了，反正也用不上了，明天早上就得去干活，早點洗澡睡覺吧！”她坐在床沿上，哭得渾身發(fā)抖。我低頭幫她脫鞋時，看到那一雙小腳，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叭嗒叭嗒地掉下來，好像明天真得要把她送去打工似的。女兒馬上看出了端倪，暫?？奁?，盯著我的眼睛看。我趕緊掩飾說：“爸爸的確很難過，你這么小就得去打工，可是我也沒辦法，與其讓人看不起、挨餓，還不如早一點學(xué)會賺錢養(yǎng)活自己。”于是她繼續(xù)哭。 在前妻那兒，女兒早就自己洗澡了，可每次來我這里，非得賴著我給她洗不可，我要堅持拒絕，她就抹眼淚，她一抹眼淚，我就得投降。這次我還是給她洗了。我有一種錯覺：明天，女兒要去受苦了，就再給她洗一次澡吧。一邊洗一邊對她說：“別哭了，從明天起，就得學(xué)會自己照顧自己，包括洗澡，沒有人會幫你。給別人打工一定要聽話，否則人家會欺負你，知道嗎？”聽我這么一說，女兒的哭聲響亮起來，哭的腦袋一擺一擺的。天呢，我真的就要崩潰了，恨不得馬上告訴她，我是騙她的，是嚇唬她的。但我還是咬咬牙堅持了下來。 洗完澡，她坐在床上仍舊是哭，哭得很悲戚，很無助，很絕望。我覺得是時候了，而且，我也確實忍不住了。于是伏在她臉上問：“你真的很想繼續(xù)讀書？”“…… 想……”已是泣不成聲。“以后能保證上課認真聽講，按時完成作業(yè)？”“……嗯……”“那好吧，以后看你的表現(xiàn)，打工的事暫時放下。” 我急不可耐地給那個朋友再打一個電話：“不好意思，我女兒明天不能去你那里了，因為她想好好上學(xué)，我相信她能學(xué)習(xí)好，那個職位還是給別人吧，不過，以后說不定還要麻煩你呢。”那邊還自作主張地發(fā)揮了一下：“那你得交200塊錢違約金啊！”我沒工夫開玩笑，我得安撫女兒。 電話一打完，女兒的抽泣聲便平息了。為了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覺，我當(dāng)著她的面，把她的課本裝進書包，還把她的鉛筆認真削好。我做這些時，她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 女兒睡著后，我在衛(wèi)生間里給她洗衣服時還沒從自己編造的謊言里掙脫出來，弄得再次淚流滿面。假如真到了讓我八歲的女兒去打工的地步，還不如我先死了算了！我們雜志本期有一篇文章叫《八歲女孩墓志銘：我來過，我很乖》，編輯這篇文章時，我就流淚了。一個年輕同事見了，說：“這篇文章是我選的，我都沒哭，你怎么就哭了？”我說：“因為你還不是一個八歲女孩的父親！”。 從第二天開始，女兒的學(xué)習(xí)姿態(tài)果然變了，我從她老師那兒得到信息是：“這孩子進步太快了……”、“上課不吃零食了，不玩玩具了，不交頭接耳了”、“作業(yè)完成得很好”、“敢大膽舉手發(fā)言了……”“單元考試一躍進入中上游……”我提心吊膽地問：“那她的情緒有什么變化嗎？”老師說：“沒有啊，挺快樂的。很有積極性……”通過認真觀察，確實沒發(fā)現(xiàn)女兒在情緒上有什么改變，學(xué)習(xí)也絕對不是出于壓力，而是內(nèi)心主動。我終于松了一口氣——如果我的冒險釀成了負作用，我得去喝農(nóng)藥。 前天，她媽媽在QQ上給我留言，說女兒在本學(xué)期最后一次單元測試中得了全班第一名！ “女兒怎么就突然開竅了呢？”她說。這個答案我當(dāng)然知道，但是不敢告訴她，因為這種方法嚴重背離我們曾經(jīng)商定的“不加壓方針”。當(dāng)然，女兒遲早也會發(fā)現(xiàn)上了當(dāng)，但屆時已經(jīng)養(yǎng)成良好的學(xué)習(xí)習(xí)慣了，難道還怕她為了報復(fù)，故意考個鴨蛋不成？至于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說實話，她能考多少分我還真不在乎——我看重的從來就不是分數(shù)。 [ 本帖最后由 海蓉 于 2007-7-15 21:54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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