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來語的來龍去脈

布狄厄布狄厄 2007-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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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伯來語是猶太人的母語，講希伯來語，在猶太人的心目中是神圣的事。

猶太人說，他們的祖先曾長期生活在“以色列地”（猶太人對今巴勒斯坦的稱呼），3000多年前，他們就在那里使用希伯來語了。猶太歷史上的重要事件都是用希伯來語記錄下來的，特別是古代的先知們是通過希伯來語接受上帝的啟示并把它傳達給猶太人和全人類。猶太人的圣經(jīng)——《塔納赫》（基督教經(jīng)典《舊約全書》的藍本）是用希伯來語寫成的。猶太人奉《塔納赫》為圣，特別是其中的《托拉》（即《律法書》，或稱《摩西五經(jīng)》），那就不能不尊重希伯來語。異族滅亡了猶太國家，猶太人離開了以色列地，流散到世界各地。他們雖然失去了使用希伯來語的共同生活地域，但是在他們的精神世界里——每日的祈禱、禮拜、節(jié)日的禮儀中，仍部分使用希伯來語。猶太人打破時空界限，在共同使用希伯來語的精神世界中，相遇、相識、互相認同。因此，對一個猶太人來說，在以色列地使用神圣的希伯來語是他追求的最崇高的境界。

　

最古老的語言之一

　

據(jù)認為，希伯來字母是人類最古老的西北閃族語字母（公元前1700年到前1500年之間）的直接繼承者。希伯來語從公元前12世紀起，逐漸形成一個完整的語言體系，它不僅是生活在巴勒斯坦的以色列人（猶太人祖先的稱謂）日常通用的、活潑的口頭語言，而且有少量碑銘流傳下來。在公元前1006年大衛(wèi)王在耶路撒冷建立統(tǒng)一的希伯來王朝后，希伯來語發(fā)展到鼎盛時期。公元前587年，猶太王國被巴比倫人滅亡，猶太人被掠往巴比倫，成為“巴比倫之囚”。為適應環(huán)境，人民中逐漸流行亞拉姆語。到公元前3世紀，希伯來語作為口語已逐漸被亞拉姆語代替，只有賢哲和宗教人員在宗教研究與宗教活動中使用它，這一直持續(xù)了600年。這段時間的希伯來語被稱為“賢哲語言”。公元3世紀后，猶太人流散到世界各地、賢哲們也不再使用希伯來語了，“神圣語言”已僵化為書面語言、局限在神學院的院墻內(nèi)。中世紀（公元7世紀～13世紀），猶太人曾在穆斯林統(tǒng)治下的西班牙經(jīng)歷了一段生活條件寬松的黃金時期，希伯來語得到了復興，但即使這樣，希伯來語始終沒有成為西班牙猶太人的口頭語言。在相當長的日子里，希伯來語只是各國宗教學家研究圣經(jīng)的一種工具，它已完全被塵封在藏書室里了。

　

本—耶胡達的巨大貢獻

　

18世紀末的啟蒙運動打開了猶太人的眼界，解放了他們的思想。猶太人中產(chǎn)生了要求民族復興的強烈愿望，它猶如在堅硬地殼下奔突的巖漿，一旦沖破束縛，將迸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力量。

現(xiàn)代希伯來語之父埃澤爾·本—耶胡達1858年生于立陶宛，他從巴爾干地區(qū)民族反抗土耳其統(tǒng)治的斗爭中，萌生出猶太民族復興的思想。他認為，猶太民族要復興就應該把他們向往之地——以色列地建成全體猶太人的精神中心，讓耶路撒冷耶和華殿的光芒照亮苦難中猶太人的心。1881年，本—耶胡達移居巴勒斯坦，但他痛苦地看到：2000年前猶太人被異族逐出巴勒斯坦，為了生存，他們被迫放棄民族語言；而現(xiàn)在，當他們居住在祖先的土地上時，他們卻不能用民族語言交談。本—耶胡達意識到民族復興的當務之急是復活民族語言——希伯來語，“一個民族，一種語言”。他身體力行，辦學校教授希伯來語出刊物、寫小說、著文章傳播希伯來語，編辭典發(fā)展、規(guī)范希伯來語，1890年他建立了希伯來語委員會，領導復活希伯來語活動。本—耶胡達的努力受到來自兩個方面的反對：宗教勢力激烈反對把“圣潔的”希伯來語變成人民的口語，這無疑是對希伯來語神圣性的褻瀆，1894年他們把本—耶胡達送上了法庭。另一股勢力是移民中的惰性。大多數(shù)移民來自德語國家和東歐，他們操德語或意第緒語，對希伯來語相當生疏，要他們從頭學起，一怕花力氣，二怕失去在知識層中的優(yōu)勢，他們對復活希伯來語持消極抵制態(tài)度。1913年籌備建立以色列技術工程學院時，在用何種語言作為授課用語的問題上引起激烈爭論。最后學校根據(jù)多數(shù)猶太人的愿望，決定希伯來語是該校惟一授課用語。這場“語言之爭”意義重大，在猶太人中確立了希伯來語是猶太人第一用語的地位。英國統(tǒng)冶巴勒斯坦后，在猶太人的要求下，第一任高級專員簽署法令確認希伯來語同英語、阿拉伯語一樣，同為官方語言，希伯來語在巴勒斯坦的地位正式確立。希伯來語委員會在1916年作了一次普查：在巴勒斯坦的猶太人中已有40％的人把希伯來語作為第一語言；在移民城市特拉維夫、各基布茲和定居點，這個數(shù)字更高達80％左右；移民的第二代有一半以上在學校學習希伯來語。已經(jīng)死亡了將近2000年的希伯來語在巴勒斯坦復活了。1948年以色列國建立，希伯來語為國語，1957年以色列議會通過法令將希伯來語委員會更名為希伯來語科學院。

現(xiàn)代希伯來語是世界上惟一的以書面語言為基礎的口語，且字母外形、發(fā)音規(guī)則、詞匯和詞義、語言規(guī)則經(jīng)過3000年歲月，沒有發(fā)生多大的變化。因此在以色列，人們說：如果3000年前的大衛(wèi)王、所羅門王今天漫步耶路撒冷大街能基本聽懂他們子民的交談。

　

不斷發(fā)展的語言

　

希伯來語畢竟太古老了，古典希伯來語難以滿足社會和科技發(fā)展的需要。希伯來語能不能復活取決于語言的內(nèi)在機制、它有沒有發(fā)展余地。希伯來語與其他東方語言一樣，它是豐富的、靈活的，有巨大的發(fā)展?jié)撃?；其次是猶太人能不能沖破古典語言的束縛，使古老的語言新生，以適應客觀發(fā)展的需要。現(xiàn)代希伯來語之父本—耶胡達沒有因襲3000年前大衛(wèi)王的希伯來語，而是根據(jù)需要又創(chuàng)造了數(shù)以千計的新詞；他提倡簡仆文風，摒棄華麗浮躁的文風；他重新規(guī)范語言規(guī)則，剔除古典語言中繁瑣的、不實用的規(guī)則，他把一個活潑潑的希伯來語傳給了后人。以色列國建立后，希伯來語現(xiàn)代化的步伐加快，與其他語言一樣，口頭語言最為活躍、生機勃勃，而書面語言相對滯后；在語言各部分的發(fā)展中，新鮮詞匯大量增加，原有詞匯的詞義擴大，而語法和字體的變化則要慢得多。

新詞猛增和詞義擴大引起了“詞匯量爆炸”。希伯來語復興前，積極詞匯不超過8000個，其中1000個是常用的，新移民只要掌握這1000個詞，就能融合到以色列社會中。但是，據(jù)以色列最新提供的材料，希伯來語的詞匯總量已達12萬個以上，其中僅外來語就有12000個（還不包括組成的詞組），如人權、帝國主義、社會主義、電話、電視、原子、通貨膨脹、沙發(fā)、咖啡，等等。涉及政治、經(jīng)濟、軍事、社會生活各個領域。因此，語言學家斷言；按這樣的發(fā)展速度，今天的以色列人可能很難同50年后的子孫交談了。這生動地表明：希伯來語現(xiàn)代化100年的發(fā)展變化遠遠超過它在過去3000年中的發(fā)展變化。在外來語大量引進的同時，希伯來語也在按自身的規(guī)律積極擴大原有詞匯的詞義。圣經(jīng)中稱一種發(fā)光物品（可能是琥珀）為HASHMAL，自有了ELECTRICITY（電）后，它就引伸作“電”講，并由此派生出一系列與電有關的詞：過電、觸電、電氣工程師、電學，等等。希伯來語中的MIZRACH是一個古老的詞、指太陽升起的地方：東方。在現(xiàn)代希伯來語中已由這個詞派生出東方化、東方人、東方學，等等。猶太人用多種辦法擴大詞義，并使之成為新詞，例如把兩詞合成一詞，成為新詞：RAKEVEL是“車”和“繩索”的結(jié)合，意為：纜車，ALCHUT是“沒有”和“線”的結(jié)合，意為：無線電，如此等等。用擴大詞義創(chuàng)造出的新詞，從規(guī)則上講，都可成為詞根，派生出幾十個相關的詞。語言學家贊成用這種辦法擴大詞匯量，以滿足需要，反對盲目引進外來詞，他們認為，希伯來語中既有MONIT（計程車）就應取消TAXICAB，有ALIMUT（恐怖）就沒有必要用TERROR。希伯來語語法變化則要慢得多，但是口頭語言中的“超前”傾向：簡化語法（如不顧詞的性和數(shù)的變化，使用最簡便的形式，減少動詞的不規(guī)則變化等）已逐步對書面語言產(chǎn)生影響。還有人建議改革希伯來字母，改變書寫方式，希伯來語22個字母都是獨立的，前后不連，書寫時從右往左，不僅書寫速度很慢，而且與大部分文字書寫方式不同，這為希伯來語的進一步現(xiàn)代化帶來了困難。但是猶太人在改革字母和書寫方式問題上相當謹慎，因為這涉及民族感情和希伯來語的本質(zhì)特性。

希伯來語在以色列地位穩(wěn)固，但它還不是整個猶太民族（包括散居世界的猶太人）的民族語言，因為散居的猶太人寧肯學習、使用居住國的語言，不愿學習陌生的希伯來語，特別是年輕一代，他們是通過居住國語言或者英語，了解猶太歷史、猶太宗教、猶太文化的。這一點是100年前的本—耶胡達沒有料到的。